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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终结对应着两个开始”

()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流动。

缓慢而温柔的,给我一种正在被侵蚀的错觉。

随着意识的复苏,身体上隐隐传来的不协调感也越来越严重。

当恢复到差不多可以控制身体时,我才注意到,这是疼痛。

蔓延在全身的,和心脏跳动完美契合的疼痛,正在一丝丝地撞击着我的神经。

而这股在身体里流动着的暖流,正是对这份疼痛起到一个缓解作用。

——这么说来,现在的我是被善意所包围着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睁开了眼。

眼睛似乎特别抵触光线,刚睁开眼时,视界里一片空白。似乎是由“睁眼”这个动作导致眼球水分大量流失,深处再次传来了一阵针扎似的疼痛,让我忍不住申吟了一声。

不过,从产生发声yù望,到声带振动,到张嘴组织口型,这一系列动作导致的疼痛,让我这刚刚复苏的意识差点再次昏了过去。

“伊……诺?”甜美的声音,却混杂着莫名其妙的顿感。

与光线互相排斥的视界终于有所好转,让我看到了音源所在。

那是一位年约三十的女人,瀑布般的黑发毫无阻力地垂在双肩上,暗紫sè的眸子中充满了惊讶和不安。肤sè泛白,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鼻尖和嘴唇微颤着,压抑着不知所向的感情。

“叫老爷过来,”女人抓住我的手,生怕我会逃走一样,“快。”尽管她有着一目了然的慌乱,可还是尽她所能的保持着冷静。

她身旁的一位少女闻言后立即跑了出去。

房间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

此时我才发现,那股用来缓解疼痛的暖流消失了,身体里的疼痛随即开始暴躁地跳动起来,覆盖面之广,让我有种无处可躲的错觉。

“对不起,伊诺,疼吗?”女人看到我紧咬住牙关,立即注意到了什么,凝神念咒,那股缓解疼痛的暖流再次运作在身体里。

再次感受到这股暖流,我紧绷着的身体总算是得到了一瞬放松。像是体内的力气随着流出的汗水一同被抽离一样,我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

“伊诺?伊诺!别睡,求求你了……”注意到我再次闭上眼后,女人连忙握紧了我的手。

——那么,她口中的“伊诺”,指的就是我吧?

清楚的感受到“焦虑”蔓延在空气当中。

我咬了咬干涩的嘴唇,打开了上帝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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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躺在床上,一脸憔悴。

少女身旁的女人正握着少女的手,努力地完成着只有静下心来才能完成的咒术。

房间整洁得就像没人居住过一般,摆放在里面的家具上也没有岁月的年轮。

空气相当好,没有杂质。床摆放在正中靠墙的地方,面向约三米高的窗户,刚好可以看到窗外的一轮皎月。

让人产生一种,夜sè原本并不是如此喧嚣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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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发出了jǐng报,我不得不收回上帝视角。

一层冷汗再次冒了出来,让我觉得这似乎出于初夏的夜晚有些寒冷。

女人立即察觉到了异常,一脸担心地凑近了我。但又犹豫着该问我些什么,似乎,她并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我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在挑逗着女人的神经,她咬着下唇,尽量露出微笑,以示意我并不需要担心什么。

被这份包裹着心跳的温柔所折服,我放弃了对外界的尝试,开始调整那从未正常过的呼吸。

虽说是被那股暖流削弱,可这份疼痛也是确确实实作用在我身上的,一时之间我也无法说出什么不让她担心的话来。

“伊诺,别怕,妈妈就在这里。”女人尝试着和我对话以保持我的清醒,似乎在她眼里,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下一秒我就会死去一样。

但事实是,我当前的身体确实有着字面所述的这么夸张。

疼痛在身体各个地方跳动着,虽然被那股暖流克制着,但它们的不安份也如同字面所述,属于那种一旦拥有空隙,便会肆无忌惮地侵蚀我的身体的类型。

能触发这种疼痛的,一定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不治之症吧?

——虽然我可以通过上帝视角查阅世界法则的方式来获知我究竟得了什么病,但当前的我却不能这么做,我也没有拿自己xìng命开玩笑的习惯。

于是我尝试着,向守护着我的女人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算是我能为她的付出的唯一一种回报的方式了。

我不知道这个微笑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但它所得到的效果,和我想象中的多少有些偏差。

女人苦心维护着的坚强在一瞬间支离破碎,她瞪大了充满惊讶的双眼,无声地哭了出来。

握着我的手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紧咬着下唇抑制着想要冲出来的声音,只有在眼眶中来回打转着的泪水。

这幅画面,让我突然忘记了疼痛。

正因为她的感情,美貌,以及混杂在眼泪中的负罪感都不是指向我的,我才能以如此客观的视角去欣赏这幅画面。

虽然不符合当前的气氛,但确实很美。

这位自称是我的——伊诺的母亲的人,有着让人莫名安心的美貌。

哪怕是此刻梨花带雨的她,也能让人不自觉地压制住躁动,安下心来。

——还真是不可思议的魅力。

我对她下了一个初步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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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陶洛德公爵在听到消息后,大脑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之中。

以至于,他回过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追问前来通报的侍女这件事的真实度。

侍女不敢怠慢,说出了自己所看到的现实,并再次提醒斯陶洛德公爵,公爵夫人此时正等着他。

斯陶洛德公爵闻言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立即走出了自己的书房。

他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

自己的小女儿伊诺,zìyóu体弱多病,从七岁开始陷入昏睡,之后没有清醒过一刻。她的出生对于整个斯陶洛德家族来说,是个永远无法抹消的悲剧。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女儿有着与生俱来诸多疑难杂症,对于这个大陆上屈指可数的三大公爵家族之一的斯陶洛德来说,也算不上是太难解决的事。

