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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女王出帝歌

后头要转场了,沉重朝局戏份暂时结束,再走爱情道路,大神戏份还是不少的。

抱歉还是断更三天了,在外面就是没法码字,拖着死重的电脑出去,再死重死重地拖回来。

我肥来了。

……

------题外话------

女王出帝歌。

大荒历三七三年四月。

身后那人默默地跟上去。

她凝视良久,一转身,“走吧。”

身后帝歌城墙巍巍,国师旗的旗杆,孤而高地矗立着,迎风发出铮铮低音。

她顿住。目光终于掠,一眼看清那人长相,眼神一闪。

“她也许能帮你找到人。”

“走开!”

“来送个人,之前和你几次要说,一直没空说,我这有个人,需要出帝歌找人,武功不错,正好和你一起。”裴枢快手快脚塞过来一个人,“和你一样,加塞儿的,说是我未过门的哥哥的师傅的的女儿……”

“你来干嘛?”她皱眉,心想这回出京身份这么隐秘,特意选了这个时机,怎么还是给裴枢这家伙知道了?

在她皱眉之前,那个家伙低声且快速地道:“别骂,被发现。”

身侧忽然被人重重一挤,侧头一看是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斗笠下那双飞扬的黑眉,让她立即认出了是谁。

如果不能在女王旗之侧,升起那面白山黑水旗,不见也罢!

那小兵一直盯着女王旗——大半年前再见女王旗,今日一别,未知何时能再见?

押送官恶狠狠想着,这小子一路上安分便罢,真要不安分,回头自己完成押送任务,回帝歌总得有奖赏,说不定还能见女王一面,到时候狠狠参一本!

但他也不敢管,因为这位是加塞儿进来的,据说是玉照龙骑英大统领的弟弟的的外甥的邻居,跟着走一路是要回玳瑁的,不承担任何押送任务,不负责任何安全保卫,并要求尽量不要管束……总之,得罪不得。

走在最前面的押运官,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兵,有点不满也有点纳闷,现在的女王治下,居然还有人敢这么惫懒无聊。

帽檐的阴影下,小兵的肌肤如水透明,眼珠子乌黑地从城头鲜红的女王旗上掠过。

人群中,有一个小兵,懒懒散散走在最后,帽子戴得有点歪,盔甲系得有点斜,时不时抬起眼看一眼四月便已经火辣辣的太阳,将帽子又往下拉拉。

四面百姓默然观望,知道这是帝歌叛乱中,被流放的帝歌罪囚。他们将要穿越大半个大荒,一直抵达黑水泽,在那里接受玳瑁的监管。

大荒历三七三年四月,戒严很久的帝歌,终于缓缓开启了大门,大队大队衣衫褴褛的人们,锁枷戴铐,从城门中列队走出,身边跟着押送的士兵。

大荒历三七三年,帝歌诞生了历史上最富有争议也最拥有实权的女王,她被那些畏惧痛恨她却再不敢反抗她的贵族们,私下称为“血腥疤脸”;她被帝歌百姓悄悄称为“我们最美丽的那个姑娘”。

大荒历三七三年,帝歌并不知道,自己的历史在走向一个折点。

大荒历三七三年,帝歌朝堂在瑟缩和战栗。

经过了一日夺帝歌,再经过帝歌内乱的女王,再也不是众臣心目中,当初舞明台广场红毯上那个明媚却天真的女子,更不是风雪之中被逐帝歌的凄凉女王,她脸上的疤痕似乎在提醒着所有人——这是血与火交融的一路,伤痕有多重,人命与心思,便有多沉。

这样白布包着脸过了一个月,众臣对女王“毁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某日女王顶着一张疤脸出现在朝堂之上时,所有人都毫无意外之色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那张凸凹不平,一道深红大疤横贯整个脸颊的脸。

在那段帝歌动荡的日子里,女王一直白布包着脸,高坐御座之上处理政事,有流言出来,说陛下在叛乱当日,力抗叛乱者,脸上受伤,容貌已毁。

景横波下令将这些人,全部发放帝歌附近一处隐秘工场做苦力,在那里训练并洗脑完后,将全部打散,收编进帝歌三大军。这些人不是那些豪门的家奴,也不过是招来的护卫,不必赶尽杀绝,倒从此充实了帝歌的戍卫力量。而从她这一代开始,豪门家族的护卫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家族私军,从此再不存在。

