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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顾翡雀(卷二)

顾翡雀.

“来,给我。”瞧着沈廷翘着兰花指笨拙地撕扯着粽叶,顾翡雀嫣然一笑伸过手去。沈廷毫不推辞,像摆月兑麻烦一样立刻将那个温热的一口粽递给了顾翡雀。然后,他擎着黏糊的双手不知所措起来,幸好一旁的画眉眼尖及时地递上了一条半湿的四方帕子。趁着沈廷擦手的空隙,顾翡雀已经将剥好的一口粽布到了沈廷的瓷碗里。从桌上褐彩圆罐里挖出一勺白糖,顾翡雀均匀地将其洒在一口粽的表面。

“红豆的。”沈廷拿起象牙筷夹起粽子,在吃之前说。

顾翡雀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是甜蜜、美满的。她一边整理着桌边的粽叶一边愉悦地说:“御膳房送来的粽子,蓝线的是蜜枣、黄线的是花生、这红线的是红豆,皇上一拿就拿着红豆真是好手气。”

面对沈廷询问的眼神,顾翡雀托着腮拉长音说:“因为——此物最相思嘛。”

沈廷心知肚明地哼了一声,不说话,嘴角却有了笑意。

“尝尝那道蟹黄笼包,朕吃着不错。”沈廷抬眼示意了一下,顾翡雀便立即把筷子伸向了敞开着的竹笼屉;虽然她早就吃饱了。

一直温和地注视着这边的张高祥笼着袖子,眯着眼瞥了瞥窗外的光线,随即低声提醒沈廷,“皇上……”

沈廷放下还剩有一半山药枸杞粥的玉碗,不冷不热地回了句知道。用桑枝水漱过口后,沈廷将丝帕在嘴边随意一抹,而后说:“翡雀,朕今晚肯定还过来,但是不能陪你用晚膳了;你一个人好好吃就行。”

没有你,食不滋味如何能吃好?顾翡雀任性地在心里埋怨道;这些小心思在她心间幸福地酝酿着,使她有了微微的醉意。

见沈廷已站起身整理冠冕了,张高祥立即抖擞起精神用力地一甩拂尘,“皇上起驾。”

凝视着沈廷颀长的身影,顾翡雀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呢喃出一句‘恭送皇上’。

沈廷走后没多久,顾翡雀就犯起了困。她丢下手中的绣绷,捂着嘴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画眉、画眉!”她出声唤着,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正在给五斗柜扫灰的画眉听见喊声,立刻撂下扫帚小步跑来。

“怎么了,娘娘?”

“我困了,扶我去睡会儿吧。”

“哦,好。”

画眉扶着顾翡雀在床沿上坐稳,替她换下外衣后又蹲下去为她月兑下布鞋。抻着鸳鸯锦缎蚕丝被,画眉情不自禁地打趣顾翡雀,“娘娘昨晚累着了,没睡好吧?嘻嘻嘻……不过,咱们皇上倒还是生龙活虎啊。”

原本已经躺下了的顾翡雀一听这话,不禁羞愤地直接坐了起来。

“画眉,你这是说什么呢!我看我是把你们都惯坏了,嘴巴竟敢这样胡说八道!当心我生气,罚你们!”

看顾翡雀真的微微有几分愠怒了,画眉立刻告饶。“哟~,娘娘,奴婢这不是一时没管住嘴吗?你瞧你,至于为此发火吗?来来来,躺下躺下……奴婢好给您盖被子。”顾翡雀心里还在为此闹着别扭,所以盖上被子后她故意转过身只给了画眉一个后脊梁。画眉了解她的小脾气,所以也浅笑着不理她;将床两边的纱幔垂下后,就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

待顾翡雀睡起时已是午膳时分。由于早膳吃得过饱又动也没动地就睡了觉,所以一桌的菜肴顾翡雀一口没动,倒便宜了画眉等人跟着打了牙祭。下午的阳光充足而和煦,窝在榻里的顾翡雀愈发感到无所事事了。

思来想去中,她突然记起了司马鸾碧。随着这个名字一起浮上顾翡雀心头的还有一份无法诉说的苦涩和无奈。就暂且只当她是德妃姐姐吧……不,不是暂时,是永远!这样毕竟对谁都好过一点。顾翡雀深深地叹了口气,梳弄着鬓发的手渐渐停了下来。

或许,该趁着现在有空去看看她。想当初,自己独居深宫、无人理会。除了,皇后娘娘的侍女——宝羽偶尔来意思意思;客套地询问一番,真正打心眼里关切自己的也就是姐姐了。而如今,自己圣眷优容,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忘了姐姐……这么一想,顾翡雀便打定了主意。

梳妆打扮了一番,顾翡雀唤来画眉要她一起前往松风水月。想着那松风水月所处偏僻、寒冷,顾翡雀又命宫人捎些银霜炭过去。欣云因在潇水阁待得发闷,便央求顾翡雀允许她一同去松风水月。顾翡雀自然应允,如此一来便是主仆三人同行了。一路上,画眉引路,顾翡雀和欣云则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然而,兜兜转转地走了小半个时辰顾翡雀也没见着松风水月的门匾;她不禁有些着急了。

“画眉,这走的对吗?怎么还没到,是不是走岔路了?”顾翡雀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着问。

“应该是吧。我也是头次来离宫,路还不太熟;之前都是听老宫女说离宫如何如何……”画眉说着越发没底气了,开始不安地东张西望。

“画眉姐,你看,那儿有坐凉亭!”欣云指着远处只露着三角撮尖的凉亭兴奋地继续说:“你认识那座亭子吗?”

