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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论病

第二百二十三章论病

屋外林旭跟韩静瑜、姚韵秀如何互动,屋里的人不知道,也没那个精力理会。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

林旭三人退出去,跟着邱晨的春香给三人上了新茶之后,也轻手轻脚地退到了门外,就站在门外廊檐下侍立着。

邱晨刚刚跟四公子见礼,口称四公子。大老爷郭敬诠开口第一句话就状似责备地对邱晨道:“你即称我一声伯父,就不必这么客套。”说着,手指了指四公子郭铭恂道:“你就叫他铭恂,叫声小四儿也成!家里他哥哥嫂嫂都是这么称呼的!”

四公子郭铭恂也很顺杆儿爬,立刻满脸笑地给邱晨恭敬施礼道:“伯父说的是啊,大嫂若是不嫌弃小弟愚钝,那就称呼一声小四!”

四公子郭铭恂小小年纪就考中了举人,而且是上一届南直隶乡试的解元,在安阳城乃至南直隶都是少年才子的代名词,嫌弃他愚钝?邱晨还没那么自大!

郭小四儿这话说的,邱晨反而不好不答应了。只得也笑着欠欠身,叫了声:“郭家四弟!”

郭小四儿很配合地长揖一礼,叫了声:“大嫂!”

郭敬诠郭大老爷看着二人扶须微笑颌首,待两个小辈寒暄完落了座,郭敬诠直接转入正题,道:“昨儿敏文跟我说的事儿,我也得了消息……”敏文是林旭拜入郭敬诠门下,郭敬诠作为先生赐的字。

说到这里,郭敬诠的脸色肃然起来,微微叹了口气,道:“大水之后,就担心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真到了这一步。”

“之前,我会同城中几个世家大户就曾协商过,在城外开设粥棚,施粥救人。未等银米协调好,就爆出疫病之事……如此一来,只怕有些人家就要北上避险去了,这施粥之事,却是拖不得的……仅靠衙门调拨的那点儿粮食,城外如今还能每天施一顿粥,若是流民再增加,一顿粥也管不了……出现饿殍,只怕疫病也就如影随形……另外,流民聚集城外,饿得很了,万一生出民变可就是大事……”

说到这里,郭敬诠停住话头,抬眼看着邱晨,神色忧虑道:“民变之险,更甚于疫病啊!”

这话,邱晨没有想过,她这几日听到灾情疫情,习惯性地想的都是防控疫情,却忘了,眼下那些流民更在乎的可能是一碗饭,更盼着的是填饱肚子。饿狠了的人会做出什么,她不是没在书上看过,不是没在电视剧电影中看过……饥饿之可怕,完全能够让人放弃基本的人性,否则也不可能有卖儿鬻女,甚至易子而食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这种事情并非个别案例,看厚重的历史案卷中,每每遭逢战乱、天灾**,民不聊生之际,这样的事情都会重复上演。究其根本,不过是一个‘饿’字罢了!

其中,卖儿鬻女也还罢了,或许孩子卖出去还能逃个活命儿。但,易子而食呢?实在狠不下心吃掉自己的孩子,就交换了孩子作为食物……

烹食小儿……这等行径,又与野兽有何差别?

这种事情都能做出来,抢米抢粮抢大户,继而落草为寇、揭竿而起……种种种种,都标识着社会的平安不再,动荡混乱的开始。乱世人命不如狗,乱世之人命如草芥……等等近乎悲叹的词句,很明确地描述出了乱世的可怕!

竟郭敬诠这一句话提醒,邱晨才恍然醒悟,自己习惯性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防控疫病重要,赈济灾民,让灾民吃上饱饭则比防控疫病更重要。否则,灾民饿死无数、或者因为饥饿引发动乱,都根本没法谈及疫病的防控。

“伯父考虑周详。”邱晨渐渐肃穆了表情,郑重道,“伯父想必已经安排得当,若是有什么事情是小辈力所能及的,还请伯父尽管吩咐,但凡力所能及,必当尽心尽力!”

