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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身世(二)

“王爷手下留情”

意识模糊之时,伴随着阿兽的嘶吼声,顾晚晴听到了顾长德的声音,又听到数声女子的惊呼,而后她颈上一松,失去支撑的她跌倒在地,头还是晕晕沉沉的,人却在本能的大口喘息,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呛得她连声咳嗽,眼泪都咳了下来。

也在此时“嘶——”地裂帛声响,顾晚晴抬眼望去,便见镇北王站于阿兽面前,手中已撕去他的半片衣襟,顾晚晴这才看清阿兽的手脚居然是被绑在座位上的,是而刚刚他只是嘶吼,却无法过来救她。

此时的阿兽面目万分狰狞,双眼通红地龇着牙朝镇北王连连咆哮,像一头发怒的豹子,他身上的肌肉绷得极紧,身子不断使力,如果不是有几个下人合力压住椅子,怕不早就让他连着椅子向镇北王冲去了。

镇北王却&lt死盯着阿兽身上显出的纹身,脸上现出极为震惊的激动神色,直到一旁的贵妇有一个哭倒在地,他才仰天长笑,声如金石,“果然是我的儿子”

顾晚晴原本还挣扎着起来要去救阿兽,听了这话身子不由一顿,惊诧地看向他们,又看看顾明珠和顾长德。

“你们……”

顾晚晴喃喃的才发出声来,镇北王半侧过头一摆手,“把她带出去吧。”

当即有下人过来拉顾晚晴,顾晚晴慌乱地躲到他们的手,直朝阿兽冲了过去,“到底怎么回事”

她只走出两步,便又有下人过来,四人一起将她拉出门去,顾晚晴急得大喊:“让我和阿兽说说话阿兽阿兽……”

阿兽的情绪也是极为激动,口中乱嚷着,眼中也跟着流下泪来。

阿兽越激动,身上的纹案就越明显,镇北王干脆撕去他的上衣,让整只麒麟显现出来,眼中迸出十分满意的神采,可当他看到阿兽流着眼泪,竟反手一巴掌甩到阿兽的脸上,怒道:“我袁北望的儿子岂可如此没用”

顾晚晴心中更急,连伸胳膊带踹腿地想挣开四人的推拉,可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没有悬念地被扔出门外,跟着便又有几个婆子上前,几乎是抬着她,把她一路送到王府之外。

此后,无论顾晚晴如何哀求,王府的大门始终没再向她开启过,她折腾了半天精疲力尽,颓然地坐到王府前的石阶上,脑子里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她扶起来,柔柔的声音传来,“六妹妹,你没事吧?”

顾晚晴回了回神,马上抓住顾明珠,“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兽他……”

一旁的顾长德道:“上车再说吧。”

顾晚晴浑浑沌沌地跟着他们上了马车,急着等答案,可顾明珠一直低头不语,最后还是顾长德开口,“镇北王世子年纪很小的时候走失了,王爷和王妃一直以为世子遭遇了不测,前些时日王妃无意见到了阿兽,虽然已过去十二年,可母子连心岂会没有感觉?只是因为当时阿兽被下人吓到一走了之,故而没有继续追究,事后王妃与王爷说起此事,王爷便要我们再带阿兽过来,世子身上有自小纹上的麒麟图案,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顾长德说得简单,倒也清楚,顾晚晴听了极缓地点点头,而后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带阿兽过来的?”

顾长德看了眼顾明珠,顾明珠便道:“是四日前,那日我回到家后,忽然想起有事忘了与妹妹交代,便又折了回去,在妹妹家门外见到了阿兽,我看他很难过的似的,就带他回了顾家,不想第二天清晨我们便接到了王爷的命令,就将阿兽带来了这里。”

顾晚晴无暇去追究顾明珠到底有什么事没和自己交代,“那他身上的伤呢?”

“那是……”

顾明珠稍有犹豫,顾长德接着说道:“纹身是证明阿兽身份的唯一方法,可几天下来,无论用什么方法,阿兽一直是没精打采的样子,身上的纹身都没有显现,听闻那纹身以特殊方法纹制,只有在兴奋或是发怒时才会显现,所以把你叫去……实属被逼无奈。”

所以她刚刚差点被掐死,他们也袖手旁观吗?顾晚晴笑了笑,心尖却疼了一下,为自己,也为阿兽。这几天,他一定受了不少折腾。

“一个纹身就能证明阿兽的身份吗?”。再次开口,顾晚晴已冷静了许多,“会不会有类似的?”

