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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 刘静时诚心悔改 凌仁寿处乱不惊

()且说之前述说了长篇大论,细致入微,却对于关键成员、作用不凡的凌宇恩只字未提,不由的产生疑惑。其实,无需多想,这原因不出意料,正是其不在现场,没有目睹,没有耳闻,自然是默默无闻,对他无从赘述了。

这时候,凌宇恩正一大早就被紧闭门窗,关在自己的房间中,潜心苦学,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话的最佳诠释。凌宇恩做事认真,虽然不满被强行约束的生活,但也从中找到了乐趣。毕竟学海无涯,懂得再多也有弱点,为了完善自身,用知识武装自己是再好不过的方式,以求通过“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jīng神在未来竞争激烈的天庭中出类拔萃,可见积极的为上天做准备。因此他便沉浸到其中,竟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切。

在他读到《诗经·小雅·棠棣》中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一句,正被此句吸引,停留思索,琢磨其中道理,还没有深刻理解,而思维凝固时,便听到一声短促尖厉的惨叫声。带着血腥可怕之信号的叫声不顾关闭的门窗的阻拦,直接攻击墙面,如同已经把其击得千疮百孔了一样,就顺着那上面成千上万的细小“通道”直窜进屋内。没有过多回旋在屋内,而是紧接着就准确无误的找到了伏在案前,埋头冥思的凌宇恩,敲动了他的耳朵,打断了他的沉思,回归了现实,关注这个家庭的兴衰节点。

而不等起身,随之而来的吵动声更是如阵阵大风般气势汹汹的紧随而至,好像一进来就分解成了成双成对的翩翩起舞的乌鸦,畅快自若的回荡在房内,令人感到沉闷压抑。然后在一转眼间,又集中力量整齐划一的冲击着毫无防备、形单影只的他。凌宇恩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眉头紧锁,更加坚定了出去一看的想法,深知有重大危机降临,但他不确定是何等程度的事件,影响能有大多,只是好心好意的尽量希望是虚惊一场。他便怀着这种忧心忡忡、yù解悬念的心态推开大门,一脚迈到屋外,冲了出去,根据声音的方位径直用竭尽所能的速度飞快的跑到了后院中。这一段实际并不长的距离,现在即便是拼命奔跑起来,也觉得格外漫长,恨不得接着腾云驾雾,接着穿梭空间,一瞬间就抵达现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后院前方如移动的城墙般厚实坚固的一圈民众,严严实实的挡住了视线,也阻止了脚步。凌宇恩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对任何困难视而不见,手段有些鲁莽的推开了几个人,宛如突然变回了神勇无比的天将,惊世震俗的从“铜墙铁壁”中打开了一个缺口,斜着身子灵活的钻到了人群内圈,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只不过被惊得瞠目结舌。

只见有一穿着体面的人姿势怪异的躺在地上,宛如一滩死气沉沉的烂泥,脸上没有一点血sè,却头上血横流,地上血成泊。这人周围涌上来一群穿着整洁的人,像是围着蜂后转得体贴备至的工蜂,表情惊恐,焦急关心,想要救他。但打眼一看这人必然咽气,所以那些人没有浪费时间,放弃进行抢救措施,转而郑重地将他抬了起来,犹如扛着一匹死马,急慌慌的向人群中走去。群众见此自觉地闪开,留下一个便捷的通道,他们嘴里骂骂咧咧的便匆匆离开了现场,由此显示出的激愤之情,更让凌家人绝望。

当前,徒留下瘫坐在地上而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凌仁寿,他看来已经预感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惊慌失措的陈馥毓表情木楞的上前搀扶他,嘴里的话已经连不上,虽然模模糊糊听不清,但肯定是苦苦劝说。不过怎么也拉不动,凌仁寿此时宛如一座高大敦实的山峰般,沉默不语,岿然不动,难以撼动。有的人走过去相劝,想要帮忙收拾残局,尽一份微薄之力;有的人消无声息的离开,怕惹祸上身,陆陆续续的走散,“城墙”缓缓地塌了,空虚凄惨。流着自责内疚的眼泪的叶琴芸,靠在墙上,用袖口擦拭着,显得无助凄凉。

