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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节 杜鹃不啼

张颌盘膝坐在案牍之前,怔怔地望着窗外细细雨丝连接起灰色的天与地。三月的细雨本该是上天赐予大地的恩惠,可如今这淅淅沥沥之声在张颌听来却是颇为令人心烦意乱。就在三天之前,来自邺城的使者为其带来了一条“征东将军”的印绶以及一张署名“大陈国皇帝袁绍”的圣旨。若在四年之前,张颌会不由分说地接下袁绍授予的印绶,以大陈征东将军的身份为新帝南征北讨。毕竟张颌当初之所以月兑离韩馥投靠袁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然而张颌已不再是早年那个应募征讨黄巾的野武将。如今的他有曲部、有地盘,甚至还小有点名气。身份的转变令张颌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轻易孤注一掷,因为他既要为自己的前途负责,也要为自己部下的负责。

“将军在为何事烦忧?”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张颌的思绪。却见琅琊太守萧建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书房的门口。经过这两年的合作张颌与萧建多少建立起了某种默契。此刻眼见萧建突然跑来找自己,张颌倒也不避讳案牍上的印绶与圣旨,当即起身向对方招呼道,“吾当是谁。原是萧府君造访,有失远迎,快快进屋就坐。”

“那里。今日是老夫不请自来打扰了将军。”萧建面带笑容地信步走进了书房,同张颌各按宾主地坐了下来。紧接着这位琅琊太守就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案牍上摆放着的那堆什物。却见他指着印绶与圣旨不动声色地向张颌问道,“将军也收到了此物?”

“是啊。”张颌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似乎是从对方的口吻中回味出了一些东西,于是连忙反问道,“袁绍也给萧府君下了圣旨?”

“老夫收到了徐州刺史的印绶。”萧建抚着长须淡然地颔首道。

眼见萧建如此爽快地承认了与袁绍特使接触的事实,张颌的心中不禁萌生出了一股子同谋的亲近感。这使得他忍不住就月兑口问道,“那依萧府君之见,颌当如何处之?”

面对张颌的征询,原本云淡风轻的萧建,骤然面色一凌,朝天拱手道,“自然是驱逐伪使,与伪帝撇清干系”

张颌没想到萧建的态度会变化得如此之快,惊讶与尴尬间不由楞在了当场。而萧建见张颌一副讪讪的模样,便将口气一转,语重心长地拱手向其分析道,“将军明鉴,琅琊郡地处东海之滨,北临蔡使君直属北海、东莱两郡,南靠新近投诚蔡使君的高顺部,西面则与曹操部接壤。若是将军接受袁绍的册封反叛大汉,则琅琊郡顷刻之间就会受三面夹击。届时将军岂不是在重蹈当年吕布之覆辙?”

萧建的反问让张颌彻底陷入了沉默之中。确实,琅琊郡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是他犹豫再三的一大主要原因。倘若蔡吉选择站在袁绍一方,那张颌大可随大流接受袁绍的册封,从东面与袁绍部夹攻曹操。然而蔡吉在先前已然立场鲜明地表示反对袁绍称帝,这就让张颌不得不重新权衡利弊。至少经过这么多年的合作,张颌十分清楚蔡吉的实力绝不逊于曹操,一旦蔡、曹联手,这场中原大战的胜负也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张颌的沉默让萧建意识到自己今天算是来对了。话说,当萧建收到袁绍差人送来的印绶与圣旨之时,并没有为之心动,相反却在心中暗暗月复诽袁绍小气,竟想用这么一个空头衔来yin*他萧建为其卖命。在萧建看来袁绍虽兵多将广,可汉室尚没有到倒台的地步。在军事上至少还有曹操、蔡吉等一干能臣力主保汉。在政治上中原的世家名门也大多站在汉室这一边。毕竟这些世家名门之所能被称为世家名门,是因为他们祖上曾在汉庭为官或是受到过汉室的册封。倘若给予他们荣耀的汉室都不存在了,他们又有何理由继续以世家名门自居。因此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萧建都不会选择投靠袁绍。而他唯一担心的是执掌琅琊军务的张颌会否经不住诱惑倒戈袁绍。毕竟张颌之前曾在袁绍帐下效力,两者之间或多或少总有些主仆之义。

