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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早便料到姚择声会如此说,闻言便也不死缠烂打,就势起身,却道:“女并非不知礼数之人,此事在寻太叔公之前女早已禀过老太太无奈老太太念着武安侯府的门第高,得这门亲事已是女福分,是女高攀,而侯夫人也不过是一时之念,来日女过门会疼惜女,故而老太太劝女也莫因一时之气愤而放弃大好的婚约老太太一心为女着想,女是感激莫名,可女欲退亲之举也非意气用事,实在是有些事一想之下便忐忑难安,生恐来日因女给姚氏一族带来祸端,这才冒昧求到太叔公这里,请太叔公能给个指点,看看女所虑是否为杞人忧天

锦瑟话虽如此说,可实则指明姚老太太怕得罪武安侯府,故而要她百般容忍的事实姚择声闻言见锦瑟目光清亮,眉宇间满是坚定之色,又似胸有成竹,好像已料定她的话能令己改变心意,支持她退亲一事,这倒叫姚择声起好奇之心

本欲转身的脚步又顿住,定睛瞧着锦瑟,道:“既如此,不妨说一说,所虑为何

锦瑟闻言笑着福福身,眉眼一弯,露出几分女孩露于外的欣喜来,这才道:“太叔公可知武安侯府的嫡长女谢婵娟如今已进宫并且得圣宠,已晋为云嫔娘娘

姚择声显然没想到锦瑟会突然提到这个,闻言一诧,接着才点头,道:“武安侯府是功勋之家,其嫡长女必定端庄贤淑,会得圣宠并非怪事想来云嫔娘娘贵不至此,武安侯府有女如此,亦贵不至此,若然云嫔娘娘再得晋升,武安侯府便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高门府邸,嫁过去也会得贵夫人们追捧,这门亲事却为的福气,姚郭氏没有言错啊

锦瑟听姚择声如此说却蹙眉,道:“太叔公也说云嫔娘娘贵不至此,这点女也深以为然可这次去灵音寺,女遇上镇国公府的平乐郡主,却觉出,镇国公府武安侯府好似有些不大睦啊,是不是因云嫔娘娘得皇上盛宠的缘故啊

锦瑟言罢姚择声又是一愣,接着才蹙眉道:“皇后娘娘贤达宽容,母仪天下,云嫔能得皇上盛宠,皇后娘娘只有高兴的份,镇国公府也会交好武安侯府,又怎来不睦之说年纪,在太叔公面前童言无忌便也罢,出去可不能如此胡言乱语

锦瑟见姚择声面色严肃起来,知她的话以引起姚择声的深思,闻言她便一脸惊慌地瞪着眼睛捂捂嘴,接着才又福福身,道:“太叔公教导的是,皇后娘娘是高兴的,可……可镇国公府武安侯府确实不睦啊……

“镇国公武安侯的政见不一,平日走的远也是有的姚择声回道,可心中却有计较

杨皇后入主东宫到现在母仪天下已有十年之久,可她却膝下无子,一直都未曾诞下皇嫡子有镇国公府在,皇后即便无子地位也牢不可破,可如今丽妃所出的大皇子已有十一,寻常官宦之家庶子年长已是祸患无穷,更勿庸说一个国家