凌宇恩心痛不已,似乎在不用多问而且当然由于气氛如此凝重导致也没有语境相问的情况下就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认为也许他在场局面会有所改变,yù要上前劝慰,证明迟来的自己的存在。而这时神情恍惚的刘静时却从他的身边步履不稳的走过,出了家门,不知去向何方。其实,刘静时这时也知道是自己捅了大篓子,只因一心邪念造成大错,心中懊悔不已。而又不能言说,因为不管说什么全是徒劳,不可能让时间倒流,也不能给余地以后悔,不如无言胜有言,把忏悔之感装在自己心里,默默的化解,来弥补过错。

他现在就是出去散心了,给自己一个寂静迥异的环境来缓解突如其来的压力,更全面的反省他这一系列昏头昏脑的所作所为。并且这也是暂时逃避家人目光的做法,目前别人的眼光对于他来说就像一个个利刀一样尖利,无形之中刺得他生疼,让他无力抵抗,只得回避。他没有走失,在当天晚上就回来了,变得狼狈不堪,就像刚在泥浆里洗过了一样,在洗刷了他内心中邪恶的同时,让其以往的神气踪迹全无,真如月兑胎换骨般。这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可谓是度rì如年、漫长难熬。凌仁寿没有责怪他、责骂他,听说只是百感交集的向他讲了一些引以为戒的往事,让他绝不能重蹈覆辙。凌仁寿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时rì不多了,所以阐述的很明白,很透彻,把多年来深埋着的话统统倾倒了出来,在让自己问心无愧、一身轻松的同时,也是给对方上了最后一堂课,将做人的准则传颂下去。

过后,凌宇恩从接受劝言而心情平静下来的叶琴芸口中询问到了详细的事件经过,进一步推断到刘静时的确在其中起到了密谋策划、推波助澜的作用。此刻,凌宇恩猛然眼睛一亮,茅塞顿开,一时无言,让叶琴芸感到疑惑,因为他悟出了刚刚在《诗经》中读到的那句话的意义。毫无疑问,“外贼”易捉,“家贼”难防,内部没有征兆的出了问题,胳膊肘往外拐,想挽回就难之又难了。齐心协力、戮力同心的jīng神固然令人向往,诚然需要维护和称颂,但有时候,现实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顺心顺意。会出现变故,这是不能控制和左右的,就违背了本该遵守的道理。时刻都充满学习的机会,每时都有可能获得收获,凌宇恩从这件事上,就意外地解开了心中的谜团,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团结的价值所在,只是代价不小。

话说“代价”这东西速度极快,没用多久,很快到来,如同一记重拳般沉重有力的击向了凌仁寿全家,也如龙卷风一样破坏力十足的席卷了整个汝yīn县,影响了每一个人。

两天后,上级发出声明,说凌仁寿由于长期与张腾云关系不佳,没能从中获利,因而心存不满,蓄意谋害;因为知道张腾云喜好淘马,来之必将观马,所以事先将马致疯,以求间接地行报复;不料事态严重,出了人命,经过他们严谨细致的盘查,yīn谋败露,只得就地从罚,无可狡辩;不过鉴于其之前安民治县有功,罪减一等,撤销官职,没收房宅,停给俸禄,便命他速速卷席走人,返回老家,不能在汝yīn县踏足半步。

完完全全是鬼话连篇、虚假伪造的单方面判罚,不但明目张胆的陷害没有背景的凌仁寿,还厚颜无耻的说己方尽职尽责的做出了侦查工作,其实这都是子虚乌有的。先不说第一条谬论,天下自有公道在,不用多说;就论第二条胡言,事发之后,连个人影都不见,何从调查?只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不容置喙、胡编乱造的言论,yù加之罪,何患无辞!

上级的贪官污吏们早就看不下声名大噪的凌仁寿了,其声望高涨,树大招风,影响他人,危其地位,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正苦于抓不到把柄,没想到借题发挥的机遇就这么从天而降,不抓紧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铲之为快,岂不是太可惜了?人会说,机会摆在面前不要的话会遭报应,而如此颠倒是非、歪曲事实的作为,真应该更值得遭受天谴!只是,他们才不会在乎,只为贪图眼前利益罢了。

且说凌仁寿接受命令后,心思复杂的冷笑一声,笑的旁人毛骨悚然,但却不是疯癫,他清醒得很。出乎人意料,他很快诡异的平和下来,更给家人带来惶恐不安的感觉。他只是无奈,原先的奉献没有任何回报,竟然付之东流,要无缘无故的担上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名声而远去甚至含冤而亡。虽然人民明事理,但是名义上还是有污点,确实是人生一大悲哀!凌仁寿压制住了砰砰乱跳的心,抑制住了怒火中烧的绪,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不甘心的接受了不公的现实,冷静淡然的在离开之前安排事宜。