至于那些数量可观的家族私军,是这次叛乱拔起的另一处毒瘤。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各个家族以家丁护卫名义豢养的私军,加起来竟然是这么庞大、足可动摇帝歌的一支军队,如果不是亢龙玉照和横戟一直都掌握在女王手中,这场帝歌内部的叛乱,到底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有时候景横波也庆幸大荒的独特格局,让她在一路放逐中,铺垫了周边国家部族的关系。所以帝歌的动乱,就被锁在帝歌之中。否则换成任何国家,中心一乱,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来自各地的割据力量,和有异心的大将的反叛。

拔毒瘤后患深重,是因为往往拔不干净,引起后续连绵,压力之下功亏一篑。但如果拔得彻底,所有人都被清扫出来,那些人便失去了后续的力量,难以再掀起巨浪。哪怕一时瘫痪,终究更多无辜有才能的人在,三两年之内,终究能恢复。

整个帝歌朝廷都在震颤,那些没有参与叛乱的官员们,在更加畏惧天威更加勤恳从事的同时,也在庆幸女王恩慈——虽然引出叛乱者的布局凶狠不羁,但后续并没有嗜血残忍,除了几个负隅顽抗,贼心不死的首逆被枭首弃市外,竟然大多数人都没有杀,相当一部分从逆子弟被流放,一些糊里糊涂参与进来的,或者被迫参与的,经过有司审查和口供对照后,竟然还能重回朝廷效力,只是再不能回到原先职位,需要从头做起。但对那些死里逃生的人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历来大逆罪,不论轻重,株连九族,血流成河。女王高高提起,却如此轻轻放下,令众人意外之余,也轻轻舒了一口长气——如此,帝歌朝廷虽然动荡难免,但最起码,不至于彻底瘫痪了。

半个帝歌在哭号,半个帝歌在欢笑,景横波下令,抄没的贵族家产,一半纳入国库,一半用于帝歌百姓谋生、就学、就医之用,并设官善堂,以豪门家产赡养十岁以下、七十以上无以为生者。

一时帝歌大狱人满为患,横戟、亢龙、玉照三军日夜城内外守卫,将整个帝歌封锁,许出不许进。

参与叛乱者帝歌权贵十二家,主事者连同男丁全部下狱,封爵剥夺,家产全部抄没充公,但罪不及妻女。其余从逆者,视罪行轻重,酌情处理。

那些马蹄腾飞的光影里,是一座座高门的坍塌,一群群贵族的下狱,一声声悔恨的哭号,和一车车满载的财富。

自那日起,帝歌飞马未绝。

有人愿意以天下燃起火焰,吸引飞蛾来扑,一把火烧尽嘴脸丑恶,见人间争夺真相。

有人还想出来后召唤私军护卫自己逃走,然而一看已经被玉照龙骑和横戟军占满的广场,甚至连亢龙军都赶了来,便知从头至尾,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玩弄的小丑。

裂开的那个长窗,是唯一的逃生通道,有无数的士兵看守,想要从那里爬出来,先交上自己的家主徽章印信,然后在士兵看守下,写下认罪书,和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资源势力盟友。

有了缓冲才有了变数,景横波只打算给他们生死的抉择。

那些还准备联合抗衡,对女王加以威胁,合纵连横以求扳回一局的大臣,在烧到眉毛的火焰面前,在女王毫不犹豫的杀气面前,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智计和心机,高呼惨叫,立即求饶。

惨叫声不知道是惊慌还是意外,习惯了先威胁再谈判的大臣们,直到今日,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凶狠决绝。

蓬一声,大火立即席卷了这些帝歌最高贵的人们。

窗外侍卫手持火把,满泼桐油,根本不在乎这殿中聚集了多少跺跺脚帝歌地震的权贵,不在乎这些人全部加起来可以令大荒动乱,就如准备烤一排乳猪般,女王一声令下,连一二三都不数,火把便掷了进去。

一场未及燃起的玉照宫主殿大火,灭了参与叛乱者心中的熊熊之火。

三七三年三月十一。

……

“都烧了。”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景横波轻描淡写一句话,便让他们眼前一黑,觉得果然是疯了。

有人吸一口气,互相看一眼,觉得此刻还未到绝地,应该联起手来,和女王晓以利害,好好谈判。

为了拔出他们,毁过半朝廷,毁女人最为重要的无双容貌,她难道真的疯了?