听邱晨如此说,郭敬诠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捋着胡子点头微笑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

“……不瞒你说,老夫当年在湖襄任职,官至四品知府时尚不到三十岁;虽谈不上位高权重,却也仕途看好,就在老夫在知府任上连得了三个考评‘卓异’,只等任满升迁时,上游郡县连降大雨,致使河水水位暴涨,疏于防备之下,发生了大水。那场大水足足淹没了两各县,死伤累十万……事发后,老夫急急押运府库粮米前往水患之地驰援,所见一片汪洋,浊浪滚滚,水里到处漂着浮尸,人、畜并无二致。相对的,蛇鼠之类反而逃生者众,有的积聚成群,黑压压一片……”

邱晨很惊讶,不知道郭敬诠说这些陈年往事做啥,而且还描述的这么详细……这不太像心思缜密,果决独断的郭大老爷平日风格啊?

只不过,这会儿邱晨是不会出言质疑的,她只要做出一副下辈倾听长者训的姿态来,默默地听着就行了。

果然,郭敬诠描述完了前事,话风一转,苦笑道:“那场水灾之后,虽说我没有受到问责,相邻两个州县的命官却都遭到罢黜问罪,一个流放三千里,一个革职罢官永不录用……也正是那一场水灾之后,老夫看透官场沉浮,正逢先慈辞世,老夫丁忧之后就再未谋取起复……”

这段往事,显然郭四公子郭铭恂是知道的,脸上只是配合着露出受教之色,却并无半分讶然。

邱晨却是一脸的受教加茫然:“此次,安阳府倒是与伯父当年所遇颇为相似。”

郭敬诠端起了茶杯,邱晨连忙开口道:“伯父,茶冷了,换杯热的吧!”

说着,亲自走到隔间的泥炉上提了沸水过来,替郭敬诠和郭铭恂换了热茶,当然也给自己换了,这才重新归座。

郭敬诠的目光扫过下手无动于衷的侄儿,暗暗摇摇头叹口气,垂着眼喝了口茶,抬眼对邱晨笑道:“此等灾难之事,老夫是有所经历才知道一二,倒是你年纪轻轻能看得如此明白清楚,却是实属难得了!”

邱晨微露诧异之色:“伯父……”

郭敬诠端着茶杯,斜睨着邱晨面带着不赞同道:“你今儿打发人出去买粮了?”

邱晨眨眨眼,毫不迟疑地点头应承下来:“是,晚辈也是看到城外……”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郭敬诠却不等邱晨说完,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道,“我就是说你这个难得。看的清爽,又不贪不恋,能得更能舍……我刚刚也说过了,若非那几家……呃,若非大多数人都迟疑不决,不懂得舍财求善,积累功德,事情又何至于到了如今这种难堪地步。唉,那些人年纪活了一大把,妄其自觉看得长远,岂不知,还不如一个后辈女流……你家无存粮,却还愿意拿出银钱高价购粮济贫,某些人明明家里的粮食仓满囤溢,多年的陈粮宁愿放在那里喂老鼠发霉,都不愿舍出救人性命。唉,那些人不如你处多矣!”

邱晨这回是真愣了。

她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曲膝道:“伯父此话过誉了,晚辈实在承受不起!”

“嗳,我不过说几句实话罢了!”郭敬诠却很是不客气地一句就堵了回来。

邱晨很想问他,你哪里来的如此自信这么说?人家买个粮就一定是救灾施舍的啊?她之前明明想的是买粮避灾……

嗯……邱晨月复诽了几句,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哗啦啦顿悟了!

买粮避灾也罢,囤集居奇也罢,在这种时候大举买进粮食都是很显眼的,郭敬诠能够如此快就得了消息,想必其他人家也能得到,一旦有人出头,邱晨让大兴买粮之举,就成了招祸的根苗!

不过,经郭敬诠这一番解说,她买粮之举非但不会招祸,反而是大义大善之举……当然,前提是,她必须拿出一部分粮食来去救济灾民!

明明是办错了事,不过是一句话,就能扭转乾坤……郭大老爷的心思之深,手段之巧妙,真真是够她一辈子仰望了!

邱晨这回是真心佩服了。至于,郭敬诠这份谋划背后的用心,邱晨不用费脑子,她只等着、看着、听着,诱饵抛出来了,真是打算还远么?

