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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第二回 入泰初惊见大阵 勾倩影思绪如麻

支心愁文络,持笔苦走文,正道沧桑望,版正运德生。后行之人,消瘦身材,身形颀长,蜡黄面色,一双长睫微垂,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前方的背影,闷声不语。

正是发表完豪言壮语再次启程的郝瑟和尸天清二人。

突然,前行的郝瑟骤停脚步,扭头瞪着后方的尸天清,双眉拧竖,一脸正色道:“尸兄,你早上什么都没看到!”

尸天清脚步一停,抬眼望着郝瑟,一脸不解之色。

“嗯咳,老子是说——”郝瑟不自在扭头,挠了挠脸皮,“你没看到老子早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什么的……”

尸天清双眼绷圆。

“不对不对!老子没哭!老子绝对没哭过!老子将来那可是顶天立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人物,绝逼不会做哭鼻子这等没品的事!”

郝瑟恶狠狠瞪着尸天清,满是黑灰的一张脸上,两只红丢丢的死鱼眼外加一个红彤彤的鼻头那叫一个鹤立鸡群。

尸天清睫毛一垂,以拳遮口,清了清嗓子:“是,郝瑟没哭。”

“很好!”郝瑟一握拳,满意点头,转身,挺直胸膛,继续前行。

尸天清轻轻摇头,随即跟上:“郝瑟,这是去何处——”

“啊啊啊啊!”突然,郝瑟又大叫一声,气势汹汹转头盯着尸天清,“尸兄!小弟求你一件事儿!”

尸天清一怔:“郝瑟但说无妨。”

郝瑟双手啪一下合十,高举头顶,做烧香拜佛状:“拜托尸兄您能不能别总是连名带姓地叫老子的名字啊!”

尸天清一双眼睛再次瞪圆。

“被尸兄你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美人口口声声‘、’地叫,老子压力很大的好伐!”郝瑟一脸崩溃抓头道。

尸天清眼皮一动,蜡黄面容上显出一抹不知所措之色:“那……天清该如何称呼恩公?!”

“换一个!不管啥,换一个!”郝瑟大叫。

尸天清一脸为难,皱眉想了半晌,才犹豫道:“……郝兄?”

“好胸”你妹!

你才“好胸”,你全家都“好胸”!

郝瑟立时炸毛,死鱼眼匪气狂射尸天清。

尸兄你对着一个约等于“飞机场”的妹子喊“好胸”,你是嘲笑呢嘲笑呢还是嘲笑呢?!

尸天清长睫频闪,眉头微蹙,似乎对郝瑟听到“郝兄”这个称呼后的气恼反应十分迷惑。

尘土飞扬的乡道之上,二人就这般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满脸无辜对视了半晌——

最终,还是郝瑟抗不住尸天清的“美眸”攻击而败下阵来,一脸懊恼挠了挠头发,气呼呼继续闷头前行。

“算了算了,尸兄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所谓命苦不能怪社会,名怪不能赖父母……”

“阿瑟——”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唤,温柔得仿若皎洁月光扫过柳梢。

郝瑟脚步一顿,慢慢回头。

冉金晨光中清风扬起,尸天清素衣飘飘,凌发随舞,显出如画眉目,似泉眼眸中,淡漾清漪。

“天清称呼恩公为——‘阿瑟’可好?”

暖阳温度悄悄染上双颊,郝瑟挠着脸皮,愣愣看着尸天清,一脸傻笑:“嘿嘿……阿瑟,好听,真好听,嘿嘿嘿嘿……”

尸天清看着郝瑟的笑脸,嘴角轻轻勾起,霎时间,乾坤霞光动,幽花香云丝,美如冠玉。

郝瑟保持着傻笑的姿势愣住一刻,突然眼皮一抖,深吸一口气,猛一把将尸天清拉到路边,一脸正色道:“尸兄,老子发现一个十分致命的问题!”