丽妃乃庶出,其娘家父亲如今正任礼部尚书一职唯今朝廷上确有一些官员,觉着将来皇位非大皇子莫属,故而曲意讨好丽妃的娘家礼部尚书赵府

据姚择声所知,云嫔在宫中便丽妃交好,皇后不睦而武安侯府赵尚书府也走的较近,听说武安侯还欲将庶女嫁给赵尚书的庶子为妻

武安侯镇国公政见不一,可前几年两府还不止如今模样,关键是云嫔进宫依附丽妃之举,使得两府在夺嫡上又成死敌,这才是症结所在,两府不睦也便成在所难免的事

姚择声想着便闻锦瑟又道:“原来是这样啊,可……可祖父在时曾说过,镇国公是大锦第一猛将,手握重兵,连皇上都要礼让分,祖父说宁可得罪人也莫镇国公府交恶呢……

锦瑟言罢见姚择声眉头一跳,便又懵懂地道:“祖父还说历朝历代夺嫡的争斗都是不可避免的,却也是最为险恶之事,朝堂波谲云诡,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能预知天命,一旦在夺嫡站错位置便会万劫不复,便是站对位置,君心难测,一不留神便也可能成为弃子女每每想着要嫁进武安侯府便总会想起祖父的话来,心中便难以安宁当年女世子定亲,武安侯府明明没镇国公府交恶啊,女嫁到武安侯府,岂不也要成为镇国公府的敌人当年祖父说过不要国公府交恶,女这样岂非不尊祖父教诲,岂非大不孝女还很喜欢平乐郡主姐姐,若是女嫁去侯府郡主姐姐必定再也不理,那该如何是好……女想着这些,便不得不冒昧寻太叔公,还请太叔公指点女锦瑟言罢便又福

姚择声这会子心中已翻起巨浪,锦瑟的童言稚语犹如一声警音震得浑身发僵原先只看到侯府的门第之高,富贵显赫,却并未留意其后的临渊之危,如今却惊出一声冷汗来

夺嫡岂是寻常人能搅的这份富贵才当真是险中求来,弄不好就是个满门抄斩那些大人物站错队尤且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境地,下头的虾蟹便更不必提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哪个皇帝登基下头不是血流成河若姚锦瑟当真嫁给武安侯世子,那姚家可就被绑上利益的战车,绑上丽妃的战车,也被拽进夺嫡的浑水中

如今丽妃云嫔交好,可云嫔再晋升,来日也成妃位,也有子嗣,这情况便会又有变化,谁知又待如何

武安侯府走的是一条险路,胜便是登天富贵,而姚家便是赌胜最多这皇商当的更稳当些,再多的好处也是没有的,没道理姚家也要陪武安侯府走此险途

更何况,如今正逢乱世,皇帝昏聩无能,北边又有北燕虎视眈眈,不定哪天北燕人就要攻过来,怎瞧都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公府更稳妥些

姚氏不过是门户,若然赌对于将来不会有多大富贵,可一旦赌错那才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个求情转圜的门路都没有这一看,侯府这门富贵是当真攀不得啊

原先好端端的,这亲事没有无故而退的道理,武安侯府姚家也得罪不起可如今发生万氏谋害锦瑟的事情,们姚家是占着个理字的,即便退亲得罪武安侯府,来日便是碍着世人的眼光,武安侯府也不能明着给姚氏落石头,这想着退亲实是亡羊补牢之举,为时不晚

锦瑟见姚择声神情变幻不停,心中已有底气,只安宁地站着不再言语她之所以选择姚择声做切入口,也是有缘由的

一来姚择声在族老们中间极有威信,说服,基本便不用她来担心其族老们的态度再来,姚择声是嫡次子出身当年不过分到一份家产,可如今那份家业在其手中却翻不止数倍,俨然已另创家业,是个有能耐的聪明人,一辈子走南闯北,也颇有几分见识

赚得的家产,每年都要救济族人一部分,故而才积累威望这般会挣钱又懂得如何支配的人,才是通透之人,定然能不被富贵迷眼睛,能够听得进己的话

并且,若然她嫁给谢少文,将来得利最大的然是姚礼赫一脉,姚礼赫走的便是官途,其大儿子姚文博如今也走仕途之路,然姚择声一脉却皆是从商的,又她血脉较远即便她成为武安侯夫人,于姚择声一脉益处也不见得有多大,可要冒得风险却太大这一比较便是一个傻子,也能分清轻重急缓来

锦瑟心中笃定,果然没片刻姚择声便收拾神情,只用一双深邃的老眼瞧着锦瑟,锦瑟恬淡地笑着,不动声色

姚择声便朗声一笑,锊着胡须点点头,道:“丫头,是极好极好的,姚鸿一脉有女如此,前景无忧且回去吧,此事太叔公会放在心上

锦瑟见姚择声态度变得更为亲,语气也多两分亲昵疼宠,她心中大定,忙福福身,道:“太叔公谬赞,有太叔公代为筹谋,女今夜当酣眠矣太叔公大恩,女没齿难忘

锦瑟知姚择声老谋深算,既拿定主意,具体如何行事不用己一个女娃来教导,当下便只表达谢意,再不多言一句

姚择声见锦瑟面上挂着清淡的笑意,眸子却晶亮如星,气态从容,并不见狂喜之色,愈发对她多两分看重,又笑着点点头,这才道:“此事既已定下,太叔公有定夺,只是那武安侯府在京城,若要退亲少不得要上京一趟,需做个准备,来日太叔公请族长的意,会知会与

