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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玉珠见到笑春时,是她第一次如此细细打量这个身材瘦小的小丫鬟。跪在地上的笑春进府一年,非是嫲嫲们调、教的一等丫鬟,想是第一次接触嫡长小姐,进到这个屋子里后不管是神情还是说话的声音都显得畏畏缩缩。不过就是这么个内心深藏野心的丫鬟,在那场噩梦中,最后成为了同沈云楼身份一样的七皇子妾室。

真是沈云楼的好丫鬟。沈玉珠眸色微暗,这主仆二人共侍一君,最后居然能将沈云楼给撂下,不过也是沈云楼自己傻,痴人做梦妄想七皇子立她为正妃,疯言疯语着甚么情爱平等,一直以为便觉着自己走出去,就是所有爷们儿眼中的神女湘妃。

跪在地毯上大气不敢出的笑春可不敢抬头看上方的大娘子,眼观鼻鼻观心的乖乖道:“奴笑春见过大娘子,因昨日楼娘子疾病未愈冒犯了大娘子和先生,清晨心神方好便唤奴前来,只是昨夜不小心淋了雨不能马上过来特意唤奴赔罪,望大娘子看在杨姨娘的份上千万勿怪。”

随着她话音刚落,气氛倏地一变。侍书侍语冷眼瞪着感受到这气氛变化瑟缩起来的笑春,简直作死。

沈玉珠唇角微勾,慢慢道:“杨姨娘?我沈府中可有姨娘这人?”

侍语机灵,虽怒目瞪着不知所措的笑春,却立马接过沈玉珠的话:“却是这死丫鬟胡说呢大娘子,虽说是楼娘子的生母,可郎君从未提过将她提为姨娘,想是新来的下人不知规矩,理应处罚才是!”

沈玉珠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笑春闻言哆哆嗦嗦起来。她便知了,方才这话哪里是她会说的,且不看她这副畏缩的模样,便是那三言两语就能将话说的漂亮的怕也是沈云楼教的。此时的笑春,不过比她还年少两岁的丫鬟,比之日后的她尚且不够看。

笑春只是照着她如今服侍的娘子吩咐的话说,却不知竟然惹来大娘子的不悦,顿时心惊肉跳起来趴在地上求饶:“不……大娘子,奴错了,奴知错了……”

沈玉珠看她被侍语的话吓的慌神,说出来的话都糊里糊涂的,也没什么心情继续看她如此下去,道:“我沈府中只有一位女主人,便是我阿娘钟氏女,你既胡说出杨姨娘这话,我便好好教人让你知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笑春一身冷汗这下彻底软了身子。

沈玉珠示意侍书上前,柔声道:“拖下去,给她长长记性。”

侍书笑着答应:“极是,奴定让她好好铭记在心。”

笑春心中涌上丝丝寒意,眼中恐惧尽出流露,在她听到大娘子的柔声话语中的意思后便一时忘了规矩惊怕的抬起了头,她终于看见了沈府最嫡出最受宠的娘子是何模样了!美人如画,目似点漆。明明……明明声音温柔如丝竹悦耳,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寒。

她原以为,受宠的大娘子,应当就是个娇娇俏俏的心思单纯无邪的美娇娘而已,她真是后悔听了楼娘子几句好话,什么再受宠也必定不能随意处罚下人,定会惹郎君不喜。什么奋起反抗,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侍书怒她居然敢无礼直视大娘子,冷眉似弯刀,让外面守候的丫鬟马上将她拖走。

一双眼目,满是惊惶。笑春现下才明白,大娘子便是大娘子,不管她是知书达理还是骄横,她是这沈府的嫡长娘子,无论是她说的,还是她做的,都能称她为礼!

后悔不过为时已晚,不管笑春时如何的惊怕都没有影响到任何人,也正是听着外面被人堵了嘴,棒落人身上的钝声,沈玉珠像是真正清醒了一样,这些后来的人啊,一个一个当初那么嚣张得意,而现在,却不过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都能碾死的东西。

于是,嫡长娘子院里侍候的下人都知道了,自昨日起,庶娘子沈云楼彻彻底底的得罪了他们的大娘子。以前的不闻不问,庶小娘不过是沈府里一个沉默的存在,而今胆敢撞上来送死,不过一句话大娘子照样能将她治的死死的。也正是今日这时,沈府的下人方知晓,娉娉袅袅的大娘子正渐渐初露锋芒了。

整治一个庶女对沈玉珠来说,不足为提,是以在侍书给她为她系好她阿娘绣的香袋后,迎着大好春光腰肢款款漫步去给最疼宠她的阿爹阿娘请安,顺便重新认识一下那个正值叛逆的阿弟!

钟氏刚刚得知,她长女玉娘发了一通有史以来对莫不理睬的庶女的火气,听完鞠容的话,用手帕轻轻擦拭干净微湿的嘴角淡淡吩咐道:“你且去,将那仆人堵了嘴,一并废了。”沈云楼算个什么东西,派了贴身丫鬟惹怒玉娘,又私下叫了与那丫鬟交好的仆人偷偷去找郎君为她做主,敢算计她的女儿,定叫她尝尝自己作的恶果!