顾长德摇了摇头,“镇北王一脉自开国存在起便比较特殊,其祖是太祖皇帝的同胞手足,历年征战无一败绩,有其效力,太祖皇帝的开国之路极为顺畅,便赞其为‘国之麒麟’,并赐麒麟纹身,在那之后,历任镇北王世子长到三岁时便会在其身上纹刺麒麟,以示他与其他子女的不同,同辈的麒麟不论品性如何都只有一只,以此杜绝有人因世子之位大兴干戈,同样的纹身王爷身上也有,所以绝无认错的可能。”

听完这番话,顾晚晴沉默了好久,最后低声轻喃,“我想看看他……”

顾长德没有回答,顾晚晴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只从镇北王将她赶出王府来看,她是绝计无法轻易进到王府中去的。

“二叔再去王府的时候,我能不能扮作随行的药僮……”

“还珠。”顾长德声音低沉,面上也看不出丝毫心思,“王府岂是乱闯之地?你也看到王爷今日的态度,如果你的假扮一旦被戳穿,连累的不止是你,还有顾家,你该为大局着想才是”

大局大局顾晚晴心中已是极不耐烦,大局与她何干?

顾明珠轻轻抿了下唇,终于开口,“六妹妹不必担心阿兽,他既能认祖归宗,自然会得到极好的待遇,况且镇北王世子失而复得是一件大事,皇上必会召见,阿兽入世时间甚短,也需要时间来学习礼仪,暂时不见你也是好的,否则他定会分神,想跟你回来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顾晚晴道:“但事实上……他是不可能再回来的,镇北王府才是他以后的家,而他,将会是下一个镇北王。”

这些话对顾晚晴而言不次于一盆冷水,她之前还一直心存侥幸,觉得会不会是弄错了,阿兽就是一个小野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镇北王世子叶家还要正式认养他,叶明常已经取得了邻村猎人的手印,证明阿兽是个深山弃儿,待下次回来他们就要将这些证明提交给顺天府,以此来为阿兽申请户籍,接下来阿兽就会正式成为叶家的一员,开开心心地和他们生活下去,怎么……

“六妹妹放心,王爷只是不希望阿兽过于依赖于你,待阿兽熟悉了王府的生活后,相信王爷会同意让你们见面的。”

一句安慰,倒也聊胜于无。

回到家后,正赶上叶明常回来,叶顾氏也提前关了铺子回来相聚,见到顾晚晴失魂落魄地回来,颈子上还印着一个青黑的手印,都吓坏了,连忙询问。

顾晚晴勉强笑了笑,又撑着笑容给他们讲叙了一遍今天的事,叶氏夫妇惊愕不己,好半晌,叶顾氏才回过神,慌道:“阿兽竟是镇北王世子?我……我以前还打过他,这可如何是好……”

叶顾氏的话让顾晚晴失笑,她所谓的“打”,不过是阿兽没有洗手就伸手去抓饭菜,被她拍了几下而己,她是没见识到今天镇北王的威风,那一个耳光……阿兽是他失而又得的亲子,才刚见面,他竟也狠得下心、下得去手

当天的晚饭顾晚晴没心思吃,叶氏夫妇也没心思做,一直在寻思以前有没有虐待过阿兽,要是改日镇北王府来人算账可怎么办。倒是叶昭阳,自听到这个消息后就雀跃不己,一个劲儿地打听要怎么才能再见到他的兽哥。

顾晚晴还想见呢。

回了房间,顾晚晴发了会呆,拿起桌上已缝了四分之三的衣裳,一针一针地缝了起来,虽然之前负气时曾想过把衣服改小送给叶昭阳,但,终是没有。

此后的日子,顾晚晴隔三差五地便去镇北王府探听情况,可镇北王府对她防范甚严,累计收了她不少好处的门房最后看不过眼,劝她道:“王爷嫌世子爷性子软弱,连王妃都不许随意探看,怕把他宠坏了,姑娘你还是别费力气了。”

