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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殇情人与送君别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秦雪初不曾奢望过如此情深,但却不得不承认曾经是那么的渴望能够与沈延庭相濡以沫。

与君相知,可惜短命绝衰。

山有棱,江水不竭。春雷将至,冬雨雪。

天地未合,不忍与君绝。

秦雪初轻抚他的两鬓,长发微乱,肌肤冰凉。

若不是放置在这冰床之上,沈延庭得尸体早变有了异味。好在床榻上铺满了冰块散发出冷气,再加上尚且有些春寒料峭总算是保存的好好的。

秦雪初记得曾经的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是互相鼓励,支持彼此。即便是沈延庭犯病之时,她也会守在床前与他平视。从未像今日,像今日这般她自上俯视,他安躺于下。

每一次沈延庭病情加重或者反复之时,她都不曾害怕。因为她知道有沈烈鸣在,沈烈鸣比自己还要担心他的病情。

每一次卧病在床,她只会祈盼他早日康复,从未有过或许某一天他再也起不来,再也回不来。

他们相识于年幼,相知于少年,相恋于成年。

不,或许这份爱早已经深埋心中,扎根发芽,直到他们二人成人之后才开出绚丽之花。花开盛夏,却没有等得到秋实结果。

“我们说好的,说好的……”

无力呓语,是不舍,是悲痛,是责怪,是质问。

秦雪初看着早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这张脸,没有任何生气,没有任何生机。

她当然知道沈延庭有多在乎她,所以才会嘱咐洛云霄务必看紧苏晚晚莫要怕你她走漏了风声让沈延庭知道。可终究还是错了,终究还是殁了。

昨日的悲痛欲绝,昨日的痛哭流涕,昨日的借酒浇愁,昨日的血染嫁衣。

秦雪初记得昨日的一切,并没有因为烂醉初醒的头痛欲裂而遗忘这些。

她痛,所以她记得。

她记得,所以更痛。

伸出的手停留在沈延庭的脸上,他的脸很冷,他的唇很冰。秦雪初从没有像如今这般仔细观察沈延庭的脸,仔细的看,贪婪的看。

“原来你竟生的不难看,平日里就是太苍白了。你比大哥和墨云他们一点也不逊色,还老是说自己没有生得一副好皮囊,还不如我的脸好看。我的脸好不好看,你还不知?净是些傻话。”

“你说等风平浪静之后,你我归隐田园好不逍遥自在。我说我不会耕田播种,你说你来学。我说我不会纺织女工,你说让延青学。要是让她知道你打算让她做我们的绣娘,一定会气的不理你的。”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吗?你虽然行动不便,我却不知为什么对你十分信任。好像你我相识已久,早已经是老朋友一样。你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从来没听你说起来过,现在想想还挺好奇的。”

“你不回答我的话,是因为生气我没有爱惜自己让自己身受重伤吗?你不回答我,那我先说好了。我是从那次你说终有一日要让我见见野菲丛丛、幼禾田田的桃源仙境是什么模样,那时候我就在想你这是在邀请我做你余生的伴侣吗?是不是很不害臊?”

满室寂静,掷针有声。秦雪初声声倾诉,句句情意。

她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来得及对他说,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来得及和他一起去做。

他们还没有同行攀登巍峨之巅,还没有结伴相游曲水之流。

秦雪初恨,恨自己无能,不能战胜宿命;恨沈延庭,恨他不守信用先她而去。

此恨即是爱,让她燃成灰烬,让她烧成赤铁。

“生死之约,你没有遵守。终究还是你先去了那黑暗无尽头的黄泉路。你到了那边不要害怕只管往前走,不要回头等我只管去转世投胎。你那么好,一定可以在来世遇到好的真身。我这样的人,恐怕是不配得到转世的资格的。”

她这样的人,她这样的心,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原来命运如此可笑,你以为有机会挣月兑,其实不过是绕了个圈子殊途同归。

“也罢,你走吧。安心地走,莫要放心不下我。你舍了性命换我延寿十年,我便还他们一个此生无憾、一生铭记的秦雪初!”

秦雪初从不畏惧死亡,但也不想死的像一场笑话。如今既然活了下来,定不会白白辜负了沈延庭的舍身相救!

以前的性命是拴在秦炼雪身上的,是牵挂在郦澜君身上的。如今,她便只是她,她的性命和命运属于沈延庭,永远。

“准备火葬吧!”

