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中得到的,送给姐姐护身之用。不过可能是它之前的主人用得多了,只剩1点持久了,这传说中的法力,看来也只够再用一次了。”
他可惜的说道。
“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相抱。本想陪伴姐姐身边作鞍前一卒,只可惜我如今才技浅陋,怕辱没了姐姐的英明。不过我自会另行历练,如今只把这神戒交给姐姐,先保姐姐一个周全,待到那日我学就技成,必然再来寻姐姐效力犬马之劳。”
“小雨言过了。”
我很感动,便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他的这份心意。
“不过上进归上进,可莫一时急于求成,坏了自己的身子。有一天如果我有运气有了自己的行会,你可是要来我这儿给我当一员得力干将的呀。”
“有姐姐这句话,我便也安心了!”
他兴高采烈地说。
“那姐姐你自己多加保重,我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恩,一定!”
……
当我来到道士学院的大门口时,碰巧遇上了梨贞,他还是拿着埽具,仿佛那院门外终日都有永远也打扫不完的东西。
“梨师兄!”
还与他离得尚远,我便已经迫不及待的高声唤道。
“夜姑娘!?”
他抬起头来望见了我,自是一阵欣喜,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从那高高的青石阶上跑了下来。
“真的是夜姑娘回来啦!”
“是呀,回来了。”
我微笑着看看他说。
“我不在的这几天,干爷爷身子骨还好么?”
“好着呢,每天一日三餐,顿顿不缺肉。”
他说着,伸手帮我牵马。
“快进院吧,老师若见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梨师兄,我就先不进去了。”我说。“这样吧,你先帮我把这红枣牵进去,告诉干爷爷我回来了,不过眼下还有点儿事要去办,晚些时候再回来给他老人家请安。”
“哎,好的。”
他点了点头。
“不过你可要早些回来啊,免得老师等急了要拿我撒气的。”
“嗯,我知道了。”
……
离开了道士学院,我独自踏上了那日曾与他登峰的山路。
就在快到半山腰的时候,我听到了那来自峰顶上的悠扬的竹笛声。
那曲调依旧是那么优美动人,只是冥冥中仿佛又添了几份淡淡的伤感与清愁,清愁,是那辽远的、海一样的相思。
“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人间天上,代代相传。”
我凝视着他那依旧唯美的背影,轻轻的念起了她的诗词。
“但是心,真的能化作石头么?为了眺望天上来虹,而错过无数人间的月明……”
“你都知道了。”
曲毕,他缓缓地说,望着脚下的赤月峡谷。
“嗯。”我说。
“原来你每天在这里超度亡灵,是在守着和她之间的那个承诺。”
“……”
“你自幼便得天尊的亲传,年纪尚轻,就身怀绝技,等级比那沙巴克的天傲还要高,被誉名是天下间最顶尖的道士——白羽御幽兰。”
我又说:“只是你空有一身的本领,却不知为什么而活着。没有抱负,没有梦想,更不知道人间冷暖,对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冷淡、漠不关心,且我行我素,桀骜不训。”
“传奇人间,又有什么梦值得我们去追逐么。”
他远眺苍空,似问我,又似问天。
“人魔乱世,还有多少事物值得我们去关心么。”
“你的确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剑,只不过,你这把剑没有一个能容得下你的剑鞘,所以处处锋芒毕露,所以容易刺伤周围的人,也伤了你自己。”
我走到他的身边,同他一起看着远处,那是他的回忆,那里有他所有的伤、和痛。
“你之所以在沙巴克待了五年,就是希望能为自己找一个答案——究竟为什么而活着。”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么但愿我从未去过那里。”
他轻叹,带着一丝酸楚。
“那样很多人就不会死,是吗?”
