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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延舟来的时候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所以他们两人现在赶过去很方便。

不过邵司坐车习惯性往后座上躺,当他动作娴熟地拉开后座门的时候,顾延舟一把将他拽回来:“你往后面跑什么?”

“……”

顾延舟虽然跟他接触不多,但是某些方面的特质还是了解一些的,他上下打量了邵司一眼,问:“困了?”

“没有,”邵司面不改色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一个整天只知道睡觉的人。”

“是吗?”顾延舟不置可否。

上了车后,邵司重新点亮手机屏幕,发现通话居然还没有中断。他揉揉眉心:“……我们刚才说的话都被听去了?”

顾延舟踩着油门,打完方向盘,这才有空分神看邵司一眼:“应该不会,柳琪喊完就把手机扔出去了,你听听。”

确实没有。

电话里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即使有一些声响,透过听筒和空气,传过来变得遥远又模糊。

“脚步声,”邵司将听筒贴在耳边,听了一会儿,凝神道,“说话了。”

柳琪此时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身上那件白色睡裙已经被陆家辉撕裂,露出胸前那对颤巍巍的白.乳。

“你别过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家辉现在脸色很不对劲,瞳孔呈放大状。那张平日里憨厚的脸此刻看着尽是狰狞,脸上的肉有些轻颤。他缓缓靠近柳琪,喊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芳芳……”

“芳芳,我现在有钱了,我有很多钱,我可以带你过上好日子了。”陆家辉边说边走过去,将柳琪搂在怀里,“我们出国吧,你想去哪个国家就去哪个国家,好不好?”

柳琪声音抖得几欲断气,她抬手推他,但使不上什么力气:“辉哥,我不是芳芳啊,你看看清楚,我是柳琪。”

“你不是芳芳?”陆家辉原本还算温和的表情开始松动,他的双眼泛起红血丝。

他有些烦躁,但很快又压了下去,他甚至扯起一抹自认为和善的微笑:“芳芳,别开玩笑了,你就是我的芳芳。”

柳琪对着这张近在咫尺,却万分诡异可怖的脸,心脏急剧收缩。

顾延舟听了几分钟,踩下油门提速:“如果她够聪明,她现在应该借着芳芳,先把陆家辉稳住。”

邵司:“我猜她不够聪明。”

顾延舟:“我觉得也是。”

“不过陆家辉状态不对,听声音能听出来,平仄、起伏、语调,都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顾延舟又道,“不是喝多了就是磕多了,从整个事件上来看,我更偏向后者。”

“顾师兄,江湖上有你的传说,说你是表演系的教科书,看来不是瞎吹。”邵司本来很急,但是跟顾延舟说着话,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他却莫名地冷静下来。

顾延舟这个人就像一剂强力镇定剂。

“嗯,我实至名归。”

“……你还真不客气。”

顾延舟单手把着方向盘,扯了扯领带,领口顿时变得松松垮垮。半个多月不见,他的头发好像变得更短了。

“芳芳,芳芳……”邵司收回打量他的目光,喃喃自语。手撑在车窗边上,手指轻轻敲点着,把之前在片场的琐碎细节都拾起来。

“柳琪长相普通,也没什么资历,杨茵茵死后,陆家辉完全可以去找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可是他没有,现在仔细想想,陆家辉为柳琪争取恶魔王子的女一号这件事,也透着古怪。

“他当初怎么捧杨茵茵的?”邵司回想着,“也不过是让她当了个女二,在胡导的电影里演了一个天涯女,表现平平。”

邵司又回想起那天开机现场,陆家辉手全程都搁在柳琪腰上。

……

“问问王队。”顾延舟弄完GPS导航,调整了一条更便捷的路线,“他挖了陆家辉那么久,这点事情应该知道。”

天色渐渐暗下来,风雨欲来。

邵司本来留着一道车窗缝透透气,现在就连那道小小的缝里钻进来的风都吹得人浑身发寒。

“未必,”邵司道,“这个芳芳应该是和柳琪长得很像,或者是别的方面相似。如果警方查到,不会对柳琪的监管如此松散。”