郑重起身,向前几步,恭恭敬敬地曲膝行礼道:“此事,只是晚辈一时所想,多有考虑不周处,此后之事,就还要恳请伯父操心受累了!”

郭敬诠抚着胡须,满脸笑意,眼中露出一抹满意赞赏之色,连连点头笑道:“我今儿既然来,自然就没打算推月兑。你也不用四处寻找粮食了,我郭家的田庄里倒是还存了些许粮米,你只管吩咐个人,明儿我派人带他去运粮。不知给你一个下午时间准备,可够用?”

邱晨再次暗暗感叹郭敬诠心思之缜密,脸上却露出满脸的喜色来,连连点头道:“够用,够用,能得伯父顾全,晚辈也终于能够不再难心了。”

郭敬诠连连摆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过于客套了,可就生分了。”

“是,是晚辈拘泥了!”邱晨乖巧地答应着,曲膝又行一礼。

“好,好!早该如此!”郭敬诠很舒心地畅快大笑着,示意邱晨落座,端起茶杯来喝茶。

郭铭恂起身道:“伯父,侄儿刚刚想起,还有件事情要跟敏文商议……”

“读书为重,你去吧!”郭敬诠很赞许地答应了。郭铭恂躬身应了,又向邱晨拱拱手,转身出去了。

邱晨起身回礼,目送郭小四出了门,这才在郭敬诠的注视下落了座,笑道:“难怪四弟学有所成,这份用心、刻苦实在是难得了!”

郭敬诠微笑着摇摇头,那意思看着像是不以为然,但脸上掩不住的骄傲,却清楚明白的很。

说着话,两人又喝了一回茶,郭敬诠才再次开口,道:“此次疫情,施粮确是治本,但这疫病却是标,而且是急症,不可耽搁少许……”

邱晨凝神听着,心道,绕了半天弯子,终于说到正事儿了。

郭敬诠抬眼看了看邱晨,见她不肯搭话,只得继续道:“老夫也称得上博览古今医书,却未能找到治疗这疫病的有效良方。你对方药之术颇有独到见地,可有什么诊治之方?若是能够有效遏制疫病的蔓延,可是活人无数,功德无量啊……”

说到这里,郭敬诠顿了顿,却并非等着邱晨回话,而是立刻话锋一转道:“当然,只要你能拿出方子,老夫也定会泼了这层老脸,定会奏疏细陈直达上听……”

邱晨愕然片刻,起身恭恭敬敬地向郭敬诠躬身深施一礼,也不多言,又自行落座,然后开口道:“伯父所言之事,海棠确实细细斟酌过,也斟酌了一个方子,却并不敢保证有效……毕竟,海棠未见过病患,连病情都只是略闻一二,这方子是否有效,未用于病患验证,实在不敢断言。”

郭敬诠闻言先是一喜,随即神情略有失落,却渐渐凝重起来,连连点头道:“你所言极是!”

邱晨又道:“伯父,海棠几日思忖琢磨,尚有一点浅薄之见,不知是否合宜。”

“哦,你不必妄自菲薄,且说来听听,老夫不才,就托回大,帮你参详参详。”

“嗯,”邱晨点头应着,道,“据海棠听到的些许消息,此次疫病患者主要症状都是连续的严重吐泻不止……吐泻最是伤津耗气,多次之后,津亏阴绝,自然危机性命……不止此消息可确实?”

“确是如此。”郭敬诠点头道,“老夫得的消息稍详细些,知道疫病患者吐泻剧烈,一日次数不计,吐泻之物呈米泔水状……若仅几次,颇有些像《内经》记载的‘霍乱’之症。但此次疫情一旦发病,病程极快,最多一两日即津气耗竭而毙……此症又与《内经》所记症状不符……”

听着郭敬诠一句句地介绍,邱晨的心也一点点坠落下去,仿佛坠入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一点点凉下来,今儿冰冷透底……

这是霍乱!不需要再看到病患,邱晨已经完全能够做出肯定的判断!而且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干性霍乱’!其传染速度之快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干性霍乱发病快,病程短,往往不及救治,就会因为极度剧烈的吐泻导致体液过度流失,从而电解质紊乱,引发脏器衰竭而死亡。

从发病到死亡,病程确如郭敬诠所说,只有一两天时间!

