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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条帚疙瘩

告诉我们快跑的这个声音肯定是陆思玲,就算声音可以听错,从窗户外面飞进来火球也不会有错。

本来我是打算往外跑的,毕竟在狭小的空间里我们够呛是黄乾泰的对手,放到大场子里说不定还能仗着人多跟他周旋周旋。可突然如其来的变故却着实把我们的注意力给分散了,一个个像只傻狍子似的傻愣愣的往窗外看。

黄乾泰后背被火球拍那一下子应该挺应受,呲牙咧嘴的就冲窗户外头骂:“畜生!哪里来的?”

说是迟那是快,从破碎的窗户口嗖的飞出来一支条状的东西,一尺来长,一头宽一头窄,不由分说用宽的那头照着黄乾泰的脸上就是一顿划拉。黄乾泰被那东西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的挥舞着手臂在面前驱赶。

那东西上下翻飞,边飞还边用不知道长在哪里的嘴用陆思玲的嗓音阴阳怪气的唱道:“姥儿家狗,吃了就走!姥儿家狼,连吃带藏!”等它唱完,我也看清楚了,飞进来那个东西,竟然是把扫炕用的条帚疙瘩。

我在这里说条帚疙瘩,可能有些看官不太明白。这东西说白了,就是笤帚。条帚疙瘩的材质叫糜子,模样同高粱相仿。农民们播种的时候会顺手在大田周围洒几粒糜子种,主要用途就是扎笤帚。

其实糜子也是高粱的一种,只是穗儿比较散,不像高梁那么紧实抱团。而且糜子碾出来的米是糯的,煮出来的饭有点粘牙,特别好吃,不过产量远远不能和高粱相比,否则就都不种高粱种糜子了。夏天的糜子青杆儿能吃,剥去硬皮里面的瓤松松软软水分充足,笋甜笋甜的,而且甜味特别纯正,经常用来当水果待客。

到了秋天,糜子穗上结粒打籽儿的“挺儿”又长又韧,正好用来扎笤帚。扎成的笤帚大一号的可以扫地,小一号的在东北一般随手搁炕上,打扫落在炕上的灰尘,由于小,所以也被俗称为条帚疙瘩。

相信出生在九十年代以前的看官们,大多数会对条帚疙瘩这东西是恨之入骨,因为基本上都有过调皮捣蛋被大人们用条帚疙瘩揍**的经验。不过我还好,我小时候乖,所以没怎么挨过修理。

据说,老一辈的人家里添置了新条帚疙瘩之后,通常会把老条帚疙瘩扔到灶火坑里烧掉。如果不及时烧,等条帚疙瘩在犄角旮旯里放满三年便会成精,成精之后虽然修不成什么大能耐,不过能够施法让家里人尿炕。

我对条帚疙瘩这东西最深的印象就是小时候在我姥儿家,每次上炕前我姥儿都要嘱咐我先把鞋月兑掉,月兑完之后还会念叨一句:“月兑鞋上炕,条帚疙瘩算帐。”这样念完,我就不会尿炕了。

可条帚疙瘩满天飞这场面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只见这根条帚疙瘩也不纠缠,见黄乾泰已经把脸给挡严实了,自己占不着什么便宜,翻了个个改变了战术,刺溜钻到黄乾泰身后,抡起窄的那头照着**就打,唱的歌谣也换了:“拉大锯扯大锯,姥儿家门口唱大戏!接姑娘请女婿,就是不让黄鼠狼子去!”

黄乾泰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扭过身子就想去抓条帚疙瘩。可这根条帚疙瘩贼不出溜狡猾得很,绕着黄乾泰的身子开始转磨磨,瞅准机会还不轻不重打上一下。

黄乾泰跟着转了两圈没逮着,索性一**坐在床沿上。条帚疙瘩看准时机,顺着对方的后背蹭了上来,喊了一句:“大哗哗,小哗哗,来个且,也哗哗。姨哗哗,舅哗哗,黄鼠狼子回老家!”喊完对着黄乾泰的后脑勺又来了一记闷棍。

这记焖棍打完乐子大了,黄乾泰的裤裆处,居然殷湿了一大片,在洗得发黄的白色病号服上特别显眼。片刻之间,一股浓烈的臊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我站在旁边都看傻了,敢情这根儿条帚疙瘩跟我一样,是在姥儿家长大的,张嘴闭嘴句句都离不开姥儿家亲戚。

我不知道有道行的黄鼠狼子黄乾泰是怎么想的,反正成年人要是当场尿裤子肯定得算奇耻大辱。只见附在吴昆鹏身上的黄乾泰哇呀呀爆叫一声,两眼一翻白直挺挺的栽倒在床上了。

玻璃窗前一阵破碎的声音,蹿进来一只硕大的黄鼠狼子。好家伙,这黄鼠狼子的个头我就不形容了,关键是它这身皮毛,白黄白黄的,在太阳光底下都反着银光。而脸上一块三角形的黑皮,冷眼一看就跟干脆面包装袋上印的小浣熊一样!

