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随红缨去了一趟狩猎场，唐知真每次出府都被人暗里跟着，今日碰巧在这儿遇见凤诸，只怕不是巧合这么简单的。
“听之任之，装着看不见不动手，这可不是你的作风。”秦项略略抬眸，镂空雕花板屏风的对面，几道光影掠过，施施然落座。
唐知真也注意到了隔壁雅阁的状况，间或还听到唐知茹娇腻的撒娇声。唐知真不着痕迹笑着，压低声音道：“我只是好奇，以凤诸现在的能力，究竟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我倒要看看，他的极限在哪儿，值不值得我们对他再三忌惮。”
她在等他的人出手，等待游戏开场，最好他是能带给她一些消遣，用以压制她喧嚣的灵魂，不然……她就把他的这点星火之力都彻底摧毁掉。
唐知礼神色复杂，听着他们的对话，知真似乎遇到麻烦了。小小一名女子却要承受这么多的敌对与怨恨，失去了同龄人该有的天真浪漫，这样……真的好吗？
雅阁里有刹那间的寂静，就连隔壁唐知仪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
楼道中隐约传来说书人低哑沉凝的声音：“今天不说书，来说说我们中蜀的大事！”
“大事？先前大败蛮族吗？呿，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早不新鲜了！”底下有人不屑道。
“这事早就过时了，今日要说的是皇家的婚事！”
“啊，我知道我知道，相府的鬼女被退亲了！”
火莲啐了一口，道：“什么退亲？明明是双方解除婚约，说得像是对方嫌弃了小姐似的。”
相较于火莲的不耐，唐知真倒是没表现出多大反应，只是一派凉薄的喝着茶，仿佛说书人说的不是她一样。
“你们可知道这里面是大有文章？”说书人合扇摇头晃脑，不等下面的人回答，便接着道：“故事的男主角说来也是可怜，当初皇帝为他们指月复为婚，兴许是一时兴起，可却差点拖累了太子凤璃的前程。娶一个声名狼藉的鬼女当太子妃，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讨罪受么？其实呀，谁心里都清明得像镜子似的，这门婚事压根不合理，解不解除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唐知真不用想也猜得到，屏风后的唐知茹是怎样一副嘴脸。
说书人抛出问题：“可是为何不迟不早，龙椅上那位偏偏在前些日子才突然下令撤了他们的婚事，而不是在更早前，鬼女回府之日下旨呢？”
其中有人答道：“听说是因为太子跟相府大小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鬼女看在眼里，自惭形秽自知配不上谪仙似的太子，暗地里主动求皇帝解除婚约，好成全一对璧人吧。”
说书人似是而非道：“一半一半。”
唐知真跟隔壁雅阁的凤璃皆是轻挑眉峰，凤璃跟唐知茹感情甚笃？这是哪国传来的笑话？
说书人又道：“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位美艳无双的红樱公主！”
“哦！我见过我见过！远远的隔着好些人潮，那红衣艳裳，那婀娜身姿，是个男人都会为之疯狂，许是太子瞧上人家了，才央求皇帝撤销婚约的吧。”
“怪不得，要是我是太子，我也会这么做的，这么娇滴滴的大美人，自然胜过鬼女千百倍。”
说书人似是看着一群井底之蛙般，目光微讽，道：“美人裙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也许是一个原因，不过，最主要的是这位红樱公主出身显赫，又是蛮王最疼爱的妹妹，得到她……意味着得到了强大的后盾！”
众人恍然大悟，下面有人总结道：“反正就是鬼女碍着太子就是了。”
说书人点点头，又道：“其实，这事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内情，自从鬼女回相府以后，在相府如鱼得水，谁也不敢得罪她，你们说是为何？”
底下的人猜了几次没猜着，说书人才娓娓道来：“我有一位相熟的亲戚在宫里当内监，他说我们的皇帝日夜对着画像追忆昔日中蜀第一才女——安芷郡主凤芷诺，也就是相府已经过世的前夫人。就连后宫里的女人也是照着她的模板纳进来的，可见安芷郡主对皇帝而言分量有多重。故人之女这一回来，巍峨的帝皇城里风起云涌，先是受宠妃子因失言被打进冷宫，再是皇帝三不五时召见鬼女进宫，请御医为他们兄妹俩看诊，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我那内监亲戚说了，皇帝便是对几位皇子也没这么关切呢。不过，这真的是因为痴迷故人而爱屋及乌的善意之举吗？”