邱晨记得很清楚,历史上几次霍乱大流行,导致大量人员死亡的正是这种‘干性霍乱’!

郭敬诠皱着眉介绍完疫病情况,一转眼就发现了邱晨的异样。刚才一直表现镇定淡然的女子,这会儿脸色惨白如纸,连双唇都没了一点儿血色。她握着茶杯的手因用力另骨节格外明显突出,手背上的青色脉络都凸出来。她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脊背颈项挺直如笔杆,肩膀僵直地端着……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她知道此次疫情是何种疾病,也知道疫情的恐怖程度!

郭敬诠心也随着提溜了起来……看她此时的反应,难道她也没有应对的方子?

邱晨垂着眼,细密的睫毛微微地轻颤着,在几乎能与白瓷媲美的肌肤上打下一抹浓重的阴影。

干性霍乱……干性霍乱……她在实验室中没少接触霍乱杆菌、霍乱弧菌……包括各种亚型、变种,她们实验室都能第一时间拿到样品。从致病原菌株到月兑毒菌种,她都亲手接触过……没想到,有朝一日,换了个完全没有防控措施,不知抗生素为何物的时代,她居然能够亲身经历一回‘干性霍乱’疫情,甚至,有可能亲历整个疫情的发生发展,再到衰亡的整过程。当然,前提是她能够在这场疫情中避免感染存活下来。

深呼吸……百试不爽的镇定利器!

再次深呼吸……

渐渐地邱晨心中的悸动慢慢平复下来。

干性霍乱又怎样?它终究不过是一种胃肠型传染病罢了,终究月兑不出胃肠型传染病的防控方向去。胃肠病,无论是细菌性痢疾、食物中毒,还是各种要人命的‘霍乱’,统统都有一个,也只有唯一的一个传播途径,那就是‘病从口入’!

只要切断这个传播途径,控制好饮食卫生,不管是什么霍乱,干的湿的,统统都只能退避三舍,没了用武之地!

迅速地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邱晨轻轻吐出一口气来,缓缓地抬起眼帘。

一直默默观察着她的表现的郭敬诠眼中闪过一道诧异和惊讶,不过片刻,这个女子,年龄如此之轻,却能够从那么震骇之下恢复过来。再看她深沉黝黑的眼眸,隐隐有暗芒浮现……虽然看不明白其内心所想,但郭敬诠却能够肯定,这个女子眼中有镇定,有冷静,有沉着……唯独没有恐惧和无措!

她一定是找到应对之法了!

郭敬诠心中一阵狂喜,即使深沉如他,脸上的喜色也不可抑制地蔓延上来,他甚至等不及邱晨自己开口,完全像一个毛头小子似的,居然直接开口追问起来:“可是想到应对之法了?!”

虽然是疑问,但郭敬诠自己心里却已经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秦勇和沈琥就坐在门廊里,除了身板过分魁梧,目光偶尔闪过的光芒过于凌厉外,就像两个大富之家的门子。只不过,他们俩坐在此处并不是为了应门,而是为了方便关注正房厅堂中的动静。

疫情的事情,秦勇和沈琥是都知道的,夫人应对有法有度,前些日子还派人买了许多药材亲手制作了许多药散、药丸子,他们也是知道的。虽然夫人没说过,但他们大概也知道,夫人对此次的疫情非常重视,也有应对的法子。

只是,之前夫人一直只是操心照应自家亲友和作坊,并没有提及其他,示意他们兄弟也没有多想。疫情什么的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看着疫情真的不受控制地往这边蔓延过来,大不了,他们护着夫人北上避开就是了。哪怕夫人不同意,到时候他们也有无数办法先斩后奏,带着夫人月兑离险境!

