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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51

西宫。

宫中建筑和用品从来都是精品,哪怕是常人最不愿意待的西宫和冷宫。涅槃牵着梅迦逽走进西宫,俩人顿觉一阵强烈的阴冷潮湿感袭来,目之所及,物什都被换置成了新品,可依旧挡不住那份清孤寂寥的感觉。

梅迦逽压了心头的苦涩,轻声道:“涅槃,走吧。媲”

“嗯。丫”

见到梅迦逽走进房内,躺在床上的东方恪微微一愣,连忙出声唤她,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惊喜,“迦逽。”

“恪。”

东方恪的头摆动着,眼底是浓厚的想行动自如的渴望。

看着东方恪费力的模样,涅槃不忍再看,移开了视线。让一个二十几年身姿矫健的健康学武之人变成终生不能动弹的残废,这种比死更难受的境况真的很残忍,若从出生便不能行动也就罢了,可前太子东方恪是一个素爱蹦跳心性顽劣的大男孩,成了这样,他内心的痛苦真是一次比一次更浓得表现在他的眼睛里。涅槃暗想,好在迦逽不能看见,若让她见到了东方恪这样的神情,只怕心底又要生出许多的惆怅和难受了。

“迦逽,来,慢慢坐下。”

涅槃扶着梅迦逽坐到东方恪床头的椅子上,目光落到了地下的几张宣纸上,弯下腰,捡了起来。

“涅槃,别看。”东方恪见到涅槃低头看着纸上的字,连忙出声叫住她。

梅迦逽好奇,问涅槃,“什么?”

“没什么,无聊写的一些东西。”

梅迦逽愈发奇怪,“恪,你的手能写字了?”

“不是。”

东方恪看着因为下笔力度不均导致有些地方的墨水透过宣纸的纸张,无限懊恨的说道:“闲的慌时,让人拿了些笔墨纸来,用嘴叼着毛笔写了一些废言废语。”

看着纸上歪歪斜斜的毛笔字,涅槃心头一阵酸涩,她见过东方恪写给迦逽的情诗,着实是一手很好的字,清风流水中藏着锋芒的感觉,现在这些,有些字根本辩不出来。

梅迦逽道:“涅槃,恪写的什么?”

“要我念出来?”

东方恪极快道:“别。涅槃别。”

梅迦逽浅笑,“你别太相信涅槃了,她啊,很多字都不见得认得呢。”

涅槃的好胜心上升,“小瞧我了不是,谁说我不识字,我读给你听。”

这事真怨不得涅槃,她是现代灵魂,学的汉字都是简化过的,乍一看繁体字,确实很多都不认识,好在她在东淩有不少年了,只要不是特别生僻的繁体字,她都能认出来。

“吴山青,越山青。”

涅槃开始费劲的认东方恪写的字,“两岸青山相送……迎。”

是‘迎’字吗?真不像。

“谁知……什么……情?君什么盈……”

涅槃将手里的两张宣纸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再没认出一句顺畅的诗句。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听到了梅迦逽慢慢低声念出来。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你背得出?”

涅槃小讶的看着梅迦逽,还以为她脑袋里装满的都是兵书呢,没想到还有这些关于风花雪月的爱情诗词哟。说完,她把地上所有散落的纸张都捡了起来,拼拼凑凑的又弄出了一首,看了几遍,怎么都读不全,不得不问梅迦逽。

“迦逽,这首呢。开头一句是,什么前拟把归……说,未语春容先……”涅槃耸肩,“后面的,我不知道了。”

“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谁的?”

梅迦逽微微一笑,这涅槃,以前让她好好和夫子学习时就爱打瞌睡,好不容易背过的诗词全还给夫子了。

“前一首是林逋(bū)的《长相思》,后一首是欧阳修的《玉楼春》。”

涅槃点头,“哦,哦哦。”

东方恪虽然没有说话,但梅迦逽却知道,她念诗词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看她,那种目光落在她脸上的感觉,熟悉而直接。若非此刻环境不许,她其实想告诉他,如今对他来说,最有利的事情就是放平心态,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哪怕终生都不能再站起来,也要打起精神振作起来。如果他一直将自己放在悲剧的位置,每天想一些哀伤的事情,用不了多久,他会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当最后一丝支撑他活下去的意识被消磨殆尽后,他则会失去守望明天的最后希望。今生,她与他必然是无夫妻之缘,但她会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来保护他,他们的情谊,生长在皇城之中,却长延出嗜人真善美的龙城,将来不管她在哪儿,她都会在离开前确定他的绝对安全。而她也会深信,哪怕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欺骗过她,但总有一个男子,从他们认识之初至死,他都不曾对她说半句谎话。她在他的手里,是珍珠,纯洁美好;她在他的心头,是明珠,灿烂夺目;她和他的友情,让她相信,皇家人里,有人有不含杂质的情,只是她没有那个命与他相爱。

“迦逽……”

东方恪看着梅迦逽明丽无双的容颜,感慨万千抑于心中,终不得言。倒是梅迦逽,轻轻一笑,吟了一首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好一句‘何如当初莫相识’,道出了梅迦逽的心,亦道出了东方恪的感伤。

是了,如果当初他们这些人都不曾相遇,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梅家没有梅迦逽,梅仁杰只是一朝重臣,年岁长了,告老还乡,含饴弄孙。东方恪不是贞康帝的太子,没有背负重任和期望,没有认识一个叫梅迦逽的女子,没有钟情于她。皇族王爷中,没有闲王爷,没有九龙寺的活佛,没有朝政颠覆,没有多年的阴谋篡位,那个有着绝世容颜的男子便不会成为一个叫梅迦逽的女子心头挖不去的相思苦豆。没有阴差阳错,便没有种种痛苦。这一切,何如当初莫相识。

梅迦逽微微叹息,想到了几句话。

旧时心事,说著两眉羞。

长记得,凭肩游。

缃裙罗袜桃花岸,薄衫轻扇杏花楼。

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

也谁料,春风吹已断。

又谁料,朝云飞亦散。

天易老,恨难酬。

蜂儿不解知人苦,燕儿不解说人愁。

旧情怀,消不尽,几时休。

她和他的旧情怀,何时才能休呢?若真到休止的一天,她能否断得干净?

“迦逽。”

这一次东方恪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他问,“你是不是很后悔和我认识?”

“不能说很后悔。每人的爹娘无法自主选择,一如你是太子,而我是梅家四女,那些感叹不过是看不到来日时的牢***之言,当不得真。”梅迦逽笑了笑,“新一天来临后,我们都需要继续活下去,且要让自己活得好,方才不枉来此间走一世。”

“恪,我希望你能安安心心的在西宫活着,这里虽比不得外面热闹,但我感觉得到,他将这里守卫得很不错,你在这很安全,这是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你不该想那些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事情,我好希望,下次来看你时,你写在纸上的诗词,能鼓动我的心,也让我感觉到将来不那么沉重和压抑。”

东方恪看了梅迦逽好一会儿,这才发觉,他一直自怨自艾,却忘记了去体谅迦逽,这番变故过来,她又何尝会轻松。

“迦逽,放心吧,你想的,一定会看到的。”

“呵。”

梅迦逽总算勾起一丝真正的笑意,“恪,咱们说点别吧。”

“好。”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转好,梅迦逽和东方恪却不知,有人正站在西宫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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