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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躺了几日,到底小孩子的身子骨恢复得快,了然感觉全身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便挣扎着下地了。

曾经经历的苛刻训练,让她已经习惯了对自己狠心一些。毕竟,有时候,对自己的仁慈,便是送给对手的机会。

她知道此时多活动活动,远比成日躺着要有好处,因此便每日扶着屋中的几件破烂家具,一步一步地迈开小腿。别说,血脉一通,她的伤势倒确实又好了几分。

唯一让了然有些不习惯的,便是日日青菜稀粥,喝得了然有些飘飘然,估计自己这小脸蛋肯定是满面菜色。

许是怕王家府上又过来强行要人,娘亲没敢等到了然完全康复,便给她收拾了小小的行囊,里面其实不过是几件勉强还算整齐的半旧衣服,还有一根在了然看来成色很不起眼的玉钗,据说是父亲当年送给母亲的。临行前,娘亲细细*地为了然梳洗了一番。

终究是不忍与了然分离,娘亲并没有亲自送了然离开。倒是王婶在母亲的拜托下,牵着了然的小手,上了辆破旧的驴车。

颠簸了大约一个小时的功夫,驴车才终于停了下来。尽管一路上王婶都很体贴地将了然拥在怀里,但了然依然觉得自己原本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小身子骨,几乎快要散架了。而且,如此亲密地被人拥在怀中,她心中更觉不适。

真有些怀念上一世的交通工具啊!

驴车停在了一个大宅的门前,只是门虽然颇有些讲究,却并不宽敞,了然估模着这应该是个侧门。

上一世她曾经对各类建筑都曾悉心研究,而且也养成了每到一处先了解环境的本能。毕竟,对自己身处的境地多一分掌控,完成任务便多了一分从容。

看大宅周边的环境,似乎是城郊的样子,并不很繁华,也少有过往的人烟。不过,大宅本身从外观来看却很是气派,绝不比了然上一世“参观”过的古代豪宅差。了然心里也没琢磨出这是个什么所在。

“然然,一会见人了,嘴巴一定要放甜些,记住了吗?”。敲门的功夫,王婶小声地嘱咐着了然。

“王婶,这是哪里啊?”了然并没有放过了解第一手信息的机会。

“乖孩子,待会进去了你就知道了。”王婶的含糊其辞倒是激起了了然的些许好奇。

一会儿功夫,小门终于在咿呀声中打开了。门内立着位老妇人,看样子颇有些年纪了,虽然云鬓素钗衬得她很有些气度,一身锦裙更是了然从未见识过的,但瞧她身形微微前倾的样子,了然便知道老妇人已经开始驼背了。

“来了?”老妇人迅速地扫了了然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跟我进来吧!”

“然然,王婶只能送你到门口了。进去了以后,要好好地听嬷嬷们的话。以后若是能谋得锦绣前程,莫忘了回去再看看你娘。”王婶松开了然的小手,轻轻地将她推进了那扇宅门。

了然本想再回头多问王婶几句,但瞧那开门的嬷嬷几经走出了几步,并没有要等她的意思,只好放下心头的诸多疑问,紧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她一向坚持最基本的原则:如果自己还不能掌控环境,那一定要想方设法适应环境。

七绕八拐的,了然随着那老嬷嬷在宅子里转了数个弯,一路上亭台楼阁、琼花水榭景致不断。了然也顾不上欣赏,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回忆着一路走过的路线,不过这并不容易。虽然嬷嬷走得并不是很快,但无奈了然如今人小,步子也小,外加旧伤未愈,又在驴车上颠簸了许久,这一路走来已经颇有些累了。

她心中也禁不住有些好笑,真是甩不掉的职业本能。还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些什么,却已经在计谋着逃生的策略了!

“到了,你自己过去吧!”终于,嬷嬷带着了然在一方夏亭前停了下来,自己又转身走了开去。

了然已经习惯了嬷嬷的沉默,只说了句“嬷嬷慢走”,便开始细细打量起那夏亭来。那金碧辉煌的牌匾上书写着“听风阁”三个大字。与其说是亭子,在了然看来,倒更像是她曾经见过的古代戏楼,亭子有两层,三面环水,亭中场地相当宽阔,倒确实有些“听风”的意蕴。

亭子里已经立了十几个小女孩,看样子与了然的年纪不相上下,大约都是八九岁的光景。虽然几个孩子衣着都算是整洁,但除了其中两个女孩子的衣裙质地还算过得去,其他的都是普通的粗布裙子,甚至有的还带着补丁。

女孩子间似乎也并不相识,有的保持着矜持,有的在了然看来倒颇有些怯生生的,只有个别的两个在窃窃私语,大约是到了新环境总有些不适应。

“妹妹,你也是来应试的吧?这里果然很漂亮吧?”其中一位看上去很是外向的女孩子,友好地朝了然爽朗地笑着。

“嗯”,了然点了点头,虽然她尚不清楚娘亲将自己送到此地的目的,但也不愿轻易自爆其短。毕竟,看这架势,似有些集体面试的意思。若对方即将成为对手,自己当然不可掉以轻心。

不过片刻功夫,便有几位落云鬓装束的锦衣女子先后从了然来时经过的小径,走进了这“听风阁”,她们相继在一个个矮几前落座,身后则各立着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

