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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祸从天降自不知(2)

石磊双手按紧太阳穴,用劲按摩,嘴巴却不停的叨唠“四千块,四千块……”

另一位戴眼镜的护士模样的女医生走过来说:“烦不烦哪?什么四千块不四千块!,不放,为你好!”

石磊自叹自怨地说:“唉,无钱逼死英雄汉哪!不到万不得已,谁卖血哟!一个男人落魄到这步田地,真是人生的彻底失败,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王清玉医生不由心房一颤,神情一楞,由然端详起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的石磊,是那样一个无助与无奈的男人。她温和地劝道:“回去东借一点西凑一点吧,可好?看你身子虚啊,不能再放了!来,这里坐一会儿。”待石磊坐定了,王清玉冲了杯糖开水,送给了石磊,吩咐说:“喝了,休息会儿再走,好么?”

“这——”石磊端了碗,内心涌起了激动的波澜,埋头一口气喝了,然后说:“谢谢啊!唉,常言道,穷不靠亲,冷不靠灯;穷家燕雀不巢,鬼魅不入,富户猫狗成群,乌龟王八也来朝。谁敢借钱给穷鬼,怕你还不起呀!再说了,当前户有下岗,家有失业,人皆艰难,朝谁借啊?不好开口耶!”

“说的也是。”王清玉医生颔首,说道:“这样吧,放一次,至多不过卖一二百块,我这里有千把块钱,先拿去用,好么?”说着,她从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递给石磊。

“不不!”石磊慌不迭地双手推拒,忙说:“岂能要你的钱!”

王清玉医生诚心诚意地说:“我不缺钱用,你先拿着,算借的,能还就还,啥时还都行。”

石磊固执坚辞:“不,不,我不能接受施舍,大丈夫不食嗟来之饵,说什么也不能!”

戴眼镜的医生生气道:“真不识抬举!”

“是,是,我是个不识抬举的人。”石磊双手作揖:“但是无论如何请你们帮帮忙!”

“没遇过这般死磨滥缠的人!”戴眼镜的女医生说罢,转身去取消毒针、针管、透明胶管和盛血袋,嘱咐石磊躺上采血**。王清玉阻止说:“小敬,不能哪,要出人命的!”石磊伸开臂膀,哀求:“来吧!”小敬医生说:“清玉,他恐怕急等钱用,放吧,抽200CC,回去休息,我看关系不大!”不待王清玉医生可否,她已熟练、迅速模脉管、插针,放血。殷红的血水,从石磊的脉管里流出,顺着透明胶管,流进盛血袋。

王清玉医生目光多半盯着盛血袋的刻度,不时地瞧一眼石磊,忽见他脸上直冒冷汗,赶忙制止道:“停!”放的血未过200CC,被马上终止了。

“这样快!”石磊疑惑。他试着坐起,刚一抬身,一阵眩晕袭来,又倒下,不得不躺着吸口气,才挣扎爬了起来。王清玉医生一旁敲开几支高渗葡萄糖水,倒满了一瓷缸,递给石磊说:“喝下吧,我替你去结帐。”

石磊喝完葡萄糖水,困倦至极,用肘支额头,斜靠桌边,昏沉而眠,忽听一声喊:“喏,钱,揣好!”他睁开倦怠的眼睛,见王医生正往他的衣兜里塞钱,感动万份:“谢谢!”可当他站立时,竟然晃了晃。王医生急忙伸手扶住了他。石磊稳定了神情,拄着扁担,挪开步,一高一低的走了出去。

“靠路边走,慢一点儿!”王清玉医生站在门前,远望石磊的趔趄背影,直到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石磊如上了脚镣,拖着铅锤似的双脚,又回到了大轮码头。他斜依大轮码头的过桥栏杆,一手拄着扁担,面对长江,远望一艘客轮,正从天门山方向逆水而上,漂移而来。

那是江汉客轮,从沪上驶来,接近了小城码头,“挑码头”们喜形于色,各做着抢“挑”的准备,齐集检票口,争先在前。石磊自然也按捺不住,抖擞了精神,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夹在“挑码头”们的中间,等候旅客。

江汉客轮停泊趸旁,旅客们拖带沉重的行李,相拥下船陆续走出检票口,上了过桥。“挑码头”们蜂拥而上,抢挑行李。石磊失去往日的迅速敏捷,行动迟缓,被人流冲过来撞过去,时左时右不能自持。但他顽强奋力,迎对旅客的人流而前,不断的询问“要挑力吗,要挑力吗?”

终于,他挑上了一位旅客的行李。

(一位老挑力的苍桑形像)

挑着行李的石磊,醉汉一般,一步一歪,走路上不了直线,急煞尾随其后的行李主人。他不断大喊:“喂,同志,你行吗!怎么啦?”这位西装革履、风度不凡、书生意气不减的中年男子,本能地察觉危险在即,便疾步赶前,欲一把抓住扁担。可是,时已晚矣!石磊已无力回应行李主人的追问,且失去控驭自己的能力:双腿开始颤抖,额上冒出如珍珠的汗粒,眼前金星乱迸,天旋地转,腿脚一软,向前一栽,倒地了。正巧,石磊的脑勺撞了过桥钢板上的螺丝帽,仅仅抽筋两三次,便不动了。

人们围过来,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后续的旅客被阻在了过桥上。港务局的几位名民警闻讯赶来,分开人层,进入圈内。一民警临场指挥道:“你们先保护现场!”同时,他打开手机,拨打120救护中心。

港务民警绕着石磊兜了两圈,如同侦察重大命案,各自认真查验、收集与记录。一民警喊:“李处,这人怕不行了。”

指挥的李处长应道:“医生马上就到。”

120救护车急风急火,闪让迎面而来的车辆,直奔江边大轮码头。

“谁认识他?”李处长高声问,环顾围观的人群。这时,行李主人站前一步说:“他挑了我的行李。”

李处长问:“你认识他?”

