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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继承之前部分剧情的然后”

()吊钟发出了冗长的低吟。

伊诺坐在沙发上,微微低着头,双手在无意识之中紧紧地攥着裙子,面sè有些僵硬。

写在脸上的担忧,就连一旁自认涉世不深的纤言都看得出来。四处游离的视线,反复收缩的小鼻子,泛白的嘴唇,无一不向外散发着显而易见的情报。

伊诺似乎是有些紧张。

纤言的视线在这被暖黄sè笼罩着的房间内绕了一圈,再次回到伊诺身上之后,便确定了一件事。

伊诺之所以会紧张的理由,很是奇怪。

按照夜秋语的描述,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夜秋语和伊诺原本的家。也就是说,比起已经在记忆中模糊起来的那个名为“斯陶洛德”的大宅子,这里才是自己妹妹真正的“归属”。

纤言稍微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回到家里的话,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

之后,就越发地确认了伊诺的异常。

这种紧张,并不像是长时间没回来过的“不习惯”。若是比喻的话,更像是被男朋友带回家见公婆的那种“不适应”。

毕竟,比起去确认周遭的事物是否在记忆里有所残留这种“理想展开”,现在的伊诺甚至连正视这一切的勇气都没有,一直轻咬着毫无血sè的嘴唇。

让纤言不禁怀疑起了“这里究竟是不是伊诺的家”这件事。

当初匆匆安顿好两人之后,仓促地丢下了句“你们先等一下,我亲自去见他。”便将两人留在了这偌大的客厅当中的夜秋语,此时并不在场。

也就是说,尽管当前气氛很是压抑,纤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它。

尤其是在这个连被动权都没有的情况下。

无力感和好奇心相互压制着,让她觉得有些疲倦。但出于“不想逼迫伊诺”的原因,她还是耐心地等着,等着伊诺亲口告诉自己。

——吊钟一共响了十二声。

伴随着这阵萦绕着回音的低吟,正对面的那扇黑sè的大门无声的打开了。

开门声非常细微,再加上被吊钟的余音掩盖着的缘故,如果不是纤言敏锐地单凭视觉察觉到了“异变”,她甚至不会发觉这扇门的打开。

不过尽管如此,一直低着头的伊诺还是因为这个异变,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走进房间的是一位女人。

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齐腰长发的素颜睡袍,第一印象就让纤言觉得非常亲切。

女人的视线没有丝毫犹豫,从进屋的那一瞬间开始就锁定在了纤言的身上。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便露出了温暖的微笑走了过来,轻轻地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不带一点动静。

“你好。”女人微笑着,发出了空灵的低语。

像是在说睡前故事一样,温柔而又婉转的枕边语气,让纤言稍微有些失神。

不过,也不知道是感谢她对自己身份上的明确自律,还是要感谢教会多年来的“打磨”。纤言只是由这份亲切所慑的微微张了张嘴,立即换上了笑容答道:“您好。”

女人的笑意很淡,却又不失完整的传递出来。她整理了下发梢,语气相当和蔼:“我们这是,初次见面吧?”

“嗯。”纤言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纤言,”似乎是觉得女人黑sè的长发有些熟悉的影子,纤言那丝毫的紧张情绪正在慢慢化解,“斯陶洛德。”

“纤言是吗?”女人轻声确认着这个发音,“是个用中文念起来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不知怎么的,纤言有些害羞。

“她呢?”

“……她叫,”纤言看了眼依然维持着那副状态的伊诺,“伊诺?斯陶洛德,是我的妹妹。”

“伊诺……”细微的波动没做过多停留,随即舒展开来,“不愧是姐妹,名字都是配对的。”

女人的一直保持着轻轻的微笑,轻轻的语气。轻轻地带着无尽的怜悯,摧毁了空间内所有的负面情绪。

纤言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相当危险。

“想喝点什么吗?”就算是试探xìng诱导,也是由这种自然而然的语气表达出来的。

“……果汁吧?”所以,纤言没有将轻松表现的过于明显。

女人微笑着抬起双手,像是呼唤侍者的信号一般,轻轻地拍了拍。

没有丝毫声响。

这一次,那扇黑sè的大门终于发出了符合体重的挤压声。

黑sè礼服的侍者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虽然动作就像是刻意地掩盖自己发出的声响那般轻柔,但他还是轻手轻脚的,制造了足以触发回响的细微声音。

两张沙发之间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两个很普通的白sè杯子。

“虽然我想说‘准备的并不周到’,”女人用余光看了看伊诺,“但是如你所见,我并不是‘贵族’。”

意外的,纤言并没有质疑这句话的意思。她颔首致谢,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之中的内容物。

红sè的液体,甜到有些发酸的程度。

“还没请教您是……”纤言调整了姿问道。

“我是,秋语的妈妈。”

“这么说来您就是……”响度逐渐降低,纤言看向了身旁的伊诺。

由于伊诺的头发有些散乱,从纤言的这个角度来看,刚好看不太清她当前的表情。

“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女人并不想让纤言做过多思考,“她的确是你妹妹。”

女人没有用符合内容的语气,却显得相当有说服力。就像是指引一样,蕴含着毋庸置疑的压迫感。

只不过这种压迫感,和“于实力超过自己的人对峙时”的那种相差甚远。或者重新思考一下的话,这种感觉并不适合用“压迫感”去形容。

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就像是什么都不需要思考一般的安心感。和伊诺那看似软绵绵实则是全方位压制导致的无力感不同,这种感觉并没有让纤言感到不适。

于是纤言伸出手,为伊诺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

伊诺的目光,锁定在眼前的杯子上。

就连“动摇”一词在此时显得都有些多余。

“夜阿姨。”纤言转过头,对上了女人轻轻的微笑,“恕我冒昧,您……很了解我吗?”

