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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谋嫁天下(9)

禾晏还以为他会揪着问她为什么要找人骂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忽而来了这么一句。

她怔怔一想,生气道:“我找谁关你什么事!”

底下,乞讨者的声音再次穿过夜幕而来:“姑娘,骂人的钱还没给啊。”

禾晏一模口袋,有些气短,她之前只是没想那么多,就是不想给顾辞找到,真是忘了自己没带钱的这件事。

她叹了口气,蹙眉道:“那个……借我一两银子,回头还你。”

顾辞正同她说着重要事,她的脑袋瓜还想着借钱敦?

他身上从来不带银子,此刻心中正是恼火,没有多想便将身上的玉佩丢给了乞丐,用力拎着禾晏便走。

阿瓷呜咽着摇晃着尾巴跟着他们从巷子里跟出来。

走出几步路,顾辞忽而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事那么不对劲起来。

禾晏抬眸,月色下,他的侧颜朦胧,她却像是瞧见他的眸光一闪。

顾辞猛地转身回去,那条小巷子里,哪里还有什么乞丐,早就空空如也了。

禾晏被他拎着来拎着去,无奈又甩不开,颇为不悦道:“又怎么了?”

怎么了?她雇人骂他,他居然还帮她付钱了?!

禾晏以为他是为了那块玉佩不值,便闷闷不乐道:“知道了,回头我会还你的。”

“一万两!”他说得咬牙切齿。

禾晏一噎,半晌才开口道:“一万两就一万两,我问皇上要去!”

“不许去!”他忽而就怒了。

“不许不许,你是我爷爷我爹还是我大哥啊!”她拍打着他的手,“不去陪你的苏姑娘你缠着我干什么?我要回宫去!”

“不准去!”

他的声音蓦然一沉,禾晏吃一惊,说不清为何,底气有些不足,嘟囔道:“你自己说要我回宫去的。”

他不再答话,将他夹在身边拖拽着便朝丞相府走去。

禾晏的气焰也低了,哼一声,小声道:“那你还吃不吃涮狗肉了?”

屋檐下一盏孤灯摇曳,顾辞侧目,泛光灯光照在她的小脸上,将那赌气似的表情一览无遗。他胸口怒意似是消了,但想到某些事,又怎么也散不下去。

他将目光转向前方,幽然道了句“再说”。

禾晏本来还想继续穷追不舍,但一想起他估模着又会叫自己给狗改名字,想想也就算了,便转口道:“那你别让我大嫂住丞相府!”

原以为他会一口回绝,却不想他在沉默片刻后,低声道:“京中除了相府,她怕是无处可去。”

这话他说得极为严肃认真,看来他必也是考虑过这样问题的。

禾晏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一早猜到苏静芸唱这么一出戏算是跟青州苏家断绝往来了,苏家在当地可是名门望族,怎么也不可能会接受一个和离的女子。

其实说得好听是和离,外头之人肯定都会说她是被休的,是个弃妇。

她为了顾辞,算是斩断了自己的后路,勇气可见一斑。

说实话,她是佩服的。

好半晌,才闻得他又道:“过段时间等我空了,我会给她找处别院。”

“真的?”禾晏的眼睛亮了。

他听到她的话心中蓦然有些高兴,再次低头看她,点头道:“真的,但你必须回相府来。”

必须要回来,倘若皇上要留她,只要她执意,相信皇上不会勉强。

他不知何时心中有了这样的念头,皇上卧病其间,他最怕的是她不会再出宫了。

禾晏忙应了,皇上的病好了,她就回来了啊。

她忙得寸进尺:“但是阿瓷必须在相府吃好睡好!”

阿瓷……

他的俊眉微拧,头一次没有再计较这狗的名字。

清凉夜风里,闻得他悠悠一声“嗯”。

禾晏这才扭了扭身子道:“那你能不能别这样夹着我?”

