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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十八回 案情总结再寻线 谪仙献身却无缘

支心愁文络,持笔苦走文,正道沧桑望,版正运德生。整座大厅里唯一一个状况外的家伙,就是郝瑟。

此时,郝瑟正苦大仇深死死瞪着那三个箱子,一双死鱼眼凶光迸现,好似要在那箱子上凿几个洞出来才肯罢休。

旁边的黄大壮黄二壮看得是心惊胆颤,一旁嘀嘀咕咕。

“喂喂,你看郝军师这样子,莫不是跟银子有仇?”黄大壮一脸不解。

“人家都说读书人视钱财如粪土,原来是真的。”黄二壮咋舌。

而实际情况却是,某现代法治公民正在一边回想某撒的经典节目,一边思考一个关乎人生的重大问题。

上一次强抢民男勉强还能算是不知情,可这次却是全程参与!

话说抢劫罪啊要判几年来着?

老子记得貌似是根据抢劫数额来定罪的……

“来啊,把我的大刀拿来!”卯金刀突然提声一喝,惊得郝瑟豁然一抬头。

但见孟三石从大厅最后的太师椅之后取出一柄宽刃长刀,送到了卯金刀手中。

卯金刀横手握刀,深吸一口气,抬臂朝着铜锁狠力一劈。

就听“锵”一声,铜锁应声斩裂落地,杨二木立即上前,拉起箱盖顺势向上一掀——

霎时间,光华满室,满厅震惊。

那箱子中,竟是满满当当码着整整一箱的银元宝!

一瞬死寂之后,整座大厅都沸腾了。

众匪欢呼击掌,拥抱大笑,还有几个甚至喜极而泣。

我去,这一堆银子平摊到每个人头上,起码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郝瑟死鱼眼暴突。

大厅中,卯金刀一脸喜气走到第二个箱子前,再次挥刀劈下。

第二个箱子一打开,整座越啬寨都沸腾了。

这个箱子中,竟是满满一箱子的珍珠,灯火之下,那珠宝特有的润泽光彩险些没闪瞎众人的双眼。

“发财了发财了!”

“天哪,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宝贝啊!”

“哈哈哈哈哈!”

众匪徒全体癫狂。

毁了!就冲这箱子里珠宝的价值,起码十年以上……

郝瑟噗嗤一下蹲在地上,双手抓头,死鱼眼翻白。

“大当家,赶紧,打开第三个箱子看看!”

“快快快!”

“就是,刚刚那六个人只顾护着这个箱子,这个箱子里的东西肯定最值钱!”

众人七嘴八舌大叫。

卯金刀一张油脸噌噌放光,挥刀劈开了最后一个箱子的铜锁,掀起箱盖。

一瞬宁静。

卯金刀瞪着箱子的□□眼豁然绷大,忽然,面色一沉,咚咚倒退两步,大叫一声:“晦气!”

“怎么回事?”杨二木急忙上前,定眼一看,也是面显惊色,大叫道,“晦气晦气!快快快,把这个箱子扔出去!”

这一喊,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涌上前去围观。

黄二壮黄二壮也凑热闹把蹲在原地估算自己罪行的郝瑟给拖了过去。

待众人来到箱前一看,皆是脸色一变,最后被拖来的郝瑟打眼一瞅,更是险些厥过去。

先人板板,啥子鬼呦!

第三个箱子里,非金非银,非宝非珠,而是一卷破破烂烂的草席,呈一个“弓”字状窝在箱中;草席卷头露出一团乱糟糟的黑发,草席卷尾则露出一双沾满泥土的干瘦双脚。

那脚上破皮干裂,脚趾甲都翻了起来,皮肤颜色更是灰暗如土,一看就是一具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

完了完了,无期or死刑没跑了!

郝瑟一脸苦逼。

“老二,老三,你们赶紧带几个人把这个箱子搬出埋了!”卯金刀冲着身后大喊。

岂料此言一出,紧跟在卯金刀身后的杨二木立即立即一捂脑袋,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倒在一边,哎呦呦叫了起来:“哎呀呀,大当家,刚刚老二我冲锋陷阵,被削了脑袋,这会儿头晕眼花,实在是动不得啊!”