锦瑟这才又福福身,道:“女一切听凭太叔公的吩咐

姚择声又瞧锦瑟两眼,这才转身而去,锦瑟瞧着远去的身影微微勾起唇来

姚择声既已打定主意,那定然便也知晓此事是宜早不宜迟,当趁热打铁的如今崔家正在京城闹着,姚家此时不退亲更待何时

这占着理字,因故退亲,无故退亲可是两码事起码世人能站在姚家一边,武安侯府便是再有权势也不能一味的不讲道理以权压人啊

锦瑟这边刚说服姚择声,谁曾想下午时谢少文便再次拜访姚府

彼时锦瑟正在娇心院中跟着姚锦红学账,白芷进来福福身,禀道:“姑娘,老爷派厮到依弦院请姑娘,令姑娘现在往老爷书房一趟

锦瑟闻言又拨弄两下算珠,这才抬眸,笑着冲姚锦红道:“今儿姐姐这束脩费可收的值,才教半个时辰呢,得来算算姐姐需退多少枚铜钱

锦瑟说着便欲去拨算盘,姚锦红却笑着将眉一挑,抬手便按上锦瑟指下算珠,道:“哪有这样的,四妹妹若嫌亏不去便是,这世上哪有学生躲懒,先生反还要退钱的道理

锦瑟闻言扑哧一笑,这才起身,道:“今儿便叫姐姐讨的便宜,明儿却要多叨扰姐姐一会儿补回来才行

屋中金宝,银宝见锦瑟故意学的家姑娘一般斤斤计较,倒都笑,姚锦红哼哼,冲锦瑟挥挥手,一副不愿再搭理她的模样

锦瑟这才笑着出屋,刚到廊下就见四夫人轿子中下来,锦瑟福福身,郭氏便忙迎两步拉起她来,道:“怎这会子便要走婶娘看着厨上做几样点心,还想着拿来给们姐妹添个零嘴呢

锦瑟闻言便道:“叔父唤到书房一趟,也不知所谓何事,婶娘定然早知道要走,这才端点心来

锦瑟说着便嘟嘴,郭氏闻言佯怒地拧着她腮边一点女敕肉,骂道:“这丫头越发嘴刁,婶娘原还想着叫梁嬷嬷将那份包送去依弦院呢,如今既被冤枉,得,也免一场麻烦,婶娘赏丫鬟还能多落个好

锦瑟忙拉郭氏的手一阵讨好,郭氏这才笑着道:“武安侯世子来,叔父许因这个叫过去,快莫叫人家多等,赶紧去吧,点心婶娘少不的

锦瑟闻言笑意微敛,郭氏早便从郭氏那里知道锦瑟有意退亲的事,如今见她神情变,就劝道:“这孩子平日里百般机灵,怎到这事儿上便犯糊涂,那侯府多好的门第,姐姐若是能说上这一门亲事,也……

“娘,外头怪冷的,还是快叫四妹妹去吧,莫叫叔父久候郭氏话尚未说完,门帘被打起,姚锦红已披着件猩猩红的羽毛斗篷出来,扬声便打断郭氏的话

郭氏闻言瞪姚锦红一眼,这才松锦瑟的手待郭氏进屋,便免不又瞪着姚锦红数落道:“四妹妹是个傻的,比她更傻娘想给说门好亲有何不妥的那武安侯府的亲事四妹妹既不要,便不能争取一二四妹妹若有意,多世子说说的好……