这一种笃定,让兄弟几个都很淡然,一如既往地听从夫人的种种吩咐和安排。反正跟在夫人身边这么些日子,他们兄弟早就从最初的简单好奇,侯爷看好的女人好在哪儿?随着接触时间渐长,夫人身上似乎有那么一种天生的亲和力,让他们不知不觉地亲近起来,甚至觉得,仅仅也就比跟侯爷的亲近差那么一线。再接触更深一些,他们又渐渐从夫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号召力,一种让他们堂堂的五尺男儿都会不由自主汗颜的顽强和坚韧。

有时候,秦勇几个也会暗暗惊讶,夫人看起来那么纤细柔弱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意志力呢?

只手撑起一个家庭,一个村庄,甚至隐隐托起几个家族几个产业,这些也就罢了,他们也不是没听说过高门大户管家理事特别厉害的女子。可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不仅仅掌控一家一宅的内院,而是周旋于无数男人之中,大大方方,不谄不媚,不扭捏不作态,完完全全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来处事,平和淡然也坦然,以心换心,以心交心。

不仅如此,夫人大雨骑马疾奔上百里……夫人应对‘水匪’作乱后的残垣断壁焦土瓦砾,甚至是血腥破碎的尸体,都能做到淡然应对,没有恐惧,没有尖叫,更没有吓得晕迷,反而能够镇定指挥搜救伤者,甚至能够亲手为伤者清理伤口、敷药包扎……这样的女子或许不够娇媚,不够柔弱,不够娇滴滴……

但就是这个女子,却没有人能够说她不够温柔,也没有人能够说她不够贤良,更没有人会说出她骄横跋扈……

种种的种种,让秦勇和沈琥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早已经将夫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一样亲近,尽心尽力地护卫她的安全,完全是出自内心,没有丝毫应付和作伪!

但是,今日那个郭老头过来后,遣开了伺候的人跟夫人密谈,秦勇和沈琥莫名地赶到了一丝不安。而且,随着郭老头跟夫人密谈的时间越长,这股不安就越强烈起来。

郭老头谋取夫人的药方子,才会收了林家二爷做学生,这事儿秦勇几个都知道。今日,郭老头又来寻夫人密谈,为了什么呢?

药方子?……对,就是药方子!眼下最迫切需要应对的疫病的治疗方子!

秦勇和沈琥几乎是同时跳了起来,秦勇跳起来拔脚就要往正厅里跑,却被沈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你拉我做啥?”秦勇拧着脖子急声斥道。

沈琥用力拽着他,把秦勇拉回大门洞里,压低了声音道:“你且缓一缓……你冷静下来想一想,咱们这个时候冲进去能做什么?除了给夫人丢脸,让人笑话夫人的家人没有规矩,还能有什么作用?”

“那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秦勇急声反问,“等那个郭老头儿把夫人说动了,真去给那发瘟疫的人治病怎么处?咱们……咱们怎么有脸回去见侯爷?怎么向侯爷交待?”

“你说你急什么!”沈琥用力压住秦勇重新坐下来,压低了声音,却极平静道,“若真是没办法阻止夫人,我们跟着夫人去就是了!难道说,你还想着让夫人一个人去瘟疫区啊?”

“怎么会,我怎么能那么想!我就是说没法跟侯爷交待……”秦勇急得差点儿又跳起来,却再次被早有防备的沈琥按着坐下,仍旧不甘道,“我是说,就是我们跟着去了,得了瘟疫死在那里,也没法子跟侯爷交待!我一条命死不足惜,可夫人……”

“行,行,行,我知道你的心。”沈琥连忙打断秦勇的辩解,先宽慰了一句,接着道,“你也说了,死了也没法向侯爷交待。那么,咱们就要想办法阻止夫人以身涉险,而不能这么冒冒然冲过去!冲过去根本阻止不了夫人!”

秦勇的鼻翼大挣着,剧烈地翕动着,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沈琥,看得出情绪仍旧激动,却终于算是安静下来,不再跳起来或者急声争辩了。

“快说,你说该怎么办?”

沈琥的手仍旧按着秦勇的胳膊,看着秦勇的眼睛道:“沉住气,跟紧了夫人。一旦夫人同意去瘟疫区,咱们就截了夫人走!”

秦勇眨眨眼睛,心里有些怀疑,虽然他也觉得这个法子最管用,可他莫名地就觉得,面对夫人,他们真的能够如盘算的这样容易劫走么?