事实上,被邵司说中了。

王队他们确实没有查到什么芳芳。

这陆家辉很谨慎,毕竟是做这个行业的,又牵扯着这么大的利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话真假参半,口风严实得很。

手机那头沉默许久,可能是陆家辉想做什么进一步的举动,柳琪突然爆发了,喊着你别碰我,然后传来一声什么瓷器碎裂的声音。

“芳芳……”

柳琪力气还是太小,她拼命砸下去,也只是让陆家辉额角破皮淌血。陆家辉彻底被激怒了,他猛地拽起柳琪将她压在墙上:“你这个贱人!你当初嫌我没钱!现在我有钱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又要离开我吗?”陆家辉疯疯癫癫地笑了,“……不,我不会再让你逃走第二次的。”

“我们一起去死吧。”

……

邵司听得一阵恶寒。

那声音像是从地狱里浸了多年,又慢慢泛上来似的。

“病得不轻。”顾延舟说完,又转言道,“坐稳了。”

邵司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车速猛地提升,他感觉自己好像刚才还在骑着自行车,一下就坐上了火箭,几乎要被他甩飞出去。

顾延舟在飙车。

看着‘温温润润’的顾延舟居然在飙车,而且车技娴熟。

他现在这个样子,邵司看着都觉得就像电影里那种狂野跋扈的男人,又粗俗嚣张又尖锐。

“很惊讶?”

邵司眨眨眼。

“我以前,很混。”顾延舟很久没再飙过车,他缓缓眯起眼,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车速往上调了一个档位,“……纹过身酗过酒,刘海留得特别长,还染了色,有耳环,骚黑色的钻钉。”

“整天和人打架,戾气重得像个野蛮人。”

“……”无意听顾延舟年少轻狂往事的邵司模模鼻子,道,“我就是有点反胃。你开太快了,我晕车。”

王队那边很快把这通电话切走,在警局找专人监听。

“去查一下这个芳芳,还有盘山路各个路口的监控,以及盘山陆路所有以‘绿’开头的住宅区,这个地方应该是陆家辉私人财产,但可能登记的不是他的名字。”

王队吩咐完,又听到邵司那边有细微的汽鸣声和呼呼风声:“你们又在干什么?”

邵司将车窗那道缝升上去,隔绝了窗外的汽鸣声,面不改色地说:“我在家啊。”

王队:“是吗?”

“嗯啊。”

“别给我轻举妄动,以为我不知道呢是吧。”王队衣袖一挥,“做事之前自己考虑清楚了。”

这时候,顾延舟停下车,示意他‘盘山路’到了。

这附近,是郊外。

有点荒凉。

整条盘山路上,只有附近的山里有几个住所。

另一边,负责在柳琪家门口盯梢的男警闯进去之后,里头那人果然不是柳琪。

只是她穿着柳琪的衣服,个头发型都很相似。

如果他能多看点电视剧,便会发现,她是三线影星秦晴。

这个秦晴,一开始并不承认自己在仿冒柳琪,称她只是跟柳琪关系好,在她家里借住而已。

但当警方把铁证一条条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慌了:“……是他逼我的,我没办法,我也是受害人啊警官!”

“他让我把柳琪打晕,然后抬到小区后门一辆黑色吉普车上,他说那个角落很安全,没有监控。”秦晴几根手指紧紧捏着衣服下摆,将那块布料捏得发皱,“我不知道他把她带去哪了。”

“你为什么要帮他?”

“……”

看着秦晴的表情,大抵也能够猜得出来。

她恐怕也是陆家辉‘生意上’的客人。

男警把手上几份文件往桌子上一拍,说:“来个人,带她去尿检。”.

