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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微微,里,照例是热闹非凡。

十二岁的王瑞,跟着他爹王远山来赶集卖东西,忽然听到前面喧哗起来。

“你个小乞丐,居然敢到我们店里偷菜吃。”远远忽然传来一声喝叫,随即就是几声童音惨呼。

“我没偷,我只是想看看刚刚那个人,我认错人了。”

“看看,看看你那样子,没钱还进我们店里,不是偷是想干嘛,还认错人,你找乞丐找到我们酒楼来,想触我们东家霉头啊。”

说话的是大丰酒楼的伙计,在这县里,大家都知道这家酒楼不好惹,东家居然是县太爷家亲戚,里面的伙计一个个也是耀武扬威,比衙门里的差役还凶狠。

骂人打人的伙计瞪着一双三角眼,拿着扫把抽向地上的小乞丐。

旁边有人看不过去,说了一句:“这孩子不会偷的,上次看人掉了东西他还去还人家呢。”

“这么小的孩子,你赶出来也就算了,打他作甚。”

“不打,不打你们帮他赔钱啊,到我们店里弄脏了一个客人的衣服,还偷了一盘菜。”

“我没偷,那盘菜是你自己打翻的,我进店门前你就打翻了。”

“还嘴硬,我打死你个小乞丐,让你偷,让你嘴硬……”伙计恶狠狠的骂着,又是几下抽到身上,本来是他自己不小心打翻了这盘菜,但谁让这小乞丐刚好跑进来呢?当然算在他身上。

小乞丐一身衣服看上去黑乎乎的,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脸上、手上全是黑灰,倒在地上露出脚上的布鞋,鞋底已经磨穿了,不知找了什么叶子垫在鞋子里,整个人乌黑瘦小,除了叫着我没偷外也不知道讨饶,缩成小小的一团,可能躲的时候头磕到了,流出血来。

“要出人命了。”

“别打了。”

“你别打了,要赔多少钱?”有几个人看不过眼,问道。

“多少钱?他打翻了一盘烧鸡,一吊钱,你给吗?”。

“买只鸡才五个大钱,你太黑心了。”

“赔不起你管我干嘛,说一吊钱就一吊钱,大丰酒楼,当然不是你们这帮穷酸吃的起的。”伙计说着,举起扫把又想抽上去,却没打下去。

“喂,你别打他了。”旁边有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来,那伙计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双脚离地了。

“啊!怎么回事!”那伙计吓的大叫一声,手里的扫把月兑手掉地上了。

“对不起,我力气没控制住。”随着说话声,伙计发现自己双脚又能着地了,一着地他转头一看,竟然是个十来岁的小毛孩,火大的说了一句“小子,你也欠打”,就扑上来打算揪那男孩,被灵活的躲开了,想想刚刚那双脚离地的场景,心里有点发毛,“老子等会再跟你算账!”说着他又转身想去找地上那小乞丐的晦气。

“你怎么还要打他?”王瑞急了,又是一把把伙计给拉起来,“你要是不打他,我就放你下来。”伙计扭头朝下一看,一个小男孩,一只手居然把自己给举起来了,“妈呀,有鬼啊!”伙计被举的仰面朝天,手脚乱踢的叫起来。

“哈哈哈”,旁边围观的人看这场景,忍不住笑起来。

场面确实有点滑稽,一个正常的十来岁大小的小男孩,把一个成年男人给举得四脚朝天,像只大乌龟一样翻不过身来。

“这谁家的孩子啊?好大的力气!”

“哎呦,太吓人了。”

王远山刚刚忙着卖东西,转头发现儿子不见了,再一听路人叫着“一个小孩把人举起来了”,连忙跑过去,果然是他儿子。

王瑞,小名虎子,今年十二岁,长的很像他爹,浓眉大眼,笑起来一口白牙,身板壮实,尤其是力气从小就大,六七岁起跟着爹爹上山打猎,下田干活,要说力气大到什么程度?他十一岁时在村里晒谷场上玩,大家开玩笑问他能不能推动晒谷场上的石碾子,他一个人居然就举了起来,那个石碾子就是村里二三十岁的壮汉,也要两三个人才能抬起,王瑞这下子一举成名,大家都说他力大如牛。

“虎子,你别淘气!快把人放下来!”王远山喝叫道。

“爹,他打人,打小孩!”王瑞听到自己老爹的话,讪讪的把人放下来,看了看地上的小乞丐,又抓住那伙计的胳膊,“看他多可怜,你别打他了。”

