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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白花花、圆溜溜、热乎乎的包子全滚在了地上,方诺的脸色一变,微微有些恼意。

可再抬眼一看,烈焰的脸完全黑了。执拗着撅着一张嘴,竟然孩子似的起了脾气。

“你到底要怎样?”方诺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包子摊,那小老板正好向这边张望。刚刚和方诺对上眼的时候还笑一笑,只是一下子看到烈焰戳在那里,脸色就变了,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方诺就知道这事不能长久,忙着向前一步,又去拉烈焰的手,却不料这次烈焰没有甩开她的小手,却捏住了她的手腕一扣、一翻,随即把那块玉佩从方诺的手里挖走了。

“你干嘛去!”方诺叫了一声,却见烈焰头也不回的转身朝那卖包子的走了过去。

那小老板刚才看到方诺和烈焰说话,眼见着那个男人玉树临风,俊逸非凡,神仙一般的人物。这样的男人别说和他说话,就是看上一眼自己都要自惭形秽,可那个仙子定然应该和他是一路的。

但仔细琢磨,又想出哪里不对劲儿了。自古癞蛤蟆就没有吃天鹅肉的道理,可自己虽然不是癞蛤蟆,那仙子般的姑娘又怎么会放着俊逸的仙人不要,偏偏对着自己笑?

越想越不对味儿,那小老板忍不住伸手到怀里,把包着“金镯子”的手绢掏了出来。还没打开,就闻着一股子馨香袭来,那小老板的心神又是一荡,还真有些不敢打开,生怕美梦就这样破灭了。

可正在犹豫,面前多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形,一抬头,那张俊脸足以让男人都方寸大乱了。

还没等那小老板有个心理准备,烈焰修长的大手就把那块玉佩递到了小老板的面前,也没等他有所反应,直接从他手里把“金镯子”连同包着的那块手绢一起拿走了。

“喂,你这是……抢啊?”小老板心里突的一空,觉着少了点什么似的。

再看看远处还瞧着这边的仙女,又低头看看手里原本属于自己的玉佩,仿佛南柯一梦,梦醒了无痕啊。

“走。”烈焰一手捏着方诺那只黄铜圈子,一手拉起方诺的小手,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方诺也气,咬着下唇一语不。烈焰走在前面,她就跟在后面。烈焰手拉的紧,走的急;方诺也不吭声,宁肯一路小跑的跟着他。

直走出了镇子老远,再走就出了官道,烈焰才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方诺,俊脸还是冷的。但一眼看到方诺因为一路疾走那通红的小脸和额角的汗珠,心疼不已,忙扯起袖子要给方诺擦拭。

方诺这一路走过来真是累的够呛,感觉口干舌燥、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估模一下,赶上五千米的竞走了;方诺觉得自己还是个奥运会亚军的速度。

怎么是亚军?烈焰才是当之无愧的冠军啊。

终于烈焰停了下来,让方诺有时间大口的喘气了。可气息渐渐喘匀了,方诺心头的火也窜了出来。

正好烈焰的衣袖伸了过来,还没碰到方诺的额头,就被方诺一把用力的推开了。

“小诺……”烈焰的声音哽在喉咙里,说不出的一股滋味。一边气自己,一边又心疼方诺;可心里的那股子醋意又挥之不去。原本的温柔化作了一**泛起的醋水,算的烈焰心尖都是颤的。

“你是嫌我丢人了?觉得我用下三滥的手段骗人玉佩了是不是?”方诺冷下一张小脸,口气也是冰的。

“不是。”烈焰微微摇头,照实回答。

“那你是看我卖笑,与别人亲近了?”方诺不傻,看出烈焰那脸上泛起的是黑气,心里涌出的是酸水。

“是。”烈焰照实点头。

“你知不知道一钱难道英雄汉?我只是笑笑而已,正经的拿着我的东西去换,有什么不对?难不成一路就靠着当东西过日子?现在你手里还有玉笛,头上还有犀角的束,身上的锦衣也值些银子。可难道我们就坐吃山空?你就没想过,如果你不是王爷,你该靠什么过活?你会种地,还是会卖菜?要么你会编竹篮、打草鞋?”

“不会。”烈焰的脸色越的难看了,一张脸红一下、黑一圈,比调色板还精彩。可回答方诺的话时,分明是咬着牙说的。

“那凭什么嫌我?凭什么就怨我去骗人?他若是没有歪心,会受骗吗?我们进城之后走了这一路,我怎么不骗别人,单单就要去诓他?还不是因为他做着生意还不老实,眼睛瞄着东走西过的姑娘也就算了,我分明见他把一个婆婆掉在地上的两个铜板拾起来放在了自己兜里。这样的人品性不好,自然容易上当。他和我说话,说那玉佩是他娘给的,可他分明之前说走了嘴,那玉佩分明是他娘子送的。一个把结妻子的定情物都送人的男人,还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方诺一通抢白,说的烈焰哑口无言。原本一腔的恼怒还郁结在胸,脸色憋的青紫,牙根咬的咯吱响,就连拳头都紧紧攥着。