“何事?”尸天清剑眉一蹙,哑声微凝问道。

“就是尸兄你的相貌啊!”郝瑟惊呼,“你若是顶着这张脸和老子一起去闯荡江湖,以咱俩现在的实力,那就是分分钟被恶霸王爷公子魔教魔头当街调戏强抢民男的节奏啊!”

此言一出,尸天清双眸一暗,整个人不禁沉默了下来。

“所以,老子想到了一个绝世好办法!”郝瑟蹭一下从背后抽出柴刀,一双死鱼眼辉映冰寒刀光,扯出一个匪气十足的冷笑,“定能将这个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说着,手里的柴刀就在尸天清脸前比划起来。

尸天清静静看着郝瑟,眸中银光一闪而逝,定定点头:“好。”

言罢,就微微阖目,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好!是个汉子!”郝瑟大赞一声,一手高举柴刀,另一手抓起尸天清的头发,忽然,手起刀落,冰冷刀刃狠狠划过尸天清眼前——

尸天清只觉额前冷风一扫,就听唰一声,便没了动静,而意料中的疼痛竟是未发生。

“哼哼哼,老子的手艺果然没有退步。”郝瑟得意嗓音传入耳畔。

尸天清慢慢睁开双眼,一脸惊诧望着郝瑟。

“咋样?”郝瑟竖起柴刀刀刃,两眼放光观赏着自己的杰作,“老子这可是帮无数妹子修剪刘海千锤百炼笑傲美发界的家传手艺,看看这刘海,整齐、厚重、美观、大方!不仅能将尸兄你的眼睛妥妥得遮个严实,更凸显了后现代主义的时尚潮流,必将是大明朝时尚界的代表之作啊!”

尸天清慢慢抬手,模了模额前,果然,眉宇齐平处,多了一抹厚厚的刘海。

手臂慢慢下移,蜡黄手指在郝瑟看不到的地方攥紧。

“尸兄你放心,这个造型只是暂时的!”郝瑟将柴刀向背后一别,一把搂过尸天清的肩膀,手臂一伸,做指点江山状:“等咱们以后发达了,老子一定将尸兄你打扮得美美哒,把老子装扮得帅帅哒,定能惊艳四方、帅冠江湖,到时候咱们俩肯定分分钟当上CEO赢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喔哈哈哈哈哈哈——”

魔性笑声中,尸天清模着自己额前的刘海,扫了一眼郝瑟的亢奋笑脸,嘴角也不禁随之微微上扬。

*

闻色如锦草浪轻,风转柳花球;

城石巍巍乐安景,行人穿梭忙。

郝瑟双手叉腰,站在高耸城墙之外,仰脖望着城头石匾上高刻的“乐安”二字,频频点头:

“乐安——这名字不错,安乐和平,肯定是个好地方。”

尸天清站在郝瑟身侧,同样仰头抬望,清眸微微颤动。

“尸兄,看,这就是咱事业的起点!”郝瑟环过尸天清的肩膀,气势万千道,“等进了县城,咱们先好好吃上一顿,再挑一个到五星级旅店洗个热水澡,睡他个昏天暗地……”

郝瑟的豪言壮语声中,尸天清眸光移转城门左右,但见周遭来往行人都用一副惊诧神色偷望郝瑟和自己,指指点点:

“哟,听见没?这小叫花子人不大,口气可不小!”

“瞧他那身衣服,莫不是从哪个坟堆里爬出来的?”

“你跟两个叫花子较什么劲儿啊,他不过就是吹吹牛过过嘴瘾罢了。”

“看他旁边那个小子,哎呦,那脸,简直黄得跟苦胆一样了,也不知道饿了多久。”

“唉,如今世道不行了……”

“这俩孩子真是可怜啊……”

“叮!”