画眉匆匆看了一眼掩映在竹林中的亭子,然后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说:“认得认得,绕过揽月亭再走不远就到松风水月了。”

顾翡雀一听便加快了脚步,她急着去姐姐那里讨茶喝呢。

“天下当真还有如此不孝之人,不但不孝,哼!还恬不知耻得很。”一个充满轻蔑与愤恨的声音透过竹林从凉亭那边横冲直撞过来。顾翡雀闻声一怔,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跟在后面的画眉和欣云见状,正欲上前询问,却见顾翡雀小心翼翼地隐在密林后,侧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下音儿。

自懂事起,顾翡雀的娘亲就一遍遍的告诫过她,出身高贵的大家小姐无论如何也不能听墙根,因为那是低贱者才会做的事。但是,今天顾翡雀管不了那么多了。那话中的针对与深意,她已然听出了几分,所以断不会无动于衷。

“娘娘,您小点声啊,这事……”

“用不着。”那个清晰的女声打断了宫俾的劝说,继续不咸不淡地嘲讽着:“人家现在正得宠,怎么会来这僻静、萧瑟之地?连当年亲爹怎么死的都忘了。哼!不仁不孝,只知狐媚惑主,当真是无情无义、大逆不道呵。”

顾翡雀一动不动地伫立着,这些话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儿对她来说都无异于晴天霹雳。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浇灭了她对沈廷的一往情深。父亲的死她并没有忘记,只是将悲恸深深地隐匿在心底。然而,这个一语中的的声音却勾起了过往,打破了宁静。

顾翡雀一时心头火起,她真想奔过去冲这个无事生非的声音叫嚷、理论……只是,一冷静下来,她却泄气般地感到无力。理论?她说的不对吗!她说的哪一点不是事实?!顾翡雀,你让沈廷的恩宠冲昏了头了吧!你也不想想,有父亲的这条命在,你怎可以无忧无虑地与沈廷朝朝暮暮;不应该也不可能……内心有个愤懑的声音在对顾翡雀嘶吼着,引得顾翡雀对它自语起来。

可是,我真的对沈廷痴情一片,沈廷于我也是情投意合……再说,沈廷那时也是万般无奈之举啊。

那就是说你视你父亲的命如草芥,视他的死为死得其所!哼,就算你能狠下心六亲不认、贪图恩宠,那世人之口也不会放过你的……啊,不必说众人,只是宫中人的口舌就能将你伤的体无完肤!

是选择为父守孝、孤老宫中赢得身后名,还是选择沉溺情爱,背弃仁义孝道受人唾骂——顾翡雀,你自己选!

“娘娘,娘娘,您去哪儿啊?”欣云焦急的低声呼唤解救了沉浸在内心矛盾里的顾翡雀。纠结着的顾翡雀没有意识地前行了好几步,等回过神来不禁呀然一惊。

“我、我们、回去,回潇水阁……”顾翡雀不利落地说着,像逃跑似的来了个及急转身。没留神,顾翡雀一脚踏住了自己的披帛,原本就重心不稳的她只觉脚腕狠劲一别,身体就似枯树一般倒下了。

惊慌失措的画眉和欣云先是不约而同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顾翡雀只觉脚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疼得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紧咬着嘴唇握住上前询问的画眉的手用力摇头。看出顾翡雀伤的严重,画眉也急了。她又气又急地嚷道:“欣云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叫步辇来,先去叫步辇!我知道请御医……”

……

潇水阁自申时起就不断有人来来往往,直到现在戌时了仍然有太监、宫俾穿梭不断。顾翡雀倚在床边,脚腕红肿得老高。画眉用化了的雪水浸湿帕子,拧干后敷在顾翡雀的脚腕上。她一遍遍催问顾翡雀是否感觉好点了,只是心不在焉的顾翡雀除了一次次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再就一言不发了。

“皇上驾到!”

张高祥这一嗓子让愣神的顾翡雀眼睛突地一亮,可是瞬间又黯淡下去。沈廷匆匆掠过那些向他行跪礼的宫俾,径直走到床边坐下,说道:“伤的不厉害吧?御史台跟朕进谏后,张高祥才将你受伤的事告给朕。”沈廷像是在解释晚来的原因,口气里并没有歉意只是平铺直叙。

见顾翡雀不知回话,画眉立刻替她答道:“回皇上,御医说了娘娘伤的不重;只要服几天活血化瘀的汤药,再静养半个月就能完全恢复了。”

“哦。”沈廷点点头。

“皇上,您这还没用晚膳呢。我看不如,就在潇水阁用吧?”张高祥语含关切,毕恭毕敬地询问道。

“行,那你安排吧。”沈廷说完,转向顾翡雀;抚弄了一下她垂下的额发,温和地笑了,“朕留下来陪你。”

“不!”顾翡雀月兑口而出,使沈廷和张高祥都茫然一怔。

沈廷不语,皱着眉目不转睛地对视着神色慌乱、眼神犹疑的顾翡雀。气氛瞬间令人窒息而压抑起来,一旁的宫俾无不屏息静气……良久,沈廷一挥手结束了宫人们战战兢兢的等待;让他们退下了。

“翡雀……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沈廷声音低沉地问道。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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