行李主人:“不认识。他挑了两步就倒了。”

李处长继续问:“有认识的吗?”

一名“挑码头”的说:“他是新来的,认不得。”

李处长仔细的查看石磊,奇怪,这人在哪里见过呀?

120救护车驶至,从车上走下2名医生,连喊:“请让,请让!”他俩急切地扒开人层,走到石磊的身旁,蹲身,听心音,模脉膊,拭呼吸。无奈,他俩宣布:“死了!”

李处长请求:“请问贵姓,抢救一下吧?我叫李家,费用我负责。”

唐医生说:“我姓唐,他姓田。没的救!要带走吗?”

李家说:“不。请你们帮着查查死因,好吗?”

唐、田两医生点头。

港务民警开始搜检石磊的衣袋。一民警搜出身份证,报告李家说:“李处,他的名子叫石磊。从数字判断,是本地人,属于清水江区。”

另一民警报告:“李处,他身上有一张证明,盖着民权街派出所的印章。”

李家问:“上面写了什么样?”

“你看。”民警递上“证明”。

李家打开证明,上写道:“石磊,男,33岁,本市清水江区民生街33号居民,因被误认外来行窃人员而抓进派出所,特此证明。10月4日。”据此,李家拨打手机:“喂,民权街派出所吗……”

一辆警用吉普驶至。车上跳下两个民警,为首的用警棍电棒拨开人群。当他俩走进里圈,一见,为首一位便嚷道:“嗨呀,是这个家伙哇!嘴坏,竟骂老子是他的儿子,白吃了一棒。嘿,死啦?活该!咦,这家伙好象面熟的很,在哪里见过?”他转对另一民警问:“小贾,昨晚,交给你处理的,他叫什么来着?”回道:“石磊。”

“什么?石磊?”李处长与刚来的民警头儿同时惊叫,但表情则各异。随即李处长说:“哎呀,史所长,劳你大驾了,真给面子!你知道他的地址?”

人喊史所长的民警,就是史小虎。他手一摇,套在食指上的电棒,如小学生玩笔杆那么滑溜,电扇似的旋转起来,不无幸灾乐祸地得意说:“嘿嘿,这家伙是我的中学同学,昨晚开了荤,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可惜呀!走得也好,他老婆可漂亮呢,也是我的同学,秀色可餐!天老爷垂爱我了,太公平了,机会均等啊!”

“呶,李处。”一民警走近李家说:“你瞧,他兜内有张卖血条子,还有一大把钱。”

李家接过一看,见条上写明:抽血400CC,200元。“不对哇,1200块呀?”

“偷的,没错!”史小虎伸头瞟看卖血条子,十分的自信:“对了,肯定乘献血的空档,顺手牵羊的来了这么一手,惯偷喔!”

“不可能,这人我晓的,品行很好!”李家,乃李宁的二哥,早已从李宁的口里闻知史小虎的为人,以及对裴芹的不礼,为了处理好这起案件,只好同他商量:“史所长,这样吧,先找到他的家人,然后再查钱的来历,怎么样?”

史小虎说:“中!”

李家请求:“敢请史所长车子跑一趟?”

史小虎一脸傲慢加媚笑的说:“李处名重全城,今日效劳,史某之幸啊!”

李家、史小虎刚上了警用吉普,吉普便呼啦一声,如月兑弦之箭,哧溜飞去。警用吉普横冲直闯,绿灯过,红灯闯,前车超,人群钻,连连发出的怪叫声,吓得行人纷纷闪身。避之不及者,轻则伤,重则倒。

在石磊家门前,警用吉普嘎然而止。史小虎先跳下车,上门,嘣嘣嘣就是一阵猛敲。稍停片刻,见无人应,又是一阵嘭嘭嘭的脚踢。

门,胆怯地拉开了:“谁呀?”裴芹的问声。

史小虎一见裴芹,不可一世的狂妄傲慢之势,顿时蔫了。“妈呀:活月兑月兑的一个病西施!见所未见、闻而未闻的又一种风味的美人!”他心旌摇动了,欲言,却张口结舌。李家走上前,彬彬有礼地问:“你是裴芹吧,我是李家,石磊住这里吗?”

“啊,你是李家呀,多久不见了,小时候的模样还在,进来进来。”裴芹疑疑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忙说:“进屋说吧。”

“好好。”史小虎这才如梦方醒,同李家走进屋里,可他的目光总在裴芹的身上游移。正墙上的一幅镜框吸引了李家:那是石磊与裴芹的结婚照。李家不由赞叹道:“原来是一位英俊的军人,真是英雄配美女啊!”

裴芹焦灼地问:“石磊犯——”

李家摇手:“不。晓的吧,我在港务局公安处工作。一个挑码头的跌倒了,想请你辩认辩认。”

裴芹一听,敏感事之不妙,更急,尖叫道:“那快呀,还磨蹭!”

警用吉普贼似的钻巷过街。

警用吉普驰停大轮码头。围观的人群已散,守护的是几名港务民警、医生和行李主人。

(20140819王圣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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