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水青荷田嫂她们大笑，倒是冲淡了不少死亡的阴影。
来时精神紧绷，回程众人不约而同的将遇到刺杀的事情往到脑后，一路欢声笑语。
当天下午，田兮就去找了村里的木匠，订好棺材的质量数量，田兮就回家，等着夜幕降临。水青荷和田嫂她们见饿死了好些老人孩子，心里难受，想着多做些吃的，至少能挽救多几条性命，忙了一下午很累，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月黑风高，田兮飞出田宅，向大山深处掠去，那方向正是田云离开的方向。
“扑棱棱”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响起，宿在树上的飞鸟四散惊逃，随即，又恢复宁静。
“姑娘，你来了！”山中的茅屋燃起烛火，昏黄的光晕透出来，柴扉咯吱，田云开门出来。
田兮一个下坠，轻飘飘落在茅屋门前。
“田叔，怎么样？”说着，田兮上前，向屋里走去。
“都好！”就那么几个人他还看不住吗？田云回答，随后跟着田兮进屋。
五个人背靠背捆成一团，随意的扔在地上，田兮看也没看一眼，直接进了里间。山贼头子躺在炕上，大睁着眼睛不动，见田兮进来，双眸情绪波动，随即隐去。
对田云使个眼色，田云上前在山贼头子身上连点几下，退回来，站在田兮身边。
山贼头子闭闭眼，随后舒展舒展筋骨，直勾勾盯着田兮看︰“为什么不杀了我？”他看出来了，田云武功虽高，却是个听人使唤的，他直接对上能做主的人。
“为什么要杀你？”田兮不答反问，环视了一圈拉过墙角的一把木椅坐下来，直直回视着山贼头子。
山贼头子似乎没料到田兮会这么说，怔了一下，随即苦笑︰“我去杀你了！”有人会放过要杀自己的人吗？他不相信。
“是你自愿的？”田兮问。
山贼头子摇头︰“不是。”
田兮双手一摊，道︰“这不就得了！”说完，翻了个白眼，一副你很白痴的样子。
山贼头子没话说了，良久，眸子里情绪翻滚，喉咙滚动︰“想听故事吗？”
田兮耸耸肩，你随意的样子。
山贼头子目光望着屋顶，好似陷入了回忆，声音苦涩︰“我叫明宣，是前大将军明博的独子。”说到这里转头看向田兮，见田兮没有一丝惊讶，早就料到的样子，道，“你不惊讶吗？”
天系的再次翻了个白眼，冷嗤︰“凭你的武功，做个大将军也够格，却偏偏被派来做这样的事情，能是没有故事的人吗？”田兮没有挑明，明宣却听明白了。
“对啊，也难怪你一点不吃惊！”明宣苦笑，接着道，“我爹很得皇上器重，自然引来别人嫉妒，后来，遭陷害……皇上大怒，将我爹收了监，抄家灭族。”
别人陷害？说不定是得了某人授意。这样的事情哪朝哪代没有，根本就不稀奇，想着，田兮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闭目，一边不屑的撇撇嘴，道︰“你就确定是你爹被人陷害，说不定是你爹功高震住，遭了皇上猜忌……”
“绝对不可能！”田兮话没说完，就被明宣急急打断。
田兮忽的坐起来，直直盯着明宣，看了有好几分钟之久，才嘲讽道︰“怎么不可能？那些帝王有几个允许臣子功高震住的？你就那么相信你爹不是被皇上所害？”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才作罢，重又躺回椅子上。
明宣一时被田兮问住，想了好久，才摇头︰“绝对不会，不知道别人，但皇上不是那样的人！”语气肯定，斩钉截铁的否认田兮的猜疑。
田兮无语，这孩子是有多单纯，多相信那个皇上啊！怪不得会被抄家灭族，贬来这鸟不生蛋，龟不靠岸的地方，还被人威胁做坏事！真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看他被逼无奈，今天对她弟弟不忍下手的份上，她才不会管他死活，早就一刀送他去见阎王了。
转瞬，田兮收回了思绪，暗自翻个白眼，漫不经心的开口︰“好了，就算你爹是被陷害的。那你家不是被抄家灭族了，你是怎么来的这里？”这才是她好奇的地方，有一个人活着，能叫灭族吗？貌似不能吧！
“我？”见田兮不再纠缠是不是皇上猜忌的问题了，明宣也顺着她的意转移话题，“我是被大皇子求情，救下性命，然后贬来这里的！”说完，想起自己的遭遇，苦笑不已。
“大皇子，看来很有面子嘛！”田兮感叹，不自觉的点头。
“是啊，皇上最喜欢的就是大皇子，所有皇子里他最得宠，自然能说得上话了！”想起什么，眸子里狐疑一闪而过，随即摇头。
田兮不管明宣心里怎么想的，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不管谁得宠，那都是离她很遥远的事情，和她无关。她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如此而已！
“扯远了，回归正题！”田兮摆摆手，突然，一本正经的看着明宣，认真道，“相信你已经猜到了我的来意，说说吧，谁让你杀我们的，我要知道所有细节！”换了一种面色，随着语气也清冷很多，田兮身上的霸气外泄。