于是为了斩断张颌与袁绍之间的最后那么一点人情,萧建当即探头向张颌乘热打铁道,“将军会觉得此事难以决断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袁绍对将军也算有过一点知遇之恩。然则将军可曾想过,袁绍固然是提拔过将军,可将军也曾为袁绍冲锋陷阵。正所谓各取所需两不相欠,将军又何须执着于袁绍那点恩情?更何况袁绍此人心胸狭窄,属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之辈。将军就算投靠了袁绍,也难保日后不会成为下一个幽州麴义”

耳听萧建提到麴义,张颌不禁暗自打了个寒战。说起来,张颌与麴义都是当初从韩馥帐下转投袁绍的武将。不过张颌投靠袁绍之时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军司马,而麴义则已经是名动北地的骁将。之后在与公孙瓒的征战之中,麴义立下的功劳比袁绍帐下任何一员将领都要大,冲锋陷阵的次数也比任何一员将领都要多。因此张颌在听到麴义父子因背叛袁绍而被诛杀的消息之后当场就惊得目瞪口呆。在他看来麴义或许脾气傲了一些,却并不是一个会背主的人。就像他们当初之所以会舍弃韩馥,也是因为韩馥先将冀州刺史的头衔让给袁绍之故。

难道事情正如萧建所言,麴义的死是因为袁绍忌惮其势大之故?那袁绍在得了天下之后,又会不会像清算麴义那样清算自己?思虑至此,张颌心中已不再有所疑虑。却见他猛地抬头冲着萧建一个抱拳道,“萧府君一番言语令颌茅塞顿开。某这就差人将那伪使连同这印绶、圣旨一同退还袁绍”

“善张将军如此深明大义,真乃琅琊百姓之福。”萧建言罢朝着张颌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

无独有偶,这一头张颌将袁绍派来的使者轰回了邺城,那一边远在河内郡的袁绍特使耿包也遇到了一桩令他头痛之事。原来自打那日郭图向袁绍进言拉拢河内司马家之后,袁绍便派了耿包前往河内招抚司马家,并下旨征召司马家的二公子司马懿入朝为官。经过之前的劝进一事,而今的耿包早由一介主簿升迁为了光禄卿。加之此番袁绍军借黎阳大胜之势横扫整个河内郡,沿途各县可谓是飞檄而定。故而耿包对招抚司马家一事充满了信心。可谁曾想一到司马家,耿包却发现那个号称“聪亮明允,刚断英特”的司马家二公子,竟成了这幅模样……

“懿公子,吾乃大陈国光禄卿耿包,奉当今天子之命来招公子入朝为官。”司马家的厅堂之内,耿包摆起官腔朝着一个倚坐榻上的青年拱手打量道。然而那青年却歪嘴斜眼对耿包的话语充耳不闻。

不用问,眼前这个面容白皙却五官扭曲的青年正是刚满二十岁的司马家二公子司马懿。依照司马家的说法,司马懿在不久之前染上了怪病,致使全身瘫痪,面部抽搐,无法言语。耿包起先不信,硬要司马家把人抬出来再说。结果眼见司马懿真是一副全身不能动弹的模样,耿包也不禁有些为难起来。

“耿特使,正如汝所见,吾家二公子确实身染重疾,不能随特使入朝面圣。”司马家的管家凑上前偷偷向耿包塞了一个红包道,“劳烦特使在陛下面前为吾家二公子开月兑几句。”

耿包捏了捏那用锦缎包裹的小包,又瞅了瞅那头两眼无神、两手发抖的司马懿,最终长叹一声,点头道,“罢了,事已至此,吾也只能如此复命。”

“小的在此代二公子谢过特使大恩。”那管家说罢冲着耿包躬身一拜。

可耿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甩袖就离开了厅堂。管家直起身眼见耿包一副像躲瘟疫一般躲司马懿的模样,嘴角不由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见他抬手一摆,在场的两个小厮便立马合力将司马懿抬回了卧室。

