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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血树

安澜的小学规模不大,只有一栋三层高的主教学楼。教学楼后面是一个周长不到百来米的小操场。前面就是学校的大门了。而她们学校大门两边没有院墙,起到院墙作用的是一排小平房。

如果在今天,这排小平房肯定会开满了经营文具和玩具的小店。而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却不是这样。因为那个时候的小学生,基本和歌里面唱的一样:福利社里什么都有,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并且,别看孩子们年纪都不大,可大多数的学生上学下学都是自己走,没有什么口袋里有钱的家长来接送。所以经常会出现一大群兜比脸还干净的孩子,围拢在玩具店的橱窗前一齐过眼瘾,真能掏钱买东西的寥寥无几。

这趟小平房门前的马路上有一条绿化带,种满了青草和我们市街边最常见的柳树。一到春夏之际,便会呈现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欣欣之景,也别有一翻惬意。然而,在安澜上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这里的景致渐渐开始发生变化了。

校门前那排平房中最大的一间开了家朝鲜冷面店,一般这类的饭店,除了冷面之外,还有两种特色菜:一种是直到现在都比较火的韩式烤肉;另一种,就是狗肉。这家饭店所经营的招牌菜就是后者。冷面店的门口,永远都会摆着一只巨大的铁笼,里面关的就是待宰的活狗。为了让所有的食客都知道他们饭店的狗肉新鲜,店老板每天都会在人们上早班的高峰时段宰狗扒皮,引来无数好奇的人驻足观看。

宰狗的地方,就选在这条绿化带中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柳树下。

杀狗是所有屠宰方式中最为残忍的。有这么一种说法,古有汉初三杰中的韩信三不死: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兵刃不死。据说狗这种动物,就有见地不死的本事。只要狗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与地面能够保持接触。狗就有本事接住地上传来的地气,维持自己的生命。所以内行的屠狗人宰狗都会有一套特别的方法:

先用一根铁棍,狠狠的敲打狗鼻子。狗鼻子这个位置类似于人类后脖颈子上的迷走神经,十分脆弱。狠狠的敲打狗的鼻子会让狗进入昏厥状态。趁着狗神志不清的时候,屠狗人会马上用一条尼龙绳或者是细铁丝,勒住狗的脖子把狗吊在树上。狗的身体悬空就无法接到地气,但他还会在空中摇摆,垂死挣扎。接着,屠狗人就会用一把类似匕首的牛耳尖刀,扎进狗的后腿窝,割断狗的动脉放血,直到失血过多而亡。最后才是更加血腥的退毛扒皮,如果技艺高超手法娴熟,狗的四肢在皮毛完全被褪干净的时候还会一跳一跳的抽拙,令观者不寒而栗。

冷面店的老板杀狗无数,整个过程有如解牛庖丁一气合成。而且围观的人越多,他越是卖力的大呼小喝卖弄手段。人往往就是这么残忍,好像能在每一条狗绝望的啾啾悲鸣声中,享受到着无法想象的乐趣。

由于那个时候东北的饭店种类不像现在包容川鲁辽粤面面俱到,现杀现吃的新鲜食材,除了鱼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所以这家饭店现杀活狗的生意就越做越火了,常常宾客满棚一坐难求。不到几个月的时间,绿化带里这棵被用来吊狗的柳树树干上便被狗血染得污浊不堪不见本色了,路过的人离着几米远就能闻到从树干上散发出来的腥臭之气。

饭店开到第二年怪事发生了。初春的季节,本该是万物复苏,四周的柳树都发出了女敕芽。可唯独饭店门口这个用来吊狗的树,却只是抽枝不肯长叶。按理说,树上没了叶子,这棵树十有**就该枯死了。而这一棵柳树,长的比谁都快,没用几天时间,就比旁边同年种下的柳树高出了一大截,粗细也从碗口那么大飞快的长到一个人伸开双臂难以环抱的程度了。树上枝条的颜色变得越发黑红,就好像树干底部干涸凝结的血渍一样,使人触目惊心。

这颗黑红高大又不长叶子的柳树,在这条绿化带中就显得与众不同格外扎眼。更奇怪的是,如果有人不小心碰断了柳枝,或者刮破了树皮。总会在身上或者衣服上蹭到血迹。开始人们认为是凝结在这棵树干上的狗血,可后来有心细的人发现已经凝结的血,是黑褐色的,而蹭在衣服上的血是鲜红的。如里马上在凉水中冲洗,很容易就能洗掉。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棵树里面流出来的血是鲜血。

从此开始,有关这家饭店的流言蜚语风声四起。有人说,屠狗宰羊本来无可厚非,但如此明目张胆必定天怒人怨;也有人说,这是无数死狗的冤灵,聚集于此;更有人说,这棵树长期吸收狗血的精华,成精是早晚的事情……说法林林总总,不一而终。然而归根结底所有人都认为,这家饭店的老板,恐怕就快要遭到报应。久尔久之,来这家饭店吃饭的人是越来越少。饭店从刚开张时的日进斗金变得入不敷出。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也就是安澜上六年级放寒假的时候,饭店的老板突然失踪了。老板的家人报了警,也发了寻人启事四处寻找。老板却始终犹如人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连警察们也束手无策。一直折腾到了来年初春仍然寥无音信。老板不在了,对这家本来经营不好的饭店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没过多久,饭店便关门大吉,人去楼空。

