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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笔交易

安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于方笑语来说或许并不是多么的愉快。他见过方笑语许多次,但是如方才这般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却是他头一次从她的身上感觉到。

即便他们原本就处于敌对,即便他对西辞从来都不曾有好脸色处处为难时,他也不曾从她的身上感觉到这样的杀机。

如果她真的爱西辞,或许他话语中对于西辞母亲的怀疑与否定会成为一件特别刺耳刺心的话。当得知真相之后,回想过去种种,连她自己都觉得混账透顶。

若是简安当真做过那样不知廉耻的事,即便他再心狠手辣,在无情无义,他都不觉得那是问题。就算他不爱简安,可简安是他的王妃已是事实。她身上背负的就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脸面,也是安王府的脸面,是他的脸面。

在得知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有染,甚至还生下来孩子,还得他来养这个孩子,天知道他觉得尊严被人践踏到了何种地步。

可当得知一切都不过是他人的算计,再回想自己做过的种种,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心动魄。

他女人不多,子嗣自然就少。除去诗兰这个女儿不说,能继承安王府的除了西辞就是西乾。

从前他觉得西辞是个孽种,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占据着世子之位,让他的亲子西乾委屈为庶。可如今,证明了西辞与西乾都是他的儿子,可是因为李素青算计的他夫妻形同陌路。算计的他父子反目成仇,他此刻面对西乾的情绪异常复杂。就算他知道大人的错不该怪在孩子身上,可却依旧会觉得别扭。想要眼不见为净。

方笑语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内幕。

她一直都不理解安王对待叶西辞的态度。就算不喜欢简安,可毕竟叶西辞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对两人不闻不问,不给他们足以匹配他们身份的待遇,甚至从来冷嘲热讽都无妨,又何至于非要一次次置人于死地?

她理解这个年代许多的身不由己,虽然也鄙视安王不敢抗旨拒婚却将过错推在无辜的简安身上,可是一个拥有皇族血脉的王爷。从小生活在皇宫这个巨大的染缸之中,会自私自利,会凡事先想自己。会处处推卸责任,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皇族高高在上,身为臣子的,又如何与这些上位者说理去?

所以。安王与李素青早已定下终身。却因先皇圣旨而被简安横插了一杠子,所以安王气恼,将气都撒在了简安的身上,不提对错,至少动机上也是能说得通的。

可是,就因为喜欢李素青,疼爱叶西乾,却恨不得将叶西辞除之而后快。她觉得安王的思想很是不正常。

难道只是想要叶西乾成为世子而已?所以为了给叶西乾让位,叶西辞就非得死?

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安王对李素青也算长情,按说本不该是个如此阴毒无耻的人,为何偏偏对简安,对叶西辞却要残忍至此?

方笑语是第一次听说安王与简安之间如此僵持不下的真相,她想,恐怕就连叶西辞也都还没有听过这些与他自己息息相关的理由。

安王妃与其他男子有染。这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从她调查得来的关于简安的一切,她那样的性子就不是个如此不顾礼义廉耻的人。

所以当年李素青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安王误会简安是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从而导致了简单的悲惨收场,也导致了叶西辞惊心苦痛的童年。

安王的神色变的小心翼翼起来。对于方笑语,他一直都不是很喜欢。这个女子继承了他爹那副倔脾气,对任何人任何身份都难以轻易妥协。

他爹方剑璋,明知他身为皇族,乃是皇上的亲弟弟,可见面时却从无尊敬可言,甚至下了朝就过来威胁他,似乎从没有想过后果。

他从前深恨方剑璋这种仗着手握兵权就肆无忌惮的性格,可偏偏对于外人,方剑璋大多比较温和,朝中甚至有人说他儒雅似文官,再加之他也确实是书生起家,倒是迷惑了不少人的眼睛。

而方笑语就继承了方剑璋的狡猾。乍一看温婉可人,请安时落落大方,长的又清甜可人,可谁知道她发起脾气来又是何等的可怕?

他身为她的公公,可从她嫁进王府之后,可曾有一次真心尊敬过他?没见现在都还以一副要杀人一般的神色盯着他看?

