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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命不可违,宁锦只是一个楚国当朝丞相的庶九女,虽说颇受点宠爱,但怎么着也不能和皇室硬碰硬。

而拒绝嫁给楚国三皇子这一举动,简直是公然打楚国皇室的脸,会引得楚国圣上雷霆震怒不说,连性命都攸关,这是断然不行的。

但若真的嫁给了楚三皇子,又跟梦中的轨迹完全重合,是不是也会落个和梦境一样凄惨的结局?

不,她还有时间!

下月的中旬才是出嫁的日子,她还有时间去想办法避开这些重合的轨迹。

宁锦思索着,慢慢平复了心绪。

她自从连续做了这半年“梦”后,心境陡然变得开阔,人也比以前更加平和冷静,似乎梦中十年的时间也加诸到了现实中,让她平白得了十年的经验教训。

看天色尚好,光线充足,宁锦抬手拾起放置在矮榻旁的黄皮薄本,随手翻了几页。

江湖事,江湖书——这是她半年以前十分感兴趣的书籍。那时的她虽比同龄人要成熟不少,但心性仍浮躁,闲来无事总爱看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而现在的她再提不起半分兴致。

耐着性子再看着这些配着字画的薄书,宁锦一瞬间觉得这般惬意的日子似乎离自己很久了,神色竟有些恍惚。

“锦儿,今日身体可好些了?”威严中带着慈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来人一袭青衣华服,儒雅中自带着严谨,气度上佳,虽早已过不惑之年却更添成熟底蕴,正是当今楚国最炙手可热的丞相——宁晋严。

宁锦回过神来,合上书起身道:“父亲,我已经好多了。”

“快坐下吧,这半年来你这孩子怎么一天比天瘦?”宁晋严虽然见她今天神色不错,但仍有些担心,“现在可还整夜做噩梦?”

宁锦心头一热,敛下眸子遮住眼中的感动,淡淡回答:“前两日就能安眠了,多谢父亲关心。”

见宁锦面上还是一样的疏离,宁晋严心中微有些叹气,不过又想到自己不询问锦儿的意见,就擅自给她做了主——嫁于楚国三皇子,如今她还肯跟自己说话已是不易,倒不奢求锦儿能给什么好脸色了。

“锦儿,听俞氏(大夫人)说你不愿为庶妃,可是对三皇子不满意?”

宁晋严生怕宁锦不听他解释,小心翼翼又有些急切的道:“三皇子相貌才学皆是上佳,为人不风流,又尚未纳正妃,你嫁过去虽是庶妃但绝对没人能欺负得了你。锦儿若是不愿为妾,待过个一年半载,为父就再请旨提你为正妃。可好?”

对于自己的小女儿,宁晋严很少干涉,她想要做什么,自己基本不会过问。就算是惹下天大祸事,他也会兜着,尽全力保她平安。

而这次,他不问宁锦的意见就擅自把她许给三皇子,一则因为宁锦已到二八芳华该嫁人了;二则是三皇子着实是人中龙凤,朝臣看好的未来君主。宁锦嫁给他,日后可谓是凤仪天下,风光无限,断然不会受了委屈。

只不过,就怕锦儿又会厌烦他擅做主张,误解他心机颇深,连亲生女儿都利用,做了政权的棋子……

这种小心讨好的语气让宁锦心中微微抽痛,更何况对面的男人是她的父亲,是整个大楚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一想到自己的娘亲,宁锦又只能冷下面容。

“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其实她内心一直不愿承认,和那场噩梦中的生离死别相比,一切都不算什么。

和父亲的针锋相对也随着心性的成熟,变得无足轻重了。

如今她只要活着,只有活着。

宁晋严只要一见宁锦瞬间冷下的面容,就有些局促。

在这个酷似爱人的孩子面前,他总是尽可能的弥补,很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摆在她面前,让她随意挥霍。可偏偏宁锦不是这种人,她什么都不要,更不会开口提什么。

就像这次生病,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发现,恐怕这个孩子也不会宣之于口。

“你好好休养,为父就先走了。”末了,宁晋严又添了句话,语气十分低下,“那为父明日还来看你。可好?”往常他进来小苑的十次里,总有五六次被宁锦以正在歇息的名义拒之门外。

宁锦听见自己干涩的喉咙里蹦出一个“好”字,格外沙哑,有点儿像哭音。

抬头看着那笔挺瘦削的背影,宁锦忽然想到梦中的一个场景——昏暗发霉的牢笼、单薄染血的囚衣、灰白黯淡的面容……

宁晋严不是在刑场赴死的,他那时的身体不知为什么变得奇差,经常咳血,更是在未出天牢就已经病逝。

宁锦想到了那时,她因娘亲的缘故,又加上宁晋严不询问她的意见,就擅自把她嫁给楚国三皇子,误认为自己是宁晋严巩固政权的棋子,对他的间隙颇深。

所以,当她甫一听闻宁晋严身体不佳,心中竟不知是悲痛大于快感,还是快感大于悲痛,就这么纠结着也不肯去相府见宁晋严一面。

等到了最后时刻,相府诸人不知因何缘故被关押天牢,宁晋严重病在弥留之际固执的想要见她时,她已经被软禁在地下宫殿里,半步也出不得。

连最后一面也不得见……

是的,天人永隔。

宁锦心口猛的一疼,生生倒抽了一口气。活着是首要,把恩恩怨怨先搁置一旁,她咬了咬唇,终是不忍,轻声提醒道:“爹爹,您也注意身体。”

“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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