没想到田兮会有这样的一面，明宣一怔，随即了然，痛快道︰“好！”现在他落在人家手上，说，或者不说，都由不得他。逃跑，或者反抗，凭面前的这两个人加在一起，他没那个机会。再说了，这些年，过着这种处处受辱的生活，他已经腻了，想着能换个活法很好，就是死了也无所谓，心里就通透了！
“田玉书眼红你家的宅子，想要谋夺，然后和田元密谋，求县令指派我装作流民，先是阻止你给流民分发食物，再杀了你！”这些没人告诉他，是他这些日子琢磨通透的。他就说嘛，好好的县令怎么会想到这种小事。
果然是他，田兮撇撇嘴，田云羞愧的垂下头去，腮帮子因为咬牙一鼓一鼓的。
“你亲耳听到的？”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应该是秘而不宣的，怎么会告诉他？
“不是，我猜测的！”明宣摇头。
她就说嘛，不可能让他知道的，果然如此！主意动到她头上，那就不要怪她心狠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田兮心头闪过算计，定定看着明宣，她就不信这么多年他心里就没恨，没怨，只要有，就好办了！
“我？不知道。”再回去过那种被欺辱的生活，他实在不愿，如果可能，他只想离开。
这样啊！田兮眸子里慧黠一闪而过，对上明宣的双眼︰“那你跟着我怎么样？”
明宣看着田兮，不解。
“怎么，看不上我吗？别忘了，我的武功在你之上。”田兮顿了一下，接着道，“经过这么多年，相信你已经不愿意回去再过那种被人下看的生活了，那么，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生活，我家就是一片净土，然后，你帮我做一件事。”
她不杀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收服他，让他为她所用。另外，还因为他的不忍。对田峰下不了手那就说明他心底还有仁慈，没有丧失最后的人性。这样的人，心底有一杆称，不会愚忠，更不会轻易背叛，用起来才放心。
“跟你？”明宣对上田兮的双眸，那双眸子里尽是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对，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这种人要收服，不像是买个丫鬟那么简单，要给他足够的尊重，足够的自由才行。
略一沉吟，明宣点头︰“好。”
没想到明宣答应的这么爽快，田兮讶异，随即唇边晕染出一朵笑花，轻轻点头︰“那我们说定了。”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情？”明宣没有忘记田兮刚才的条件，主动开口。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从来就知道，要是真的能摆月兑过去，换来平静安宁的生活，他愿意一试。
“我要你先回去，收集县令和田元的证据，时机到了给他们迎头一击，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做得到吗？”做不到她不会勉强，就是布个局而已，反正她现在忙着灾民的事情，一时间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
“好！”明宣讶异，对付他们？他乐意得很，这些年那几个人没少仗势欺人，搜刮民脂民膏，要是能搬倒他们，他也算是出了胸中的恶气。
“那你明天就回去吧！”布局，趁早吧，她好早点准备。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小姑娘！”明宣急急叫住田兮。
田兮停下来，回头︰“怎么了？”
“我的那几个兄弟呢？他们在哪？”犹豫了好久，明宣还是终究开口了，那些人是他的老部下，他舌不下不管。
早就想问了吧？憋到现在才开口，忍耐力算是不错，自己能活，还没有忘记抛弃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田兮对他更满意。
田兮轻笑，脸上不再是刚才那种礼貌的动作，而是来自于心灵深处的情绪。
“放心吧，等你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他们了！”伴随着声音，田兮已经出了房门，经过外间的时候，对田云低声吩咐几句，田云扛起五人飞身离开。
回头看眼茅屋，田兮挑眉轻笑，足尖轻点，消失在茅屋前。
明宣松了一口气，缓缓离开窗边，躺回木床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响起了鼾声。
第二天，田兮他们照旧去城外分发食物，顺便拉了打好的十几口棺材，绝口不提昨天晚上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田姑娘，你们来了！”昨天的年轻人从别人口中知道了田兮的姓氏，一看到田兮他们的牛车驶过来，激动的大喊一声，就跑了过来。
田兮下车，见来了几家分发食物的，面色好了很多。年轻人见她一直盯着正在分发食物的几家人看，主动道︰“哦，听说前几天他们家里办喜事了，忙得没来，今天一大早就来了！”