说着,顺势一躺,就晕倒了。

身边的一众豆芽菜跟班们立即一阵咋呼。

“二爷,二爷您没事吧!”

“赶紧,二爷,我们先到那边坐一坐!”

说着,就前呼后拥将杨二木给架到一边,又是扇风,又是倒水,好不热闹。

这边的黄氏兄弟一看顿时就急了,赶紧给身后几个兄弟使眼色,这帮兄弟立即心领神会,呼啦一下窜上前把孟三石给抬了起来。

“三爷!三爷您没事吧!您刚刚可是受了重伤啊!”

“哎呀呀,你看三爷这脸色,简直白得跟鬼一样!”

“三爷,咱赶紧去那边躺一躺!”

说着,就不由分说捂住孟三石的嘴巴,七手八脚把孟三石抬到另一侧,扇风的扇风,端水的端水,简直和那边的杨二木一众不出二致。

结果就在眨眼之间,卯金刀身边就空荡荡一片,只剩了一个人——郝瑟。

纳尼?啥子情况?

一时未反应过来的郝瑟一脸懵圈,眼睁睁看着那卯金刀一脸欣慰上前拍了怕自己的肩膀,笑道:“果然还是郝军师仗义啊!”

诶?

“郝军师,这个箱子就交给你了。”

诶诶?

“就埋到后山吧。”

诶诶诶?

“记得埋深一点,免得被那野猪给拱出来撕烂了,那可就太不吉利了。”

坑爹啊!

郝瑟再次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恶意。

*

月弦残悬黑云密,树影摇曳若鬼行。

越啬山后山之上,漆黑一片,夜鸟偶鸣,阴风阵阵卷起如烟黄尘。

“吭嚓”一柄铁锹狠狠插入地面,撅飞一铲黄土。

“这帮没义气的家伙,太不仗义了!用老子的时候,一口一个郝军师、郝兄弟,叫得比蜜还甜,可一到紧要关头,都丫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吭嚓!”又一铁锹土铲到一边。

“老子我好歹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学历人才,居然让老子来埋尸?!这简直就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杀鸡焉用牛刀!”

“吭嚓嚓!”铁锹狠狠插入土坑,停住了。

弯腰挖土的身影骤然直起,双手一撸袖子,叉腰长啸:“先人板板!老子不干了!这箱子跟老子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凭啥让老子来埋啊?!”

说着,一脚踹翻铁锹,雄赳赳气昂昂扭头就走。

可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就这么把箱子扔在这,是不是不大厚道啊?俗话说人死灯灭入土为安——呃……”

再迈出一步:“那也不能半夜三更的来挖坑,这若是有个尸变闹鬼啥的老子可镇不住!”

迈出第三步:“大不了明早天亮了老子再来——”

“咚!”

一声闷响突然在背后响起。

郝瑟身形一僵,保持着高抬腿的姿势,一帧一帧转过身。

“咚!”又是一声。

我勒个去,不是吧!

郝瑟死鱼眼暴突,目光直直射向声音的来源——

好、好像是那个装着尸体的木箱……

闹、闹鬼?!

诈尸?

还是僵尸王?!

难道这是玄幻剧?!

一阵阴风嗖嗖吹过郝瑟惨白的脸。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山顶又恢复一片死寂,竟是连夜鸟的叫声都消失了。

“咕咚!”郝瑟咽了一口口水,慢慢落下脚。

“咚咚!”那箱子猝然又响了两声。

“妈呀!”郝瑟尖叫一声,手脚并用飞爬回去,一把抓起铁锹开始拼命挖土:“大哥、大哥!我错了!我这就给大哥挖坑、挖个大坑、挖个妥妥的大坑!保证大哥你睡的舒舒坦坦一觉到天亮——啊呸,是含笑九泉!”

“咚咚咚!”那箱子又响了起来,这次,甚至整个箱体都有些晃动。

郝瑟死鱼眼一爆,汗珠子好似蹦豆子一般冒了出来,手下的铁锹简直舞成了风火轮,扬得黄土漫天乱飞。

“大哥大哥!您别急啊!小弟我正挖着呢!大哥您放心,小弟我可是蓝翔毕业的,挖掘功夫那绝对是棒棒哒,这坑绝对是宽窄合适舒适度一流阎王见了也要扭三扭!”