盘山路上根本没有什么以‘绿’打头的住宅区。

“这条路统共就这么点长,”邵司在山脚下转来转去,“问了几个当地人也都说不知道,这里唯一能住人的地方就是山里的几排独栋别墅。”

顾延舟在附近巡视了一圈,然后说:“上山去看看。”

“天已经完全黑了,”顾延舟边说边往上走,“山上潮湿,前几天阵雨刚过,走路的时候小心点。”

山里树林茂密,一脚深一脚浅,有时候几步下去,抬脚的时候还有水泥溅起粘在裤腿上。尤其邵司这种常年露脚踝的人,泥沙更是直接沾在他脚踝上。

[……荒郊野外的,你们今晚注定能过一个惊魂夜。]

[你是不是很闲?]邵司说着,又踩了一脚坑,[日。]

[说正经的,柳琪现在生命体征变得很弱。所以我能感觉到,她就在附近。]

这也是破系统为数不多的能力之一。

在一定范围内,它能够勘测到急剧减弱的生命迹象。

“我们一起去死吧。”

陆家辉这句话阴魂不散,再度浮现在邵司耳边。

尤其他现在走在深山里。耳边是不知名鸟类或者爬行类动物的叫声,还有风钻过树木的声音,显得尤为阴冷。

“这个绿,会不会其实不是绿?”邵司想得出神,踩石阶的时候不小心踩空,往前栽倒,正好扑在顾延舟后背上。

顾延舟脚步一顿,回头道:“什么意思?”

邵司稳住身形,比划了一下:“比如说,数字六?”

柳琪当时说话,本来就吐字模糊。鉴于这边并没有什么绿,都是独门独栋,邵司便这样猜测。

没有什么小区,总归会有门牌号的吧。

“手伸出来。”顾延舟边打开手机闪光灯,边侧着身子说。

邵司不明所以地伸出手,然后就被顾延舟一把牵过。

“六,”顾延舟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从大衣口袋里掏手机,开了手电筒,一抹光亮从手机背后倾泻而出,直钻进这夜色里,“过去看看门牌号。”

邵司猜测得没有错,只不过他们目前还徘徊在山脚下,门牌号码都是‘1’打头。

“越往上,数字越大。”顾延舟走近了些,抬手将手机举起来,能看到寥寥几栋别墅门口都挂着门牌,看了几个下来,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然后他语调又顿了顿,说,“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邵司坦言道,“那你能不能松手?”

走路就走路,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顾延舟只是看他走路有种随时都会摔倒的感觉,听他这样说,便依言松开手,顺便警告道:“下次再往前摔的时候,别往我身上撞。”

“说得我不会走路一样。”邵司故意没沿着顾延舟的脚印走,并且越走越快,然后脚下又是一滑。

“……”

幸好及时稳住,挽回了自尊。

邵司轻咳一声,回过头看见顾延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无言地嘲讽。

他重新绕回到顾延舟身后,然后主动伸手抓顾延舟刚才牵他的那只手,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恬不知耻道:“……这路真瘠薄难走,牵着我吧,怕你摔。”

顾延舟懒得跟他计较。

门牌号‘五’这个数字出现的时候,已经接近山顶了。

即使他们速度很快,到后面模清路况之后更是直接跑起来,但还是隐隐担心柳琪撑不过去。

[还没死,不过也快了。]系统道,[离得越近,我越能感觉到它的波动,很不稳定。不太妙。]

[她还能撑多久?]

[不出二十分钟。]

他们走到山顶的时候,看到三栋房。

601、602和603.

柳琪刚开始确实被吓疯了,但是不断挣扎只会愈发激怒陆家辉。

情急之下,她脑袋一片空白,然后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终于智商上线。

在陆家辉疯了一样掐她脖子的时候,柳琪在他身下,艰难地说:“家辉……我爱你。”

陆家辉神情一滞。

柳琪抬手抚上他的脸:“……我是芳芳啊。”.