“不打他?你帮他赔钱啊。”

虎子刚刚也听到了一吊钱的话,听到赔钱抿着嘴巴不说话,但是也不肯放手,地上的小乞丐抬头看过来,虎子只看到他小小的脸,小小的身子,感觉这扫把再打一下,就能把他打死了。

“吵什么?吵什么?刘三,你在外头躲什么懒?”店里掌柜的正下来,一看店门前围着许多人,走出来问。

“掌柜的,这小乞丐来店里捣乱,还打翻我们的菜。”伙计恶人先告状的叫道,“这小子不让打,愿意帮他赔钱。”

掌柜的走出来,看到地上的小乞丐皱了皱眉,又看到伙计旁边站着的虎子,“一个小毛孩能有多少钱,把这乞丐送官去吧。”

那伙计听了这话,松开扫把,像拎小鸡似的就想抓起地上的那个乞丐,虎子看着只觉得大不忍心,回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爹。

王远山暗暗叹了口气,忙活一上午,才卖到一吊多钱,为个不相干的路人乞丐要舍掉一吊,他也是心痛的,但他自来也看不惯这种恃强凌弱的事,看儿子那可怜的祈求的眼神,又看向地上那个瘦弱的身影,算了,就当为孩子积德吧,“掌柜的,我愿意帮他赔点钱,能不能别送官了?”

“哦?你帮他赔?”

“您看这么个瘦小的孩子,何苦为难他,我这有半吊钱,您要愿意就把他放了,钱拿走。”王远山模出半吊钱递过去。

掌柜的自然明白这种小乞丐,送官了自是一文钱都拿不到,立马笑眯眯的说,“那是自然,你肯帮他赔钱,我自是不为难他。刘三,让他走吧。”掌柜的收了钱,叫上伙计进店去。

虎子开心的走过去,跟小乞丐说,“没事啦,你快走吧。”想想又从兜里掏出半个饼,递给他。小乞丐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亮亮的,低声说了声“多谢”,就低下头再也不肯抬起来了。

王远山看看天色,回家还得走上一个多时辰,招呼虎子赶早回家去,快走到城门时,虎子还频频回头,看到那小乞丐远远的跟着他们,应该被打痛了,走路略有蹒跚,但是却一直远远的跟着,手上捏着半个饼也不吃。

“爹,那小孩好可伶,不如我们带他回家吧。”

王远山转头看看那孩子,又看看自家儿子,以前村里也不是没来过乞丐,儿子从来没这么上心过,也许这也是缘分吧。

虎子看他不说话,忍不住又道:“爹,你看他那小身板,以后我省下一口给他吃,我会多跟爹上山打猎的。”

儿子话都说到这份上,王远山叹气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去叫他过来吧。”

虎子乐的转身就跑回去,小乞丐看他跑回去,愣在原地,“你还有家里人吗?”。

小乞丐摇了摇头。

“那你到我家吧?”

嗖的一下,小乞丐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嘴巴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

“我家穷了点,”虎子挠了挠头,“不过比你讨饭好,没人会打你的。”

“你会卖掉我吗?”。小乞丐怯怯的问了一声。

“我卖你干嘛,你又不是猪,卖不了几个钱。”虎子看了看他那小身板,加了一句,“干活也干不动,没人买的。你要愿意现在就跟我回家吧,我爹在前面等着呢。”

小乞丐听了他那话,瞪圆了眼睛,又忽然红了眼睛,想去擦,一只手伸过来帮自己抹掉了眼泪,抓起他的手就往前奔去。

王家父子,是云阳县下属青凤镇王家村的普通农户,家里也不富裕,尤其是八岁那年,虎子娘王氏怀第二胎时小产,孩子没了,身体也垮了,缠绵病榻,不能打理家务不说,喝药看病还把家底给掏空了,拖了两年多,王远山东借西借欠了三十多两银子的债,王氏到底没熬过去,虎子十岁那年去了。

家里的日子更是艰难,王远山怕后娘对孩子不好,也没娶妻,家里又穷,这几年父子两个打猎种地,省吃俭用,熬过这几年债务还的七七八八,日子才稍微宽裕了点,王远山没想到难得带儿子来赶趟县里的集,居然还捡个娃回家。

不过看看那孩子瘦弱的身板,王远山到底也是个心软之人,算了,看儿子那样子,遇上了也是缘分,家里再穷也不差这么一口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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