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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几天,有一位朱姓律师来到了何家,她声称自己是云歌生前的委托律师,何家以为有什么大事,毕竟其中有“云歌”两个字,便将她请了进来,并将何凌霄叫了下来。

何凌霄也是因为知道那是事关云歌的律师,于是便下楼去了。

朱律师看来还很年轻,但现在并不是怀疑她身份的时候。

她坐在那里,何凌霄坐在她对面,紧张得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会是什么消息轹?

朱律师正襟危坐,将手中的文件交给何凌霄。

“三少,这是靖小姐生前委托我办的一些事。”

“是什么?”何凌霄一直没说话,老爷子坐他身边,问道艟。

朱律师答:“这原是靖先生以已去世的靖太太顾冉女士的名义所买的一处房产以及银行户头,顾冉女士去世之后,就由靖小姐来继承。靖小姐委托我将这套别墅出售,现在已经全部搞定了,兑换成人民币约三千万左右。”

何凌霄只能看,看文件上密密麻麻的英文,视线落在了最后的阿拉伯数字上。

此时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何家其他人都不在状态,还有些懵,不知道朱律师这趟是来干什么的。

该有的解释文件上都有,但文件一式两份,一份在朱律师手中,一份在此时何凌霄手里。朱律师也不知道何凌霄听不见的事实,只是公式化地像所有人解释着。

“请问这是……”何美琪不解,“原本这应该都是靖云歌来继承,就连靖云歌也意外身亡……难道是要让凌霄来继承?这不对吧……他们已经离婚了呀。”

“并不是的。”朱律师说道。

何凌霄已经一目十行地翻了文件,看到了结果,闭眼几秒,一言不发地又离开了这里。

他记得的,她曾经很倔强地告诉他,他们不是拿,是借,一定会想办法还的。如今,她用事实来告诉他,尽管她在还清了债务之后身无分文,她都要坚持自己的原则。

“靖小姐说,靖先生生前陆续向凌云集团借了两千八百万用作资金周转,这里是三千万。她说她知道这笔钱已经欠了很久了,零零总总加起来利息或许还不够,但这已经是她全部的身家,还请收下。如果是可以了的话,我能离开了吗?”

“可以。”何老爷子亲自开口放人。

他们能说不吗?

他们只是没想到,云歌生前准备走的时候,竟然真的要把“欠”凌云集团的钱填上。

当时怀了孩子的她,做了这样的决定,究竟置自己与孩子于何地?

何广臣沉默不语,心疼啊,好几次都蹬着拐杖,却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

真是太倔了啊……可也正是因为这份倔性,才让他觉得她与众不同,能成为他们何家的孙媳,是何家祖上修来的福分。

只可惜这所谓的福分终究是被孽给终结了。

“哎……”何广臣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有点惆怅,思绪飞得更是远了。

其实何来“欠”?

帮靖家本就是应当,老爷子听了心里已经很不舒服,想一想此时何凌霄的心情,大抵也是相近吧。

靖家已不剩一人,如今这笔钱,就是不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何凌霄已经回去了二楼,要怎么做,他并没有说明。

老爷子只是道,“收起来吧,要怎么处理这笔钱,让他自己决定!”