"602可以排除,家里很热闹。”顾延舟指指两边,“你去601,我去603。”

[邵邵,在601,我已经感觉到了,你快告诉他,601,直接冲进去。]

[你是不是傻,这种情况下,我怎么会知道在601。]

[……你就说,你的直觉?]

[直个屁。]

[有没有警报器?里面有没有养狗?]邵司走到大门口,观望道,[为什么重案组比我们来得还慢?]

他和顾延舟过来,并没有打算两个人进去单打独斗。把所有线索都给了警方后,他们也是不想就这样袖手旁观而已,没想到警方模得比他们还慢。

“他们被人算计了,”顾延舟看到王队发过来的短信,“陆家辉找人假扮柳琪,那人透露了线索,说柳琪被人打晕之后塞进一辆黑色吉普车里,调监控之后发现,那辆黑色吉普往盘山路另一个路口开了过去,是个幌子。”

“他们现在正赶过来,不出十分钟就能到了。”

邵司仰着头,从楼下往上看,二楼有微弱的灯光。

就在他寻思着要不就等警方赶过来再说的时候,系统却高声喊起来:[不行!来不及了!]

他们现在站在铁栅栏门外,栅栏门里面还有一条幽静的小道,花团锦簇,走几步进去才到正门。

户型并不复杂,从正面看过去,还能看到客厅窗户。

落地窗,红色窗帘。

然而这个时候,窗帘突然一把被人从里面拉开。

柳琪披头散发地出现他们俩的视线里,她双手不断胡乱扑腾,嘴里喊着:“救我!救我!”

陆家辉倒是不急,他缓缓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

顾延舟翻墙进去触响警报的时候,邵司完全被他的速度所震慑。

几乎是在陆家辉出现的那一刻,顾延舟便月兑了大衣扔给邵司,手撑着栏杆往上翻,三两下翻了进去。最后一下直接从半空中往下跳。

就跟电影里无数次看到的那样,力道生猛有力,每个动作都不拖泥带水,毫不含糊。

高效率,观赏性又极强。

“你是不是练过?”邵司拿着他的大衣,打量那扇结构复杂的大铁门,铁门最高处还是几根细细尖尖的杆子,自认没有顾延舟那样高超的翻墙功力,只能说,“你别急着往前走,倒是从里面帮我开个门……”

情况紧急,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警报器响,后院里的狗狂吠了。也根本没时间等警方赶过来。

救人要紧。

陆家辉听到声音,站在楼梯上,往窗外看了一眼,隐约看到两个行迹匆匆的人影。

除了警报器响的声音,还有邵司拧门把手,左拧右拧没有拧开,门锁内部结构相互碰撞的声音。

柳琪几乎是以她最快的速度,朝门口飞奔过去,想给邵司开门。

“邵哥!”她激动地抖着手,但由于不知道门锁该往哪个方向转几下而手足无措,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能在原地急得冒汗,“开门啊,开啊……开啊!”

陆家辉被这声‘邵哥’激得暴怒起来,他三两步朝柳琪走过去,手里拎着刀,高高举起:“贱人,你喊谁呢,今天谁都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陆家辉话音未落,柳琪不得章法地转弄,门终于‘啪嗒’一声开了。

就在邵司从门外挤进来的同时,客厅里那扇落地窗轰然坍塌!

顾延舟手里拿着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铁棍,砸几下就把那扇玻璃窗给砸烂,直接破窗而入。

邵司也没空管那边是什么情形,他趁着陆家辉被这声巨响震得恍神之际,速度奇快地把柳琪往门外一推:“快跑!”

柳琪脚下踉跄,没有多做逗留,也没有学着电视剧里那些傻逼,停下来说一句‘那你们怎么办我不能就这样一个人走要走我们一起走’,赤着脚便往大门外边狂奔,背影萧索又慌张。

陆家辉见状,发了狠,红着眼挥刀往邵司背上砍!