可是他又有些庆幸方笑语成了他的儿媳。他无法想象,当初若是方笑语没有凑巧出现,没有救了西辞,是不是西辞现在已经成为皇陵之中一块坟墓了?

从前西辞带着伤回府,他总是恶意去想他为何如此命大?怎么就不死在外头?可如今他却无数次的后怕,若是西辞真的死了,还是死在了他的命令之下,当今日得知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刻,他会是一种何样的感觉?

会不会心绞欲死?会不会痛不欲生?

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却是因为丧失在了一场别人精心设计的阴谋之下。

方笑语不是没有看到安王愧疚后悔的神情,可她却嗤之以鼻。

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与简安如此针锋相对,可是轻信他人之言,不将事实查清便枉自判断,以为将一切推到幕后阴谋者的身上就能洗刷他一生罪孽?

可是方笑语却并没有再继续释放杀意。尽管她现在很想杀个人宣泄一番,但是当务之急却是要彻底弄清楚当年的来龙去脉。这对叶西辞将来会如何选择至关重要。

“我知这误会对西辞造成了何种伤害,只是如今真相大白。我愿尽力补偿过去所犯下的错误,只希望西辞能够给我一个机会。”安王的语气近乎哀求。

他的女人少,子嗣更少。如今心爱的女人却成了狼子野心的贱人。他觉得一切都那样虚假,突然而来的孤寂感几乎淹没了他所有的意气风发。

躺在枕边二十几年的人原是带着面具的恶人,曾经的甜言蜜语,温香软怀却都成了一场可悲的玩笑,他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时,他极需要叶西辞的原谅,只要还有一丝弥补的机会。至少他心中会觉得安慰。

方笑语却并不买账,面对他的忏悔,脸上挂着残忍的冷笑。道:“莫非父王不打算将一切说个清楚明白?”

安王一顿。随即面色有愧道:“你若想知道来龙去脉,与其问我,不如由她来说。”

说完,那屋子里便走出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年级有些大了。脸上的皮肤有些粗糙。还分布着一些黑褐色的斑点。手掌处有磨出的老茧子,就连走路也有着一些轻微的佝偻。

方笑语其实早就发现了屋子里还藏着一个人,她的呼吸并不均匀,实在是太容易暴露自己。在武功高强的人的面前,这样紊乱的呼吸就像是一盏指明方向的灯,耀眼的简直无法忽略。

方笑语微微眯眼,神情中适时出现的阴狠落在这个女人的眼中,周身不禁泛起了刺骨的寒意。

“说吧。我听着。”方笑语神色没有任何的波动。在安王看来就像是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可背着安王时这个女人所看到的她的神情,却是杀机涌动。

女人简直要站立不住。若非是最后一点的勇气支撑着,她险些要噗通的跪了下去。

方笑语给了她这样的压迫感。

“将你之前所言的那些话,都与世子妃再说上一遍。”安王眼中露出嫌恶。若不是她们,他又如何会与自己的儿子闹到这样的地步?

那是他第一个儿子,差一点就要体会到做父亲的喜悦,却被打落尘埃,先感受到了汹涌如潮的屈辱。

“奴婢……奴婢……”这奴才紧张的汗如泉涌,衣衫瞬间被浸透了大半,结结巴巴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即便是面对王爷时她也未曾如此紧张忐忑过,为何面对世子妃时,却有一种被强大的猛兽盯住的感觉,使得她的双腿发软,已经无法移动了。

“你若不会好好说话,这舌头留着也是无用。不如叫人剪了一条一条的,放油锅里炸着,你自个儿吃下去如何?”方笑语声音如同是地府而来的阎王,安王与那嬷嬷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十八层地狱,不禁打了个冷颤。

嬷嬷终于承受不住方笑语这冷如寒冰的目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左膝盖因为跪到了一颗小石子上,疼的她冷汗都冒出来了。

可她不敢喊疼,只得强忍着双腿几乎要废掉的疼痛,一直跪在石子上,战战兢兢道:“奴婢名叫崧露,夫人一进府时便被调去伺候夫人。故而夫人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奴婢都清清楚楚,甚至不少还亲身参与。”