他的无忌和无知令他的手上沾满了无谓的血,其中也包括我的月灵姐姐,从他的酸楚中,我感觉得到他心中无数的忏悔。
“一把好剑放任着,被不应该用它的人所用,就成了这世上最厉害的杀人凶器。因为它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意愿,天下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此。而更可怕的,是当它有一天终于遇到了那个赋予它灵魂的人,却又失去了她。”
“……”
“含微、笑三颠,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愿意为了兄弟情谊和爱情无私的奉献出自己的生命,那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你一直都在寻找的东西。”
我说。句句都直戳他的心头。
“还有花舞,和你们致死不渝的爱情。”
“我害了她们……”
“而且你还一直在辜负着他们。”
我又说。用一种严厉的指责。
“你一直在这里无谓的守一个空无虚有的、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承诺。我不明白为什么花舞会爱上一个这么颓废空虚的人。你当年的傲骨呢?本领呢?你为什么不靠自己去实现你的承诺,而却要在这里毫无意义的等呢?”
“事已至此,我还能怎样么?”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和太多不愿忆起的情感交织,令他心乱如麻。
“人死不能复生,过去也只能是过去。”
我说。希望我的话能够为他梳理心中的淤团。
“可是为了已经死去的人,你是否应该去作一些什么。她们死了,但为了你死的无怨无悔不是么?如果她们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她们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伤心,怎么还能含笑九泉。她们为了你而失去了生命,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希望你仅仅只是能够活下去,却活的从此无为无碌像个行尸走肉。”
“……”
我取出那枚铂金戒指,递向他:“我这里来,是想把这个交给你,它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儿?”
他看了看那戒指,略显出一丝惊奇。
“是倩儿给我的。”
我说着,把戒指放在他的手里。
“倩儿!?她现在人在哪儿??”他问。
“她已经不在了……”
我哀挽地说。
“……她临终的时候托我把这个交给你,告诉我这个是她和花舞在赤月峡谷里失散之前,花舞交给她并让她带回来的。她返回沙巴克的时候,身中赤月蜘蛛的剧毒,而且毒已经入骨,惊吓、伤病和丧主之痛加在一起,使她的身心状态一直都十分不好。我初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几乎疯掉了,每日在沙城的街道上纠缠着过往的人,问他们主子的去向,日复一日,日日如此……。”
想起倩儿一生的可爱与忠诚,我的心中不禁又抚过一滴清澈的哀伤。
“……或许是对花舞的挂牵和花舞交给她的使命支撑着她活下来的,但是她却几乎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直到她临终前,回光返照,才回忆起当年,把戒指交给我,托我来找你。”
“除了这个,她还有说过其它的什么么?”
他将紧紧攥着戒指的手放在胸口,对倩儿的悼念也激起了他对花舞的相思之苦,那枚戒指是他们定情的信物,如今物已回,却人未归……
“她让我替她向你转告花舞留下的话。”
“她说什么?”
“她说,如果,她未能与你相见,就请你忘记她,从此,不必再寻她、等她……”
“是么,她这么说……”
他攥着戒指的手又再捏的紧了,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花舞……”
……
“除了每日在这里等待日落,超度亡灵,我想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作的,不是吗?”
我面对着他,希望我的笑容能为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带来一份尽可能的安抚。
“那一年,你身边的人们为了你一直所寻求的东西走了,你现在拿着她们所留下的东西活着。如果你还是说,你找不到答案。那么我现在正式的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去前面的那个峡谷,或许在那里,你能找到那个答案也说不定的,不是吗?”
他无言地看着我,清澈的眸子里忽闪着一丝渴望。
“至少,你应该实现你给她的承诺。”
我坚定地看着他,向他的眼睛诉说着我满心的热诚。
……
远处是依旧无尽的山峦,今日并无风,我们并肩走下这个无人问津的孤峰,迎着烈日走向重归的路。
或许是幻觉,我仿佛看到那一个个曾被他祝福过的亡灵,此刻正从四面八方向那峰顶上纷纷地围拢过来,它们默默地眺望着我们的背阴,它们在欣慰的笑。
或许也是幻觉,她,就在它们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