他不松手,俊颜上难得有了笑:“暖和。”

“你,混蛋!”她生气地抬手在他胸口一拳。

他揉着胸口,浅笑训斥:“秦禾晏,别同我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呵呵呵。

禾晏笑得眉眼弯弯,睨视着他道:“大人从小到大必定没得过什么温纯吧?居然管这叫打情骂俏,呵呵。”

前头已至丞相府门口,两盏灯笼高高悬挂,他却在外头不远处站住了不再往前。

“那怎么才叫打情骂俏?”他低头问她。

禾晏被他问得一愣。

面前男子突然低下头来,温热唇瓣含住了她的,他身上独有的味道铺天盖地地席卷下来。

禾晏的一双眼睛狠狠地撑大,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拿拳头打他。

他嗤的笑了,目光晶亮:“难不成你说的是这样?”

tang她捂住嘴瞪着他,明明心里很生气,但却更窘迫,脸颊烫得跟发烧似的。

他将她拖进府去,她有些执拗地跟他强,他略一踌躇,干脆将她腾空拦腰夹起来,走得雄赳赳气昂昂。

敲开了门,家丁个个都震惊地看着他自面前走过,禾晏的双脚不停地踢。

家丁面面相觑,大人不是在府上吗?何时出去的?

还有,这禾晏姑娘不是让大人给赶出去的吗?这又是什么情况?

阿瓷欢快地跟在后面进去。

顾辞直接将禾晏带回房丢在了床上,禾晏感觉被他夹得浑身都散架了,揉着肩膀爬起来怒看着他。

他被她看得却是笑了:“看什么看,一万两给我记得。”

禾晏干脆坐在床上看着他道:“没有了!”

“怎么,你想耍赖?”他浅笑。

禾晏迟疑了下,才咬着唇道:“你以为是白吻我的吗!人家……人家春香院的姑娘模一把还要钱呢。”

顾辞微微一愣,随即朗声笑出来:“你这是敲诈勒索啊,春香院的头牌都没你这么贵,你也好意思?”

禾晏不悦地瞪着他。

他又笑:“看什么,不然本相让你吻回来?”

“滚!”她咬牙切齿,干脆将枕头朝他砸去。

他轻巧躲开,见她怒目而视,终是笑着出门了。

凉风拂面,他修长手指轻抚过薄唇,想起禾晏的话,嘴边的笑意越发地浓了。

阿瓷正摇头摆尾站在门口看着他,他轻咳了一声,心情很好地离去。

对面长廊上,女子娇小身影站在廊柱后面,直到顾辞消失在院中,苏静芸才扶着廊柱走出来。

她又看了看对面亮灯的房间,娇美脸庞俱是哀伤。

那时在青州,她自作聪明借秦禾晏逃避选秀,兜兜转转去了辽州一趟,好不容易辗转来到京城,却没想到出现在顾辞身边的女子竟然会是她!

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

不,她不甘心!

她欠了秦禾晏的什么时候都可以还,但就是不能是顾辞!

指尖从廊柱上划过发出骇人声响,苏静芸死死咬住嘴唇,转身消失在长廊上。

…………

翌日大早,禾晏尚在睡梦中,只觉得脸颊温热湿润,半睁开眼,才发现竟是阿瓷在舌忝她!

禾晏跳起来,不知为何想起昨夜顾辞对她说的话,于是装模作样模了模脸道:“哎呀,干嘛一大早就和我打情骂俏!讨厌!”

嗤——

门外传来笑声。

禾晏忙穿好了衣裳开门,见谢琅持剑站在外头,她很是窘迫:“你干什么偷听我说话?”

谢琅不屑道:“谁要偷听,是大人要我来问你,是否要入宫?若是去,现下能同他一道。”

经他一问,禾晏才想起来,她忙道:“去!”

谢琅甩门离去道:“那快点!”

禾晏用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又将阿瓷托付给了张管家,这才奔至门口。

马车还在,顾辞却不在了。

禾晏惊讶问谢琅:“你家大人呢?”

谢琅的脸色有些难看:“先入宫了,丽妃娘娘死了。”

禾晏猛吃一惊:“死了?谁杀的?”

…………

直到入宫禾晏才知道,确切说来杀丽妃的人是顾辞。

据说是有人传了顾辞的命令,连夜处死了丽妃。

禾晏的步子飞快,说话也说得急:“就算是接到了顾大人的命令又如何?丽妃是皇上的妃子,岂是说赐死就能赐死的?”

谢琅的声音更加低沉:“此案皇上已交由大人全权处理。”

也就是说,顾辞有生杀大权。

禾晏的黛眉一抖。

乾承宫里,谢琅不方便入内,禾晏干脆小跑着上去。

素颜等一众宫女全都站在外头,禾晏的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恰逢简沅要入内,禾晏便硬着头皮假装帮她拿药箱跟了进去。

里头的气氛有些沉闷,令禾晏想不到的是太皇太后竟然也在!不过她跟着简沅进去,似乎没人注意到她。

容祁大病未愈,所有人都站在屏风外,并不入内。

她随着简沅进去,正巧闻得容祁开口道:“丞相的令牌何在?”

