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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鸟逐金针长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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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总是断续下着,偶尔天阴偶尔放晴,新年的气息越来越重,各宫各院忙着添置新衣,打扫宫苑,容萧的肚子也似吹气球般一日大过一日,因身子沉重,容萧也管不了许多内廷之事,除了人事决断,其余小事便直接交到惠、庄二妃及沈昭仪手中。

当然,这道旨意,便是借皇帝的名义发出去的。

惠妃自从贵妃有孕之后便气得大病一场,她从前飞扬跋扈惯了,总觉得阖宫之中无人能掖其锋芒,但如今眼睁睁看着贵妃从冷宫出来,接着又怀了身孕,实在是恨得牙根发痒。皇上又将内廷交由她和庄妃的手里,看似风光,却叫她愈发束手束脚起来,庄妃资历最老,已经压得她越不到前头去,如今又横空来了个沈团儿,成日跟屁虫似的在身后跟着,虽不轻易掺言,但只要说话,必是与她对着干人,让惠妃忙了大半个月,愣是一个人都没多插到后宫里来。

好在林平广在蜀中疏通河道的事宜已经按部就班,不日便要回朝;被皇帝变相禁足的贤嫔也终于完成的佛经抄写,分外低调的重回景仪宫,惠妃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阖宫妃嫔都忙了起来,现在倒只有敬嫔最为轻松,便时不时到清宁宫陪容萧模叶子牌,拆花笺,聊以解闷。

敬嫔入殿时,容萧正拨弄着内务府尚功局新送来的螺子黛,见敬嫔来了,笑道:“倒是巧,我这儿刚得了好东西,你便来了。”

“一到清宁宫来,臣妾就平生了好运气。”敬嫔玩笑一句,坐到容萧身边。与她一齐细细把玩。

示意宫人奉茶,容萧问道:“前几日圣旨点你一同协理内廷,是好事。♀你何必自己推月兑了。”

敬嫔挑出一根螺子黛来,就着一边把镜细细描着:“有惠妃上蹿下跳的。臣妾何苦去添堵。况且沈昭仪也是个长袖善舞的妙人,臣妾乐得清静呢。”

挺得时间太长,容萧有些发倦,斜靠在红木卷云昭君榻上,笑道:“现在阖宫上下,人人忙得脚打后脑勺,倒显得咱们两个无事可做了。”

“娘娘将小皇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比什么都强。”敬嫔唇畔安静的笑意比她远山双眉显得更加悠远,闲闲放下螺子黛道,“娘娘如今占着皇宠,怕什么呢。”

容萧淡淡一笑。道:“占着皇宠,也不见得能为所欲为,还是别脏了咱们的手好。”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敬嫔微一沉吟,抚住容萧的手道。“娘娘,您若有所打算,不防让臣妾来。别让她们的血脏了小皇子。”她沉静的面容在日光下愈发隐忍,嘶声道,“容相落难时。贤嫔父亲是怎么对待家父的,臣妾忘不了。我们李家虽不如她们刘姓显赫,但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容萧的手被她攥得有些发疼,却没有挣开,轻缓拍着她手背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惠妃所作所为,不过一个妒字;贤嫔其人,也是逐利而走。她们虽数次害我欲死,但我却不想赶尽杀绝。”她伸手逗弄着青铜脚架上的白羽蓝眼巴丹鹦鹉,笑道,“但她们一门心思往死路上走,咱们也无须苦口婆心去拦。”

敬嫔蛾眉清扬,笑道:“听娘娘这么说,臣妾心里像吃了定心丸似的。”

容萧微笑,并不急答,只接过一边锦宜递上的安胎药,徐徐饮下,将最后一小点倒入丹巴鹦鹉的食碟中,笑着吩咐锦宜道:“去,将前几日皇上带的孝经拿来。”

“是。”锦宜屈膝领命,不一会儿便回返,手中多了一个锦盒。

容萧接过,颔首示意她退下,才将那镂空蝠寿花纹锦盒打开,取出一卷经文来,笑着递给敬嫔:“你且看看,是否认得这字?”

敬嫔见容萧如此,亦知其中必有玄机,忙接过她手中经卷展开,却见是一副刺绣经文,内容正是孝经,疑惑问道:“这是贤嫔绣的?”

“是,她一向聪慧,许是怕皇上再教她抄经,便直接绣了一副给太后。也是今日上午交到皇上手中的,皇上让我转交给太后。”容萧抬手继续逗弄鹦鹉,引着它啄取盘中吃食,微笑道,“你看太后会不会喜欢?”

敬嫔将手中的经卷又看了一遍,摇头道:“只怕要被送到库房去招灰呢,她抄得整洁,却说不出何处,叫人看着好生奇怪。”

容萧看着那经文上的簪花小楷,笑道:“你这么说是肯定的。因为贤嫔是左撇子呢,入宫几年,你见过她动几次笔?”

