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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家屋里的情况勘察完毕后,火灾现场的勘察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周远良站在樊家院中看了看,见许多村民都正围拢在院外,索性就让他们进来、问他们是否有人看到昨夜火灾是怎么发生的。

村民们不懂查案的事,但他们也都知道在县令面前不能乱说话。虽然县令大人现在看着蛮和蔼可亲的,可一旦自己说的话被查证是错的时候这位父母官就未必这样好说话了。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所有进到院子里的村民在给周远良施礼完毕后就低着头、坚决不肯吱声了。

周远良对村民的心态还算了解,知道他们不敢轻易说话,尤其是面对这种相对宽泛的问题时更是不敢随意说,怕给自己惹麻烦。于是周远良开始提一些细节问题,以此来打破沉默的氛围。“王里正,莽牛家的屋里怎么堆着那么多秸秆?这秸秆不是应该堆在院子里吗?”

“大人,那些秸秆是莽牛从小本他家偷的,偷完了可能是怕被人看到这才堆在屋里了。”里正转头冲站得较靠后的一个年轻人说:“小本,你给大人说说这事。”

被点名的小本显然很慌乱,张了好几回嘴但啥也没说出来,而且看他的姿势很想扭头往外跑。周远良倒也没质疑他为何如此惊慌、更没认为他是准备畏罪潜逃,小本这想往外跑的冲动只是一个性格卑微懦弱的人在面对有权有势的人时的本能反应。

里正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小本一眼,说:“小本,你哆嗦啥?莽牛偷你家秸秆,这事你占着理呢,你怕啥?你放心大胆地跟周大人说说。”

小本眼看着逃走无望就只能奓着胆子、磕磕巴巴地回答:“说说啥呀?一捆秸秆,这乡里乡亲的,拿就拿了呗。”

“”里正很无语。前几天你可不是这个态度呀,那时你还揪着莽牛的袖子嚷嚷着让他还你家秸秆呢现在咋这么高风亮节?怎么着,想让县令大人认为咱们柳树村民风淳朴、全体村民都相亲相爱?

站在小本身边的一个年轻妇女实在是忍不住了,质问他:“啥叫拿就拿了呗?!那以后是不是谁都可以拿咱家东西?你都白送是吗?”

小北怯懦地咕哝了一句什么话,但谁也没听清是什么。

里正也没听清小本说了什么,反正这人就这怂样,里正也不指望他能把话说清楚了,于是转头对站在小本身边的那个年轻妇女说:“小本媳妇,你给周大人说说。”

“是。周大人,俺家去年种了很多地,有麦子、有高粱,秋收完了这秸秆都运到家里当柴烧。俺家院子小,有一半秸秆就得堆在院墙外边。大大前天晚上俺回家时看院外那堆秸秆还好好的,可大前天早上就发现少了一大堆。院外那堆主要是麦秆,也没捆着,甭管谁搬都是哩哩啦啦的,俺就顺着那麦秆找。也没多远,就隔了一趟房,这不就找到莽牛他家了。他咋都不肯承认是偷我家的。”

抓小偷这事最好的状态是抓现行,不给他抵赖狡辩的机会;其次就是所谓的捉贼捉赃,在小偷身上或家中发现被窃物,只要他给不出合理解释就可以定案。一旦错失了这两个机会,再想定小偷的罪就比较难了。

哪怕是有人出面来证明某某人偷过某某东西呢可信度也不怎么够,只要小偷一口咬定说自己跟告发人之间有恩怨、告发人是打击报复自己,这事就很容易成为一笔烂帐,所以盗窃案甚至可能比凶杀案更难以定罪。

小本家这起盗窃案就属于难以定罪的这种。从小本媳妇的讲述中可知并没人看到莽牛偷走小本家的秸秆,而单凭小本媳妇的追踪结果也很难证实莽牛偷了东西。

“俺堵在莽牛家院门前问他为啥偷俺家柴火,莽牛不承认,说他没偷。这小子就是个混子,春天不种地、秋天不打柴的,他家院里那几根干木头早都烧没了,他要是没偷柴火的话当时他家的烟囱烧啥冒的烟?莽牛家院里是空的,俺就知道他肯定是把麦秆都藏屋里了,俺要进屋去搜,莽牛不让。后来他被俺说得没理了就开始耍横,说‘屋里是有一堆麦秆,可麦秆上又没写名,你怎么能证明是你家的’。大伙说说他这话多气人。”

村民们三言两语地开始讨论这事。

莽牛这话确实气人但也确实说到点子上了,只要不能证明这些麦秆是小本他家的东西还真就不能定莽牛的罪,因为在证明莽牛家中的麦秆就是小本家丢失的麦秆之前,这就不能被称为捉贼拿脏,哪怕莽牛解释不清这些麦秆是从而来的也不能被称为是贼赃。

可问题是天底下的麦秆长得几乎都一样,谁能分辨得出哪些麦秆是小本家哪些不是呢?

这就是小本他家这起盗窃案最麻烦的地方。

周远良没参与村民们的讨论,他直接问小本媳妇:“后来怎么样了?”

小本媳妇叹了一口气,说:“还能咋样?俺堵在门口骂两句出出气就算了呗。像莽牛这样手脚不干净的混子,俺们也不敢把他怎样,要真是惹恼了盯着俺们家偷的话就麻烦了。”

“就是,就是。”村民们又是一通附议。每家除了家里放着的柴火、粮食,地里还种着庄稼、畜舍中养着家畜,这要是被莽牛盯上的话损失小不了。小本媳妇不是怕事、也不是愿意纵容罪犯,她只是想避免以后再遭更大损失,这个想法大家都表示理解。

安萍儿看着村民们义愤填膺的样子就知道这莽牛以前怕是没少了偷村民们的东西,也就理解了为啥一直没人关心莽牛的死,对于这种惹不起的混蛋来说他死了没人放鞭炮已经算是乡亲们够重视情谊的了。

虽说这世上少了个混蛋是好事,但对周远良、安萍儿他们来说却有些棘手。火灾很显然是从莽牛家开始的,但村里好像人人都恨莽牛、人人都有放火的动机。哪怕不是村中某人放的火、只是偶然间某些人有所发现呢,八成他们也不会把线索说出来。

村民们会不会保护那个帮他们除掉莽牛这个祸害的人呢?

安萍儿觉得很有可能会。看来必须得及时转移村民们的视线,让他们注意到还有其他人也在这场火灾中丧生、保护凶手就是对这些人的伤害。

就在安萍儿想提醒县令大人一声时,忽然她又停住了,不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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