“你攥拳头干嘛?打我?咬牙做什么?不如直接咬我。我原本也不是什么良民,就是个百草山上的野丫头,你别跟着我。其实骗人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在你找到我之前,我还把一头死驴卖了三两多银子。我兜里没钱就想着怎么去赚,我靠自己本事吃饭,能养活自己不至于饿死了。你呢?你除了吃俸禄还有什么?你是皇子、你是王爷、你命好。你有老大的一片庄园、土地,地上的东西吃都吃不完,还有心思在自家后山上劳民伤财的挖地道往百草山上跑。我不行,我给困在山上就出不来了;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我就是一骗子,一路坑蒙拐骗的才能到乾坤岛。”

见烈焰的脸色仍然难看,方诺语气又重了几分:“我就是看不得故作清高的人。你没吃、没喝、没衣服穿了,还清高个屁?有本事,一路坑蒙拐骗也好、忍饥挨饿也罢,看看你能不能就这样挨到乾坤岛去。”

“我不是……”烈焰的牙都咬的下颌泛白,他活到二十岁,锦衣玉食的过活了二十年,真心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指责他,敢说他没有本事,说他过那样的富贵日子有多么的可耻。

再狠狠的握拳,烈焰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来:“那你是怨我没有本事?你怨我不知疾苦,只懂享乐,不能靠自己的本事养活着你?”

方诺一愣,没想到烈焰想偏了,也知道自己说重了。可刚才的话在气头上说的,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现在收不回来了。

何况方诺也是个犟脾气,见烈焰仍然黑着脸,往日的温柔不再,又不肯低头哄自己两句,问的又是厉声厉色的,心就是一横,咬牙点头:“是。”

“原来你竟是看不起我的。”烈焰苦苦一笑,把手里一直攥着的那只铜圈子递到了方诺面前:“你有本事,能靠一只铜圈子过活,我不行,我得飞鸽传信,叫澈给我送银子过来。你若是还愿意跟着我,就在这里等着,只需三日,澈一定赶到。若是不然……”

“若是不然,我就拿着这骗人的家伙走人。”方诺冷笑一声,一把抓过了那只铜圈子。就连那手绢散开掉在地上也不去捡,把铜圈往自己手腕上一套,在烈焰面前故意抖手,显摆了一下,才说道:“有了这个家伙,我就不能饿死。再不济,我有手有脚,挖野菜也能度日。恕不奉陪,你自己等着那大马猴的属下给你送银子来吧。还有那些个侍卫,围山的那批人都可以叫来,八抬大轿的把你抬回赤炎国去,你继续做你的寿亲王。做禽兽王。”

说完,方诺转身就走,走了两步现是回头路,又转过身来,朝烈焰走了过去。

烈焰也正在火着,尤其方诺最后的那几句话更是狠绝,几乎就没有给他分毫转还的余地,更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就如此决然的转头就走,烈焰的心突的一空,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可眼见方诺又转头回来,心中喜乐突然涌了出来,一双凤目紧紧盯着方诺,单等她走近了,只需看自己一眼,自己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好声安慰,求她与自己和好,以后两人吃苦也好、骗人也罢,自己都愿意跟着了。只求她别对着别人笑的那么暧昧就好。

可烈焰没有想到,方诺是转头回来了,可距离烈焰还有两步之遥就横移了两步,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而且自打从烈焰身边走过的时候,连眼神都没有给烈焰瞟一个。

烈焰知道方诺有气,心里已经打算退上一步了,哪怕方诺瞪自己一眼也好,自己也会拥她入怀。可没想到方诺选了最为伤人的方式,竟然和他擦肩而过,却根本无视了他,把他当作了空气。

那一刻,烈焰的心已经不再是酸的,而是苦的。他都已经示弱,已经不求她先说句妥协的话,可方诺竟然决绝到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投向自己吗?

还是说她真的厌恶自己了?就像她说的那样,自己没了银子就心慌,连一个卑微的办法都不肯想,这才让小诺看不起自己了?

烈焰的视线随着小诺的走过而游移,一直跟随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仍然转头望着她。由转头再到转身,烈焰就看着方诺的背影,直到她越走越远。

心里说不出的一股绞痛,烈焰不是第一次见方诺转身离去了。

离开百草山之前在回望峰上,她也是说一句“三月为期”转身就走;自己还记得那时不顾一切的去追了,才能把她拥进怀里。

可当晚自己在众人面前的表白,由她师父师娘都做主的婚礼,方诺也一样置之不理,孤身往山下逃婚了。那时候,也是自己厚着脸皮追上她的。

还有在客栈里,她竟然用小小伎俩假装逃走。自己犹记得那夜捧着一篮鲜花回来见到空空的屋子,心里有多急,多空,多么的担心?可这些她都想过吗?她都知道吗?

烈焰不禁在想,是不是自己一路的追随,所以方诺才看不到自己带着悔意和祈求的眼神?