或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亭中立着的一排小姑娘立刻都肃静了下来,有些竟是生了些惧意,不自觉地微微低下了脸庞。倒是了然依旧坦然地仔细打量这一群女子,她毕竟是经历了一世,与其他这些才刚刚涉世的小女孩自然是大不相同。

只是,她却忘了,不过八九岁的普通女孩子,是不该有这份镇定和从容的。

六位女子肃然静坐着,了然估计这大约便是考官们了。她们虽然一色地锦衣巧妆,但风格气度却各有差异。有的浓艳妩媚,有的清雅傲气,有的雍容华贵,有的肃然淡定。中间的那位妆容浓淡相宜,气质较为沉静,了然猜测她应该是主考官了。

果然,只见中间那位女子略一点头,她身后的那位小姑娘便发话了。“各位妹妹,既然你们来到了这漪罗坊,想必都希望能在这里谋一个锦绣前程。不过,最终能不能留下,一会还要看妹妹们的资质了。”只见她轻轻击了下掌,便有人井然有序地将一些案几送进了亭中。案几上摆放的物件各不相同,有针线织锦,有笔墨纸张,还有各式乐器等。

既然还要面试,为何娘亲之前如此笃定自己必定能入得其中?了然揣测着自己这小脸蛋恐怕还是多少继承了些娘亲的风姿。只是,将来是福是祸就不得而知了。

了然与其他女孩子一起,在考官的示意下,一一参与这些考试项目。原以为自己对女红是一窍不通的。但拿起针线,却似乎瞬间开窍,竟然不自觉地缝出了个小香囊来。

了然心中是一边庆幸,一边颇感不妙。看来这身体还保留着些之前那个小了然的记忆,将来会不会是隐患还不得而知。她一向不喜欢没把握的事情,尤其是如今这幅身子,既然自己来了,自己便应该是唯一的主人才对。

写字、绘画对了然来说,其实算是轻车熟路,毕竟这是她上一世的拿手技能。师傅曾经说过,要考验一个杀手是否具备稳定的心神,未见得一定要看其持刀搏杀的表现,其实,从其字画中便能一眼瞧透。因此,了然曾在书画上下过不少功夫。

不过,为了符合她如今八九岁小姑娘的身份,她刻意地在自己的笔锋里留下了些稚女敕的痕迹。

而那各式乐器则是了然完全不通的,有些甚至都不曾见过,了然干脆放弃了这一项的比试。

其他女孩子水平也是参差不齐,女红是多半都会的,但有些针线粗糙,有些却让了然都有些汗颜。

写字绘画却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会的,其中的大半似乎都是目不识丁。至于乐器,只有一位女孩子拨弄了一段琵芭曲,另一个女孩子表示愿意附舞一段。虽说都不过是孩童的年纪,但了然瞧她们的水平,在她的那个上一世也能够上国家几级的标准了。

这一通比试下来,了然估模了一下自己的实力,约模是中上水平。只是不知道这考试最终要录取几名,心里到底微微有些没底。但瞧瞧周边其他的女孩子,有的兴奋,有的沮丧,但总体都颇有些紧张的样子,心里不自觉地笑了笑,毕竟还只是些小女生啊!

而更让了然感觉诧异的是,这些比试的小女孩这一番折腾下来,尽管水平层次不齐,但主座上的各位考官却是波澜不惊,在她们的脸上既看不出满意,也看不到不屑。她倒是相当佩服这些考官们的定力。

只见几位考官在各自面前的名单上圈圈点点了几下,然后汇总到主考官背后的小姑娘手中。她一一统计后,在主考官耳边私语了几句,眼见主考官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出了亭子。不一会,几位老嬷嬷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在她的指点下,要将几位女孩子带走。

“几位妹妹,对不住了,恐怕我们漪罗坊与各位缘分不深,所以抱歉让各位白跑了一趟,这就跟嬷嬷们出去吧。”于是,那几位嬷嬷各自带着一个小女孩,陆续地走出亭去。

约模是不甘心比试失利,又或是舍不得离开这如锦似画的地方,还有恐怕也有像了然这样已经无路可走的,总之,几个女孩子被带走的时候,都禁不住哭哭啼啼的,闹得了然心头颇有些烦闷。

类似的场景她何曾没有见过,上一世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同伴中,有太多孩子在不同的时期被淘汰了出去。只是,如今眼前的女孩子,虽说出了这锦绣之地,但或许总还能寻得其他生路。而当年的那些孩子们,却恐怕也性命也做不得主了。

一次又一次地,随着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她早已不再彷徨,不再不忍,更不会流泪。她早已让自己的小小心脏变得冷漠如冰。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绝不要成为被淘汰的孩子。

嬷嬷们将失利的几个女孩子带出去后,场上剩下的,除了了然,面上都有些凄然之色。

余下的女孩子中,并不见得是考试中有一技之长的,有些甚至还目不识丁。所以,了然便揣摩着这考试其实也只是个形式,不过是借此瞧瞧小女童们的心性和资质罢了。

“留下来的各位妹妹,恭喜你们暂时留在了漪罗坊。待会儿会有嬷嬷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从明天开始,会有人来教各位这里的规矩。”说罢,那小姑娘便扶起主考官,与其他主考官们一起,一一离开了,只留下这些女孩子们在亭中,一边庆幸着自己的幸运,一边在揣测着那未可知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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