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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脸面

若说“权势”这种事物有什么用,花恨柳之前没有体会到过,现在也没有体会到。不过,他大概可以猜出来,当面对芸芸众生时,权势可以令“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但是若面对像自己与杨武一般的人,或许便是另一番“流血五步、天下缟素”的场景了。

而越国国母,无论是权势也好、美色也罢,若遇着了不惧权势、不受惑于美色之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没了丈夫的女人罢了。

因此,当花恨柳气势一变,“势”由平和而故作狂戾时,她竟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仿佛一句话的工夫便丢了魂儿。

当然,花恨柳也只是见好就收,前后也不过两息的时间,他又变作了那个面含微笑、人畜无害的花先生。

“你想说什么?”白羽厄的震撼虽然没有越国国母那般狼狈,却仍免不了出了一身的冷汗,只不过他今日所穿是苍青色刺绣长袍,看上去不是那般显眼而已。见花恨柳气势一收,他深吸一口气,竟放着身后瘫倒的越国国母不管,直接开口问道。

“呵呵……”花恨柳一笑,仿佛方才根本就没发生过什么一般,道:“我就是想证明一下,若人是我杀的,你们两个此时也肯定活不了啦。”

“怎么?你自信能够杀了我?”这不是白羽厄有意将越国国母的安危置于一旁,而是作为武者的他,心中也有着自己的一股傲气。此时被花恨柳如此轻描淡写地忽略不计,便也顾不上怒斥“大胆!竟敢威胁国母殿下”这类话,沉声问道。

“我想你是误会了……”见白羽厄面露不善,花恨柳连忙摆手道:“我是要表明自己没有恶意,如此而已。”

“你……你如何能保证不是先杀了墨绝,然后再故意来演这样一出戏的?”不知何时,越国国母已经醒转了过来,扶着身后的矮几自己起身,先借整理衣衫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惊慌,然后才略带惧意地抬头问花恨柳。

“保证不了。”花恨柳直接承道。见她眼神又是一慌,心中略有些对不起雨晴公主,又不忍道:“或许可以将那平措叫来,应该能证明我今天一直在宾舍未出的……至于为何铁陀王必是今天被杀,一则可以铁陀王府里的人,二则也可以请人来验一验尸体。”

“你我皆清楚,想要避开耳目虽然可能费些工夫,但也绝非不可能之事……况且,就从你刚才那番气势来看,我相信躲开那平措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原本越国国母稍显轻松的眼神,在听到白羽厄所说之后又不安起来。

难道他不记得交易内容了么?你倒是不费吹灰之力摆月兑那平措的眼线试试?心中对白羽厄的拆台不满,花恨柳却并未说出来,只有苦笑:“你若是这样说,我还真的没有办法保证了……”

“如何羽厄,他所说可以相信么?”见白羽厄迟迟没有回答,越国国母上前太过关心地问道。

“我……我没事。”轻轻将头一瞥躲开了将抚上自己侧脸的那只手,他赶紧改躲为主动迎上,轻轻握住那手道:“你莫担心……”说着,看了花恨柳一眼,见花恨柳正盯着地上专注地看,转头回应道:“此时也别无他法,姑且信他一信吧!”

“这个我自然是听你的……”听白羽厄如此说,越国国母心中稍安,欣然道:“你说信他一信,那便信他一信,不过……”

说到这里,仿佛完全忘记了方才自己的那般失态,她仰着脖子轻瞥花恨柳问道:“雨晴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听到这里,原本垂头的花恨柳微微一笑,抬头正色道:“不知道殿下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听真话还是听假话?此时这般问难道不是多余么?还是说他花恨柳还没有挑衅够,想要继续激怒面前的两人?

自然不是!如此问,他只不过是想借机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纵使在大越,我说雨晴在,她便在;我说她不在,她便不在——真话与假话,也只在我一面之词、一念之间罢了。

自然,作为聪明人即使暂时未会意花恨柳的态度,也能猜得出他之所以这样说,无疑是默认自己清楚雨晴公主在何处了——要知道,若雨晴公主真正不见了,花恨柳绝对是最最着急的数人之一。

越国国母应该算不上是什么聪明人,但好在她明白了花恨柳的意思;白羽厄应该不是什么笨人,却在花恨柳话音刚落后固执问道:“我要听真话。”

听到白羽厄的回答,彷佛早就在意料之中,花恨柳微微一笑,一字一顿道:“我不告诉你。”

“你……”看着对面那张笑起来此时显得有些欠扁的脸,白羽厄拳头攥得“啪啪”作响,拉开了架势仿佛下一瞬就要砸到花恨柳脸上一般。

“住手!”