“咔!”那箱子发出一声脆响,又恢复一片死寂。

郝瑟保持着挖土的姿势僵在原地,汗珠子顺着脖颈子滑入脊背。

嗖嗖山风呼啸而过,吹得郝瑟后背汗毛倒竖一片。

“大哥?”郝瑟抖着嗓子叫了一声。

箱子没有反应。

郝瑟咽了咽口水,瞅了一眼自己挖得大坑,竟是已有一人多深。

“大哥你满意了?”

箱子依旧一片沉默。

“呼——”郝瑟长吁一口气,抹了一把脖子脑门上的汗珠,把铁锹放在一边,上前绕着那箱子转了一圈,小声问道:“大哥,你要是不出声,小弟就当你满意了啊!”

箱子没有回应。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郝瑟双手合十死鱼眼含泪朝天拜了一圈,紧了紧裤腰带,一把拖住箱子,死命向坑里拖。

“大哥您放心,小弟我明天就给大哥你立个碑,日日三炷香供着,保证大哥你在这吃得好睡的香,大哥您就妥妥地安息吧,可千万别——诶?!”

地面拖行的箱子突然卡住了。

“喂喂!大哥,不带这样的啊!”

郝瑟急忙趴地检查,发现竟是一块石头诡异卡住了箱底。

“搞啥子呦!”郝瑟一头黑线,只好换个方向拖行,不料那石头卡得很是蹊跷,转了半天也转不过去。

“先人板板,老子还不信了!”郝瑟直起腰,往手上吐了两口吐沫,双手探入箱子底,狠力一抬——

“娘额,这箱子咋这么沉——”郝瑟惊呼一声,手臂一软,整个箱子骤然失去平衡,向旁边一翻,箱子盖咔哒一声打开,那卷草席咚一声掉出,顺着山坡咕噜噜一路滚了下去。

“我勒个大去!”郝瑟双手捧脸大叫一声,拔腿狂奔追出。

待好容易追上,那草席早已零落散开,露出草席中的尸身直挺挺躺在地上。

郝瑟壮着胆子上前一瞄,顿时发根倒竖。

地面的尸体,身形颇长,显然是一具男性尸身,凌乱套着一身黑色粗布短靠,长发乱遮在脸上,整张面容都看不清,露出的手脚皆是指甲翻起,肤色黑紫,手臂上还有块块烂肉,散发出诡异臭味,显然是尸身已经开始腐烂。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郝瑟抖着死鱼眼皮朝着四下一顿乱拜,弯腰捡起草席,用两根手指拎着,颤颤巍巍走到尸身前,蹲下将草席盖在了尸体上,双手合十:

“大哥对不住啊!小弟一时失手,您别见怪啊,小弟这就——”

“嚓!”

突然,诡响骤起,草席飞翻,一只枯手猝破草席窜出,死死抓住郝瑟肩膀。

一团黑发倏然逼近眼前——宛若无脸之鬼!

郝瑟死鱼眼瞬间爆裂:“聊斋啊啊啊啊啊!!”

“吱呀——”

门轴一响,两道人影逆光走进,双双站到床头一看,不由满头黑线。

“郝军师、郝军师!”孟三石皱眉拍打郝瑟肩膀。

“唔……”郝瑟双眉紧蹙,脑袋在床铺上磨蹭两下,忽然,眼皮一颤,死鱼眼豁然大睁,整个人就好似弹簧一般弹了起来,惊叫一声:“卧槽,老子什么时候睡着了!”

孟三石和黄二壮齐齐叹了一口气。

“我去!吓死老子了!”郝瑟回眼一扫,惊悚大叫,“你俩什么时候来的?!”

孟三石和黄二壮:“……”

三人默默对视半晌——

“嗯咳,那个——三爷、黄二哥,早啊!”郝瑟拽了拽衣服,干笑。

“郝军师睡得不错啊!”黄二壮望着郝瑟,一脸不信任,“这位兄弟怎么样了?”

“先人板板!”郝瑟立时面色大变,迅速转身在床上男子额头鼻尖处乱模一气,少顷,才长吁一口气,拍着胸口道,“还活着还活着……”

孟三石一脸无奈,上前翻了翻男子的眼皮,检查了一遍包扎的伤口,略显惊讶道:“这小子居然真的熬过来了——可他昨夜的样子,分明已无已无求生之念……”

说到这,孟三石不由一顿,转目望向郝瑟:“难道是郝军师你——做了什么?”