“女儿便能得世子青眼,抬进侯府当个姨娘姚锦红听郭氏再度提及此事,岂会不知母亲打的什主意,她再次出声打断郭氏的话,语气带着一股恼意

郭氏被姚锦红顶的怒气冲起,恨声道:“怎便只能当个妾室大姐姐都能打这个主意,怎就不能爹如今管着外头姚家的生意,为娘又主持着中馈,相貌人品又哪点比大姐姐差原先四妹妹无意退亲便罢,如今既她不要这门亲事,肥水不流外人田,娘为争取下也未有不可

姚锦红见郭氏说的振振有词,只觉一阵无力,叹声这才抬眸瞧着郭氏,道:“娘,大伯可还是六品同知呢,将来许还能升官,大姐姐好歹还是官宦之女女儿便是再富贵,也不过是商人女,这怎能比那武安侯府是什样的门第,怎可能迎女儿为正室您还是别白费心思,便是们家真愿意娶,女儿还不愿嫁呢,没得进侯府遭人白眼,连下人都瞧不起娘若真想当官家太太便该好生督导弟弟学业,指望女儿也是无用,便是女儿当真嫁进侯门,娘也当不上诰命夫人的

郭氏闻言气得面色涨红,却也知道姚锦红说的都是实话,憋半响她才怒喝一声,“这不孝女

姚锦红却也不怕,反倒翻着账本拨弄起算盘来,嘴上也噼里啪啦应着那算珠的脆响,又说道:“女儿老实娘说吧,四妹妹若然没那退亲的意思,女儿还看不起她,不愿她交心呢女儿的身份女儿心里清楚明白,女儿攀不上什高门,也不愿去攀那富贵,与其算计着嫁进高门,还不如多挣两把铜钱捏在个儿手中来得实在娘要真为女儿好,来日给女儿招个上门女婿,女儿便一辈子感激您

郭氏听姚锦红竟说出这种话来,登时倒真不知该怒该笑,咬咬牙,这才道:“招什赘可还有弟弟呢,给招赘,来日谁还愿嫁进门来,弟妹哪容得下再说,那招赘来的女婿能有个什好的不是家里揭不开锅的,便是有什隐疾的……

姚锦红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听郭氏又开始唠叨,当即便翻个白眼,放下账本便依到郭氏身边,摇着她的手臂道:“有娘在,弟妹便是再怎也不敢欺负女儿的,女儿知道娘最疼,亲事女儿都听娘的便是,人都说疼女儿的娘,无不是低门嫁女的,娘一准儿也知道这个理儿……

郭氏闻言怒极反笑,点着姚锦红的额头恨其不争的道:“娘将嫁给个破落户宰猪卖肉的屠户才称的心

姚锦红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恩,倒也行,起码每顿饭都少不肉,只要娘甩得开脸面当那屠户的丈母娘,女儿反正是无所谓的

前院,锦瑟已被厮带进姚礼赫的书房她进去时谢少文姚礼赫正一同站在书案旁品鉴着一张古画,阳光穿窗而过落在两人身上,将两人面上的笑意照的极为清晰,一个蔼可亲,一个谦恭知礼,端的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谢少文见锦瑟进来,便忙笑着回身,迎一步,温润的俊脸上闪过亮光,笑着道:“妹妹可算来,叔父新得一副前朝远洪先生的墨宝,妹妹是最擅山水画的,且来一同瞧瞧

谢少文言罢,姚礼赫便也笑着附,道:“哦,倒不知四丫头最擅山水画,世子到底四丫头一同长大,连这等事也一清二楚四丫头既来,便过来瞧瞧吧

谢少文听姚礼赫打趣锦瑟,当即面上便闪过一丝尴尬,目光却盛亮地盯着锦瑟

锦瑟见两人如此,心中厌烦,面上却只挂着客气的笑意,福福身,道:“叔父世子面前女怎敢班门弄斧,女平日不过随手涂画罢,何况祖父过世便鲜少动笔,世子还是允女藏拙吧却不知叔父寻锦瑟来是为何事