而门前这颗光长枝干不长叶的柳树,也终于引起了园林部门的注意——可是能哪个领导心血来潮微服私访至此,觉得这棵光秃秃的大树实在是影响市容,有碍观瞻。

天气刚一转暖,就来了一辆园林的汽车拉着一棵新树苗,准备将这一棵奇怪的柳树换掉。园林工人操起了电锯,熟练地从这棵树的根部锯了下去。估计工人对这棵树的怪异之处也是有所耳闻,虽然不时有红色的液体随着锯齿的转动喷溅出来,但碍于领导的指示,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活干完。

突然,这位经验丰富的园林工人发现电锯锯在树干上的手感有点不太对劲,似乎树干中间夹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工人把这棵树放倒后,去查看这颗树的断桩,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让他把早上吃的饭都全部呕吐出来。

就在断桩的中心的横截面上,赫夹着一双人刚刚被电锯锯断的人的脚掌!

这位园林工本来就听到过关于这一棵树的诡异传闻,刚才锯树流血的时候他还有点思想准备,可此刻树中居然出现了人体的零件,让他实在无法承受了。他“妈呀”一声惊恐的用手指着断木桩大叫:“这棵树中间长着一个人!”

只片刻的功夫,看热闹的人就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上来,将这条本来就不算宽的马路堵了一个水泄不通。约么能半小时过后,两辆警车,鸣着刺耳的警笛赶到现场。

由于这棵树太大没有办法整体搬运,法医只好再次麻烦这位园林工人在现场就把这棵大树破开。果不其然,这棵的树干的中间夹着一具浑身**的男尸。男尸与树木对接的严丝合缝,就好像能工巧将按着这个男人的所有生理细节在树干中给他雕刻出来的盒子一样,更样是自然而然长在树里的。

经过指认,这具男尸,就是小半年前失踪的朝鲜冷面店的老板。

饭店老板长在这颗树中间,谁也不知道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就连警察也没给出最终的调查结果,这件事情成了那一带有名的悬案,直到今天仍旧被人们津津乐道。

而那棵树原来的地方,就再也种不活别的树苗了。来一棵死一棵,最后园林部门没办法,就在那个位置栽了一株假树,从此四季长青了。

安澜讲的这个故事时斌听得是津津有味,他也不问问真假,就摇头晃脑的赞叹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哇。”那模样活月兑就是一个老学究。

安澜也有些得意洋洋:“怎么样?你妹妹我还算有点见识吧?”

时斌竖起大指,夸奖道:“不错不错,我妹妹算是个女中豪杰。”

这俩人,讲了个故事就成兄妹了。

我们三个人说话的功夫,车就开到了城西建材市场。这个建材市场与城东不同,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单从外边看起来,简直就是个破烂摊,好东西放在这个市场里都显得不值钱。但可能是由于人们购买习惯的原因,这里就是一年到头人气高涨,些装修豪华规模庞大的新建建材城只能干气猴。我们品牌在这里设的专卖店虽然只有二十平方米不到,也就城东五分一的面积,却月月销售业绩都名列前茅。

城西专卖店的店长领着我们去了一家卖沙发的档口,找到了那位号称“活鲁班”的胡师傅,他正坐在一张沙发上闭目养神。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位面儿大谱儿阔要钱多的高人:只见他五十来多岁不到六十的年纪,皮肤黝黑而粗糙,一脑袋羊毛卷。细看的话,五官中还透着一丝丝清秀,有点说不出来的书卷气。

既然我有求于人,便客客气气的主动开口:“您就是胡师傅吧!我是某某地板的总监,您叫我小陈就行了。我是特意来接您的。”

胡师傅抬了抬眼皮算是跟我打了招呼,大大咧咧地说:“小子,我可告诉你,五十块钱铺一平方米。你要是不还价的话,咱们现在就走。”

我说:“不还价,绝对不还价。如果您要是铺得漂亮的话,我给您涨到六十,算是给您折腾大老远的辛苦钱。”

他一听,马上从座位里站了起来:“好,痛快。咱们现在就走。”说完就随着我们来到了停车场。

胡师傅看到了我这辆刚被撞坏的福田面包车,似乎有点不满意了:“怎么接我你就开着这么一辆破车来的?”

我还没说话,旁边的安澜忍不住了:“我说你不就是个木匠吗?哪来的这么大谱。你就算年纪大点儿也不能不尊重人啊!奥迪好不好,你爱不爱坐?告诉你,城东建材城停车场里停着呢。就是不给你坐,你能怎么样?”

胡师傅看了看安澜,居然笑了:“这个小姑娘的脾气我挺喜欢。我告诉你,木匠和木匠不一样。行了,冲你面子,咱们别费话了!走,先上车,路上我给你说道说道我们木匠门儿里的门道。”说完,伸手拉开了面包车的侧门,径直上车。

看着这三个人上了车,我也坐上了驾驶位。可是,我心里隐约约地觉得,这个胡师傅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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