两枚铜板扔在了郝瑟和尸天清面前。

郝瑟脸皮一抽,看向扔铜板的大婶。

那大婶一脸同情:“孩子,赶紧去城里买个馒头吃吧,瞧瞧这疯言疯语的,都饿傻了。”

言罢,就摇摇头,匆匆离开。

郝瑟:“……”

尸天清:“……”

一阵小风嗖嗖吹过郝瑟和尸天清僵硬身形。

“尸兄!”郝瑟猛一下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枚铜板抓在手里,一脸警惕四下一望,朝着尸天清一招手,猫腰一溜烟奔到了城墙边的阴影处。

尸天清一脸不明所以,也随着郝瑟匆匆跑到了墙边。

“阿瑟,出了何事?”

“出大事了!”郝瑟一脸紧张道。

“什么?!”尸天清神色一紧,全身紧绷,厉眸四下张望。

郝瑟一把拽过尸天清:“是民生大事!”

“民生?”尸天清一怔。

郝瑟一脸肃凝点了点头:“尸兄,你身上有钱——那个,有银子吗?”

尸天清:“……”

“老子就知道你没有!”郝瑟一拍大腿,“你要有银子才怪了!老子翻遍了寨子上下,结果,啥子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莫说银子,连根毛都没有!”

尸天清眨眼,轻吁一口气,紧绷身形松了下来。

“所以尸兄,现在,咱们的计划大约要做一个小小的调整!”郝瑟沉下脸道。

“天清听阿瑟的。”尸天清正色道。

“好!”郝瑟一锤手掌,“所谓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成为CEO赢娶白富美的高端目标咱们先放一边,先设立一个应急目标!那就是——”

郝瑟一举手臂,深吸一口气:“自力更生,赚钱吃饭!”

“好。”尸天清一脸凝重点头,好似真得到了什么重要指示一般。

“所以——尸兄,全靠你了!”郝瑟郑重一拍尸天清的肩膀。

“我?”尸天清一愣。

“没错!”郝瑟啪啪啪在尸天清肩膀上一阵乱拍,“尸兄你的功夫如此厉害,当然要靠你!”

尸天清长睫微垂,哑声低沉:“只是,我内力已失,只怕仅能做最低等的镖师……”

“镖师?做啥子镖师?!”郝瑟死鱼眼一瞪,一脸恨铁不成钢瞪着尸天清,“尸兄这等人才怎能做镖师这等没前途的工作?!”

尸天清双眼瞪圆,直直望向郝瑟。

但见郝瑟噌一下站起身,朝着尸天清得意一笑,死鱼眼远眺,满面放光:“老子早就想好了,咱俩这等百年一遇的人才,当然要选自主创业的路子!”

“创业……”尸天清一脸不解。

“简单!以尸兄你的身手再加上老子的口才,那就是活一条生生金灿灿的康庄大道摆着眼前啊!一本万利——不不不,简直就是无本万利!”郝瑟说得口沫横飞。

“阿瑟……你说的……是什么……”尸天清突然有种不大妙的感觉。

“自然就是——”郝瑟按住尸天清肩膀,死鱼眼放光,呲牙一笑,“街头卖艺!”

尸天清双眼豁然绷圆,全身僵硬。

郝瑟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水融土的泥路上,看着前方那位三爷雄赳赳气昂昂的雄壮背影,耳边回荡着身后两个被抢来男子的嘤嘤哭声,听着旁侧两位新认兄弟的殷勤介绍,整个人都处在懵逼状态。

“郝兄弟,不是我黄大壮吹牛啊,我们越啬寨在江湖上那可是响当当的!”左边说话的这个,一身肥肉,满脸横膘,一颗光头闪闪发亮,“兄弟们个个都是绿林好汉!”

“俺哥说的对!尤其是我们大当家卯金刀,双刀刀法出神入化,江湖人称金刀无敌!”右边这个,敞胸露怀,满胸黑毛,头顶一个冲天发髻,正给郝瑟口若悬河地安利,“可谓是顶天的大英雄——”

大英雄个锤子啊!

分明就是个土匪头子,这越啬寨就是土匪窝啊!

误入歧途的郝瑟一口老血窝在心里,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爽,整个人都胃下垂了。

老子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以为这帮是普通猎户?