禾晏微微吃惊,见容祁手中正握着一块令牌,上头清晰地镌刻着一个“顾”字。

简沅将汤药端至容祁面前,他只淡扫一眼,摇头示意暂时不喝。

“臣的令牌一直在身上。”搁着屏风,禾晏看不真切顾辞的脸色,倒是语气很是坚定。

她依稀瞧见他从身上取出了令牌交给周富公公,周富行至里头,将令牌交给容祁。禾晏的眼睛不自觉地撑大了,乍然一看,一模一样的两块丞相

府的令牌!

容祁放在掌心掂了掂,又全都交给了周富,周富转身出去,闻得容祁蹙眉道:“倒是好手艺,单看的确难辨真假,不过放在一起,还是可以瞧出细微端倪。皇祖母看呢?”

禾晏回眸看去,周富早已将两块令牌都交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过后,脸色有些复杂,半晌,她才将令牌都搁在桌上,冷冷看向顾辞道:“丞相该不会是想草草结案,如今东窗事发才想出弄两块令牌来糊弄哀家和皇上吧?”

太皇太后对顾辞的成见由来已久,自是不想放过任何对付他的机会。

退一万步来说,丽妃即便是罪妃,但她也是皇妃。

顾辞往前一步,朝太皇太后拱手道:“臣替皇上分忧,丽妃生死同臣并无利益瓜葛,再说,此案也算人赃并获,莫非太皇太后另有高见?”

太皇太后脸上分明有了怒意,精致妆容也掩盖不了眼角眉梢的皱纹。

她正欲开口,却闻得容祁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此事尽快结案也是朕的意思,依朕看,还是先把假传丞相命令的人找出来再说。”

“皇上!”太皇太后的口气里有些微怒。

禾晏知道她自是不悦容祁替顾辞说话。

容祁的话语素淡:“皇祖母还是回去歇息,朕同丞相还有几句话要讲。”

太皇太后脸色难看,但终是不悦离去。

禾晏松了口气,这才上前将半落下的纱帐挂上钩子。

容祁才看清她,轻笑道:“何时回来的?”

“刚刚。”她简短地答。

顾辞已自外头入内,他悄然看了禾晏一眼上前。

周富将两枚令牌交给他,他娴熟收起自己那一块,另一块递给容祁道:“丽妃的案子疑点重重。”

“所以你下令先收押。”容祁淡声接过。

他点头道:“不错,因为还有几点臣始终想不明白。其一,平日里比起各宫嫔妃,太后娘娘来乾承宫的次数并不算多,丽妃若是想害皇上怎会把熏香送给太后娘娘?其二,贵妃时常同皇上见面,丽妃是如何算到太后娘娘会将熏香赏赐?其三,丽妃背景简单,待字闺中时她便一心想入宫伴驾,她害皇上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最可疑的便是丽妃突然死了。”容祁的指月复轻轻摩挲着手中令牌边缘,他的话语微冷,“凶手却还要借你之手。”

顾辞眉宇轻拧:“借臣之手无非有二,趁机嫁祸除掉臣,或是隐藏凶手身份动机。”

“若说是趁机除掉你……”容祁的眸华略抬,眼底逆光,“最快来乾承宫的人是朕的皇祖母,难不成你还怀疑太皇太后?”

顾辞却释然道:“若是太皇太后,她今日不会就此算了,所以臣倒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

“所以你只是个幌子?”容祁话语清弱。

借由丞相的名号躲藏在暗中,看来此人很会利用时事。

周富公公突然开口道:“当日选秀之时,奴才记得太皇太后倒的确挺中意丽妃娘娘的。”

禾晏心中惊讶,选秀时容祁并未出面,全权交由两宫太后,禾晏因为不在宫中也不知其中细节。

太皇太后中意丽妃,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自然也是惊讶的。

怪不得丽妃一死太皇太后就跑来兴师问罪了。

禾晏暗暗替顾辞捏了把汗,看来太皇太后对他的印象只会更加糟糕。

末了,她又觉得好笑,太皇太后对他的印象好不好,关她什么事!

