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到年节了，京安城也终于落下第一场雪。
谢安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自己穿成一只大熊，省得她总觉得冷，别人却都穿得单薄。
谢安莹里三层外三层地换上裙袄，外头还不忘加上鼠灰氅，手上抱着手炉，加了满满的炭火，一路踏雪往福衢院而去。
福衢院中的地龙烧的暖洋洋的，老跟陈蓉正在暖阁里说话。
这几日陈蓉都是在老这里过的，如谢安莹那日见到的一样——每日一大早就来，之后便埋头理账，其余的事情她都不大过问。
有了她的帮助，那些陈年旧账都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柳氏的亏空越来越证据确凿，虽然老妇人不至于再跟柳氏计较，但有了这一层对比，陈蓉的完美也越发凸显出来。
就算现在老对她虽然还没有十分亲厚的感情，不过既然已经成了合作愉快的伙伴，将来形同母女只怕也是早晚的事情。
陈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俘获老的心，就连谢安莹对她都十分佩服。
谢安莹月兑了鼠灰氅，笑着挤进暖阁给老和陈蓉行礼道：“自从母亲来了，越发显得我们这些小辈惫懒，无论我起得多早，总是不如母亲早到。”
陈蓉来之前，老这里就数谢安莹走动得勤快。
她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明显带着一丝“失宠”的醋意。
老被谢安莹逗笑，牵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道：“你有心。祖母心中明白。谁也比不上你总行了吧？”
见谢安莹乖巧地点头，老望了望窗外的天气道：“这几日下雪，你眼睛不好。就不要这么早赶。要是想来坐坐，用过膳，让婢子陪着你慢慢就是了。”
谢安莹听见老这样疼她，心中微暖，点头坐在一旁不再撒娇，静静地听着陈蓉与老继续说话。
谢安莹进来之前，她们两人就在聊着什么正经事。现在她来了，陈蓉也没有避讳的意思。
陈蓉对谢安莹笑笑，当着她的面继续说起方才的话题。
“母亲将我讨进门。说到底还是为了这些儿孙们。媳妇不瞒母亲，只说句实话……”陈蓉带着笑意落落大方用下巴指了指谢安莹道：“她们这个年纪，已经不是我能教养的了。可这年纪又尤为重要。媳妇心想着，不如请个宫里的嬷嬷入府？”
老娶陈蓉回来。就是为了让她忙活这些事情的。
比如新年琐事。比如儿娶女嫁，还有平阳侯府以后的经济来源，这些事情就全靠她了。
现在陈蓉第一步已经亮出了自己理家的本事，她不贪婪只做事的行动，获得了老十分的信任和倚重。
所以这第二步，就要开始接管这几个儿女的终身大事了。
陈蓉提出要管教谢安莹和谢安珍，而且还直接提出了管教的方案，如果换做是别人。一定会引起老的反感，但由她口中说出来。老却觉得她实话实说贴心懂事。
谢安莹也暗暗点头。
这里头门道大着呢，刚进门就要教前妻的儿女，这几乎是犯了大忌。可陈蓉却不打算亲自动手，而是请个宫中的嬷嬷，这样一来老自然不会挑她的理。
更为重要的是，陈蓉事事都先请教老，将决定权完全教到老手上，这样一来，谁也不会对她有所戒备。
老沉吟了一会点头道：“现在这院子里的规矩，的确是一团乱。就拿用人来说吧，芳华院有三个丫鬟一个两个婆子。琼华院有一个红提还有两个洒扫丫头。倒是安珏那里，挤挤挨挨地塞进去十几个人！”
说道这里，老都不觉叹了口气。
府中没有掌家到底是不行，她人老了管不动那么多事，而黛纹再怎么说也是个下人，管管其他倒还可以，但几位主子的院里，她就管不得了。
再加上前段时间柳氏下堂，这侯府里人事变动太大，许多人不知怎么的就自己挪了地方。
就好比五安珏那里，无论谁来当，他都是这府里的宝贝孙子，所以那群奴才就削尖了头往他那里钻，争着去伺候他。
可他一个小孩子又能懂什么？到了最后少不得要被这些人蒙蔽了去！
再说谢安莹与谢安珍的身边，也该有几个像样得力的了。
尤其是谢安珍，将来是要嫁王府的，身边最少也得配上六个婢子……
老转转手上的佛珠，下定了决心点头对陈蓉道：“就按你说得办，安珏那边还可以缓一缓，安莹与安珍是等不得了，必须立刻着手操办起来。你可想好了，要请哪一位嬷嬷？”
陈蓉笑笑，丝毫不怕暴露自己的短处。
“母亲这不是取笑媳妇吗？宫中的嬷嬷儿媳连一位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挑哪一位了。想来宫中那些嬷嬷都高高在上，儿媳见了她们怕是还要行礼吧？……此事儿媳就是动动嘴皮子卖个乖，到头来还得您拿主意才是。”
陈蓉泼辣有趣，说话也十分开朗，不像柳氏总是揣着自己的小心思一脸算计。
老见她连这话都说，轻轻打了她一下：“你现在是侯府，也别把自己看得太低。行礼是万万不用，客气些就是了。”
老虽然这样说，但语气却一点都没有责备的意思，可见陈蓉这番话，的确如谢安莹所料——又说到老心上了。
谢安莹只管在一旁专心听着，一脸很是受教的模样。
老对陈蓉讲起了京安城中几位有名的嬷嬷，她们大多都是从宫中出来的，每个人都是一身的故事，听得谢安莹和陈蓉津津有味。
老讲了一会儿有些乏了，跟陈蓉两人合计了两个人选之后，便让黛纹伺候她进里屋去歇着。
临走时，老不忘松了松手中的的权力——“教养嬷嬷是我挑的，给安珍安莹挑下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最好在嬷嬷入府之前就准备好，也好一同学学规矩。”
谢安莹估计陈蓉等的就是这句话。
果然，陈蓉冲她眨眨眼睛，这才起身对着老的背影恭敬道：“母亲放心，媳妇定不辱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