谢少文见几日未见,锦瑟竟还没消气,一径地己客气,态度愈见冷淡,心中便是一急,面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姚礼赫将的不悦看在眼中,暗蹙眉盯锦瑟一眼,这才道:“侯夫人身体不适,不能在江州久留,世子明日便要动身归京,今日是特来辞别的叔父念着离京多年,许是有物件捎给京中手帕姐妹,世子又早已定亲,一同长大,便也不拘礼,将叫过来叔父手边还有事,代为招待下世子,叔父这便先回衙门

姚礼赫言罢竟是冲谢少文点头,大步便往外去谢少文竟也不阻止,面上尤且露出笑意来冲姚礼赫的背影一躬,道:“侄恭送叔父

将己唤过来独留她谢少文在此,这叫人瞧见只会当己不知廉耻,这样她还有什清誉可言

锦瑟见姚礼赫竟如此不顾礼数行此混账事,而谢少文也只念着己,丝毫不觉不妥,当即便气恨的双手握起来,面上那丝客气的笑意也隐没

姚礼赫前脚出屋子,锦瑟也不多言,后脚转身便欲跟出去,谁知谢少文却似料到她的行径一般,早一步跨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锦瑟不防被拉个正着

锦瑟一时间又气又恼,怒目回头盯着谢少文,沉喝一声,“做什放手

锦瑟的容貌本就绝丽出尘,平日她面上总挂着温婉笑意,瞧着倒不显,如今这般盛怒之下,冰雪般的肌肤,香腮染赤,泓深湖般的眸子因冷意而愈见璀璨晶亮,映着那绝美的五官,当即就迸发出一股逼人的高洁冷艳来,当真是玉魄冰肌,引人行惭秽却又痴迷不已

谢少文何曾见过这般的锦瑟,登时便怔住,手下意识地便握地更紧些

锦瑟被那垂涎又迷离的模样气的不行,偏姚礼赫的书院本便不允丫鬟随意进来,这会子院子中竟是一个人都没,她便是想丫鬟也是不能

锦瑟心中焦躁,又恐这又是个陷阱,谢少文一会子当真做出什来,她便勿庸再提退亲一事

她也是实被谢少文惹得厌烦,早失耐性,当即也不再多想多虑,她空着的右手一翻袖囊中便滑出一把匕首来将那匕首捏在掌心,她拇指一推,刀已出鞘,下一刻她没有丝毫犹豫,挥手便执着刀柄往谢少文的胳膊上狠狠地砍

谢少文哪里能想到锦瑟随身带着利器,更想不到不过是扯她的胳膊,她便要拿刀砍听那刀鞘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响,又见眼底锐光一闪,便是再痴迷也回过神,忙松开锦瑟连步退几下,待站定,锦瑟已飞快地捡地上刀鞘提着裙子便冲出书房

谢少文整个人都愣住,只觉这样的锦瑟太过陌生,竟是半点都寻不到时候的影子她将才身上散发出的冷意,迸发出的戾气简直叫以为晃眼可她越是这样,谢少文便愈发挫败着恼,心里抓心抓肺的难过

一方面因疑惑而焦躁,一方面又因两人走到这一步而痛心,再想着锦瑟竟厌恶到如斯地步,便不服便不甘,便愈发不能就此放过她起码,今儿定要抓住她问个清楚明白才行故而只怔片刻,谢少文便也跟着冲出书房,直追锦瑟而去

锦瑟冲出院子竟不见白芷身影,又见四下静寂,连个人影都没,当即便毫不犹豫地往内宅方向跑,可她到底腿短,又穿着裙子万般不便,平日也没多几步路,没跑出书房前边的套院便被谢少文追上

这套院本是连着书房的一个花园,供人读书之余活动之所,修竹、奇石、傲松、书亭,景致一目然,极为开阔在这地方,又光天化日的,锦瑟料想谢少文也不敢将她怎样她眼见是跑不远,便干脆也不跑,兀靠着一颗松树喘气,冷眼瞧着谢少文追过来,在数步外停步怒气腾腾地盯着她

此刻的谢少文却也没平日的温柔模样,盯着锦瑟的眸子中尽是怒意,瞳孔被烧的发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恼怒忿恨