底下的人听得起劲，纷纷屏住气息，全神贯注听着。唐知礼古怪的看了眼唐知真，可见她眼中的光亮如湖水般清澈，不染尘垢，不兴波澜，唐知礼顿时觉得说书人以及底下的人的思想真龌蹉。
“不，那位内监说了，皇帝是把对故人之爱转移到故人之女身上了！”
“啊？可是……她可是那位鬼女啊！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了呢？”
“鬼女又如何，在皇帝眼里，她只是爱人的影子，其他什么都不是！那位内奸说了，兴许再过不久，皇帝便要把她强纳入宫了。”
“唉，如果她真的进宫了，恐怕后宫那些主可就遭殃了！”
底下一片哗然，说书人又道：“所以太子跟她的婚事是非解不可的。这鬼女之事先放一放，再说这太子凤璃，本是打着没有婚约一身轻，将美人公主抱回家的主意，却是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吃了大亏！”
“啊？这又是怎么说？”
“这位蛮族的美人公主红缨，据说品味独特，不爱太子凤璃这般翩翩佳公子，也不爱三皇子凤逸这般文韬武略的俊朗儿郎，独爱游戏人间，风流不羁的四皇子凤魄。不是有一句话说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结果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红樱公主不顾矜持，主动送上门去，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你们也该想到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啧啧啧，真是世风日下，蛮族女子果然开放，不过这事可信不？”
说书人晃荡着纸扇，高傲道：“可信不？你们何时听我说过假话？此事自然千真万确。”
“那是，这事儿前些日子我在老李那里听说过，假不了！”
底下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的声音，纷纷交谈。
唐知真透过隔板间隙打量着凤璃的神情，依稀见到他薄唇微抿，虽然他表面的淡定维持的还不错，却还是能从他沉硬的目光中看出几分狠色。
这样的传闻在市井流传，对凤璃自然是很不利的，只是她有些奇怪，凤璃为何忍着不去压制楼下的言谈，只是在这儿枯坐着。
唐知真敛神，眼帘半合，莫非……已经晚了？这传闻已经……
秦项斟酒独酌，冷道：“这些传闻已经传了好些日子了，夸张的版本，甚至说那位公主肚子里已经留了种。而且散播速度之快让人咋舌，似乎数日之间全天下都知道了，一般来说，这传播速度夸张得有些不真实，除非……幕后有黑手在推着。”
唐知真眯了眯眼，依稀见到唐知茹嘴边掩不住的得意，莫非……是唐知茹母女搞的鬼？唐知真勾唇无声浅笑，若是这样，也真是太有意思了。狗咬狗的戏码，她最爱看。
不过……这次王氏又把她拖下水，非要将她跟凤逍的关系传成这般暧昧，看来即便身怀六甲，她还是闲不下来，急着要对付她。
靖王府
“什么！外面的人竟然说本公主已经怀了凤魄的贱种！？”红缨怒拍案桌而起，黛眉飞扬，气势汹汹。
藤儿娇小的身躯一震，吞了吞唾沫。刚刚不小心说漏嘴，现在公主知道了外面的传闻，说她跟四皇子暗通款曲，还怀了身孕，不气炸了才怪。
“公主，你消消气，改明儿让皇上治那些刁民的罪！”
“罪罪罪，罪什么罪！这么多张嘴巴，能治得了多少？这么多的脑袋，能砍得了几个？悠悠众口，堵不住的！”
藤儿基本上跟红缨形影不离，自然知道她跟凤魄根本什么事儿也没有，便疑惑道：“奴婢就是奇怪，这些传闻是怎么传出来的？公主跟四皇子压根连手也没碰过，怎么就传出怀孕的事来了呢？”
前前后后，她跟凤魄也没碰过几次面，这传闻也来得太莫名其妙了……红缨头脑清晰，不用怎么想就猜出这事有蹊跷：“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搅和。虽然怀孕之事数月之后自然不攻自破，但是我跟凤魄有染的事却是无法澄清，谣言……自古以来都是越解释越麻烦的。究竟是什么人，竟要散播这种谣言？”
“公主，不仅是你跟四皇子的事，连唐二小姐也被抹黑了。”
藤儿把事情的始末详尽交代清楚，红缨微微蹙眉，若有所思道：“有这种事？不过我瞧着中蜀皇帝看唐知真的眼神，也是觉得有些古怪。”也许……
先前她还有想过这谣言是不是凤魄放出来的，毁了她的清誉让她屈身下嫁，不过那个男人虽然浪荡不羁，可又不像会用这种手段夺权的人。如今谣言不仅冲着她跟凤魄来，竟然还扯上唐知真跟中蜀皇帝，实在是耐人寻味，这幕后的人……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