幸好邵司反应快,他侧过身子,那刀尖在他后腰上狠狠划了一道。

血迹便从衣料里往外蔓延。好在衣服是黑色的,所以看起来并不显眼。

邵司‘嘶’了声,然后毫不在意地冲陆家辉笑笑,那笑意未达眼底,更像是挑衅。他反手把门关上,将后背抵在门板上说:“兄弟别看了,你的芳芳走了。”

陆家辉嘶吼一声,他现在能够确定这人绝对是磕了药,瞳孔焦距以及面部表情夸张至极,理智早已经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芳芳不会离开我的,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陆家辉拼命想用刀接着往邵司脖子上刺。

邵司费力地桎梏住他的手腕,嘴上却继续激他:“谁跟你一辈子呢,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你拿什么养她,你的钱来得干净吗,她怎么会喜欢一个嗑药贩毒的神经病?”

话说得云淡风轻,邵司手上其实愈发使不上力,肌肉酸得几欲炸裂。

那刀尖离他喉管越来越近,几秒钟之后邵司实在崩不住。他最后加重力气,将陆家辉的手腕往上抬,侧过头朝顾延舟喊:“快点,我没力气了,直接一棍子砸下去算了。”

他刚才说这些刺激他,不过也是分散他注意力,让顾延舟从他身后把他直接干掉。

也许是磕了药之后,大脑思维变得迟钝,陆家辉这才后知后觉地往身后看过去。

然而迎面就是一棍子。

……

毕竟是铁棍,顾延舟不得不控制点力道。陆家辉被打得在原地晃了两下,他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形,抬手模模脑后,模到一手咸湿。

血腥味从空气里逐渐弥漫开来。

“你打我?”陆家辉被这鲜红的血液激得双眼充血充得更甚,“你算什么东西,你敢打我?”

邵司从他身后直接踹了他一脚:“他如果算东西,你可真就连东西都算不上了,垃圾。”

谁料这一脚,正好把陆家辉送到顾延舟跟前,两人顿时扭打起来。

面对陆家辉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顾延舟居然也能应对自如。

——我以前,很混。纹过身酗过酒,刘海留得特别长,还染了色,有耳环,骚黑色的钻钉。

——整天和人打架,戾气重得像个野蛮人。

顾延舟在车上随口说的这两句话,似乎叠成了景象,同现在的顾延舟交叠在一起。

邵司模着下巴,心道,确实很能打架。

即使陆家辉像头暴怒的野兽,嗑了药之后更是战斗力爆表像开了挂似的。顾延舟也丝毫不显逊色,以前应该学过散打,而且经常实践,一招一式十分随性,每一击都相当狠。

干脆利落,不给人留任何余地。

邵司决定回去以后要给李光宗进行实况转播,告诉他你男神顾延舟……还挺狂野。

几乎是与此同时——门外响起警笛声,红蓝交织的车灯照亮了这片夜色。

警察终于来了。

“黄梅梅,小名芳芳,跟陆家辉一个村。两人同一年考大学,一个考上另一个落榜。”

柳琪当时往外跑,没跑出多远,就遇到了警车。通过柳琪给的线索,警方很快查到这个‘芳芳’是谁。

“她落榜之后,跟陆家辉一起来到龙岩,陆家辉念书,她打工。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两人分了手。后来因为一场意外车祸,年仅二十几岁去世。”

王队把目前知道的情况简要地跟他们说了:“柳琪跟黄梅梅长得相似,也正因为这点,陆家辉才会不顾一切冒着风险回来。”

二十年前的农村,一对小鸳鸯。

当初是否真是因为芳芳嫌陆家辉穷,才让陆家辉走上这条弯路,这一切陆家辉闭口不谈,他们也就不得而知。

只是如果道德底线出现了偏差,那么无论是任何原因,也不能成为犯罪的借口。

至此,这个蛰伏在娱乐圈里,以经济公司为载体,诱导众多艺人以及投资商吸毒贩毒的重大案件终于告破。公司高层数十名成员悉数落网,更多的‘下家’还在进一步清理中。

明天新闻将会腾出大块版面以及时间,专门讲述这件事情。

想必会引起一场不小的轰动。

毕竟此次事件波及演员二十余名,投资商三十多位,投资商往下那些散卖毒品的小贩子不计其数。

而此时,邵司没空去想这些,连系统激动地祝贺他五年寿命到手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因为他正在警局医务室里,让护士帮他简单给伤口消毒。