本是怀着一颗期待的心到江州来的,不过几日竟弄成如今局面对锦瑟一径的讨好,心翼翼地呵护,谁知她对除疏离冷漠便再无其它态度,原只当锦瑟是年不见生疏才会这样,如今便是再欺欺人也察觉出来锦瑟对非生疏,实是怀有敌意,甚至是恨意,根本就厌恶于的

这叫谢少文难以接受,也百思不解,更不能接受这两日来本因万氏之事心力交瘁,只寻那逃月兑的崔家厮已心烦意乱,如今被锦瑟如此对待,早失去耐性,甚至也激起一股求而不得的怨恨来

面色沉冷地盯着锦瑟,怒喝一声,道:“姚锦瑟,竟敢对动刀子这到底是为何

锦瑟见谢少文恼,倒觉这张面孔比之前温柔深情的模样不知要好看多少倍,她摆弄着手中匕首,兀讥诮地挑唇,道:“武安侯世子这话当真问得奇怪,不尊礼数,莫不成还要笑脸相待对动刀子又如何,世上女子对那登徒子都该是这般态度吧

谢少文见锦瑟避重就轻,眯眯眼目光又阴沉两分,怒道:“明知不会对怎样,一心的为好,又怎会做与不利的事情只是见要走,心急之下才无礼,何况不过扯下,们时候还曾……

“时候不一样,今非昔比,世子莫不是连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都不清楚吧世子若然真一心为好,便不会置于瓜田李下遭人非议的境地世子不会对怎样,可保不齐别人却拿此事做文章,还是世子心中巴不得女被累名声,也好再莫想退亲一事世子的对好,还当真承受不起,劳您还是早日收回,放在别的女子身上的好谢少文话未说话便被锦瑟冷声打断

锦瑟想着前世谢少文因抗争不过万氏,便不惜毁她名节令她沦为妾室一事,她的神情便愈发讥诮起来

照谢少文今日行事,只怕若然今生再遇同等处境,依旧会那般做这样的为她好,当真还不如厌她,恨她来的叫人舒服

谢少文当然也知方才默许姚礼赫的不当之举实为不妥,可也想多锦瑟单独相处一阵,想凭着甜言蜜语,温情软语将她哄好,只要她消气,便只待父亲解决京城之事过来迎娶,将锦瑟娶回侯府,也便安心不觉己有什过错,竟至锦瑟如此厌恨于

将锦瑟面上讥讽之色瞧得分明,谢少文又逼近一步,这才道:“知道这年多来是不好,轻忽妹妹,可妹妹身在江州,也是鞭长莫及妹妹在姚家受苦,心中也内疚不已,这才想着早日迎娶妹妹进门,也好照顾起妹妹来若然妹妹是因这年多的疏忽而气恼,给妹妹陪个不是,将来定百倍千倍的补偿妹妹,妹妹过门,怎于置气儿都好,定无怨言

锦瑟听这话更恼,谢少文分明知道姚家人对己不好,将才还姚礼赫联手坑害己,如今竟还不知廉耻地说这等话锦瑟怒极恼极反倒笑,一双冷若寒星的眸子却满是冰色,道

“若的意思表达的还不够明缺,那便当着世子的面儿再明说一遍,侯府门第太高,姚锦瑟攀不起,这亲事势必要退对世子,也生不出好感来,还请世子莫再多做纠缠,早日女解婚约,另觅佳人,也好不叫女耽搁世子的如画姻缘大好前程

锦瑟早先的态度实已叫谢少文知晓她有意退亲,只是如今谢少文听锦瑟明确的说出来,心中还是一震,痛苦又愤怒地盯着锦瑟,道

“退亲这亲事岂容说退便退武安侯府也不是那般任为所欲为的门第,若然打退亲的主意还是早些消停吧,姚家叔父老太太也都不会应允的还有,便只因母亲一念之过曾设计于,便如此得理不让人,便如此罔顾对的一片心意,将整个侯府的脸面都扔往地上踩,这般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实在叫人失望,姚爷爷在天之灵,若然知晓变成这般模样,也会英灵难安