容祁将手中的令牌抛给了顾辞,他轻咳一声道:“看来你得尽快破案,免得皇祖母一直疑心你。”

顾辞将令牌握在掌心里,低嗤笑道:“臣破案与否都不会改变太皇太后对臣的看法。”他看了禾晏一眼,才低下头,“臣先告退。”

顾辞前脚才出去,禾晏便借口给容祁热药后脚跟了出去。

“大人!”她追至台阶处叫他。

顾辞停下步子回头,禾晏端着药跑过去,又怕汤药洒出,整个人跑得有些狼狈,他看了忍不住一笑。

她皱着一张小脸道:“这件事怎么就复杂成这样了?你……你一定要把幕后之人给找出来!”

这样太皇太后一定会对他有所改观的!

顾辞俊颜上的笑容有些微僵,心口却觉得温暖,只是,但凡涉及皇上安危的,如何能不复杂?

禾晏看他的脸色千变万化,又光站着不说话,心里便急着道:“你不会真的想放弃了吧?”

他的笑容逐渐敛起,睨视着面前女子,沉声道:“我只怕查下去你会恨我。”

“为什么?”她一惊,瞪大了眼睛问他。

他的指尖略过假令牌冰冷边缘,一字一句道:“这一次,你表姐抽身得太干净了。”

干净得叫他不得不怀疑。

禾晏一噎,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并不打算停留,转身便大步离去。

走了一段路,他似稍稍有些安慰,至少她是有一点点关心他了,否则也不至于专门跑出来催他结案。

禾晏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顾辞离去的背影。

她的思绪一点点地凝聚起来,回想起顾辞在里头同容祁说的三个疑点,再想到他方才说的话。

倘若一切回到原点。

假设所有的事都是沈琉璃自导自演的把戏,她知道熏香是丽妃送给太后的,于是在熏香到了她手里之后她再动手脚……

“表姐不会的!”

禾晏摇头吼出来,双手却颤抖得厉害,手中的汤药一不小心就洒了,药碗“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呀,禾晏姑娘!”素颜见此,忙匆匆跑过来。

…………

简沅知道后生气地将禾晏骂了一顿,随后急匆匆亲自下去重新配药熬药。

禾晏低头站在容祁床前一言不发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容祁终是笑道:“朕又没说什么,你也不必将阿沅的话放在心上,她刀子嘴豆腐心。”

禾晏依旧愣愣站着,心里满满的全想着顾辞对她说的那些话,完全没听到容祁在说什么。

“禾晏?”容祁伸手拉住禾晏的衣袖。

禾晏大吃一惊,本能地甩开了突然拉住自己的手。

容祁的手背撞上.床柱,他吃痛蹙眉,禾晏这才回过神来,忙跪下道:“皇上恕罪!”

他捂住手背,不解看着她:“此处没有外人,怎么又叫皇上?”

禾晏仍是心不在焉:“表叔……”

“嗯。”他轻声应了,这才问,“不过是将药洒了,不是什么大事,发什么呆?”

禾晏心底有些愧疚,但因为顾辞怀疑沈琉璃的事她不想告诉容祁,讨好地上前拉过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手背有些红,她呼了呼问他:“疼吗?我……不是故意的。”

他笑着将手藏入薄衾之下,压低声音道:“不疼,但还是别叫阿沅看见了。”

她的眼睛有些酸痛,万般好的皇上,若她知道谁想伤害他,定不会轻饶的!可顾辞却怀疑表姐,她不信,心里竟是万分的害怕。

她吸了吸鼻子道:“表叔别再病了,我很怕。”

“怕朕死了拉你陪葬吗?”他说得倒是轻巧,朝她伸出另一手。

禾晏起身靠过去,摇头道:“就是怕你生病。”

“朕也怕。”他示意禾晏坐在他的床边,道,“朕怕吃药。”

她月兑口看他:“可你每天都吃啊。”

他的眸色一黯,叹息道:“可见朕每日都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禾晏被他逗笑了,多少人觊觎他身下的龙椅,他却还能这样开玩笑!

