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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鸠杀

蔓儿离开了,整个大殿只剩下皇上一个人。一个紫砂壶,一个竹筒茶杯,静静的安放在桌案上,他看着眼前的奏折,许久什么内容也看不进去。

起身到了窗前,目光透过支起来的窗棂看向窗外那一棵玉兰树,白色的花朵开得如火如荼,浓郁的香气散发出来,沁人心脾。

心中蓄积起来的怒气仿佛已经随着刚刚那一杯茶而消散,一句话闪现在耳边,“皇上,这窗外的玉兰树也是不错的茶叶呢。等到大朵大朵开放的时候,蓝蓝采摘一些来,到了冬天给皇上泡茶,有驱寒的功效。”

他烦躁的回身到了桌案前,目光落在那紫砂壶上,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依然是唇齿生香的感觉,一口气,他喝完了满满一壶的茶,却犹自感觉意犹未尽,离开行宫三日,他想念她泡的茶的味道。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从脑海中涌出来,拿起那个竹筒茶杯,看着上面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竹影,洒月兑飘逸从每一道笔锋中透出来。是冷飞的笔墨,他知道这个儿子的性子,淡漠权贵,醉心于山水,却性格高洁,很少求人。

今天冒着危险坦言事实,还是第一次,难道他真的喜欢卿兮蓝?悠远的目光落在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记忆打开了闸门。

“皇上,怜儿病弱,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还请皇上回去吧。”怜贵嫔殿门口,他已经是第十次来探望病情了,依然被拒之门外。

他简直要疯了,越是这样越是想要看看她如今的模样,自从一场疟疾来临,怜贵嫔感染了病症后就被隔离了起来,他欲罢不能,尤其是每晚临睡之前听不到她的琴声就辗转反侧,一次次前来探望,都是无功而返!

“怜儿,朕求你了,不要不见朕,你知道朕不在意这些,朕想要见到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朕喜欢的是你这个人。”皇上低头,语气软了下来。

“皇上,臣妾已经病入膏肓不成人形,求皇上给臣妾一些尊?

??,臣妾知道自己日子不远了,就给皇上您弹奏一曲吧。”隔着殿门,悠远缠绵的琴声飘出来,一声声重重敲击着他的心,赫然是《杜鹃泣血》。

他听得出来,她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对他的渴望与希冀,对仅仅几岁孩童的眷恋和不舍……

“啪。”琴声骤然停住,弦断的声音撕扯着他的心,他失声叫道,“怜儿,怜儿,你怎么了?”

“皇上,没事。也许是闲置的时间久了,琴弦这么不经弹,臣妾累了,皇上请回吧。”女人柔若无骨的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痛苦与悲痛,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嗽,震动着他。

他知道她心意已决,转身就要离开。

“皇上,我们的飞儿就拜托给皇上了,臣妾不求他能够达官显贵,只求他能够平平安安。”怜贵嫔的话从身后传来,他心头一疼,低头离开。第二天,传来了怜贵嫔夢了的消息。

他固执的认为是那把琴惹出的祸端,于是摔了琴焚烧掉,谁知飞儿跪在火堆旁,抢出了琴。对这个孩子,他总是怀着一抹特别的感情,所以早早的封了王位,建立了王府。

皇上的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压抑着,怜贵嫔曾经陪伴着他的日日夜夜盘桓在脑海中。

殿门口,张宪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轻轻禀告,“皇上,昭南王已经接受了圣旨,捧着酒去了刑台,可奴才总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劲,感觉怪怪的,奴才担心……”

昭南王离开时的神情,他说不上哪儿不妥,就是感觉到怪异。皇上站立在窗前的身影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张宪叹了口气,低头退了出去。

刑台上,白日的热气逐渐消退,可被炙烤了一天的青石板散发着腾腾热气,依然蒸腾着烘烤着。卿兮蓝靠在柱子上,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力量在一点点抽走,她闭上眼睛,卿雨是否按照她的话做亝做了呢?

皇上有没有喝了那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此次必须选择逃月兑的方式才能保住自己一命,她一定会想办法易容之后再次进入宫廷!

打定主意,心情轻松了一些。冷飞手中捧着托盘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站到了她面前。

巨大的黑影瞬间笼罩而来,卿兮蓝一惊,缓缓的眯起眼睛,看到站在眼前的冷飞,重新闭上,好似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捧着毒酒,是来催命的?她认得他手中的酒壶,皇后在诛杀菱翠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样高脚金色的酒壶,明明是精美玲珑的东西,偏偏装着嗜血毒杀的液体,既然要杀人,为什么还要用这么美好的东西?