这次听闻谢少文的话,锦瑟倒真灿烂地笑,道:“那可真真是好,既然世子对好生失望,便刚巧退亲事,也好过们两相生厌

谢少文见锦瑟非但不因己的话难过,反而笑靥如花,更是恨得无以复加,举步抬手便又欲来抓锦瑟,口中还怒喝着:“姚锦瑟,休想定亲,便是谢家的人,生死不论,定要将抬进侯府

锦瑟见谢少文神态狰狞向己扑来,当即便有些后悔,暗怪己不该逞一时之快

对谢少文她很清楚温言软语更能令现下的己月兑困,可锦瑟便是再心机深沉,内敛沉静,也只是个心智只有十七的女子,到底还没能磨练到时时刻刻都能冷静持,无情无绪的地步

也是她前世虽报仇,可至死之前都是隐忍的,侯府抄家时谢少文又没在府中,她心中的怨恨实在难以全消重生后又过的步步唯艰,心情压抑到极点急于发泄出来加之今日刚说服姚择声,大局已定,故而锦瑟此刻是实难叫己再耐着性子温软地敷衍谢少文

可此刻见谢少文暴怒,锦瑟还是有些怕,也后悔,忙抽出那匕首,急声道:“生死不论世子对女的情意当真独特便不怕将强娶进门,夜半被枕边人捅刀子枉世子读圣贤书,今日竟连番对动手动脚,世子欲做那不尊礼法,无耻下流之辈

锦瑟本是情急之下想用言语转移谢少文的注意力,谁知谢少文闻言更怒,竟不管不顾地来拉扯她,那凶狠愤怒的模样竟似要困住她,欲拧断她的脖颈叫她再难说出这样无情之话一般锦瑟这才有些慌,她正想着要不要变个态度,先解眼前困境再说,谁知下一刻她便瞪大眼,只因眼前发生极戏剧性的一幕

只见头顶松树枝干上吊着的铜钟饰物竟恰好在此刻绳索断裂,那铜钟便直直砸下来,竟刚好落在谢少文的肩背上,将砸的身子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地上,许是疼的厉害,手臂在地上撑一下,接着竟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那铜钟砸在地上滚两下,这才落在尘土中锦瑟瞧的目瞪口呆,抬头望眼断裂的绳索,眼见那绳子挂在树枝间随风晃荡,断痕齐整,她忙扭头四望

便见东面的墙头上,一个身影端坐其上,一腿屈膝放在墙上,一腿垂下,右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修长的指缝间锐光闪闪露出一抹寒刃来,蓝眸流眄,眉宇间满是暴戾之色,神情沉冷,微抿的唇角却含着淡淡不屑,浑身都透出一股冰寒冷冽的杀气来

那人此刻正盯着躺倒在地的谢少文,一脸无谓,当真是说不尽的嚣张跋扈,却正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完颜宗泽

察觉到她盯来的目光,这才扬扬眉也瞧过来,四目相对,见锦瑟瞪着眼睛,满是诧异,便眯着眼晃晃手中暗器,复又歪起一边唇角露出一抹邪气的笑来,神情带着几分蛊惑邀功

见修指把刃,举手毙敌,浑若无事,又一身邪魅之态,锦瑟便打个冷颤,瞪大眼猛然去瞧地上躺倒的谢少文

锦瑟那日见完颜宗泽令海东青一扑之下取人性命,便知这位是个暴戾嗜血的性子,杀人也随性而为,实在不当一回事当日杀崔梁便曾想己讨谢,如今锦瑟见完颜宗泽这般模样,又观谢少文果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半个死人一般,当即就被惊地面色一变

大锦的铜钟实分朝钟,佛钟,乐钟寻常家中挂做饰物象征钟鸣鼎食之家的礼钟如今这松树上所垂便是礼钟,姚家富贵,这礼钟乃纯银打造,上绘福禄寿昌等字,足塑的有尺之高,落在人身上,若然砸重要害,只怕当真会立刻夺人性命

见谢少文再没动静,锦瑟只当完颜宗泽一不留神将人给弄死,登时便真慌,忙蹲下欲去细瞧谁知她的手还没触及谢少文的衣角,便被完颜宗泽抓在掌心,接着头顶便响起微怒的声音

“既对动手动脚,又生死不论欲强迫于,还顾生死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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