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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

京城的六月已入了伏,日头越来越高,暑气也越来越重。绿环左手抹着汗右手抹着泪,一路小跑紧跟着苏清音走在后花园的回廊上。

“小姐啊,你这后遗症什么时候能好啊,奴婢刚才快被你吓死了!”

“不许叫自己奴婢。”苏清音飞了绿环一个白眼,“谁知道你主子有这么双火眼金睛啊,净看那些不该看的东西。”

苏清音也是惊魂未定,说起自己的事儿就像发生在别人身上似的。

“呃”

绿环一愣,她觉得她家小姐自打摔伤醒来以后就不太正常,除了不允许她自称奴婢以外,总是对着空气大吼大叫,经常躲在被子里不出来,看见她就像看见陌生人一样,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五天,直到今天早上小姐刚刚正常了些,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院子里刨坑,居然在一颗半枯的桂树下挖出了一包银子,更神奇的是,她竟娴熟的用簪子捅开了后院小门的锁,带着她溜了出去,还一路战战兢兢的找到了一户从来没见过的人家,将那包银子给了一个男人。

要知道她们是从江南初到汴京,她从来不记得小姐在汴京有什么认识的人,她问,小姐也只是低头走路不肯说,直到一个巷子口,小姐突然狂奔起来,最后才有了街上的那一幕。

当那马车冲向苏清音的时候,她在巷子里已经呆了,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待那马被制住的时候,她一直紧绷着的弦儿终于断了,如果苏清音当场命丧黄泉,估计她也直接随着去了。

“不是奴婢多嘴,不该看您就别看啊,像在江南一样躲在屋子里多好,自从您脑袋摔坏了,就天天自言自语,黑天白天的不睡觉。依奴婢看实在不行就求求老爷找个大夫瞧瞧吧,再这么神神叨叨的,我怕啊”

绿环碎碎叨叨的念着,苏清音感觉自己的脑袋里盘旋着一队苍蝇,终于她忍无可忍的顿住了脚步,扳正了绿环的肩膀严肃地对她说道:“绿环,你再这么念下去真的容易失去我。”

绿环的肩膀一片冰凉,她拉下苏清音按在她肩膀上的两只手,紧紧的握着惊讶的问道:“小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初伏的天虽然没有暴晒的日光,但也闷热的让人受不了。苏清音不但没有出一滴汗,反而却被一种刺骨的寒冷包裹着,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绿环是关心她,可眼下这个时候她叹了口气,“就算不被你哭死也要被饿死了,你要是想你家小姐还活着,就去厨房弄点儿吃的。”

“又去偷啊”绿环面有难色,想当初苏清音胆子很小的,以前在江南的时候绿环偷偷给她弄了点儿吃的苏清音都会怕的要死,谁知这是怎么了,大病一场后竟主动带着她去厨房偷吃,而且还很熟练虽然行为不太正当,但她们两个的伙食明显是改善了不少。

“啧,什么叫偷啊,吃自己家的东西还算偷吗,何况我还是这苏府的大小姐。”苏清音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没底气。

“就您啊”绿环对苏清音很忠心,苏清音说什么都是对的,唯独这点她不敢苟同,堂堂嫡长女,三餐不饱,捉襟见肘,想吃点儿东西还得去偷,混的连下人都不如。

苏清音越来越冷,她不希望绿环在此处久留,见绿环要揭她老短,她只好佯装不耐烦微嗔道:“少废话,快去偷!”

绿环一步三回首的离开后,她望着绿环的背影,情绪复杂。

这是出了车祸后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穿越后唯一一个关心她的人。

她是唯物主义者,不知道该怎样用科学解释自己与这具身体主人之间奇妙的联系。她与这具身体的主人同名同姓,而原主的长相也像极了十六岁的自己。她接受了原主生前的记忆,也接受了她死后的身体,但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原主的这双眼睛。

风停了,聒噪的蝉突然禁了声,仿佛有一条冰冷的蛇沿着她的脊椎攀上了她的肩膀,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情不自禁的颤栗着,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咬着牙向身后望去。

蝉鸣依旧,一池碧水中只有荷花轻轻的摇曳。

她松了一口气,就在她以为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的笑容就在下一刻凝固了。

苏清音回过头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寒气如针一般刺痛着她的皮肤,一个老太婆早已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老太婆瞪着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肩膀上的头一颤一颤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突出眼眶,瞳孔如死鱼一般,她的手脚均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脚尖就像芭蕾舞演员一样紧绷,整个人离地竟有半尺高。

苏清音硬是吞下了喉咙里的尖叫。

老太婆无声的向前平移,腐臭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豁开的嘴唇嗡动着,嘴里不停的向外掉落蠕动的蛆虫。

“啊!”

苏清音还是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别过头一把推开了老太婆,内心因为恐惧到了极点反而生出了怒意:“大妈,您就不能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吗!”

老太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讪讪的飘远,翻了翻所剩无几的眼皮,表达出一种对弱者的不屑。

苏清音鼓起勇气尝试着直视老太婆的双眼,但当她看到那突出的眼球旁钻出一条蛆虫后还是没出息的打了个寒颤,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你儿子早就不在了,我把钱给了你孙子。”

孙子?老太婆听到后死鱼眼似乎闪过一丝光彩,原来自己的儿子早已娶妻生子了

苏清音叹了口气,她还记得她把银子交给老太婆孙子的时候,那孙子贪婪的双眼紧紧的盯着钱袋,丝毫没有过问他祖母的情况,也没有问他祖母是怎么死的,尸骨如今在何处,见老太婆此刻的惨状,一时之间苏清音神色略有些复杂。

老太婆见她面色不对,猛然想到了什么,赤红了双眼,突然伸出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瘦弱的脊背结实的撞在了坚硬的廊柱上。

苏清音被老太婆掐的喘不上气,她费力的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钱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这个钱袋举到老太婆的眼前,有些恼火的说:

“我没骗你,这个你应该认得。”

老太婆的眼珠向下翻动,死死的盯着苏清音手中的钱袋。没错,这个钱袋是她为她儿子缝的,她们家是出了名的抠门,东西没有用坏就不会丢,钱袋这种东西想来不会掏出来给陌生人看,除非这陌生人给了他一个新的钱袋,一个装满了钱的新钱袋。

“咯咯”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满意的声音,放开了苏清音。苏清音靠着廊柱大口喘息,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想到了这老太婆会怀疑,送钱后便向老太婆的孙子要了个旧物件,不然就算躲得过马车也躲不了这个有疑心病的老太太。

她干咳了几声,再将视线对准老太婆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她在日光下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大妈,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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