这只黄鼠狼子在窗台上踩了一脚,腾空而起直奔悬在半空中的条帚疙瘩,动作快如闪电。条帚疙瘩促不及防,被咬了个正着。这一口又准又狠,我都能听到干糜子清脆的破裂声。

条帚疙瘩吱一声痛苦的申吟,在空中画了两个圈重重的摔到地面上。黄鼠狼子一点也不肯松口,叼着条帚疙瘩来回甩,甩得到处都是鲜血淋漓,如果不是这只黄鼠狼子患有严重的牙龈炎,那么这血肯定是从条帚疙瘩上流出来的。

黄鼠狼子咬住条帚疙瘩死死不放,条帚疙瘩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眼看就要不行。此情此景,让我心生愧疚,虽然这条帚疙瘩来路不明,可它怎么讲也是帮我来的。人家为了我们都已经生死悠关了,我再不出手相助企不是忒不仗义了?

可我想到这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条帚疙瘩吭哧瘪肚的用陆思玲的声音说了一句:“大光哥……哥,澜……姐,陆姐姐托我给你们带个……话,你们不用担心她,她有办法月兑身……她老人家让你们……明哲保身!”

我也顾不得有没有武器,赤手空拳便冲了上去。黄鼠狼子机警异常,叼着条帚疙瘩便钻到了床底下。我彪劲一上来啥也不管,一猫腰跟着骨碌下去。黄鼠狼子见我下来了,拖着条帚疙瘩又蹿了出去,它实在太灵活,我是真逮不着它。

等我从床下钻出来了,黄鼠狼子已经上窗台了。我气极败坏的冲程小波和许老大喊:“快他妈上啊,愣着干啥?”

许老大和程小波这才反应过劲来,端起架子作势要往窗台上扑。还没等他俩靠近,条帚疙瘩的糜子里忽然冒出个火球,扑的一下就给自己点着了。黄鼠狼子没防备,半边身子上黄白透亮的毛被烧了个焦黑,似乎还伤了眼睛,吱呜呜的叫着撒开嘴,滚到一边去了。

条帚疙瘩在火中说了最后一句话:“陆姐姐,你给我的火疙瘩宝贝我都替你使完了。谢谢您老人家把嗓子借给我用,今天我总算把想说话的都说了一遍,值啊!”说完就彻底没动静了。

一把条帚疙瘩竟然死的这么悲壮,还有没有天理了?关建是我还真他女乃妈的感动,心里七上八下不是个滋味。虽然我不知道这根儿条帚疙瘩究竟是什么来头,可肯定跟正被羁押的陆思玲有关系。

我像疯了一样蹦起来老高,伸脚踹向蹲在地上揉眼睛的黄鼠狼子。它没躲开,被我踹了个正着,叽里咕噜的撞到墙根上。我大踏步跟上想踹第二脚,也不知是它是把眼睛揉开了看见我了还是有听风辨物的本事,连滚带爬的闪开,我的脚踹在墙上,差点没崴了。

许老大程小波和安澜见状,也纷纷上前帮我一起玩命跺,跺得这黄鼠狼子没地儿躲没地儿藏,贴着地面抱头鼠窜。眼看安澜一脚将它卷到了窗户底下,许老大腿起鞋落就能把它结果,谁知,这大黄鼠狼子突然尾巴一翘,从腚根子那里放出一股黄烟。

我活了三十年,也没闻过这么恶臭的味道,说腐肉不是腐肉,说粪坑不是粪坑,臭中带苦苦里泛馊,说不出的恶心。许老大离黄鼠狼子最近,差点直接被熏趴,身子一栽歪脚下的劲就松了。黄鼠狼子趁这功夫,蹦上窗台从碎玻璃中间的窟窿钻出去溜走了。

我们几个人顾不得懊丧,以最快的速度挤出这间病房,大口呼吸着屋外的新鲜空气。就连那个大夫和被黄乾泰踢倒的三个男护士都跟着逃出来了。

大夫大口喘着粗气,惊魂都没定,还义愤填膺的说呢:“你们……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啊?我告诉你们啊,今天这个事情如果你们不解释清楚的话,哪一个都不要想走。我……我现在就找我们领导去!”

我也紧倒了两口气,确定把吸进肺子里的那点臭味都吐出去了,才伸手指着病房的门说:“大夫,吴昆鹏还在里边呢,您不怕他被熏死了啊?”

大夫被我说的一愣,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组织那三个男护士进病房去救吴昆鹏。大夫把护士支进屋去,回头带着警告式的口气威胁我们:“你们谁也不许走啊,今天一定要把这个事情解释清楚!”

程小波见他们都进了病房,随手把车钥匙甩给了我:“大光,你们先走吧,我跟你们在一起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留在这里善后,咱们随时电话联系。”

我想了一下,觉得程小波说的有道理。今天的事充其量算是诡异,只要吴昆鹏人不死,谈不上多么严重。一句话也不留就走,反倒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我点点头说:“行老程,这就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你自己小心。”

程小波轻轻一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放心吧大光,这都不是事。对了,你赶紧把电话换了,然后通知我新号码。”

我和安澜许老大跟程小波简单的告了别,便顺着原路往大门口走。刚走出重症隔离区,只见许老大单手护着脑袋一弯腰,惨叫一声:“唉我去!又有猫!”

我心里一翻个,跟着许老大难受,刚转过身想出言安慰他两句,突然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

耳边传来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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