“还能有谁?!当然是老子我力挽狂澜啊!”郝瑟一脸得意,啪啪啪拍着胸脯,“有我郝瑟出马,那绝对是一个赛俩!我昨夜跟这位大哥是聊星星谈月亮侃人生诌理想,从古至今从中到外的案例分析,条条框框皆鞭辟入里,字字句句都切中要害,那叫一个舌战群儒语惊四座,立马就药到病除生白骨活死人,将这位大哥从死亡线上给拽了回来!”

一瞬沉寂——

孟三石和黄二壮愣愣看着郝瑟还没擦干净的口水渍:“……”

“怎么,你们不信?”郝瑟死鱼眼瞪向二人。

“咳,二壮,给这小子喂点早上熬的米油。”孟三石开启无视技能,扭头掏药瓶。

“好。”黄二壮转身将手里热气腾腾的陶罐摆到桌上,开始专心致志向碗里舀米油。

喂喂,你俩无视老子是吧!

郝瑟眼角一抽。

可下一刻,一看黄二壮那笨手笨脚眼瞅就要把米油精华全扣在男子头上的节奏,郝瑟立即把那点小不爽抛到了一边,急忙就冲了上去:“小心、小心!”

一边喊,一边将躺在床上男子慢慢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反手拔开男子的嘴巴:“黄二哥,你小心点喂。”

“放心,俺省的。”黄二壮小心翼翼拿着勺子,舀出一勺米油,颤颤巍巍送到男子嘴边,那姿势、那手抖频率,看得郝瑟是心惊胆战。

“黄二哥,你行不行啊?”郝瑟抖着眉毛问道。

“没问题!俺可是——嘶!”

一句话没未说完,就见黄二壮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双眼直勾勾瞪着前方,整个人都傻掉了。

“黄二哥?”郝瑟一怔。

黄二壮保持呆滞表情,傻傻瞪着前方。

“喂喂,黄二哥,你不会中邪了吧!”郝瑟挥手大叫。

“怎么了……”旁边调药的孟三石转头回望,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越啬寨的三当家竟也僵在了原地,瞠目结舌,满面震惊,好似看到了外星人入侵地球一般。

喂——喂喂喂!

啥子情况啊?!

郝瑟背后阵阵发凉,顺着二人目光方向推测——显然这俩人视线的终点都是靠在自己身上的这位男子……

又出啥幺蛾子了?!

郝瑟干咽口水,僵硬撑起男子身形,让男子靠在自己一只胳膊上,然后脑袋慢慢向前伸,转到了男子的侧面,抖着眼皮望去——!!

郝瑟死鱼眼爆圆欲裂,三魂七魄瞬间飞游九重天外。

眼前黑衣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震慑心魂的眼眸,澈清泉,亮皎月,就好比——天穹霜星破云,明月出海镜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那双长翦轻轻一颤,遮住眸光,宛若抖落漫天星辰。

郝瑟只觉浑身一震,这才悚然回神,发觉自己胸口剧痛,竟是许久都忘了呼吸,险些被憋死。

“我勒个去!”郝瑟急喘几口气,狂拍胸口。

“呼!”

“嘶!”

两声异声从身后传来,郝瑟扭头一看,正是黄二壮和孟三石二人,皆是一副拍胸喘气的姿势,和自己表情动作如出一辙。

卧槽!简直就像所有人都被摄魂了!

惊魂未定郝瑟默默望了一眼孟、黄二人,但见孟三石面色惊诧,黄二壮一脸失魂脸红……

嗯?

“郝、郝军师,俺、俺这么粗手粗脚,实在不适合照顾病人,”黄二壮整个人红得好似一个熟透的螃蟹,把手中的粥碗塞给郝瑟,“俺、俺先出去透透气……”

说完,竟顶着一个红丢丢的冲天髻一溜烟跑了。

喂喂!

一手端着粥一手扶着男子的郝瑟脸皮一抽。

“咳,郝军师,药膏调制好了,和昨夜我给你的新活美肤散和一起敷在这位、这位兄弟的伤口上——”孟三石将手里的一个白色瓷瓶塞到郝瑟腋下,竟也匆匆奔了出去,留给郝瑟一个红彤彤的粗脖子背影。

喂喂喂!