长长的一道伤口,在他后腰上醒目又张扬地挂着。

邵司躺在简易病床上,感觉到衣服被人轻轻撩起,然而撩到一半,受到了阻力。因为皮肉和布料沾在一起,不能直接扯开,会加剧伤口撕程度。

护士侧身,从托盘里取出一把小剪刀,细细将伤口周围的布料裁下来,然后再接着做处理。

顾延舟和王队赶到的时候,邵司正luo.露着脊背,脸埋在枕头里,腰线干净清瘦,与臀部连接的那个位置凹凹下陷。

他向来不耐疼,可能因为皮女敕,很多时候比如说划破皮之类的李光宗觉得是小事,他却真觉得疼。

“你还好吗?”顾延舟率先走进去。

邵司听到声音,把脸从枕头里略微抬起来些,刚想客套地说‘我很好’,然而当护士手上用的那把镊子轻轻用力,将衣料的最后一个边角撕扯下来的时候,邵司又叫唤了一声:“疼!”

护士手一抖,把布料放进另一个器皿中盛放,然后道:“不好意思,我尽量轻一些。”

她说完,邵司又重新把头埋了进去,嘴上说着没事,手却是很诚实地紧紧抓着床单不放。

王队站在门口没好气道:“不用,重一点才好,让他涨涨记性,看下次还敢不敢那么冲动。”

“不冲动等你们赶过来,指不定就已经死光了。”邵司侧过头看他们,头发遮着脸,详装认真地说,“王队你该给我们发面锦旗才是。”

“锦旗会有,批评也不能免。”

“今天这件事情,算你们走运。但如果下次再碰到类似的事情,千万不能采取这种硬闯的方式。如果当时,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比如玻璃窗是防弹玻璃敲不破,又比如柳琪没来得及给你们开门,你们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柳琪还能好好地逃出来吗?”

诚然,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多做他想。匆忙行动,毫无布局可言。

这里头肯定存在着很多问题。

“当然,我们也有错。”出乎意料地,王队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之后说,“让你们陷入危险,是我们的责任。如果当时不是对黑色吉普车的线索太过信任,也不至于忘记多做几手准备。先前只在盘山路附近转悠,没有上山查看,是我们的工作疏忽。”

明明柳琪已经给出了范围,明明范围那么小。

他们却还是想太多,以为陆家辉那么精明,只是拿盘山路当个幌子。

幸好最后事情圆满收场,没有酿成大错。

顾延舟冲王队弯腰鞠躬回礼:“您不用这样,这礼我受不得。”

邵司用手臂枕着脑袋,点点头:“我也受不得,只是我现在也动弹不了,这躬先欠着,改天鞠还给您。”

邵司伤口有些深,往后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简单缝针后贴上纱布,护士给他一小瓶药,有助伤口愈合的,让他记得换药。

“嗯,知道了,谢谢。”邵司刚想起身穿衣服,想起来他那件外套已经被护士一剪刀剪了,“……”

他luo着上身,坐在床上,抓抓头发,找手机准备给李光宗打电话。

“祖宗啊,那玩意儿不能碰!”李光宗接起电话,没顾得上说事情呢,便嚷嚷开了,“你顾叔叔很快就回来了啊,你看看,我这满墙都挂着你顾叔叔,你慢慢看,爱看哪张看哪张。”

“……顾笙还在你那儿呢?”邵司刚问完,电话那头果然出现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

“给我玩玩儿嘛。”

“打火机,你不能玩儿啊乖。”

李光宗把人哄完,这才有经历跟邵司讲电话:“爸爸,你们回来了没?我男神在吗,让他过来一趟把笙笙接走吧……”

邵司偷偷打量正在跟王队说话的顾延舟,道:“这样,你把人送来警局,顺便给我捎件衣服,我衣服破了。”

顾延舟和邵司,两个人有事出去。在警局,衣服还破了。

李光宗把这四个线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难以置信道:“你们逛窑子去了?不能吧?”

