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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初易自是听闻元安君禅位之后始终隐居在松德观,只是将两个垂髫稚子送往此处,显然有囚禁之嫌,左初易疑虑丛生,面色稍显不虞。左翊察觉到他的不快,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皇上并无囚禁元修二人之意,只是想使他们二人陪伴在太上皇身侧修习些为人处世之道,太上皇学富五车,文武兼备,元修与宏毅若能得他指点,定会受益非凡。若凝萱介怀,皇上自然不会强求,只是你与凝萱所行所思均要分外留心,待元修他们稍解世事之时可将事情告知,莫要如我当年将真相掩埋,令你心中含怨,若不是凝萱的出现,或许苏月莲的今日便是你的缩影”。

左初易身有残疾,年幼时耐不住玩乐的天性常常拖着残疾的右腿艰难着在皇城内四处游玩,只是每到一处总是被无知的幼童取笑奚落,更有甚者趁着丞相府的家丁玩忽职守的时机刻意的所行过的小径上藏下了众多陷阱,当左初易捂着毫无知觉的右腿麻木的抬头望向阴暗的洞口孤独的等待救赎之时,他便对这世间失去了所有的期待,当左翊闻讯赶来时所见的便是初易右腿衣裤被鲜血全然浸透的狼狈模样,而最令他心惊的便是左初易眼底如冰霜般的冷漠。

自那日后,左初易的右腿伤残的更加严重,如需出门只能借双拐相助,左翊本欲为他配备一副轿撵用于出行,左初易漠然拒绝,只是自此极少出府,更多的时间则是陪伴在周氏身边看着周氏为他一针一线缝制出舒适的衣衫,那时衣饰朴素的周氏在烛灯下细心缝纫,而初易则在一旁的书案上秉灯夜读,那样静谧的时光是他漫长生命中唯一的安慰。

人情冷暖,在左初易年幼之时便已了然于心,自周氏亡故之后,他更是失去了最后的温暖,那一年左初易闭门不出,为周氏哀思守孝,及至守孝期满,左初易便自左相府搬离,独自支撑起这静心书斋,原打定主意此生便这般平静度过,幸而上苍让他遇见了聂凝萱,那样单纯的相逢竟牵扯出世间少有的真情,聂凝萱丝毫不在意左初易身有不足,执意相随,那份无怨无悔的付出终究打破了左初易心底的坚冰。结为连理至今,二人从未有过争吵,每每左初易为过往忧闷神伤之时,凝萱总能抚平他眼底的悲切。

对于聂凝萱,左翊无疑是感激的,感激她的出现拯救了初易死水微澜般的生活,给予了他心生,左翊极是欣慰的看向从未真心关爱过的初易,终有些庆幸上苍的怜爱,免去了初易如自己一般心如残月,情似死水。

将一切交代妥当,房中一片难堪的沉寂,在二人记忆之中,从未有一次如今日这般心平气和的交谈,如此强烈的转变让二人一时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重新相处,左初易几次想要冲口而出的呼唤不知怎地在接触到左翊的视线后便莫名的消失在嘴角,左翊心中也极不自在,当下便欲转身离去,蓦地想起横亘在心底的某事,犹豫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告知他实情:“我知你心中怨恨我冷落你的娘亲,只是我与周氏并无夫妻之缘,她是我昔年无意中救下的不幸在花信之年丧夫的妇人,为感念我安葬她的令其夫婿入土为安的恩德,同意以侍妾身份入府抚养你长成,这些年虽然我薄待于你,周氏却真正爱你如子,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此生她确是你唯一的娘亲,也只会是你的娘亲。她于我有恩,于你有义,左相府家祠中必然长年为她燃点香火,受后嗣祭拜,若有闲暇便回相府祭拜,周氏的房舍还是昔年的模样,元修与宏毅也需认祖归宗,入了族谱才好,如此周氏泉下有知亦能安心轮回了”。

左初易喉头哽咽难言,时光如梭,转瞬间周氏的忌日又已临近:“我会带同凝萱母子回府祭拜,娘亲若有灵,见着元修与宏毅,必然十分欢喜”。左翊无声颔首赞同,再不迟疑推门而出,左初易遥望着左翊早已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愿收回视线,心中盘桓的是方才好容易才吞咽下的叹息,以左翊的智慧怎能看不出周氏对他早非全然无情,只是那些萌动的情愫他视而不见,她无奈深藏,最终又是一次错过。