鞠容是沈氏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后嫁了沈意身边的侍童,如今同样也是三十多岁的女妇了。在沈氏生下沈玉珠后,又做了她半年的乳母,吃的正是鞠容第一胎最好的女乃-汁,倒让她自己的孩子长得比旁人瘦弱,可见其忠心。

想到她精心照顾了半年的幼时的大娘子,鞠容心中又软又暖,大娘子懂事后晓得了自己当初吃了最好的女乃-汁,使得她第一个长子比老二都要瘦弱后,都会向沁娘子便是她的阿娘沈氏撒娇,不时的让沁娘赏赐他们家一些,挑的东西也正是恰到好处,正逢他们都需要的,让人暖心暖意,知道她是惦记着他们的,能这样对待下人的大娘子正同她服侍了好多年沁娘一样好。

想到好的,自然又想到不快的地方,那不快的自然是那该死的丫鬟嘴里提到的杨姨娘,鞠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在她面前,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仆人心中几分恶心。什么杨姨娘,何来的杨姨娘,不过是当初费尽心机,放着寒门子弟的正规娘子不当,宁愿借着某个大臣的阴谋被送进来的女娘!

吐出一口浊气,鞠容在下面人收拾干净石板地后,去了厨房又端了晨食在回去的路上正好遇上携了七八个丫鬟的大娘子,其中三个则是她的贴身丫鬟。

大娘子今年正是亭亭玉立十三余的年纪,清晨微光,庭院小路上繁花簇拥着她,显得时光格外寂静美好。

沈玉珠今日挑了件月白底色,蓝线刺绣的风信子花上面缀了颗颗洁白无瑕的珍珠,裙摆袖口皆是金丝线的绣纹衣裙。腰身用一条蓝色镶玉的腰带束着,一头云鬓秀发弄了个极巧致的发式,同样是洁白的丝带再紧紧一束垂在挺翘的臀-部上,更显出小娘子们格外羡慕嫉妒的纤柔腰肢。她两条细腻白女敕如玉芝的手腕上各自戴了一只玉质通透细腻的血红丝样和翠色的玉镯,偶尔在行走间露出点点手腕,玉镯也因此总能吸引人的目光。

“大娘子真是一日大过一日,出落的越发好了,美人如画指的便是咱们的大娘子了,女君您说是也不是?”鞠容令人摆放好晨食后,走进另一间屏风相隔的内室,一脸慈爱道。

沈玉珠眉眼弯弯,一点也为掩饰自己闻言内心散发出的愉悦,女子天生爱美,且这是宠爱她的钟氏面前,何须遮掩那些对外人才用的虚伪,该如何便如何,若不是府里有扫兴的人在,他们一家人当真是比天子脚下大多将臣之家要其乐多了,且她阿爹阿娘十年恩爱如一日,比之平常夫妻,又是朝中重臣,已是难得了。

因是在家中,并无外出又无语她交好娘子的宴帖,是于她无需穿着过于繁重,且因她喜欢在家中着舒适干净不失雅致的衣物,发上仅戴了两支簪子,身上饰物却无一不是精心订造的,价钱自然也是极贵。钟氏自己本身就是个极其古典雅致的美娘子,人到中年依然染有不凡风韵,她一直认为无论悦人与否,为了自己,为了不遗憾年华,在豆蔻之年本是美丽娘子的沈玉珠,该怎么装扮便怎么装扮,同时自己和郎君拨给女儿的脂粉衣物的用例极其大方,有时大方的都令沈家唯一的嫡子沈玦小小的嫉妒一下。

沈玉珠偎依在钟氏怀中,只管甜甜的对阿娘笑一笑,像小猫似的蹭一蹭,撒一撒娇便暖的钟氏心坎软乎乎的,春日微凉,室内此刻却是不用香炉,都能感觉到满室的温暖柔情。

沈玉珠蹭在她阿娘怀里不肯离开,听着阿娘的软软细语,对阿爹阿弟的念念叨叨,微微转过头把脸抵在钟氏肩上,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默默流出的温热泪水,小心翼翼的借着她阿娘的肩坎儿偷偷沾干了水渍。这么好的阿娘,她当初……是怎样不孝的令她因自己伤心垂泪呢。

“我的玉娘,这么大了还赖在阿娘怀里,羞也不羞?”话是这样说,钟氏却没有丝毫要赶女儿的意思,这样亲昵在玉娘日渐长大后,极少出现,便是有那么一次,都会让钟氏和沈意回味许久。

比起现在越来越让人操心的大郎,玉娘简直是她和郎君的小心肝儿,小珍宝。

说起曹操曹操便到,屏风前人影一晃,一个可见清俊轻狂的少年郎便走到了屏风后面,黑色锦衣不染铅尘的白色鹰头绸缎长靴,腰上别着一圈牛皮制的鞭子,细细看去就能发现那漆黑的鞭子略带隐隐暗红,上面点点光泽是他让人特意合制了娘子女红的花针在上面,整整一根不说一般人去触碰,怕是要烂手的,偏他似无恙的挂在腰间。

“我说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用食,原来是阿姐你在这儿向阿娘撒娇。我瞧着,倒是同两岁稚女无异,都憨憨傻傻的。”沈玦轻笑着道,一点也不顾他阿娘瞪着他恨不得揪着他耳朵狠狠转几圈的眼神,嘲笑比他年长两岁的阿姐。

头抵在阿娘心口的沈玉珠听到突如其来的少年嗤笑的话语,却没有半点不悦,她带着笑意朝沈玦看去,目光柔柔的,让等着看他阿姐白女敕的小脸气的似抹了胭脂般的红,却没想到是这幅情形的清俊少年瞪大了一双清澈的眼眸,这可不对,要是以往,阿姐早就过来拧他耳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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