“这么一说,还真是。”敬嫔凝神细想,疑惑道,“可当初宫中选秀便有书画刺绣,她若惯用左手,怎么会不被发现?”

容萧凑近敬嫔,手指指在那些小字的处,笑吟吟道:“按理说,惯用左手之人,写出来的字都会向左倾斜,可你看这卷孝经,左倾之势都被尽数隐去,唯有笔力略显僵硬,是笔力不继之势。况且,”容萧将绣经翻到背面,指着边角处的细结道,“她虽右手刺绣,却不能打结,你看这个双扣,分明用左手走针。”

敬嫔细细看着,近香髻上的蓝白琉璃珠簪叮铃有声,问道,“娘娘有何思虑?”

“思虑没有,只是这针法,我在当日的巫蛊小人上,也曾见过。”容萧这一笑如光华骤放,加上她颊边的立领软毛领,显得格外莹然如玉,可她的眼中,分明是一种沉冤后的快意,“贤嫔做事步步谨慎,她既要害我,便必定不假人手。”.

腊月二十五,差五天便是新年,容萧端坐在清宁宫正殿,难得在孕中穿了件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慢条斯理擎着碗女乃羹,细细舀着,问道:“怎么,贤嫔还没到么?”

“回娘娘,传话人去的时候,贤嫔刚起身,怕是梳洗着。”锦宜微一躬身,低声回道,“不若奴婢去请贤嫔过来。”

“不必了,咱们再等等。贤嫔爱漂亮,便全了她,也不急于这一时。”将手中女乃羹放下,接过锦宜手中锦帕拭唇,对坐在下首的二人笑道,“只是耽误了你们两个功夫。”

坐在阶下的正是沈昭仪与敬嫔,二人各坐一边,皆穿着齐整宫装。敬嫔率先开口,笑道:“臣妾的功夫长着呢,怎么会等不了贤妹妹。”

沈团儿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来,回道:“内廷事宜均仰仗惠妃娘娘、庄妃娘娘,有没有奴婢,都不妨事的。”

又过了盏茶功夫,贤嫔才姗姗来迟,她穿着八答晕冬锦长衣,外披织锦镶毛斗篷,给容萧屈身见礼,动作中明显带着不情不愿。

她四下看了一圈,发现没有自己坐的位置,便只能站在殿中,问道:“不知娘娘让臣妾到清宁宫来,有何训示?”

“许久没见贤嫔了,唤你来叙叙旧。”容萧轻轻一笑,看着她道,“只是贤嫔这样站着说话,让本宫脖子都酸了。”

贵妃的意思,贤嫔如何不明白,她脸色微变,缓缓跪在殿中,却仍挺着背,硬声道,“不知娘娘是什么指教,非要让臣妾跪着听。时辰不早了,待会儿皇上下朝,来娘娘这里,瞧见了反而不美。”

“看来贤嫔为太后抄经之余,对清宁宫的动向很是清楚啊。”容萧说着,往边上睨了一眼,“来呀,将贤嫔的拳拳孝心端上来。”

锦宜捧着一个锦盒走过来,摆在贤嫔面前,打开道:“贤主子,请您过目。”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贤嫔扫了一眼锦盒中的孝经,冷笑道,“难道臣妾的经文中也有不妥么,娘娘未免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

“娘娘,贤嫔真是生了张好嘴。”坐在一旁的敬嫔向容萧笑道,“比您的巴丹还会说话呢。”

容萧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问道:“贤嫔,这经文,可是你亲手抄的?”

“呵呵,娘娘说话可要讲个根据,这佛经是皇上太后让臣妾抄的,一字一句都攒着臣妾的心意在里头,是佛祖看着的。娘娘这样拿来便说,可要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儿。”

“放肆!”立在殿上的冯喜冷喝一声,眼中的凶凶怒火恨不得将贤嫔一把火烧成灰,“贤嫔好大胆子!皇嗣龙种也是你能妄口巴舌的?!”

“狗奴才!主子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清宁宫就管教出你这等奴才么?!”贤嫔并不认识冯喜,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出撒,声音也尖利起来,“就许贵妃戕害皇嗣,便不许臣妾为自己分辨清白么?”

冯喜本就将贤嫔视为头号仇敌,此刻人近在眼前,忍不住便要上去掌嘴,却被身边的刘平一下拉住。

容萧示意他稍安勿躁,吟吟笑道:“本宫的奴才本宫自然会管。不过既然这经文是贤嫔亲手绣的,那本宫不妨再问一句,当年的巫蛊布偶,一针一线中,是否也埋着贤嫔的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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