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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五章 老实道士(上)

其实想出错也难,向天云在晚膳时分服下辟谷丹,便抖擞精神准备应对一切,可惜几乎没人上门。想想也是,有经验的修士都会提前准备好丹药;再说,针对高阶修士的丹药,这里几乎没有。因此,正如俗世的郎中与药铺,晚上上门者的多是急症了。

他慢慢把心态调整好,找了个蒲团打坐,体味起辟谷丹的效果来。这是他修道以来服食的第一类丹药,也是他从丹经竹简到实践的过渡。辟谷,即不吃五谷。本来五谷在修士眼中属于“秽气”,且辟谷也是小术,奈何真正的辟谷境界却要结丹以后才有。因为丹成气自满,就不需要五谷了。但前面的炼气与筑基期怎么办呢?还是得吃辟谷丹。

向天云觉得这时辟谷丹已经生效了,肠胃之中的丹药已经化开,似乎形成了浓郁的温热的气团,但却并不与自己下丹田的灵气相同,只有极少量的灵气被转化,更多的是滞留在肠胃中,并慢悠悠往全身游走而去,所到之处,皆是与肠胃同样的感觉,身体消耗则开始降低。

不过,向天云暗暗估算了一下,““看来炼丹的也爱吹牛,如果是一直静坐,这种丹药倒有可能十日才分解完,但如果与人打斗,不出三天便消耗尽了。”

这样坐着太浪费时间,随着夜色渐浓,新人向天云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他干脆找了几卷竹简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外面的脚步声、说话声也稀少起来。

此时,向天云终于在翻阅丹经中感悟到夜晚的好处。夜晚也是时间的一部分,凡人因为体质原因把大部分时间消耗于床榻之上,才能保持新陈代谢的正常运作,才能有近百年的寿命。而修士通过炼气,茁壮元神,不仅获得强大体魄和智慧,还赢得了时间与寿命。

“圣人悟道,自然是感悟到修道的无尽好处,岂可一一现于文字,言不及义,道不可说,便是如此。”向天云心中暗自感概一声,似乎眼前的丹经都生动与可爱了几分。

当然,在子时以后,向天云长期形成的作息习惯开始捣蛋了,他打起哈欠,眼皮有点沉重。“嗯,老坐着也不行,活动一下,打拳站桩吧”,他开始舒展四肢,打起逍遥拳,又练射箭,又站桩,觉得精神了许多,再次开始看起竹简。

因为这丹房有禁制,非摘霞峰系统的修士是没有办法进入的,他得时刻注意门外的动静,趴在桌上睡着了,那第二天被人告上一状,那可是犯戒的大错。

如此反复,向天云体会到了卢昭君与顾晓玉恐惧值夜的感受,他暗暗想来,“我还是年纪小、境界低了点。他们可是不知道值夜多少次了。”好在向天云心智颇为坚定,总算把最艰难的下半夜也熬了过去。当东方终于迎来曙光,顾晓玉出现那一刻,他觉得今天师姐真是漂亮又贤惠。

“咦?你还真的一夜没睡?”顾晓玉惊奇道。

“莫非你们值夜还睡觉?”

“当然得把上半夜撑过去,下半夜自然要睡了。”

“……”

“呵呵,你快去丹室休息吧,一切有我呢.”

“谢谢师姐!”

向天云记住了丹室的号码和法诀,走了进去,然后歪倒在椅子上睡着了。他模糊记得自己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世界还真有我这样老实的道士!”

不过令他惊奇的是,即便如此劳累,他在两个时辰后居然神态饱满地醒来了。以前他亥时准备睡觉,打坐到子时初睡觉,一直可以睡到五更天。一晚上从子初到辰初,那可是五个时辰,叫五更。但现在筋疲力尽之后,居然两个时辰就醒了,“有古怪!”向天云略略活动一下,便在这专属丹室四处走动起来。

上次他在甄谢华的丹室暗自观察过,这间丹室的摆设也差不多。向天云慢屋子乱窜,眼睛却连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最后,他终于发现,秘密原来竟在内间的墙壁上。那里如果凝神之下就能看到,一股股蒙蒙灵气不断渗出,虽然很微弱,但墙壁如此之宽,整体效果却是惊人地好,起码远远超过了他的低阶灵石。

“他爷爷的,我说甄师叔那么喜欢躲在丹室不出来呢,原来还有这等好事。”向天云喜出望外,他们加起来也才四人,丹室却有六间,“真是暴殄天物啊”,他喃喃自语,赶紧把蒲团搬到了内间坐下。其实,内间外间连通一气,常年以往,几乎没有分别,他这不过是小人之心罢了。

向天云沉心静气,进入入定,他在空定中清晰地感到,丹田灵气的凝结速度比原住处快了一倍不止。丝丝缕缕的灵气原本无所依归地四处飘动,此时却像游子找到了家园一般,轻灵地往他丹田虚无圈子而去,那淡淡的涡旋又在这新生力量的鼓动下,比原先更粗壮更快捷起来。

向天云坐了一个时辰,非常满意,但他自然明白,此刻是白天,顾晓玉可是独自一人在接待处呢。于是,他出定站了起来,再次把墙壁的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此刻,他略一思量,终于明白,原来这逍遥峰必定是前辈们发现了灵脉才安居下来,而听说各地还有许多修仙派别,他们多是安营扎寨在名山大川,必然都是因为灵脉的存在。

想来,这山川大地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头,其中物换星移沧海桑田,必然有灵脉从地下崛起,或者沉入地下,可笑有俗世方士粗通易经,却是把地形考究搞成了风水龙脉之学。不过,他们没有炼气修为,灵脉与普通石层倒的确难以分辨。

向天云便想便走出丹室,却是不断转这念头,如何才能利用丹室尽快进阶炼气三层。

“咦,师弟你就休息好了?”