司马家是河内的望族,其二公子的卧室自然是书卷成堆,熏香环绕。可就是在这么一间雅致的房舍之中,却突如其来地飞来了一颗梅子正打中司马懿的左臂。哪知挨了一记的司马懿却依旧保持着瘫痪的姿态纹丝不动。似乎是懊恼于标靶的反应,又一颗梅子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司马懿的额头。这一次司马家的二公子吃不住痛,终于动了动眉毛,而屋舍的角落之中也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都到了后院,还装什么装。”说这话的是一个二八年华,柳眉大眼的妙龄少女。但见其被着双手围着司马懿绕了一圈,眼瞅着后者依旧不答话,少女不禁又取出了一颗梅子警告道,“汝若再不答话,下一颗就往眼睛上招呼咯”

少女的话音刚落,便觉身子突然天旋地转了一番。原来司马懿趁其不注意骤然跃起将其一把抱入了怀中。不过少女虽被偷袭可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起来。而能在司马家二公子房中如此放肆的女子,当然就是刚刚与其完婚的巨商之女张春华。在外界看来新婚才没几日丈夫就身染怪病,张春华可算是个命运多舛的女子。可聪慧的张春华却在完婚的第一天就瞧出自己的丈夫在装病。不过张春华不仅没有当众揭穿丈夫的把戏,还在不久之后将一个撞见真相的婢女杀了灭口,从而为司马懿保住了秘密。

话说在经过那次婢女事件之后,司马懿对自己这位出身不高却聪慧异常的妻子不禁刮目相看。其不仅向张春华坦诚了装病的事实,在四下无人之时,也会暂且放下伪装同张春华耳病厮磨一番。却见这会儿的司马懿抱着妻子皱眉道,“袁绍的特使才刚走。吾怕其会派人再来试探。”

“汝当天下人都像汝一般多疑?”张春华瞥了一眼丈夫,眼见后者一脸的严肃,赶紧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道,“且就让汝再多装几日。”

言罢张春华单脚一踮起身就要离开,却不想被司马懿一把又拉了回来,“罢了,人都走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杀回马枪。”

张春华见司马懿暂时放下了伪装的面具,脸上再次露出了盈盈笑意,继而柔声问道,“夫君这病要装到什么时候?”

司马懿被妻子如此一问,不由沉吟了一下答道,“装到各诸侯不再打吾主意为止。”

原来司马懿之所以会在大婚之后突然装病,正是为了躲避袁绍的征召。虽说之前司马懿已经谢绝过曹操一次,但此番袁绍是派遣大军而来,为了司马家上下的安危他也不得不出此下策应对。好在就刚才的情景看来,自己的模样似乎是让耿包死了心。而此人也不像是个心思缜密之辈。若是这次能顺利敷衍过袁绍,司马懿不介意以养病为由,暂时带着家眷躲入山中隐居。

面对丈夫如此处心积虑的躲避曹操、袁绍的征召,张春华不由好奇地仰头问道,“夫君真不打算入朝为官?”

“而今诸侯逐鹿,烽烟四起。袁绍虽势大,但心胸狭窄绝非成事之主。曹操虽是一代枭雄,但曹氏出身太低,野心太大,日后多半会与朝廷翻脸。想吾司马家名满天下,坐拥门客三千,与其贸然投主,卷入无意的纷争之中,还不守着河内的祖产,弹弹琴,画画画儿,陪陪吾家美娇娘。”司马懿说罢,低头向张春华问道,“怎么?做不了官夫人不高兴了?”

“那里。就怕夫君到时候憋不住还是要出山。”张春华报以嫣然一笑道。

张春华一针见血的回答直中了司马懿的志向。却见这位年轻的世家公子,下意识地搂紧了娇妻,低声发誓道,“春华放心,为夫并非甘于留在河内做一介隐士。而是要静待天下大定之后,再出仕为官。毕竟无论何人当政,总需要吾等世家出面相助。”

杜鹃不啼,如之奈何?

杜鹃不啼则杀之

杜鹃不啼则逗之啼。

杜鹃不啼则待之啼。

小蔡感慨:拼爹的时代,有个好爹果然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啊~~~仲达乃滴经历不愧素秒杀各穿越种田官场文男主滴标杆~~~再加几个MM就能成种马文标杆也~~~

曹操不屑:狼顾之辈,那有孤粉丝多~~~

仲达:楼上素羡慕嫉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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