伊诺出生后,虽然斯陶洛德公爵花费重金招贤任能以解决女儿的身体问题,可那位在医疗界占着一席之地的主教最终留下的话,却让斯陶洛德公爵的心瞬间苍老了三分。

那是一句,让斯陶洛德公爵一度陷入绝望的话。

“您的女儿并没有灵魂。”

“医治”本身就是一项把**恢复到与灵魂完美契合程度的行为,在这个前提下,大陆上出现了很多“妙手回chūn”的医师。

哪怕是只剩下一口气,只要灵魂还残留在身体里,**总是可以修复的。

失去灵魂,就意味着**已经完全坏死,再无复生的可能。

而不管是从“**没有完全坏死,灵魂缺已经不在身体内”,还是从“明明身体里面没有灵魂,**居然还能保持生命活动”任意一个方面来说,能概括这件事的,除了“矛盾”再无它词。

在得知伊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醒过来之后,斯陶洛德对于这个小女儿的感情由悲痛变成了深深的负罪感。

在他的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伊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理由。

所以当他听到小女儿醒过来的消息之后,哪怕是他已经站在女儿的房门外的现在,他还是犹豫着。

在他觉得伊诺能醒来已经接近奢望的同时,他又担心着伊诺突然醒过来的异常。

这位跟随者开国皇帝征战沙场屡立奇功的将军,此时在女儿的问题上,突然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而正当斯陶洛德公爵思考着这些事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那是通向定局的,无法继续逃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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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来的是位看不太清年龄的男人。

过于明显的内敛和锐利,让我觉得有些压力。

男人迈着略显犹豫的步伐走了过来,和我四目相对,带着过量溢出的负罪感。

“伊——诺?”发音被哽咽打断。

我眨了眨眼,算是对他的回应。尽管我觉得现在的我应该能够发声了。

“艾丽卡,”男人眼中的浑浊在看到我的回应之后立即消失了,他当即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去请克洛斯先生过来。”

艾丽卡应声退出房门,没有做多提问。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当中。

男人压着耐心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着,双拳紧握放在身后;女人的鬓角开始渗出过度使用能量的汗水,尽管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么看来,当前的剧情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吧?

“爸爸,”虽然没有恶意,我还是对自己的口吻感到不满,“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在我推测出眼前的人就是伊诺的父母之后,我决定让话题直接进入正题。

不料,男人听到我的声音后,诧异到连身体平衡都差点没保持住。他和同样一脸诧异的女人对视一眼,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我又看了看同样想获知问题答案的女人,得到了这件事最差的结果。

——这个叫伊诺的身体,原来一直处于一个空空如也的状态啊。

“她说,她是我妈妈。侍女叫她夫人,而你是老爷,所以——”事实证明无论我多么想跳过繁琐的过程,也是无法不经过过程直接得到结果的。

“原来如此……”话虽这么说,男人看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我觉得一时半会儿他们也看不出什么来,所以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两人再次默契地对视一眼,各自低下了头。

不过眼神中残留一瞬的负罪感却是显得格外明显。

看来,他们大概是觉得到现在为止我这具身体之所以会是这样的原因,全都是他们的错。

情报不足,看来目前不适合在这件事上深究。

“不是你们的错,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虽然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我这具身体所拥有的声音意外的空灵,有种能摄入人心的错觉,尤其是说出这种略显悲壮的台词时。

男人的眼神中瞬间跳过了诧异,恐慌,懊悔和伤心四种神情。女人则捂住嘴巴试图不让悲伤的声源外漏,小声抽泣着。

“我还能活多久。”虽然换了种方式,不得不说我也确实出尽了风头,自然不能忘了工作。

“这……”关心则乱,男人已经被我的几句话问到失去了“这种事不该告诉当事人”的判断能力,仔细地思考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老爷,”艾丽卡鞠了一躬,“克洛斯先生到了。”

男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像是看到曙光一样,严重的yīn霾一扫而空,向进来的男人行了一个微礼。

“事不宜迟,二小姐的生命波动相当微弱,”名为克洛斯的青年似乎对这个时间走进少女闺房觉得不妥,但所做之事的流畅程度又显得和他的态度完全不同,“失礼了。”

克洛斯伸出手指点在我的额头上,闪耀着银光的奇怪纹路出现在我的周围,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夫人,请撤回您的魔法。”

女人一脸犹豫地看向了我,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松开了手。

“痛吗?”察觉到我的表情变化,克洛斯问道。

不得不说这位不过三十的青年在我心中的形象出现一丝裂痕。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我已经把“痛苦”这两个字演绎到极致了。

不过正当我这么想着的下一秒,银光纹路闪过了一瞬红sè光芒,随后身体能感觉到的疼痛全部消失了。

“还有哪儿痛吗?”克洛斯再次问道。

看着那不停旋转在我周围的银光纹路,我第一次全面地感受了下这具身体。

结果,差点让我付出了昏迷的代价。

“大公,能借一步说话吗?”克洛斯向我俯身行了一礼后,对男人说。

睡意如期伴随着安心出现,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原理,不过这银光纹路似乎确实起到了抑制痛楚的作用。

撤回危机信号的神经使身体瞬间松懈了下来,克洛斯用余光看了我一眼后,走出了房门。

“你觉得怎么样,伊诺?”女人忍不住问道。

“别担心,”我握住她略显冰凉的右手,“我只是困了,想睡一会。”

“嗯,妈妈就在身边,”女人明显受到了鼓舞,表情变得稍微柔和了些,“睡吧。”

我带着这种奇怪的安心感,闭上了眼。

老实说,我确实多少有些厌倦这些表里不一的东西。

尤其是发生在自身周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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