“嗯,原来丹室的灵气这么充沛,二个时辰就足够了。”

“呵呵,那倒是,不过你可别想歪了,我们低阶修士可不能不眠不休地呆在丹室里?”

“哦?这却是为何?”

“这还不明白?我们境界低微,一旦入定,经脉脏器便自动下调各种消耗,这时虽然外界灵气能自动吸收,却是还少了个转化的手续,等你进入三层便知道,成为元精元气都是需要我们再去炼化的,就好比你原先没饭吃,现在摆一大桶饭在面前,但你还得慢慢消化不是?”

向天云恍然大悟,但脸上却丝毫不露尴尬,做了一晚上老实道士,这脸皮的修炼经过内心的一番内省,果然厚了几分,倒似比吸收灵气的速度更快上几分。

“师姐,我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值夜这么累,你们女修又爱漂亮,但凡有事无暇分身,小弟倒是愿意代劳值夜。”

“咦?这么好?瞧你小眼珠转啊转的,说吧,想要什么好处?师姐我行走江湖多年,绝不会白占你便宜的。”

“呵呵,怎么说到好处上去了?不过师姐交友甚广,如果有什么修仙界的奇闻秘事愿意和小弟说说,我还是非常有兴趣的。”

“原来如此,向师弟还真是对师姐我的脾气,只要你想听,自然没话说。不过,我看你很喜欢看书,倒是可以去藏经阁借阅的。”

“藏经阁的书能够借出来吗?”

“规矩倒是不能外借,但一则我等在这里做事,不比他人;再者这里的藏经阁也多是普通经籍,秘术密法自然都在高阶修士的手上。你如果和藏经阁的人混熟了,这个面子他们还是会给的,毕竟他们也还要找我等拿丹药呢。”

向天云点了点头,如今丹经他已略知大概,看到后来便发现很多丹经的内容其实多有重复,似乎天下文章一大抄的毛病,在道士这里也不能避免,现在他缺的是炼丹实战。照他想来,在炼丹方面,他现在倒是更缺更高深的仙道丹术和寻找能相互印证的东西。

“那好,师姐,我先去藏经阁转转,一会就来啊。”

“没事,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向天云晃晃悠悠地出了丹房,按照顾晓玉的指点,往藏经阁走去。藏经阁在通道的左边,距离麻子老道的玄关不远。

向天云经过中间的两个房子,此时,他已经听说这里是一进一出两个传送阵。他站着瞧了瞧,有些羡慕之色,他这样的低阶弟子,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自然没有机会使用传送阵,而高阶修士,似乎从一层到二层都懒得步行,却是随意传送,“唉,人穷志短,不看了。”

向天云带着小忧伤路过刘威的符篆处,没有特别的事情,他也不好让人家开禁制放他进去聊天,于是继续前行,走了十数丈,总算到了藏经阁。

藏经阁并非阁式结构,也和丹房一样并排六间,但门前没有设置禁制,门后却坐着两个道士。从外面看去,房内入门半间摆了两排木桌木椅,大都有四五个道士在埋头查看竹简;里面半间是四排书架,均有长长的梯子靠在架上。

向天云想了一下,便进了起手一间,眼见一位师兄只顾自己埋头看书,并未理睬,另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道士看这自己,便立刻带笑行礼道:“这位师兄,小弟想借阅一些丹经,不知?”

他话还没有说话,这青年道士早已明白来意,却是伸手拿出一块玉简,“这是目录,自己看吧。”向天云暗道这些人比自己丹房几位嚣张,却不敢多言,连忙笑着接过目录,然后贴在眉心细细查看起来。

这也难怪,但凡读书人总是知道书籍的可贵与坎坷命运,早期结绳而已,而后黄帝时总算出了个造字圣人苍颉,到春秋战国时出现了诸子百家的著作高峰。不过,向天云记得父亲对这种百家争鸣似乎另有看法。

此后,始皇焚书,刘项更不读书,乱世之中,识字者少,书也少,偶有兴盛,更多兵祸。比如按晋荀勖所著《中经新簿》,总括群书,合二万九千九百三十五卷。但永嘉之乱一来,石勒攻陷洛阳,俘晋怀帝,焚烧宫庙,便“阁渠文籍,靡有孑遗。”

逍遥派是修仙门派,自是俗世不能比,向天云看着完整的目录与精当的索引,颇是满意,不过,看来看去,这个房间的书籍却是以儒家和佛家的经典为主,这对儿时已受过父亲教导的向天云吸引力不大。

他在那位师兄鄙夷的眼神中溜了出去,正犹豫着下面是否还会遭遇鄙视时,蓦然想到“黑妞”陈秀好像是分在藏经阁,“对,未成仙,先做人,做人得有人脉啊,否则就处处碰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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