猛地拉开门,秦雪初只留下这五个让门外众人心如巨石相沉的字。

众人都看向沈烈鸣,毕竟他是沈延庭的父亲,是最有资格决定沈延庭后事如何处理之人。沈烈鸣目送秦雪初决然离去,他知道她是不敢回头怕自己留恋,怕自己不舍。

“火葬吧。”他是沈延庭的父亲,可是她是沈延庭的妻子。

沈延冰、沈延信默然,他们如今远在大漠而且归期无期,如果不火化的话也确实很难将沈延庭带回中原。

“既然已经决定了,还请两位沈公子替延庭公子稍作整理,半个时辰后在北高楼后场的空地上为他送行吧。”楼齐云作为北高楼之主,自然是要张罗安排此事。

“好,延冰、延信,你们准备一下。延青,你去看着点雪初吧,我还是有些担心她。毓景、云霄你们两个随我来一下。”沈烈鸣一一交代,众人也一一领命各自散了。

苏晚晚因为昨日之事如今躲在房间内不愿出来,秦墨云只好留在她身边安慰她。而沈越沣则是去和许无闲等人道别去了,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今颜落回和许无闲要带着许乘月离开北高楼,他既决定留在此处有些话也必须和许无闲说个清楚。

颜落回的身份沈越沣是不知道的,自小他去的都是王府,而颜落回总是在别院从未碰过面。因此沈越沣心中之言只能道与许无闲听一听,却又觉得今日所言必定是颇为尴尬的。

“你当真不走?你留在此处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回去怎么和沈伯父交代?!”许无闲明知道现在局势不稳,当然不放心沈越沣留在此处。

之前因为庄青云的惧责谎话,让他以为沈越沣已经遇害,没想到后来才得知他尚在人世,让许无闲好不激动欣慰。现在沈越沣却要留还在这北高楼,还要留在这些人身边,怎么不教他心怀忐和焦急!

且不说常云山那些人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就算是蓝火教也保不准会插手其中。这样的话根本不能保证不会伤及到沈越沣!

沈越沣笑笑道:“我是来送送你们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还要带着延青回帝都见我父亲呢!”

许乘月心中一动,她还沉浸在沈延庭之死的悲痛共鸣之中。此时听沈越沣这么说又想到了秦雪初与沈延庭之间阴阳相隔、生死两茫茫的可怜之事。

沈越沣这样的愣头青都可以争取到自己的幸福,秦雪初和沈延庭那么努力却还是没有好的结局。

“你要小心点,你不会武功,要是遇到危险就报出你地府沈家的身份,想必他们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得罪沈家的。”许乘月好心提醒,却瞥见颜落回和许无闲都若有深意且颇为不屑地瞧着自己,心中也有些不解。明明是很正常的嘱咐,可是许乘月这是因为不知道正武王和蓝火教,以及常云山他们的最终目的。

沈越沣点点头,让许乘月放心,又对许无闲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中原,我们离开也有段时间了。你要是回帝都的话替我去和我爹娘说一声。我写了信给他们,还是有些担心他们怪我贪玩不回去。”

许无闲叹气:这沈越沣如今与五灵庄和秦府这些人走的这么近,再加上和沈延青之间的事情,恐怕以后自己和他是要渐行渐远了。

曾经,他们兄妹和他是自小相识,两家也算是故交熟识一向往来。若是没有这次江湖之行,恐怕沈越沣还只是那个一身书卷气的名门贵子,他们兄妹也还是那贵族之后。

可如今,他们走了不同的路,结交不同的人。就算两家关系如初,沈越沣也绝不会回到当初的他。因为他许无闲很快便不再是这般的许无闲!

父亲的计划和筹谋他并非一无所知,只不过眼不见心不烦而已。如今到了紧要关头自己也必定逃避不了被推到前头,他不排斥,因为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比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做得更好!

“好,我若是比你回去的早一定登门帮你和伯父伯母解释。”

颜落回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急于离开北高楼,离开秦雪初,离开这个让他感觉压迫的地方。他怕了,那么害怕秦雪初如今清醒之后来责怪于他。

此时一别离,他日再相逢又是如何光景?秦雪初既然未死,宝藏和计划又将如何处理?颜落回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真的做错了一件事,第一次觉得或许对于有的人而言死亡比活着更被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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