这个冬天这么冷,快点过去吧……

……

维罗纳小镇。

院子里已经覆盖起了一层厚厚的纯白色的积雪。

今年有点冷,十二月份就下了两场大雪,叫人觉得寒冷的同时,也有了一个美好的期待,说不定圣诞那天还能过一个漂亮的雪圣诞呢。

昨天下了一个晚上,今早雪停了,云歌从二楼下来,懒懒的日光已经透过窗照进了屋内。

今天天气真好,因此心情也不错。

抬头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十点多了。

屋里很暖,云歌下楼后披上了羽绒服,穿好棉靴,围上围巾,戴好帽子和手套,全副武装之后,这才开门出去。

云歌站在门口,哈了一口气。

阳光普照,过些天雪就要化了。

她现在住的是一处比较幽静的地方,周围都是一两层的楼房,最高不过三层还算天台,每家都有一处院子,这季节看不见绿叶,到了春天整个小镇都会是春暖花开的景象。

云歌想,那时候一定很美。

怀揣着这样的期待,她没有选择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的城市。

如今的自己,还是比较适合这种幽静美丽的地方吧,都市生活已经厌倦了,住在这里身心都能得到很好的放松,每天的心情都很好。

而今,有些人有些事,已经渐渐地退出了她的生活。

“早上好啊美丽的小姑娘。”同她说话的是隔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搬了椅子在门口坐着晒太阳,心情很美丽,笑容很慈祥。

云歌很喜欢这里的老人家们,碰见她的时候总是笑得很慈祥。小镇的民风较为淳朴,邻居们都挺好的,相处融洽。

云歌还说不来意语,这里的人又不会英语,说起交流还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世界上永远通用的一种语言就是:肢体语言。

咿咿呀呀,指手画脚,总还是能懂的。

在老太太的肢体表达中,云歌明白老太太说自己已经九十岁了。

乍听到的时候,云歌很惊讶,因为眼前这位行走自如看起来身体也很健康的老太太她实在猜不出会是九十高龄,琢磨着总也就是七八十的模样。

不过老太太自是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好在老太太名叫玛丽亚,云歌倒是一听就明白她在介绍自己的名字,所幸从前赫里斯和她介绍过欧洲的风情,即便是这样的年纪相差,也是不必叫女乃女乃的,直呼名字就好。

“早啊玛丽亚。”

老太太很喜欢赞美云歌,总叫她漂亮的小姑娘,小美人之类的,所以除了打招呼之外,“漂亮”是她最早学会的词汇。

玛丽亚也知道她听不懂,便指指自己的肚子,隔空做了个抚模大肚子的动作,然后笑着。

云歌点点头,表示自己要出门了。

十点多了,预约好的十一点半的产检,再不走该晚了。

一个人的产检。

云歌有时候会看一些单亲妈妈写的心得,有感恩的,有怨恨的,基本上都是一笑而过,不会太当一回事。

毕竟别人怎么过,那都是别人的生活,过得精彩亦或是不好,那都和她无关,她不需要复制别人的生活,能平淡地走过去便已是最好。

无爱,无恨,无念,无想。

这便是她现在的状态。

云歌抚着自己还不是特别大的月复部,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如今的念想,便是肚子里这个孩子了。

……

逐渐地,云歌也习惯了一个人的产检。

起初她走进医院的时候,看到别的孕妇多是由丈夫陪着来做检查,再不济也有家人朋友相伴,想到自己一个人,多少心里有些不适应。

总是看着别人成双入对,自己形单影孤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做伴,心里很苦涩。

她并不是惦记那个人,对于他,她没有感觉了,她想念的是靖江。

“宝宝……爹地要是知道他有外孙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对不对……”云歌的手贴在自己越来越大的月复部,轻轻地模了模,嘴角笑意连连。

靖父最挂念的就是她这个宝贝女儿,盼着她能嫁为他人妻,给他生几个外孙外孙女的,颐养天年,便是最幸福满足的人生了。

“……”

身上的手机响了,云歌接了起来,“喂……”

那头传来很杂的声音,对方似乎并没有来得及讲话。

“你很忙就不要分心给我打电=话了,”云歌说,“我在医院呢。”

“去产检了?你怎么又不等我!?”白泽的口吻微怒,“我过几天就过去看你了,我还给咱儿子买了好多礼物!”

“……”云歌无语一阵,“阿泽哥哥……”

“干儿子也是儿子,别分那么清楚行么?”那边忍了怒,“那边很冷了吧?要不你先回去吧,过几天我飞过去,陪你一起去,一个人去产检听起来也太可怜了。”

“没事啦,你放心吧,为了避免拥挤我都是坐的士过来的。来都来了,我这次先检查完,下次你再过来陪我好了。”

云歌说完就已经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拿远了点。

“什么下次?!”果然那边终于是没忍住,“总是下一次下一次,我看你就是存心的!你分明是要生了还偏要等自己生完了才给我打电=话吧?”