这样？田兮挑眉，随意的摆摆手︰“后面的车上我拉来了十几口棺材，你去叫几个人卸下来，将那些……过世的人都装起来吧！赶得及，棺材不好，将就这用吧！”她已经尽力了，再好她就做不到了，今天早上还又找了几个木匠打棺材，希望今天能打够吧！
“这已经很好了，我提那些死者谢谢田姑娘！”说着，年轻人突然红了眼眶，对着田兮跪下去，就磕了几个响头。
随后，一个接一个的人跪下去，对田兮磕头，向她道谢。喊声此起彼落，一声高过一声，连城门口的守卫和那几个分发食物的都看过来，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尽了一点力就得他们如此感谢，田兮突然心头发酸，眼泪就要落下来，仰起头才将泪珠逼回去，情绪平复下来，赶紧拉起年轻人︰“不要磕头了，赶紧去帮着装人吧！剩下的尸体放一块清点一下，下午还有空棺运来，再装吧！”
“嗯。”太阳晒了一天，有的尸体已经发臭了，没法再耽搁，年轻人重重点下头，跑走了。
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年轻人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向田兮报告情况︰“一共装了十七具尸体，现在还剩下十四具。”剩下没装的尸体已经按照田兮说的摆放在了一处，等下午棺材到了，装起来就行。
“我知道了！”田兮点头，“这些棺材，那些家属是要找个地方埋了，以后再迁回去，还是现在先停放在这里，然后回老家的时候一起运回去？”最好是先埋了，就是这里人的讲究落叶归根，不知道人家同不同意。
“已经商量好了，先埋了，将来回家的时候再运回去！”他们是想先放在一边，等回家的时候一起带回去，奈何守卫们不同意。刚才看到他们装棺，已经过去警告过了，让他们立马埋了，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们还能怎么样，只能听了！
这样也好，他们有主意，省得她好心办了坏事，最后还要被骂，她可不想和她爹一样！田兮点头，道︰“你们有章程就行，下午我就不来了，以后可能都是我娘他们来，要有什么事告诉我娘就行，我们会尽力帮忙的。”就然开始了，就有始有终吧，她没时间来，家里人也一样。
“田姑娘不来了？你要去哪？”一听田兮不再来了，年轻人急了。
“有事。”既然有了明宣的帮忙，她的计划就要提前了，哪里能一直来这里，自然要去对付田玉书他们了。
“好，希望田姑娘顺利！”知道田兮不想说，年轻人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田兮点头，朝等待的家人走去，牛车向田家坳驶去。
县衙。
明宣脚步踉跄，抬头看到县衙门口高悬的牌匾，眯眯眼睛，迈步进去。
“明捕头回来了？”正在修剪花枝的花匠看到明宣回来，仰起头打招呼，笑容真诚。这个花匠是衙门里唯一一个对他和善的人，从来不会嘲笑，看不起他，他是明宣在这衙门里唯一的一缕阳光。
“大叔……”对花匠勾唇，一句话没说完就向地上倒去，笑容僵在唇边。
“明捕头！”大喊一声，花匠一把扔掉手里的大剪刀，跳出花丛，扑向明宣，堪堪接住他软倒的身子，“明捕头！明捕头！你怎么样啊？”
“谁在大呼小叫啊！不知道老爷最怕吵了吗？”一道不耐烦，隐隐透着得意威胁的声音突然传来。
花匠抬头看去，呼吸一窒，来人正是最得县太爷喜欢的田元。
“田大人，明捕头昏倒了！”县太爷透露，他升迁了田元就是下任县令，得到县太爷的默许，众人早就称呼田元是田大人了，板上订钉的事情他也不纠正，就听之任之了。
田元扫眼地上的两人，淡声道︰“昏倒就昏倒，他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大不了！惊了大人睡觉看你怎么承担！”
声音清淡，出口的话却是字字透着威胁，含着警告，冷血无情到极致。
“那老奴先送明捕头回去。”不能指望田元，老花匠退而求其次。
忽然，田元扭头看向老花匠，冰寒的眸光直直射向他，声音也冷了几度︰“怎么，什么时候你的职责不是给大人养花种草，而是伺候明捕头了？”
老花匠隐在明宣身下的拳头紧了紧，头垂得更低。
田元接着道︰“哦，我知道了，人家是明大将军之子，明小将军嘛，你要巴结也无可厚非！可是晚了啊，明大将军被抄家灭族，明小将军被贬来了锦城当捕头，自身都难保了好像无法提携你了！难不成你想要混个衙役当当，可惜他没这个权力啊，你应该好好给大人养花，说不定大人一高兴，就用你了，不必你巴结这个过了气的大将军之子强？”
一番话说得老花匠脸色红了又黑，黑了又青，青了又白的，变幻无穷，却不能顶嘴，只能生生忍受。
明宣闭着眼睛，牙齿紧咬，胸口怒火翻腾，却只能忍下去。心里恨极，面上还要装作无事。
“哈！困死了，谁在院里说话啊，居然惊扰了本官睡觉！”一道慵懒低浅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几人速速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