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又来了。

众人盯着金缸上的女王,火光里她衣袖飘舞,姿态笔直,但脸上鲜血横流,肌肉翻卷,容貌已毁。

这一场动乱轰动京华,谁也不可能捺下,女王的这种做法,也表明了不会遮掩,那么明日朝堂之上就会空出一半,五司主相副相、各级荣勋及其后代,帝歌豪门贵族之后……大荒朝廷五去其三,何以称王?

任何一个初初继位的王者,都不会如此重手拔毒瘤,哪朝哪代没有野心家?没有被驱使的朝臣?可水至清则无鱼,朝政要维持,朝堂要运转,国事要处理,家国天下还是要靠臣子来撑,聪明君主都会选择徐图缓之,区别对待,为什么要这样连根拔起,余地不留?

这一着虽凶狠精准,却一定会令大荒元气大伤。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霍然抬头,眼中是同样的不可置信——为什么?

菜市场变成了墓地,一片死寂中,有人申吟般地道:“为什么?为什么?”

原来他们都不过是被引出的蛇,落入网中的兽!

原来女王是要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原来王位和轩辕玘都只是丢出的饵。

原来从头至尾都是女王的局!

毕竟都是官场模爬滚打出来的人,一时利欲熏心冲动过后,看一眼眼前局势,再看一眼殿外爬起来嘿嘿笑的轩辕玘,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众人都觉得脑中轰地一声。

隐约淡白的晨曦里,那当先的旗帜一白一黑红,似乎是玉照龙骑和横戟军的旗帜。

第三眼看见大批大批黑色的人流,潮水般涌上洁白的殿前广场,黑色洪流和深红火把交织成华丽的重锦,在视野的那头厚重地铺开去。

第二眼看见趴在窗口的无数侍卫,手持弓箭,高举火把。

透过长窗,第一眼看见的是原本应该躺在帐幔下被踩死的女王,她依旧血流披面,形容可怖,立在殿门前的金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唇角一抹笑,懒散而危险。

然后他们就睁大了眼睛。

“轰。”一声巨响,正伴随着他的尾音,殿中人听得声音似在不远,都愕然住手回头。

轩辕玘跌在地下,景横波挥挥手,立即有护卫上前将他扶起,轩辕玘笑得也很大声,“确实啊,我省事,不过,你们事儿就多了!”

而殿内争吵殴斗未绝,蓦然砰一声,轩辕玘不知道被谁踢中,撞在窗子上,哗啦啦撞破长窗,跌出了窗外,里头发出一阵哄笑声,有人大声不屑地道:“少了个胳膊,就是省事!”

密密麻麻的宫廷侍卫,已经一步步逼近,缩小的包围圈里,这些满身累赘金玉,毫无斗志的私军,纷纷合作地放下武器,被一队队押了下去。

但他不会有机会懂这句话的意思了。

一个站得离她略近的私军,听见了这段对话,愕然盯着她背影。

景横波舌忝了舌忝手指,走了,假血里有糖和红曲,怪甜的。

无奈之下,也只得借机出此下策。禹春想到万一主上看见这样的脸,信以为真……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禹春苦着脸不敢答话了——姑女乃女乃说得轻巧,哪里知道教一个代替品的难处,要短期内模仿一个人容易,但真要能在所有熟人面前取代,非得长期的接触和调整才行。当初邹征也是私下培养了很久,而且国师清冷高傲,深居简出,寻常人为他气质风神所慑,根本不敢仔细抬头观察,相对容易蒙混。偏偏这位女王,走遍大荒,见过的人极多,又为人亲切,容颜美丽,让人想一瞧再瞧,瞧过后印象深刻,可以说三五年之内,要想培养出个二代景横波,比登天还难。

景横波白他一眼,“谁叫你们短期内教不出一模一样的?”

禹春似乎叹息一声,咕哝道:“好端端的非要弄成这样,哪怕是假的,瞧着也觉得心惊胆战的。”

“糖放多了。”她无所谓地道,“粘腻腻的。”

她按了按自己的脸,身后禹春在问:“您觉得怎样?”