云歌撇撇嘴,心想好在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因为她就是这么想的,临近预产期的时候就住院,生完了再告诉他。

总觉得还是……

旁边的人都听到她手机里的通话声了,云歌讨好地冲他们笑了一下,然后才又把它贴近耳朵,“安啦,生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你。我这不是看临近过年,你通告很紧吗?总是飞来飞去,身体会垮的,森哥回头又要怨我这个大肚婆拖了你的后腿,万千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阿泽怎能吊死在我这颗小白菜上。”

“得得得,你别跟我贫!”白泽渐渐地把自己的怒气给压下去,口吻终是正经了些,并且严肃,“歌儿,你别总是觉得麻烦我,这是我自愿的,跟你没关系,我不去看你,看我干儿子还不行吗?”

“……”

不是一个性质吗?

儿子在她肚子里呢!

“说不定是个丫头呢。”云歌笑。

“丫头好啊,丫头我更喜欢!”

“阿泽……”云歌看着地板,淡淡地说着,“你那么优秀,应该要有一位很漂亮很贤淑的姑娘陪着你,给你生一双儿女,一家人幸幸福福的。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同样的痛,不要经理第二次了好吗?”

这话她快说烂了,可有个人嘴上应下了,却总是不实行他的诺言,钟天森打小报告,说他除了张罗他们娘儿俩的事之外就没干过别的,更别提去勾搭姑娘。

钟天森有时候是很严肃的,他很正经地找她谈过话,让她正式地做一个决定,是要接受还是拒绝,干脆点告诉他,快刀斩乱麻是最好,若不会接受他就早点告诉他,让他断了念想,别给他希望,别和他暧昧。感情的事一旦拖泥带水,便会带来很麻烦的后果。

其实钟天森的言下之意她也明白,他有点怨她,往明白了说就是:你行行好别耽误他的大好前程了!若是不爱能离得远一点么?

但因为她是白泽的心上人,又不好把话往重了说,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希望云歌能明白吧。

云歌是聪明人,她明白自己爱不起,也不会继续拖累他,几年前的事她不需要重复,这也是他们之间不需说的默契。之前不说,但现在的白泽其实一直都知道她不爱他,她只需隐晦地告诉他,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便会明白。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会不会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别管我!”白泽不耐烦了,“爱情是想遇就遇的吗?我不是运气特好地先遇上了你吗?我也讨厌自己认死理,可歌儿,你能告诉我,我怎样才能把你从心里踢出去吗?”

“……”云歌苦笑了一下,“阿泽,我怎么觉得,你是运气特别不好地先遇上了我啊。”

如果没有遇见她,他的人生就不会是这样了。

“没有!”白泽严肃了口吻说道,“遇上你,我从不后悔。”

沉寂。

好长时间的沉寂。

白泽并没有看到,那头的云歌捏着手机独自在医院里眼泪流得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知道,世界上一直有个傻瓜在爱着她。

云歌是一位美丽的东方姑娘,五官很精致,就算是走在欧洲的大街小巷上,回头率依然是很高。

她就光只是坐在这里,就已经吸引了不少视线了,偶尔淡淡地笑起来的样子更是欧洲姑娘所没有的气质。

他们必须承认,这位姑娘很美。

于是她忽然落泪了,大家都错愕了,离得近的便马上问她怎么了,是否需要帮助之类的。

云歌冲他们摇摇头,用英语表示自己没事。

白泽那边当然听到了一些动静,心知自己那句话或许给她压力了,便转移了话题。

“我这边发布会快结束了,忙完了就飞过去看我干儿子!准备好大餐招待我吧!”

“行啦,只要你不介意难以下咽的果面就好。”

大概……

能把她做的那么难吃的面咽下去并且吃光的人……也只有他了吧?