二进院,正房西间的书房里,郭铭恂正在跟林旭说着什么,只不过,林旭明显的有些神思不属,长长郭铭恂说几句话他才给一个反应。

“哎,敏文贤弟,敏文贤弟!”郭铭恂再一次发现林旭走了神,只好先住了口,呼唤林旭的名字,让他回神。

“啊,兄长见谅……小弟,那个昨夜看书晚了,没有睡好……”林旭不习惯说谎话,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掩饰,却吭吭哧哧的语不成句,脸颊也臊的涨红起来,这副模样,根本不大自招了。

“哈哈,你呀!”郭铭恂自然看得明白,却很给面子的没有戳破林旭的借口,只笑着拍拍林旭道,“你不是说你们府上也有花园,不如带兄长去见识见识?”

林旭刚刚走神被抓,这会儿正羞窘难掩,一听郭铭恂没有责怪,反而好言好语地去看花园,下意识地就想答应下来,只是张开口却又想起前院的大嫂,话到嘴边又变了:“那自然……兄长有请,小弟自然该欣喜同意,只是,先生和大嫂在前院,我等去逛园子,是否有些失礼?要不,等先生跟大嫂商议完了,咱们邀请先生一起进后院赏玩,在后院的蔷薇架下用餐,如何?”

“呵呵,你……罢了罢了!为兄的也不难为你了,走,这个时辰伯父和大嫂也该商量的差不多了,就依你,回前院候着吧!”郭铭恂指着林旭笑了一回,却也很无奈地答应了。林旭占着大礼,他要不答应,可就是不孝了!

看着长身玉立的郭四公子一掀水蓝色的长袍下摆迈步出了屋子,林旭轻轻地出了口气,也随即紧紧地跟了上去。

前院正房客厅里,邱晨寥寥数语就道出了瘟疫防治的关键:“……我得到的消息跟伯父所得消息相投,此次的疫病症状就是剧烈吐泻……这就说明,此病是肠胃致病。而肠胃病的防治所在就是严防‘病从口入’。只要卡住这一点,这个病就没了传播的可能,自然,疫情也就得到逐渐控制,并最终消除了!”

郭敬诠听得犹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之后,又难免有些地方还不太明白:“可这疫区人口何止成千上万,想要控制‘病从口入’,又谈何容易?更何况,有些人并没有碰触病人,为什么也能发病?”

邱晨暗暗叹口气,对两个时代的认知的巨大差距而有些无力。搁在现代,拉出个普通的小学生来都知道最基础的微生物知识,知道细菌、病毒能够使人致病。可搁在这个时代,根本没办法用她习惯的语言词汇来交流,甚至没办法用她熟悉的理论来解释阐述……

大脑飞快地旋转着,努力将现代的微生物专用词语寻找一个中医合适的词汇来代替,并将这些代替的专业词语用组成语句,来尽量明白地将‘病从口入’的防治原理讲解清楚,阐述明白。

“嗯……我要先问伯父一个问题,这次的疫病是因何而起?”

郭敬诠疑惑着,却仍旧回答道:“自然是因水患泛滥,导致人和禽畜死亡,尸体处理不及时,生出尸毒之气,从而引发了这次瘟疫!”

邱晨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才把从心底升起的惊讶诧异掩下去,平复了一下心绪,开口道:“对,伯父说的极是。正是因为被洪水淹死的尸体,其中包括人和禽畜,在水中腐烂,污染了水源,从而引发了疫病。”

说到这里邱晨微微一顿,嘴角挂上一个淡淡的微笑道:“说到这里,想必伯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此次疫情的暴发正是因为水。洪水暴发淹死人畜无数,而被淹死的这些人畜尸体又污染了水……许多人家是直接饮用江河湖泊的水,或者用江河里的水淘米洗菜、洗手,这样,被毒素污染了的水,就从口而入侵入人体,从而引发了疫病。而水最大的特性就是流动性,江河湖泊有多有连通,是以,会出现多处同时发病的状况……而,防止疫情扩散的最关键处,就是避免‘病从口入’,这又有几句话:吃熟食,饮开水,勤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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