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明明就是打家劫舍的不法气质,老子居然还扯下脸皮抱大腿求包养……啊啊啊!老子的脑袋肯定是被那个倒霉的时间机器给夹坏了!

“不过俺黄二壮还是最佩服俺家三爷。”冲天发髻夸完大当家,又开始夸那位收留郝瑟的三爷,“猎刀三爷孟三石,一把猎刀横行江湖,响当当的汉子!”

郝瑟看了前面三爷孟三石的背影一眼,按了按突突乱跳的额头:“黄二哥,您刚刚不是说寨子里有三位当家?”

“切,那老二不提也罢。”冲天发髻黄二壮一脸鄙夷,“脸黄头大眼睛小,还一肚子坏水。”

“二弟,还是要给郝兄弟提个醒啊。”光头黄大壮皱眉道,“二当家名为杨二木,擅用棍术,人称黄面二爷……”说到这,黄大壮不由顿了顿,凑近郝瑟压低嗓门,“二当家一直看三爷我们这帮兄弟不顺眼,郝兄弟你若是碰到这人,可点长个心眼。”

“是是是,小弟了解!”郝瑟连连点头。

我去!感情这一个小小的土匪寨子还有派系斗争?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黄氏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和郝瑟聊着,不觉就进入了山坳之中。

“郝兄弟,我们到了!”黄大壮向前一指。

郝瑟抬头一看,但见一片绵绵山坳之间,隐隐显出一座寨子出来。

石墙围垒,塔楼高瞭,粗树扎门,高愈三丈,远远看去,还真颇有几分气势。

“三爷回来了,开——寨——门——”

随着门楼土匪哨啰一声大喝,前方寨门缓缓大开,迎三爷一队入寨。

郝瑟硬着头皮随队进入,转目望去,寨子中皆是一帮膀大腰圆的粗狂汉子,且个个武器加身,形容不善——

先人板板!老子现在说想月兑团会不会被群殴致死?!

一路数次尿遁屎遁都无疾而终的郝瑟一脸晦暗,更显得一双死鱼眼匪气森森,看得身旁黄氏兄弟同时一个哆嗦,忙寻了个新话题,指向前方道:

“郝兄弟,前面就是咱们寨子的大厅了!”

大厅?

郝瑟抬眼一看,不由瞠目。

拜托,这充其量就是一个大一点的茅草房好伐。

没错,眼前所谓的议事大厅,不过就是一间看起来规格大一点的草房,黄泥砌墙,原木为柱,稻草铺顶,甚是穷酸。

待走进去,更是凄凉,屋内又阴又暗,唯一的光源就是厅中间摆着的一个火盆;房屋尽头置有一张太师椅,上面铺着半张已经看不出种类颜色的毛皮;在太师椅两侧,齐齐排着两行座位——呃,依次为木椅、板凳,马扎子,最后就剩几块砖头……

我勒个去,这土匪窝也太穷了吧!

郝瑟顿感一阵眼晕。

“呦,老三回来啦?怎么样,今天打到鹞子了吗?”

突然,一个尖锐嗓音从后方传来。

郝瑟顺声扭头一看,立时眼皮一抖。

只见前方走来十几个汉子,穿戴打扮和三爷这一队十分相似,可身形却是大相径庭,皆是精瘦细长,远远行来,就像一队豆芽菜似的,个个摆头晃脑,摇曳生姿。

为首一个汉子,手里提了一个黑黝黝的粗棒,头大脖细,面黄肌瘦,小眼小鼻,整个人往这一戳,就是三根筋挑个头的圆规造型。

“是二爷。他肯定是听到消息,来抢咱们的鹞子了!”黄大壮一脸不忿道。

哦,这位就是那个传说中一肚子坏水的二当家杨二木啊。

郝瑟了然。

“老二,我们有没有打到鹞子,和你没啥关系吧?”三爷孟三石抱着猎刀,沉脸瞪着杨二木道。

杨二木挑了挑眉,探着脑袋向众人身后一望,噗嗤一声乐出声:

“呦,老三你出门一整天,就抓了这么三只小鸡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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