此声一出,连花恨柳也不禁色变,在他所见人之中,唯有杨武有此能耐,能仅凭一声厉喝便子摄人心魂。

说话之人来自殿外,不过等到花恨柳转身去看时,却见来人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三丈外的地方站住。

“花先生,犬子无礼,老夫代为赔罪了。”所来之人,正是白羽厄父亲、银瓶王白胜。

警惕地盯着这位立于自己身前躬身赔罪的老将军,花恨柳眼中的神色由震惊变得精芒大盛,站在他身旁噤声不语的白羽厄竟发现此时那份精芒,分明就是兴奋异常所致。

他是在……期待着和父亲一战么?这个念头也只是在白羽厄的脑中一闪,随急便被他否决掉:怎么可能,就刚才那种感觉,他不可能没有感觉出来与父亲的差距……

“老将军客气啦!”虽然嘴上说着客气,花恨柳却并未上前去扶白胜,而是一脸坦然受之的模样,笑看着白胜直起身来。

“不知道花先生来此所为何事?”若是进殿之时担心白羽厄对花恨柳做出失礼之事而没有通报也就罢了,此时一事结束,白胜却并没有向在场的越国国母请安,反而直接像是在自己府中一般向花恨柳问起来,这在花恨柳看来不得不称奇。

看来,这越国国母也只是表面风光罢了!轻叹一声,花恨柳却不耽误白胜的问话,微笑道:“我来提亲的。”

“哦!提亲啊!”白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花恨柳看不出他是自然流露还是故作模样,只见他点头道:“花先生学识渊博、见识广泛,不但器宇不凡,便是我这等在军中混迹了半百多年的人,也不敢轻觑,与我大越公主果然是绝配啊!”

他此时只夸花恨柳却不言雨晴公主的好,一方面是作为“主人”的身份表达自谦,另一方面也是透过这份“自谦”提醒花恨柳此处毕竟是大越,有些是不是说谁本事大,谁便可以为所欲为的。

花恨柳岂能不明白这两层意思?他开始自降身份替自家儿子请罪,这会儿又替自家儿子出气,同样是威胁,白羽厄的十只拳头也抵不过他老父亲的一句话啊!

老油条!心中暗骂一声,花恨柳轻笑:“老将军不要嘲笑晚辈了,这不刚被拒绝了么!您若愿意不知道可否替……”

“哈哈!这是皇族家事,老夫可不便多言啊!”大笑着打断花恨柳的话,他又道:“听守门的卫军说,花先生进来的时候拿了个精巧的盒子,怕是装了什么新鲜事物,老夫听后按捺不住好奇方才赶来……不知道那只精巧的盒子……”说着,他在殿内张望起来,很轻易地就看到了那个链缠锁封的盒子。

“想来老将军会更感兴趣。”花恨柳走上前,将盒子重新扣合送到白胜跟前道:“老将军看完,不妨说一说想法。”

盒子递在白胜的面前,他却迟迟没有打开,只是伸手轻轻抚了抚盒子,良久才盯着花恨柳叹气道:“花先生养气的功夫,老夫佩服了。收起来吧……”

“将军不看了么?”花恨柳却不知为何白胜突然由笑而哀,不过也依他所言将盒子放于一旁。

“这个盒子,是老夫送给白玛德格的成人礼物中最不起眼的一件。”指了指盒子,他仿佛陷入对往事的回忆,轻轻道:“盒子是老夫年轻时花了三天时间亲手打的,当时怕盒子不结实,在钉满了铆钉之后我又缠上了一圈钢链子……便是眼前的这个模样啦!”

“您和白玛德格……”听到白胜提白玛德格,花恨柳立即收敛心神正色道。

“哦,这个说起来可能有些久远,就不说了。”看花恨柳眼中略有失望之色,白胜笑道:“不过,你只要知道我与他当时一同拜会过你家老祖宗便是了……说起来,可以说是同窗吧!”

我家……老祖宗……么……

听到这里,花恨柳一脸苦笑:似乎我家的老祖宗,处处都有故人来着……

看到花恨柳苦笑,白胜大概了解他心中所想,道:“或许对于老祖宗来说,他所见之人皆是平凡之人,说上两三句话也只当是一时开心聊一聊家常罢了……但是对于仰望他的人来说,意义绝对不止于此,对于老祖宗我打内心钦佩……”说着,又横斜着看了花恨柳一眼:“只是没想到他的传人竟然如此不堪……”

这一说倒是令花恨柳心中释怀不少:若是老祖宗混成自己这个样子,恐怕也不会在世人心中有这般的地位了吧!

听到这里,他整了整衣衫,郑重道:“我虽未见过老祖宗,但也心知绝非凡人,莫说能不能比得上了,便是在外晚辈也羞于提起老祖宗,唯恐哪里做得不好,丢了老祖宗的脸面……”

“脸面?”听到这里,白胜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他本就是个不要脸的人,你维护他的脸面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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