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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子息(4)

玉翘走了一射之地,便又抹汗又喘气的,寻了路边不晓得谁搁的竹椅,缓缓坐下歇息。

前阵日子颠沛流离,瞥着股劲也硬撑过来,现躲在宅子里才安养数日,身子就又精贵的不行。

时不时朝镇外的官道左顾右盼,如若周郎远远瞧着自个在这等他,定不知该有多欣喜。

想想她就眉眼弯如新月,抿着唇忍不住笑,他那满脸胡子拉碴的,磨得人颊腮疼,可不许他一上来就亲个没够。

觉得有些羞耻,都要做娘亲的人了,怎在周郎跟前,还如怀春女儿般娇娇。

有驴子拉着一板车坛子酒“咕哒咕哒”过来,是仙胜酒辅子去碎花城买酒而归。

玉翘觑眼细瞧,认出坐板车里的是柳大当家婶子和她的小媳妇。

她们亦瞧到玉翘挺着肚懒懒坐在那里,忙拍着赶驴车的老儿肩膀,让他停下,利索跳下板车凑到她跟前来招呼。

柳婶子从袖笼里掏出个牛纸包,扯开来抓一把油酥糖塞玉翘手里,又颇艳羡模模她的月复。

转而向自个媳妇提点:“你也多向夏侯娘子请教,怎么能一肚里就揣上双生的?”

那小媳妇是才过门的新嫁娘,少女的稚女敕还未褪去,听了这话,小脸就红彤彤的,噘着嘴一扭身朝板车走。

“还害臊呢!又不是二八姑娘家说不得。”柳婶子嘴里嘀咕,又朝玉翘问:“边城早晚寒凉,晌午太阳可晒的人发晕,要么随我们一道坐驴车回去?”

玉翘笑着摇头:“夏侯爷答应晌午从碎花城回转的,我再稍等会儿。”

“那你可有得等!今碎花城热闹的紧,路上百姓满满当当的,车马更是堵的严实,半寸难移。”柳婶子笑嘻嘻道:“周将军打了胜仗,和官府一道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另还有件大事,他要娶前皇后为夫人,啧啧,这趟听说皇帝和李臣相要亲临来贺哩!你手里的油酥糖,就是周将军要与民同喜,在街心洒的四处都是。”

玉翘愈听脸愈白,手里红帕子似要揉碎般,再开口,那嗓音都不是自个的:“柳婶子定是听错了!周将军可是有夫人的,怎能再另娶个夫人?”

“你还不晓得?”乡野村妇爱显摆自个消息灵通,眉飞色舞道:“周将军的原配夫人在绝情谷跳崖哩!听说他倒是痛苦过阵子,可备不住前皇后近身伺候,你也晓得男人那个臭德性,三妻四妾只觉不够,更况还是个有能耐的大将军,怎缺得女人!等皇上和李臣相一到,到时普天同庆,说不准再来个大赦天下,我那糟心的二儿,可就有盼头从牢里出来哩!”

“呀!还走不走了?整个话唠子可讲到日头西沉。”小媳妇等得不耐烦,嘴尖牙利的埋怨。

“这就走,催什么魂儿!”柳婶子回头吼一嗓子,再看玉翘神色怔怔的,有些不对劲,忙关心问:“可是肚子痛了?要么莫等了,我们送你回去?”

玉翘摇头,勉力扯唇笑道:“柳婶子先走一步,我肚不痛,还想再等等夏侯爷。”

她一定要等周郎来,她不相信周郎会薄情至斯,狠心至此,他(她)们那么恩爱,感情好的跟调了蜜似的。

即使认定她跳崖死了,也不会这般才短短数日,便要急着新人替旧人

晴空暖阳,远远呼兰茨河慢悠悠流淌。

草坡上牧童无忧无虑的熟眠,任由自家的老牛一路吃过树阴西。

玉翘已干坐有一个时辰,额上的汗珠密密细覆,颊腮热得如火烧,可鼻尖却是冰冷的。

官道隐隐传来轱辘轱辘马车骤停声,玉翘站起身子一错不错的朝那眺望,心一点一点沉冷。

只有夏侯寅一人出了舆门,他正低头付着车银。

周振威没来!他竟没来!可知晓,她从昨殷殷盼至此时。

玉翘眼前有些发晕,沉甸甸的绝望瞬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就是她的命数,无论做什么,总是扯一发而牵全身。

天道碾碾轮回,上苍不动声色中要将一切扳回归位。

花月娘轮轮转转,还是做回了流春院的鸨儿娘。

曹凤华受尽人间苦楚,终是要嫁给周郎做正房夫人。

周郎,好个周郎!

玉翘咬紧嘴唇,揩了帕子转身就走。

他前一世娶了无数娇妻美妾,在流春院还宠爱着秦惜月,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呵!

怎还傻傻的让自个上了他的当!

就像昨儿夏侯寅说的,她是不是少吃了鱼,所以活过两世,还忒不长记性!

天啊!真不如在绝情谷就让她跳崖死了!

至少满心还惦念的全是他的好,即便是幻念,是场绮梦,不醒来,便不会觉得痛苦不是?

可为何非一定要让她醒来,为何要把她的心,宠得柔软脆弱不堪一击!

玉翘失魂落魄的一步一趋,有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漫无前路的青石板上,绽成一朵朵凄楚的梅。

那红汩汩的流淌,越淌越多,她嗅到一股子漫天的血味,鲜腥的铁锈气。

一如前一世在陋室被抹颈后,那阵阵粘稠的热,死寂的冷。

忽儿便坠落在地,如堕黑暗苍茫的的阿鼻地狱。

手捧住鼓尖的挺肚,无法言说的剧痛简直要捏碎她的心她的糖糖和威宝,抵不住娘亲的伤心,终是要出来了!

“翘儿!翘儿!”有男人叠声焦急地唤,一把拦腰抱起了她,迅速而飞快的疾奔。

周郎!玉翘蓦得半睁温润的眸子,不是他,是夏侯寅,死命扯他的衣襟,吸着气把话问他:“周郎呢!他在哪里?他要娶夫人了是吗?”

她要问,她的心还不死。

夏侯寅看她痛到煞白的面庞,满脸皆是冷汗,眸中有泪,那小嘴儿已然咬破,洇着一排血珠。

“现不想这些可好!我们把娃努力的生下来可好?”夏侯寅喉中发哽,俯下唇在她额上温柔亲触。

玉翘扯他衣襟的手渐渐松开,好痛!痛得她呜咽难忍,心,终是碎了!

“吉祥姥姥呢!该死的她这会去了哪里?我的娘子流了好多血!”

夏侯寅扯着嗓子大吼,脚步声四面八方纷至沓来,夹杂着凌凌碎碎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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