凌仁寿把家人叫到身边,看来是要开一场并不多见的家庭会议,阐述他的定夺。大家围上来,团团簇拥,众目凝视,显得和睦温馨中略带凝重苍凉的气氛。面对第二天就要开始的颠簸,感觉充满着神秘莫测的危机感,未知的征程携卷着强大的压迫感袭击着他,让其隐隐不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就这样,怀着说不出的百感心情,他缓缓的开了口。

他决定让刘静时留在属于他的故土上,无需随他背井离乡的流离,要继续靠自己的努力争取功名,人不能停止不前。而且打通未来的亨通之路,这只有亲自来完成,凌仁寿只能祝福他。虽然后者不很情愿,一开始表明忠心,但最后经过凌仁寿的徐徐劝导,解开心结,也终于答应了下来。不过,问题在于,这房子过后就被收走,刘静时留下来住在哪里?难不成让他暂时借住在乡里乡亲的家里吗?对于这个难题,凌仁寿早就想好了对策,甚至说是,在将近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打算到了。

只见他张开手臂,伸出一根枯瘦如柴的手指,指向了侧室的床底,满含不必多言的深意。陈馥毓心领神会,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床前,附身艰难的取出一个小匣子,上面落满了记录岁月沧桑巨变的银sè灰尘,就像一道穿梭了万里、同样经受了时间的考验才达到的明亮月光般铺着,倒显得意境十足。陈馥毓抱着这个匣子走了过来,放到正堂的桌案上,轻轻打开,与外面的尘埃一样,里面随即同样银光闪烁,光芒毫不掩饰、兴致冲冲的冒了出来,只不过此银光非彼银光,价值迥然不同。

不用多说,那里面放的就是一些钱财,足可以用来盖建或购置房屋了,并且也能供短时间的花销。这钱正是凌仁寿在除掉刘震威之后,给刘静时秘密存下来的,不出所料,还真派上了用场。刘静时现在才得知这笔深藏不露近二十年的钱财,还是凌仁寿开恩从上辈给他留下来的,以解燃眉之急。养父的大义彻底感动了他,自然感激不尽,潸然泪下,相拥而泣,伴着特殊亲情的离别,使场面动容,让凌宇恩这个坚强到有泪不轻弹的人都不禁心酸,流下了几颗泪珠。

其实凌仁寿一开始想让叶琴芸也留守,以免一路颠簸吃不消,是处于关心的考虑。不过老实的拧不过执拗的,叶琴芸一心要跟着,这么坚定的信念的确难以撼动,凌仁寿便让步,同意了她的请求。叶琴芸达成心意,喜出望外,凌宇恩看着,透彻的明白她的意图,脸上笑,心里却继续陷入泥潭,陷得好深,挣扎不动,竟然让他一时无力也不敢展望未来。

凌宇恩作为凌家唯一的后人,必定跟随,但再跑也不能耽误了学习,走到哪学到哪,科举最重要,不管在哪里都要奔着一个目标前行,所以家人给他准备了大量的书籍,以在路上攻读,这同样真令他一筹莫展。他确实背负了双重的压力,只是有重有轻,有主有次罢了,在行程当中心情必然会纠结波荡。一切安排就绪,租了一辆马车,凌家人就这样启程了,为了步入了遥远的家乡,他们必将经历很多磨难,每个人都思索着,尤其是凌仁寿想得更多。

那天,临行前,全部人民都走了出来,拥挤难移,人头攒动,人声鼎沸,这是为了见令他们“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凌仁寿最后一面,同时奉上祝福和相谢,送上微薄的路上需要的盘缠,以作为对凌仁寿多年来默默无闻的伟大奉献的报答,氛围盛大温馨,却又悲情难抑。这是凌仁寿第二次经历这种场面了,上一次是在二十多年前离开楚丘县的时候所发生的,相比之下,这次更加印象深切,镂骨铭心,没齿难忘。握瑾怀瑜的他站在马车旁,真情实意的接受了人民的绵薄之心,作揖道谢,老泪纵横,少言胜多言,无需赘述,只能真情流露。感谢乡亲们的拥护,感谢人民的厚爱,这一切,都是凌仁寿一生最大的财富,他为之受用,他为之珍惜,他为之回忆,他为之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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