你们好歹也是见多识广天天强抢良家妇男的霸王土匪好伐,咋一到紧要关头比老子这个货真价实的黄花大闺女还害羞啊!

郝瑟保持着一手端着碗、咯吱窝下夹着药瓶,另一手还扶着病号的诡异姿势,死鱼眼皮乱跳。

突然,郝瑟只觉胳膊上一轻,竟是那男子自己坐直身形,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挣扎起身。

“大哥,你身体还虚着呢!别乱动!”

郝瑟立时急了,赶忙把粥碗药瓶往旁边小桌上一撂,扶住男子。

男子身形轻轻一颤,抬眼看了郝瑟一眼。

卧槽!

郝瑟又是呼吸一紧,满眼星辰碧落,满脑月色撩人。

哎呦娘哦,这位大哥的眼睛也太魔性了吧。

郝瑟咕咚咽下口水。

那男子长睫一颤,轻轻垂下。

郝瑟顿感压力消失,立时从恍惚中回神,忙扯过一个被子折成一个靠垫,扶男子慢慢靠稳,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又端起了粥碗,舀起一小勺米油送到男子干巴巴的嘴边。

“来,赶紧喝一口。”

男子垂眸,嘴唇抿了抿,慢慢张开一道小缝。

郝瑟顿时一乐,迅速开始填鸭喂粥,一口接一口,喂得不亦乐乎:

“大哥,咱们先喝点稀的,等过两天你身体好些了,小弟再给你搞点好吃的。”

男子神色不动,缓缓咽下米油。

“看大哥你这脸色,简直跟黄莲一样苦大仇深,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郝瑟一脸坚定,“今天黄二爷他们肯定要去镇子上买米,小弟一会儿就跟三爷打个申请,最好能买只老母鸡给大哥你补一补……”

一边叨叨着,一碗米油迅速见底,郝瑟又端起旁边的粥罐一阵乱刮,好容易才刮出小半碗,坐下给男子继续喂,“太抠门了,居然才给这么一点……老子不是说了要把老子的口粮让出来了嘛,这么点连塞牙缝都不够吧……”

男子微张的双唇合上了。

“呃?大哥,你咋不喝了?”郝瑟顿时急了,把勺子送到男子嘴边,“再喝一点啊。”

男子垂睫,抬手将郝瑟手里的勺子慢慢推了回去。

“大哥?”郝瑟皱眉,“你不会是挑食吧?”

男子手一顿,继续推勺子,然后把勺子推到了郝瑟的嘴边。

我勒个去!

郝瑟这才明白过来。

“大哥,你这是让我喝?”郝瑟满头黑线。

男子垂头,推着勺子的手坚定不移。

“大哥,你放心啦,小弟还有呢!虽然黄二爷那个抠门说只给我们一份口粮,但肯定不会这么不人道的……呃……应该不会吧……”

郝瑟瞅着手里的半碗米油惆怅了半秒:“没事,一会儿小弟去找大当家背几首古诗,怎么着都能从大当家的饭桶里抢一碗大米饭出来!大哥,你放心喝吧!”

男子沉默不动。

“大哥,喝吧!”郝瑟坚持吧勺子送过去。

男子微微偏头。

“大哥你真不喝?”郝瑟圆瞪死鱼眼。

男子垂眸不动。

这人是属驴的吧,倔的要死啊!

郝瑟眼皮一跳,啪一下把碗放在床铺上:“好!不喝就不喝,听说这米油可是美容圣品,剩下的这些正好给大哥你你敷脸!”