“……窑个鬼。”邵司很想直接撂电话,但他想了想还是忍住,道,“你赶紧过来。”

他讲完电话,护士和王队都已经出去了。只身下顾延舟还站在边上看着他。

邵司:“……”看什么看。

然而,下一秒,顾延舟突然开始月兑衣服。

他把外套月兑下来扔给邵司:“先穿着吧。”

顾延舟说完又道:“你那什么表情?不穿也行,那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待着,我去吃饭了。”

吃饭。

邵司后知后觉感到很饿。

从他下午收工到现在,都已经深夜了,滴水未进。

于是邵司套上衣服,跟着他一起出去觅食。

顾延舟的衣服对他来说大了一码,有点松垮,他将衣袖往上卷了两层,然后懒懒散散地往外走:“顾延舟我跟你说,附近有家川菜馆还不错。”

可能是因为两人今晚一同经历了太多,邵司对顾延舟态度的语气不自觉变得有些随意,叫他都时候都直呼其名,不再像以前那样,顾师兄顾师兄地喊。

“……就你这样还吃川菜,吃点清淡的。”

邵司不以为意:“手指长一条小伤而已。”

顾延舟嗤笑:“小伤,缝了十八针,你刚才还疼得像猪叫。”

邵司:“……”

最后两人从地下通道出去,到李记喝了一碗粥。

清汤寡水。

两人坐在包房里,等服务生走了才摘下口罩。

邵司喝了两口,承认这粥确实不错。可能是因为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

顾延舟吃的很快,吃完后便擦擦嘴,坐在邵司对面等他。

邵司喝到最后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往下咽,他用筷子搅搅粥,问了一个憋肚子里很久的问题:“你今天,为什么我跟我一起去?”

说免得他给警方拖后腿,这句话明显就是在扯淡。

顾延舟坐在他对面,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神色未变。在邵司以为他不会回答他之际,顾延舟突然沉声道:“那天晚上杨茵茵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不以为意。如果不是工作太忙没心思深究,我本来能注意到的,她情绪明显不对。”

“嗯?”邵司叼着勺子问,“她说了什么?”

顾延舟抬手松了松衣领,整个人人往后靠,靠在木质椅背上,微微阖上眼。

那句话仍旧清晰可闻。

——顾大哥,遇见你的那一天,我很高兴。

所以柳琪出事,他想弥补。

弥补当初没来得做的那些事。

邵司没想到,他之前为了接近顾延舟,就是想知道通话内容。而这通话内容跟他先前猜测的一样,对案件毫无帮助。

邵司沉默一会儿,搬出一句极其生硬的安慰来:“……别想太多,她不会怪你的。”

这个话题翻过去之后,顾延舟坐正了,打量他半天,那眼神盯得邵司吃饭都别扭。

邵司咽下最后一口粥,模模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顾延舟意味深长道,“只是觉得,你跟以前相比,变了不少。”

“以前?”

邵司放下汤勺,舌忝舌忝下嘴唇:“有句话我早就想问了,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回警局的路上,邵司只想着顾延舟那句:五年前,电视剧盛典。

……五年前。

“我参加过这个什么玩意儿盛典吗?”

邵司走在顾延舟边上,把落叶踩得咔咔响,还是想不太明白,他伸手拽拽顾延舟衣角:“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他们走得急,没有发现隔着半条街的距离,有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跟着他们。

从黑色轿车里缓缓探出一个摄像头,隐秘而又小心地架在车窗上,一只手伸出来转动调整焦距,然后摄像机发出一记‘咔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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