冷飞站在她面前,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被汗水浸透的脸上,尤其是那被汗水浸湿之后一绺一绺的头发上,疼惜从心头蔓延开来,他放下手中的托盘,手抚模上了她的脸颊。

触手细腻的感觉,让他心头不停颤动着。知道她没有睡着,只是不愿意看到他。

手指摩挲着她的肌肤,一下一下犹如摩挲着珍贵而不愿离开的宝贝,许久才慢慢说道,“蓝蓝,刚回来就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不是我的本意。

昨日我和梅妃就提出了拒绝月家婚事之事,父皇大怒,一早就下令返回行宫。我以为既然事情已经挑明,索性破釜沉舟。父皇即使怪罪下来,也会怪到我的头上,谁曾想父皇竟然……”

卿兮蓝对于皇上来说,不是可有可无之人。

去菩提寺烧香这几天,原本喜欢喝茶品茶的皇上极少喝茶,他费尽心思泡上一壶上好的茶,入了皇上的口,也只是换来轻微的皱眉而已。

他以为,时机已经成熟,即使怪罪,皇上也会把怒气发在自己身上,却不想错打了算盘。

卿兮蓝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看着他,冷笑道,“谁曾想?你是昭南王,是皇上的儿子,难道皇上会因为一个桩婚事杀了自己的儿子?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杀了你,皇帝圣意被儿子忤逆之事不就传出去了吗?

月家会善罢甘休?所以不管你犯了多大的错,哪怕你占有了我,皇上也不会杀了你,而被你拉出来垫背的我,从头始终都是个牺牲品而已。”

她好好的呆在行宫中,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被拉出来?好,即使她对二皇子曾经有过刹那间的动情,可她一再强调过,他们之间不可能,永远不可能,他明明是故意的!

抚模着她脸颊的手,骤然间停下来。冷飞注视着她喷着火焰的黑色瞳孔,愣怔了片刻。这双眼睛,此时犹如落进了千万道阳光,闪亮愤怒,灼灼逼人。

曾经如水的清澈不复存在,他心头的疼痛仿佛被瞬间撕裂了,口子大了起来。

“蓝蓝,你误会我了,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他想要解释,可看着那犀利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所有的话咽了回去,喉咙用力翻滚着,失控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

“蓝蓝,我真的喜欢你,这种喜欢也许是从在梅香殿看到你开始,也许是从后来的接触中开始,我无法遏制这种喜欢,甚至是一刻看不到你都有想念。所以我冒着危险违抗父皇的旨意,不是一时之间的心血来潮。你一定要明白我的心意。”

他真诚说着,目光迎着她眼睛中团团燃烧的火焰,毫不避讳。

心意?卿兮蓝转脸,不再看他。

是,她能够感受到,曾经细微的观察到她的手被割伤了,在昭南王府摘合欢送茶杯,在前来行宫的道路上送点心,教骑马然后送琴,整个过程她此时回想起来,仿佛是眼前的男人在刻意编制的一张网,一张温柔的网!

等着她毫无芥蒂的钻进了他的网中,他再毫不犹豫的给她重重的一击,直接借着皇帝的手要了她的命。这,就是他口中所谓的喜欢,他的心意?

她嘲弄的勾起唇,冷漠说道,“二皇子,及时蓝蓝明白又如何?人生在世,有命才能谈其他,没了命,你让我记住什么?”这话犹如一柄锋利的剑插入了昭南王的心中,望着她的目光一疼,温润的脸抽搐着,逐渐垂下了眼帘。

弯腰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卿兮蓝听着那酒水注入酒杯的声音,握紧了手中的刀片。他要动手了吗?如果真的动手,那么她就不客气了!

一杯酒端在冷飞手中,他看着她,“蓝蓝,不要怪我,真的不要怪我。父皇怪罪你,我事先真的没料到,如果知道,我绝不会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你……一定要明白我的心意!”

似乎身体内压抑着强大的悲痛,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才把那话语说完。卿兮蓝听着,心里飞涨起来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

说着喜欢,却端着毒酒,想要用这么甜蜜的方式让她死去,冷飞,绝对是第一个!温润如玉,淡雅君子?什么东西?她摇了摇头,一颗泪落下来,她为自己在流,为自己轻易的信任一个人而流。

“让我抱抱你。”冷飞白皙的手紧紧捏着酒杯,突然俯身,胳膊连同珠子一起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依然是温暖的,可是卿兮蓝的内心一片冰凉。就是这样温暖的怀抱,才让她逐渐迷失了自己!

“昭南王,来吧,我不会怕死的。请你,不要抱着我,因为蓝蓝作为一个将死之人,受不起。”她一字一顿,压抑着心头的酸涩,艰难说着。

“蓝蓝,我怎么舍得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的!”冷飞在她耳边呢喃着,骤然放开了她,仰起脸,手中的酒杯送到了唇边。

卿兮蓝还未曾震惊中清醒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赫然发现,冷飞手中的酒杯空了!他喝下了毒酒,他竟然喝下了毒酒!

不……卿兮蓝只觉得如五雷轰顶,尖叫一声,握紧了拳头,手中刀片割裂着她刚刚愈合的肌肤,疼痛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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