不过见他比昨日的气色好了很多,禾晏心里也跟着高兴。

后来简沅回来,禾晏忙识趣地站起来让开。

简沅细心喂容祁吃药,二人时不时低声说着什么,禾晏听不清楚,唯见容祁一直面带微笑。

在她的记忆里,他似乎从来都是快乐的。

至少,他时常在笑。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顾辞,这个世人眼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成日表情严肃,即便是笑也并不欢唱,似总要考虑太多的事。

两宫太后又都处处针对他,有时候想想,她似乎有些替他难过。

…………

京城大街上,一辆马车静静停在路边。

谢琅从对面张记铁铺出来,直奔马车边上,开口道:“大人,我们已查遍京中所有铁铺,令牌并不出自任何一家。”

顾辞自窗口接过谢琅递给他的令牌,蹙眉道不语。

谢琅的声音继续传入:“如今传令之人早已找不到,令牌出处也难寻,此案大人还要怎么查?”

静谧片刻,才闻得顾辞开口道:“先回府。”

…………

日光西移,洒在身上还有一点点暖意。

禾晏自外头走入内室,发现龙床上竟是空空如也,她大吃一惊,忙转头出去。见容祁章独自坐在院里亭中,宫人们都远远地候着。

她快步上前,皱眉道:“怎么出来了?”

他回眸瞧她一眼,随即又一脸享受沐浴着斜阳余光,笑道:“阿沅说不碍事。”

他病中体弱,禾晏忍不住上前替他拉紧了风氅。

他忽而凝视着她问:“那还去丞相府吗?”

那时她去顾辞身边是想找到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好让容祁办他,如今她早已明白个中道理,知道没有特殊情况容祁不会处理顾辞。

所以他才如此问她。

如此想来,她似乎的确没有再去丞相府的必要。

禾晏却忽而想起昨日顾辞对她说的话,她是答应了他要回去

丞相府的,而她此刻心里竟也是如是想的。

可容祁面前,她似乎有些拉不下脸来。

思忖片刻,禾晏才赔笑道:“我……我这段日子去青州野惯了,一时间又住宫里怕是不习惯,未免给表叔惹祸,表叔还是放我再出宫去住段日子吧!”

他仍是看着她,直直问:“你想住多久?”

多久?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问题。

禾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却闲适笑了,自顾扶着廊柱站起身。禾晏忙扶住他,他浅声道:“隔日入宫来陪朕说说话,朕也怕寂寞。”

禾晏惊道:“宫里这么多人,表叔怎会寂寞?”

他侧目瞧她,话语微淡道:“待你有朝一日站在人群中,却不知该找何人说话时,你也便明白朕今日的难处了。”他一顿,忽而眼底温柔肆虐,“不过朕……希望你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表叔……”

他抬手轻轻将她推开,素颜已识趣地过来扶住他消瘦身躯,他的声音若不可闻:“朕累了,你也休息一晚,明早出宫吧。”

禾晏怔怔望着,他的脸上分明有笑,可她恁的却听出了丝丝悲凉?

…………

是夜,丞相府一片静谧宁和,偶尔能瞧见巡夜的家丁提着灯笼走过。

黑暗里,一抹黑色身影闪过,来人身手矫捷,熟练地跃下围墙便朝内宅而去。

顾辞书房的灯依旧亮着,他安静坐在敞椅上,低首闭目,正在思考一些事情。

后窗忽然被打开,面额一阵冷风拂过,顾辞睁开眼睛,见黑衣人已站在他的眼前。

顾辞抬起头来:“消息呢?”

黑衣人拉下面罩,将手中的字条交给他,开口道:“查过,令牌并非出自云记。”

字条上是云和熟悉笔迹,里头亦是确定提到令牌并非云记制造。

下面,另外附有一句话。

顾辞的眸子微缩,京中铁铺他都派人查过,若是云记也被排除,那么云和猜到的他早已想到。

普天之下唯一一个可以鱼目混珠、掩人耳目的地方,莫过于——皇宫大内!

顾辞拿起边上的令牌微微蹙眉。

黑衣人已开口道:“大人也与云公子想的一样,怀疑假令牌其实出自宫中?”

顾辞的眉色寡淡,他缓缓起身道:“并非没有可能。”

“那……”黑衣人往前一步再欲开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细微声响,他略一惊,瞧见顾辞一个眼色,黑衣人迅速蒙上脸从后窗飞出,直接跃上了房梁。

院中,已传来女子惊叫声:“啊!有刺客!抓刺客啊!”

顾辞心底略惊,他顺手将字条丢入火盆里,推门出去。

外头家丁护卫们早已闻声而来,苏静芸见他出来,忙冲上来拉住他的手,紧张问:“阿辞,你有没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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