“苏严”,左初易见苏严已亲自将左相送至后巷折身回返书房外,便沉声唤道,今日左翊所带来的真相太过震撼,除却凝萱无人可以稍解他心底的难堪沉郁,更何况皇上之意虽非万全之策,但若左翊的预感成真,元修、宏毅二人此生定然无法安然,当务之急便是与凝萱好生商谈一番,决计不能让元修二人为苏月莲所用。

“公子,是否准备轿撵?”虽不知今日缘何父子二人难得的没有以争吵收场,但每每会见过左相,公子总是心情郁结,难以平复,也只有夫人才能稍微开解安抚。

左初易无意多言,只简短的吩咐道:“备轿回府”。屏退了门外想要入内搀扶的侍从,左初易架起双拐起身蹒跚的走出厢房,依旧不曾发现暗处深邃的双眸。

孟如常自昨日借宿在静心书斋便几番想向苏严询问幕后之主所为何人,苏严却总是极为巧妙的移开了话头,谁想今日极是凑巧,前方柜台处有小豆子看守,那小家伙依然记恨昨日无心的嘲笑,每每见着孟如常总是没有一丝好声气,孟如常无意惹其不快,将前方书籍整理妥当之后便回身折返住处,静心读书,然而行至半途却无意中瞥见苏严引着一华服男子向东厢行去。

孟如常闪身躲进近处青石嶙峋的假山后,小心的自缝隙间窥探,华服男子与苏严行至厢房外与侍从交谈时,孟如常心中一动,似乎想起动身之时那人所绘的画像上赫然便是那华服男子的面容,如此说来,那人便是与千古一帝并肩绝世的德高望重的东尹左相了。这倒有些稀奇,堂堂左相如何会私下前来这貌不惊人的书斋,且看苏严恭谨的态度,几人显然是熟识之人,那么这书斋的幕后之主必然与左相月兑不了干系。孟如常不愿舍弃这般打探的好时机,便在假山后静静等候,苏严与那面生的侍从远远的守在厢房外谨守本分并无半点交流,这倒让孟如常寄望自二人处探听一二的念头落了个空。

堪堪等候了半日,左翊这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孟如常默默地看着苏严恭敬相送,目光凝固在左翊的背影之上,暗自慨叹道;“果不愧是功标青史的传奇人物,便是那一身的风华气度也足以称得上是冠绝于世,莫怪那人每每提起左翊之名皆面露愤愤,更是将左翊视为此生大敌”,孟如常无奈轻叹,那人只怕此生也无法与之匹敌,东尹君有赫连瑞,臣有左翊,还有暂离朝堂的庆安王暗中辅政,如此东尹又岂能轻易为人挫败。

孟如常立在当地感叹良久,对于偶遇闻名遐迩的东尹左相,实在辨别不出心中悲喜,

原本尚且不至于对隐藏的任务忧心忡忡,今日得见左翊,却猛然间明白日后将要面对的困难重重,而其中艰险更是难以预料。摇头微叹着刚想要离去,却见一男子手拄双拐自厢房内艰难行出,相似的五官令孟如常立时明白了他与左翊的非凡关系,看着父子二人先后离去,孟如常神色莫名的走出假山,眼中神采变幻莫测。

“子勇,有何不妥?”孟如常出了后门便是左翊前来时行径的静心斋后巷,方要坐进轿撵却偶然间发现贴身侍从若有似无的总是回眸打量着身后,便有些奇怪的询问。

子勇支吾了半晌,才不确定的回到:“公子,方才好像有人在注视着咱们,只是属下并没有看见身后有人影存在,或许只是一时错看了”,子勇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生怕被人嘲笑身为男子汉却如此草木皆兵。然而出乎意料的左初易并未出声呵斥反倒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座隐约露出一角的假山,苏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了悟的点头:“属下明白”,看来这三教九流的客人收容的多了,这异样的心思竟有些按耐不住了。

左初易见苏烟已经心领神会便安心的坐上轿撵离去,苏严目送着轿撵远去这才小心的紧闭上后门往前堂走去。左初易坐在轿中静静思索,偷窥者无疑是静心斋中人,往日苏严已将斋中下人的身家背景查探的一清二楚,那么便只会是近年来因囊中羞涩暂居书斋内的异乡客,恍惚间左初易记起今日苏严似乎提到过昨日入住的年轻书生,据苏严所言,那孟姓书生原是西宁国人士,半日相处下来便觉此人谦和有礼,最为紧要的便是极为知恩图报,每每询问自己的身份意图亲自言谢,子勇模糊中感觉到的窥探目光是属于他的吗?若果真如此,以他西宁国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东尹的都城内,其目的只怕不是如原先所想的那般光明磊落。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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