越这么说,顾晚晴心里越急。软弱?阿兽一点都不软弱,否则如何在森林中存活至今?他会流泪只是因为看到她被人伤害又无能为力,那是一种感情,怎可称之为软弱?堂堂镇北王,怎地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不过月复诽归月复诽,对于进入镇北王府她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此过了一个多月。

这其间镇北王府派人来与顾晚晴接触过,却只是询问找到阿兽的经过,又让她领着去了阿兽栖居的地方,顾晚晴本想趁机要求见阿兽一面,可惜,还是不行。

顾晚晴只带着他们去了阿兽居住过的那个山洞,大山深处的那个医庐却隐去没说,她想,就连带她去,阿兽都是几经挣扎,想必那处所在是他心中一个不愿与他人分享的秘密,如果将来阿兽自己告诉了镇北王,那另当别论,可现在,那还是阿兽的秘密,不应由她来揭晓。

况且,这其中还有许多未解之事,比如,阿兽明明是于闹市走失,为何会来到离京城那么远的千云山,又与一个神秘人物一同生活在深山之中?而这些事她并不想知道,也不想参与太多,她只是想知道阿兽的近况,仅此而己。

发生了这些事的同时,天医的选拔也在有条不紊地继续着,这其间天医的筛选又过去三轮。

这日又是放榜之日,一早起来,顾晚晴拗不过叶昭阳的拉扯,不得不放弃前往镇北王府跟着他到天济医庐来看成绩。

经过数次筛选后,选拔天医的参选人数已由原先的四百多人降至不到五十人,顾家的子弟大多在榜,顾长生与顾明珠名列前茅,顾晚晴虽然近来疏于看书,但有大长老的暗中关照,过关自然不成问题。

看过成绩之后,叶昭阳直接去上学了,顾晚晴就离开医庐,信步朝家里走去。

不知道这一个多月阿兽是怎么过的。顾晚晴始终忘不掉镇北王的那一巴掌,这种铁腕教育下,阿兽受不受得了?

顾晚晴一边走神一边前进,不觉走到闹市,偶然听到路过两人讨论着“镇北王府”,连忙打起精神追过去问,那两人便给她指了方向,“城门处贴着告示呢,自己去看吧。”

这里离城门不远,顾晚晴急忙赶了过去,告示栏前已集聚了许多人,她用力挤进去,看那张写着镇北王府消息的告示。

告示是泰安帝的手谕,撇去大段的镇北王平定边关的骄人事迹,大意为镇北王寻回失踪世子,特公告天下以正其名,世子袁授不日会随镇北王前往关边接受训练,皇室会派重臣相送以示对镇北王的敬重云云。

袁授……顾晚晴心里一阵发涩,原来他当日说出的“兽”字是“授”,他真的在说自己的名字,而她却可笑地把他与野兽相提并论。

他要走了吗?以后还回来吗?顾晚晴重新将目光投于告示之上,看到“重臣相送”时目光微闪,而后飞速挤出人群,朝相府的方向奔去。

重臣,聂清远虽然暂时还算不上“重臣”,但他一定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说不定有办法带她到送别现场去。

到了相府之外,顾晚晴没有贸然登门,她知道相府对她的印象不好,正千方百计地打算退婚呢,怎会肯接待她?便只在府外静候。

不想这一等就等到了明月当空之时,才见一辆马车由远而近驶了过来,在相府门前慢慢停下。

顾晚晴从相府外的石狮后探出头去,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确认了那是聂清远后,连忙小声喊了声:“聂……公子……”

她本来是想叫他名字的,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不妥,中途改口的结果就是喊得磕磕绊绊的,像她结巴一样。

大概是她声音太小,喊了几次才引起了聂清远的注意,朝她这边看过来。

顾晚晴连忙招手,却又不敢过于张扬,就怕引起了相府其他人的注意,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聂清远与随从吩咐了几句,几个随从便先进门去,他这才缓步走来。平时他的步伐很快,与他为人一样,有了决定便雷厉风行绝不含糊,可今日他却走得很慢,夜风自他身边吹过,带来浓重的酒气。他走到顾晚晴面前停下,身子轻晃一下,而后倚住石狮,打量了顾晚晴一番,才带着几分醉意地问道:“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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