或许她只要回头看一眼,就会知道自己正站在这里,等她回眸。哪怕她就是在走出自己视线之前回头看那么一眼,就算没有微笑也只需一个眼神,自己就飞奔过去和她风雨同路。

可究竟为什么,每次都是她走,自己去追,每次她又都是走的决然而绝不回头?心,有些伤,很痛。

那一刻开始,烈焰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久到一向体力极好的他都有些腿软膝酸,站立不稳了。久到一片阳光变成了一缕月光,清亮亮却无比孤单的照在烈焰的身上。

可方诺自从走出他的视线就再没有回头。

烈焰一次次的劝慰自己:再等等,或许小诺后悔了,正在往回走呢。再多等一会儿,别让小诺回来的时候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直到太阳再升起,照亮了整个大地,也重新开阔了烈焰的视野,可放眼四望,除了延伸向远处的那条路之外,还哪有方诺的影子?

走了!小诺真的走了。

烈焰说不出心里的感受。肯定是疼的。但为什么疼?因为方诺头也不回的走了,那证明她对自己没有留恋,所以烈焰心会疼。是因为她厌恶自己,怪罪自己是个养尊处优的闲散王爷?还是自己苦苦等了一夜之后,终于认清了自己在她心中根本没有分量,所以才会心这样的痛?

努力的让自己的嘴角挂上一个笑容,烈焰从腰间抽出那只玉笛。俯身在地上写下几个字:小诺,我走了。

看着土地上留下的字痕,烈焰的心都仿佛一起被划伤了一样。

不禁在自问着:她还会回来吗?她能看到这字吗?她看到这字的时候,心里也会痛吗?

可就算再问一百遍,烈焰都知道没有答案。

最后仍然苦苦的一笑,烈焰随意的转了半个圈儿,没有向着来时的路,也没有走上方诺离去的方向,而是选了一个不同的方向,阔步而走。

地上那玉笛留下的字痕不深不浅,但还算清晰。只是风儿过后又是一阵小雨,再之后的阳光一照,那字痕也浅了,最后了无痕迹,仿佛这里就从未有过一对爱侣就此分别一样。

正午的阳光灼热难当,把竹林晒的蒸腾一片,地上久落的竹叶都烤干了,继而又烤糊了,带着一点点的焦味,慢慢的升腾起一股烟来。

随即,一个细小的火苗跳跃起来,那是过于炙热的阳光把干燥的竹叶烤的着了火。好在干燥的竹叶不多,火势也不算大,只是在竹林外缘烧着了几堆。

而其中一堆着火的干叶旁边,一只折断了羽翼,耷拉着脑袋的鸟儿被那逐渐蔓延过来的火苗包围了起来,不大不小的火越的灼热,把那只鸟儿身上灰溜溜的羽毛都烤的“噼啪”作响。

忽地一下,那堆火被一阵过林风吹过,火苗一抖把那只鸟身上的羽毛点燃了,那只鸟顿时就被烧的好像一个火球。

“叽咕!”一声鸟鸣声响起,好像是被火烧灼后的痛苦嘶鸣、垂死的挣扎,又好像是刚刚苏醒之后一种劫后余生的欢喜。

总之人不是鸟,没人听懂那鸟叫的意思。只是接着又是一阵小雨,刚好把那竹林里的火势浇熄了。

空荡荡的竹林里偶尔有鸟鸣响起,有几种好事的乌鸦见着地上焦黑的一团蹦跶过来,想要看看林火之后是什么动物被烧烤熟了。

可就在那几只乌鸦靠近之时,地上的那团焦黑的动物竟然动了一下,随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从一团焦糊的分不出是不是还有羽毛的脑袋上睁开,那眼神晶亮、清明,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气势。

如果说人中有帝王,那这鸟此时单独眼光放出的都是一股鸟王的气势。那几只平凡的乌鸦见着这一团比自己还黑的东西竟然惊叫起来,“嘎嘎”声刺耳难听。

可想要逃离已经晚了,那只被烧焦的灰鸟猛的拍打一下焦糊的翅膀,竟然跳了起来,向着那几只好事的乌鸦冲了过去。长喙猛啄,把一只乌鸦啄的惨叫一声,掉落了几根黑羽。

可那几只乌鸦本是一窝所生,一个受了欺负,另外的几只都不依不饶的奔过来帮忙,和那“重度烧伤”的鸟战在了一起。

一时间,黑羽纷飞,焦糊满天,也不知道是乌鸦占了上风,还是那焦黑的鸟更有实力。若是有人见着这一幕,定然也会感叹,这鸟真是身残志坚的典范,竟然这么重的伤都能斗的这么勇狠。

毕竟好虎难敌群狼,那只焦糊的鸟再如何强悍,也被好几只乌鸦围攻的节节败退,一身原本就烧焦的羽毛更是被啄的七零八落,几乎成了一只光鸡。

可偏偏的奇怪,那只鸟喙在斗狠中褪去了一层焦糊的角质,竟然透出油亮的新喙来。而那已经月兑落的羽毛下面,竟然露出了一层细细的红色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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