贪欲,真是骗人设陷害命夺国之必备法宝。

景横波回头看看殿内,争吵仍在继续,她唇角扯出一撇讥嘲的笑。

“约莫一刻钟后。”

“什么时候抵达玉照宫。”

“裴帅和英帅已经会合。”

景横波匆匆从殿内侧门出,看也没看那群被包围的家族私军一眼,一边向外走一边问身后禹春,“怎样?”

有人辨认半晌,惊声且疑惑地道:“女王?”

身后又有脚步声,似从殿中传来,众人再回头,便看见一行人不知从殿中何处转了出来,当先一人血流披面,看着甚是可怖。

前后反差太大,有人惊得“哐当”一声,掉了抱着的包袱。

家族私军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刚才还显得畏畏缩缩的护卫,队列整齐,武器齐全,盔甲鲜亮,目光冷漠地从各处道路宫阙中涌出、逼近,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已经形成了包围。

大部分私军还守在殿外,殿内狭小,能进去的人有限,那些人在附近搜刮完了东西,抱着鼓鼓囊囊的东西集合,一个个累得直喘气,也舍不得放下沉沉的包袱,听见脚步声霍然回首,就看见刚才被远远驱赶开的宫中侍卫,不知何时再度聚拢来。

当然更不会晓得,就在殿门关上那一霎,黑暗中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自然也没人注意到,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悄悄关上了。

堂皇大殿忽然成了菜市场,冷嘲热讽遥遥相对的文吵,渐渐变成捋袖子挥胳膊亮刀动剑的武吵,刀枪相撞的叮叮轻响和各种极尽刻毒的挖苦彼此逼近,混合着这殿中浓浓的血腥气,刺激着每个人的心绪,也不知道是谁开了头揍了谁一拳,一拳之后便再也不可收拾,帽子掀飞,腰带被拽,袍角被很多双脚踩过,刀枪在头顶上相撞,平日里讲究体态尊贵的大人们,你顶着我额头,我抠着你鼻孔,鼻青脸肿地拖扯成一堆,因此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帐幔下,那静静流血的女王陛下,不知何时已经不见。

……

“啊哈哈哈你在说笑话吧?文武勋?这年头谁还抱着十几代之前的文武勋说事?你怎么不数数你丰氏有几代没有接触文武大权了?”

“我德元丰氏是文武勋开国世家,真正的从龙功臣之后,诸位论起出身,还是当推我丰氏吧?”

“那你礼相王家就配了?不过是个破落户儿出身!”

“你轩辕世家人才凋零,就算此事有功,充其量职位升迁,哪配这大荒大位。”

一众贵族大臣躲在刀阵后,开始一轮新的骂战和争夺。

他这边一拔刀,气氛立时紧张,那被刀指着的大臣一声招呼,他及同伴的护卫也冲上殿来,各自刀光相持。

他一发声,在殿外的轩辕世家护卫私军便冲上殿开,铿然拔刀怒目相向。

此言一出,殿内一阵骚动,隐约有窃笑之声,轩辕玘涨红了脸,怒声道:“谁!谁敢侮辱轩辕家主!”

那人还没答话,立即有人大声道:“大荒立国数百年,未曾闻有独臂皇帝也!”

“哪里不适合了?”轩辕玘瞪着发话的人。

立即便有人反驳,“你一个浪荡子……”话说到一半打住,悻悻哼一声道,“轩辕家主虽然此事居功甚伟,但您本人似乎不大适合……”

“从长什么从长,不知道夜长梦多?”轩辕玘眼睛一翻,“今日之事,论首功当是我。难道你们还要反悔不成?”

这话一出,原本有些不安,想要退出宫廷的大臣们,顿时停住脚步,沉默半晌后有人道:“兹事体大,须从长计议。”

“或许吧。”轩辕玘满不在乎地擦擦手,转过身,面对着众人,大声道,“女王既然死了,咱们是不是该推举一下新王?”

好半晌,才有人轻轻道:“死了?”

殿内倒显得窒息般的安静,众人盯着地面缓缓逶迤的浓稠鲜血,默不作声。深红帐幔尾端垂在女王脸上,也染上了斑斑鲜血。

宫中侍卫远远地退在一边,各家族私军趁着机会大肆搜刮战利品。

倾天的浪花翻起的那一刻,玉照宫中叛乱者的张狂大笑犹自未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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