“崧露……”方笑语勾起嘴角念了一遍崧露的名字,却将崧露吓了个半死。

“夫人是简政殇简大人的养女,自小是孤儿,被简大人收留,养在府外,被教习许多对待男人的技巧,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她能为周贵妃所用,去笼络周贵妃所需要的男人。”

崧露不敢停顿,继续说道:“当年王妃嫁入王府之前,外头有传言说王爷与周贵妃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周贵妃听闻此传言,却心生一计,另简大人派出夫人,私下与王爷接触,来破坏王妃与王爷的关系。”

“夫人因为嫉妒王妃,对此事并无排斥。也因自小便被传授如何勾引男人的技艺,不多时,王爷便已陷入夫人的陷阱之中,对夫人疼爱不已。”

“夫人在王爷面前挑拨王妃的不是,还刻意安排了王妃与一个外男见面,相谈甚欢,引起王爷误会,以怀疑王妃与他人有染。实则那男子是简大人派去面见王妃的,他为王妃带去了简大人的训诫,王妃孝顺,自是笑着应下。”

“此事是简大人在配合夫人的计策,自一开始,那男子打着传递简大人训话的幌子,就是为了看到王爷到时,做些容易引人误解的事,将水性杨花之名扣在王妃身上。”

“夫人的计划无疑是成功的。新婚之夜,王爷狠狠的折磨王妃,一切都是在夫人的算计之下。而奴婢,也是简大人为了给夫人做内应,提早安排进王府的探子。后来夫人成功入王府为妾,自是选了奴婢伺候,伺候,奴婢便一直跟在夫人身边,替她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崧露将她所知道的一一说出。

当然她知道的有限。只知道李素青是周贵妃的人,而简大人安排她进入安王府就是为了接应夫人而已。

她并不知道简安与周灵身份对掉过。不知道周灵才是简政殇的亲生女儿,而简安才是周相曾经丢失的千金。不知道当年周相府小姐的丢失,就是简政殇为了这一日鸠占鹊巢李代桃僵而做的算计。

她只知道,她要帮着夫人挑拨安王妃和王爷的感情,让夫人尽快上位,而后想法子生下孩子,让这个孩子坐上安王的宝座,从而使安王府也打上周贵妃一系的标记。

可谁知道,到最后安王妃虽受尽折磨,却不屈不挠,不仅生下了嫡子,还在如此恶劣的情境下将世子养大。而皇上又如此偏颇于世子,竟是宁愿下圣旨,也绝不让夫人被扶正为正妃。

“此时既是她一手设计,父王又未曾发觉,事到如今,你又为何要出卖你家夫人,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方笑语眉一挑,心中却已有了些头绪。

崧露低下头去,神色有着一丝悲伤,道:“是夫人叫奴婢这样做的。”

“李素青?她如今被刺重伤昏迷,莫非她能未卜先知,事先安排你做这样的事?”方笑语这话似是问到了点子上。

崧露却摇头道:“一切都是为了给少爷和小姐留下一条后路。”

“夫人总说为人棋子身不由己,夫人不想少爷和小姐也如她一般落个生死不由己的下场,所以刺伤自己,想要与世子妃达成一笔交易。”

“夫人只是想要刺伤自己,引世子妃牵涉其中。夫人相信凭着世子妃的敏锐,定能发现她在现场留下的提示。而夫人的生死,完全取决于世子妃是否愿意与夫人做成这笔交易。若世子妃应了,夫人将永不再醒来,若世子妃不应,夫人自会只是轻伤,再寻他路。”

“可夫人却重伤至此,叫奴婢实在是疑惑不解。”

说着,崧露继续说道:“夫人临要动手前,将院里的丫鬟婆子尽数遣散,又写了封亲笔信交于奴婢,要奴婢在世子妃应了夫人条件夫人死去之后将这信交给王爷。信中写着当年王妃与人有染的真相,算作是给世子和世子妃的一份礼物。”

“你说你们夫人在现场留下了提示?”方笑语皱眉。

现场她勘察过,没有发现任何的提示,反倒是凶手的布置漏洞百出。

崧露所说的话与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可若真是如此,也难怪她总觉得现场似乎少了些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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