说着,郝瑟就往手里倒了一坨米油,反手就朝男子脸上糊过去。

男子长睫一动,豁然睁眼,直直望向郝瑟。

郝瑟立时被镇,全身僵硬。

男子眼中眸光一动,好似轻叹了一口气,拉下郝瑟手腕,用手指沾着郝瑟手中的米油,在铺边□□床板上慢慢写道:

【饱了】

“诶?大哥,你会写字啊!”自穿越以来一直和文盲混在一起的郝瑟不禁惊喜过望。

男子轻点头。

“那……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啊?”郝瑟的注意力立时被转移,“小弟不能每次都对你‘大哥大哥’呼来喝去的,太不方便了。”

男子手指轻微一颤,然后又沾着郝瑟手心的米油继续在床板上写道:

【天清】

“天……清……”郝瑟低声念着这两个字,慢慢抬眼。

眼前之人,虽然瘦若枯骨,形容月兑像,面色蜡黄,可那一双藏星蕴月的眼睛……

“天清,这名字起的真好……”郝瑟表示心塞,“哪像我的名字……唉……”

【恩公的名字是……】

男子枯瘦手指继续写道。

“呃、咳……恩公什么的小弟可担当不起,”郝瑟一脸扭捏挠了挠脖子,“小弟姓郝,赤耳郝,名瑟,锦瑟的瑟。”

男子手指一滞,抬起长睫,看向郝瑟。

郝瑟脸皮一阵发烧:“那、那啥,这名可是我老爸起早贪黑给老子起的,可是天下独一份的好名字!”

男子双眸中莹光璀璨,好似一滴月光坠入山泉,荡开一圈涟漪。

郝瑟的脸更烧了。

【好名字】

枯瘦手指写下三个字。

“大哥,你是第一个夸我名字的人!”郝瑟啪啪拍着名为天清的男子的肩膀,一脸感动。

可感动了没一秒,又冒出一个疑问:“大哥,这么说来,你姓‘天’?”

男子手指一颤,慢慢蜷起片刻,又粘了一点米油,在床板上写了一个字。

可这次,也不知是男子气力不济还是米油已经干涸,写出的字迹十分模糊。

郝瑟瞪着眼睛瞅了半晌,才从男子的比划顺序上模糊判断个大概:

“横折……横……撇……尸?!”

郝瑟死鱼眼皮一跳,抬眼望向男子:“大哥,你姓尸?”

男子手指一僵,抬眼望向郝瑟,眸光盈盈,似是有千言万语难言。

郝瑟顿时鼻头一酸,拍着男子的肩膀,一脸感同身受道:“小弟理解,十分理解!这姓啊名啊都是天生父母给的,没得选,只能认了!小弟不是说这个‘尸’这个姓氏不好,大哥这姓氏再怪也没有小弟这名字怪……总之,那个大哥,哦不,尸天清同志,啊不,尸兄,咱们俩可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说着,就一脸过来人的模样捏住男子的手掌使劲儿摇了摇。

男子定定看着郝瑟紧握的手,静了片刻,也慢慢反握住郝瑟的手指。

郝瑟不禁感慨万千,一把揽住尸天清的肩膀,豪气万千撂话道:

“好,尸兄,以后你就是我郝瑟的兄弟!咱俩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天大的事,都有我郝瑟罩你!”

尸天清静静看着郝瑟,眸中晨星流彩,看得郝瑟全身都快酥了,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咕咚——”郝瑟一咽口水,拍胸喘了两口,一拍手,“好!那么,咱们开始换药吧!”

说着,就转身抓起孟三石刚给的白瓷瓶,又掏出昨夜的粉红瓷瓶,一脸纠结:“先上哪个来着?哎呦,老子这记性,简直是感人啊……”

尸天清看了郝瑟的背影一眼,又将目光移向床板上最后写的那个字,慢慢用手指描绘着字形,那笔迹,分明在“尸”字中间还多了一笔,可还未写完,就见尸天清手指一动,轻轻抹去了所有的字迹,再无半丝痕迹。

*

许久许久之后,某位现代人郝瑟才意识到这个乌龙误会。

明朝用的乃是繁体字,所谓的“尸”应该是“屍”才对啊!

而尸天清则是慢慢放下手臂,清眸在郝瑟脸上一扫,后撤一步,向卯金刀恭敬一抱拳。

死一般寂静。

卯金刀额头跳了几跳,嘴角一扯:“哈哈哈哈,好好好!”

说着,突然双眉一竖,身形猝窜上前,出掌化风,犹如巨涛翻浪,轰然拍向尸天清面门。

尸天清顿时面色一变,身形一旋把拽到郝瑟一边,反身就迎了上去。

郝瑟还未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就觉眼前一花,自己竟到了孟三石身侧,而大厅之中,尸天清和卯金刀已然战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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