女人露出了短暂的惊讶神sè,轻声说道:“没你想象的那么了解。”

“这个世界,”纤言调整了下表情,“并不是我之前的那个世界对吧?”

“嗯,”女人点了点头,“你不觉得惊讶吗?”

纤言没有否认,微笑着抓住了伊诺冰凉的左手。连带着的,扼杀了仅存的一丝颤抖。

“因为是姐姐,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妹妹面前表现出动摇吗?”

“没有您说的那么夸张。”

“这一点,倒是和我家秋语很像。”仿佛有些无奈,女人的笑容有些苦涩。

“……很像?”

“纤言,”女人却没有立即回答,“你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吗?”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觉得伊诺她,之所以会是你的妹妹这件事,是‘偶然’,还是‘必然’?”

纤言一愣,握紧了伊诺的手答道:“这一定是必然。”

“是吗。”无声的微笑,“辛苦你了。”

“这怎么能算是辛苦呢。”纤言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齿轮的乖巧归位,使得房间内再次散发出了空旷。

然后女人轻笑着,缓缓开口道:“很久很久之前,有那么一个隐蔽的家族,家族里面的孩子个个都有着自己的特长,并由这份力量引导着世界的向着正确方向上前进。然而,只有一个孩子和别人不同,他并没有特殊的力量。那么你觉得,生于这个家族的他,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呢?”

“……我想,应该是不幸吧?”稍作思考,纤言回答道。

女人并没有对纤言的回答给予对错上的判断,她继续说道:“这个孩子有一个姐姐,一个并不是很疼爱他的姐姐。毕竟所处的‘世界’不同,彼此之间没有共同话题的话,难免的会疏远。”

由话题中的刻意所致,纤言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方向所在。

“直到有一天,姐姐遇到了一件麻烦事,但是又不好开口和父母商量,只好找到这个孩子倾诉一番,想让他为自己提供一些帮助。”

纤言听到这番话后,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但是由于这个孩子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感所致,他却对姐姐说出了相当过分的话。因为在这个孩子看来,周围的所有人都比自己强,所以他认为那件事既然可以‘合理’的发生在姐姐身上,也一定是代表着姐姐是有着‘合理’解决那件事的能力的。”

纤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能开口。

“姐姐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力量,但还是由这个孩子那过于事不关己的语气所致,生起气来。就像小孩子闹别扭一样,试图告诉这个孩子,即使是她,也不是优秀到全能的程度,也是会像别人一样,感到不安。”

“然后呢……”几乎是下意识的,纤言忍不住问道。

“然后,这个孩子打了姐姐一巴掌。”女人用余光看了看伊诺,“也许是想告诉姐姐,自己是没有为她分忧的资格的,姐姐这样的‘期待’只会让他反复地认知自己的弱小……嗯……可能还有那么一点片面的负面感情吧?”

伊诺将手翻了过来,以相反的契合和纤言十指相扣。

“但对于姐姐来说也是一样的,这样的‘期待’让姐姐也很有压力。于是姐姐狠狠地咬了这个孩子一口,在他的手上留下了难以完整修复的齿痕。”

纤言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渗出了一层冷汗。

“不过这个孩子却没有反抗,甚至连一声痛都没说。带着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发起了呆。像是想证明给姐姐看,姐姐确实有着‘否定’一切的能力一般。”

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

“姐姐作为年长者,最终明白了这个孩子之所以会有这种思维方式的原因。因此,她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似乎是觉得自己会拥有如此超凡的能力,是因为这个孩子为她事前付出了代价一般。”

纤言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也因为这份不合理的负罪感,姐姐回想到了之前的人生,她觉得命运对这个孩子相当的不公平,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姐姐强行修改了自己对外界事物的结算顺序,把这个孩子排在了万物之上且远不可及的地位。”

伊诺紧紧地握住了纤言的手。

“换句话说,她把这个孩子当做挚爱……或者说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活下去的全部意义去看待,彻彻底底地杀死了以往的自己。”

冰凉的手指,强硬的和它的纤细程度丝毫不合。

“那么你觉得,姐姐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

尽管伊诺已经如此刻意地提醒着纤言,让她去否定这份不合理,但出于本心,纤言还是觉得,自己无法按照伊诺的意愿回答这个问题。

“或者换种问法,如果你就是这个故事里的‘姐姐’,你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女人轻轻地点明了主旨。

呼吸的噪音被剔出之后,纤言再次看向了伊诺。

——不言而喻的,触手可及的柔弱,构建出了一副处于破碎边缘的勉强微笑。

伊诺的眼睛似乎在说着什么试图阻止自己的话,但又出于某些原因,显得有些僵硬。

“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纤言用上了两只手,轻轻地化解了伊诺手中的强硬,“那么一定是没办法干涉的必然吧?”

“没错。”女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轻轻的,没有任何声响。

“这是连我们‘调停者’都没办法干涉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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