那东西她都无法下咽啊。

那个笨蛋……

白泽来了,是有大餐,只不过做那一桌的满汉全席的人,是他而已。

挂了电=话,云歌就先发了信息给钟天森请罪:他说过几天又要过来,我阻止不了……

不消几秒钟天森就回复了:靖云歌你混蛋!!!!!

感叹号直接满屏。

云歌:……

护士别扭地读到了她的名字,云歌站起来跟着她走,看见窗外院子里已冒起了绿叶。

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

寒冬快过去了,春天也就到了吧。

……

“她曾经想住的地方就是这里吗。”

“她是这么说过,只是最后靖叔叔出事,她来不及上机。”

白瑶瑶和何凌霄走在维罗纳小镇寂静的街道上,街道两旁的百花缭乱了双目。

墨修用的是右脚,所以何凌霄的右耳伤势不是太重,耳膜自我修复了,若说得清楚大声,便能听见一些,但左耳损伤严重,仍是听不进任何声音。

“很美。”

若是衬她,便更美了吧。

他是如今才知道,一座城因一个人变得更美,让他有了驻足的理由。

白瑶瑶转过头,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脸上的沧桑,她无法用言语去描述。

她总是能看见他眼里涌现的悲伤,也不止一次听他说过悔恨的话。

每每至此,她内心的愧疚也会堆积得更甚。

他和云歌会走到这一步,她才是罪孽最深的人,比林夕还要深。

她一直是知情者,云歌有多爱他,她最清楚,而他曾经有多在意她,她也是知道的,但后来他和林夕在一起,就连她都分不清,在他的内心,云歌的地位是否还存在。

但那个答案还重要吗?

何凌霄变了,变得不像何凌霄了。

云歌离开他们已经四年多,桃城也变了许多,凌云集团改成了云霄集团,云歌在前他在后。

他知道晚了,可他还是要告诉所有人,靖云歌是她的妻子,他将那么多年都没有告诉世人的真相公诸于众。

公司改名那天的发布会上,他当着所有记者的面自我反省,悔恨,潸然泪下。他愿意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曾对不起最爱他的人。他用自己无可挽回的悲剧去警戒世人:珍惜身边所有爱你的人,不要错过才后悔,因为你一旦失去,便是永远。

那天的发布会,让很多人都跟着落泪了,各种缘由,只有自己知道。

这四年里唯独没变的,是他。

包括白瑶瑶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伤害只是暂时的,只要时间久了,他会忘记伤痛,他总有一天能走出失去云歌的阴霾,总有一天还会变回那个脾气暴躁总是吼人的何凌霄。

但是,四年过去了,云霄集团的员工没看到,何家的人没看到,白瑶瑶也没看到,他依然活在痛苦中,不爱说话,没有表情,很多时候都在沉默。

经常被吼的时候,傅展跑去后勤部叫苦连天,这几年都听不见了,傅展还是对着已经升去了各个部门的原后勤部姑娘们叫苦连天:艾玛总裁这是要急死人呐!你说吼我一句也好啊!别不说话啊这别扭孩子!我多少次面对沉默的总裁都想怒喊一句:总裁大人您倒是吼啊?!狮吼功不是大人您的绝招么?不吼我心痒痒啊!

姑娘们总结为:一天不找虐就贱得欢!

可就连她们都觉得,好怀念会发脾气的总裁呢。

有生之年,她们还能见到那个幼稚得会跟云歌斗嘴斗得你死我活的总裁么?

除非……云歌复活吧?

白瑶瑶忽然停下了脚,怔怔地说道:“或许……我没拦下她,就不会出事了吧。”

何凌霄没接。

因为他知道,除非靖江让所有人都瞒着她,否则她要是知道了,也还是回来桃城的。

“哎哟!”

何凌霄感觉到自己腿上撞到了什么,低头一看,一小萝莉正捂着自己的额头。

小萝莉一口的哭腔:“唔……好痛……”

***

小加一千字到小宝出场=v=

六千字,于是更得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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