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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以死谢罪

正是初夏,外面还有和煦的阳光可监牢里面却冷得刺骨。裴意打量了一下这间狭小的囚室,整个墙壁布满裂纹,头顶上有一扇很小的窗户,但是大小是人绝对没办法通过的。除了屋子中间摆放的一张床之外几乎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说是床,其实根本就是几块粗糙的木板,上面还能看到斑斑污迹。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很古怪的味道,不单是血腥味,混合着不知道从哪儿发出来的腐烂的味道,飘散在每一个角落里。

像是看不到那灰尘能呛死人,裴意盘腿坐在木板床上,单手支在膝盖上,闭上眼睛,呼吸着周围那股可怕的味道,旁边牢房不断有人发出尖锐的喊叫,明显有人被日复一日的监狱生活给逼疯了。

隔壁牢房传来一阵痛苦的申吟和轻微的摩擦声。裴意微微睁开眼透过栅栏着地上浑身没有一块儿好肉的人,她身上的锦衣华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眼色,整个人像是刚从血缸里捞出来一般。

监狱中多的是让人痛苦却又不致死的刑罚,比方像她眼前的这一个,明明浑身上下都已经血迹斑斑,但都是皮外伤,使得她受刑之后很快就醒了过来,而后承受身体上那一道道伤痕带来的似乎永无止尽的疼痛。

丽妃咳了两声,缓缓地清醒了过来。目光涣散了一阵,在昏暗的光线中,她很快想了起来,自己已经被送到了京城赫赫有名的监狱,不再是在她华美的宫殿中。从她把袖中的短剑刺入萧皇胸口的那一刻,她也不再是人人羡恋的丽妃娘娘了。

丽妃挣扎着坐了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她身上的还未凝固的伤口又开始汩汩的流血。她咬牙忍着,直到转头看到隔壁背光坐着的人的时候,她的身子才软了下来,染血的美目之间流露出一丝强烈的愤恨。

“你也在这里啊。”丽妃撑着身子往后移了一些,靠在墙上才开口道,“我还以为你救了他,他就会放过你呢。”

裴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有理会她充满嘲讽的话。

萧皇用刺杀的名头来威胁她,裴意除了一开始有些意外之外,并没有太过紧张。仔细想想,萧皇的目的是让她妥协,为萧煌宇增添助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萧皇并不会轻易杀她。而那道刺杀的旨意针对的并不是她,而是萧煌宇。

萧皇有句话说得很对,萧煌宇可以为了她忤逆自己的父皇,但是不可能为了她公然地对抗整个萧家宗室和南萧臣民。这种方法只会引起更多的愤怒。而这并不是最糟糕的。萧皇的目的非常明确,裴意即使不能答应他的要求,也有时间来思考这件事转寰的余地。或者再晚一些,萧煌宇也会有办法打消萧皇的想法。

可最糟糕的是,萧皇现在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即使裴意在惊愕之后及时的对他进行了救治,但是伤口太深,加之他身体本来就虚弱,裴意能做的也只是让他暂时不断气而已。

“你哑巴了吗?!为什么不说话!”见她没有搭理自己,丽妃有些嘶哑地叫了一声,“你不是很能说吗?怎么现在一句话都说说不出来了?!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哈哈哈哈哈……”

她的声音凄厉又尖锐,笑着笑着便咳嗽了起来,丽妃挣扎着爬行了两步,双手扣在两人之间的围栏上,染血的美目间尽是怨恨:“你说,你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救他!”

她忍辱负重地伺候那个男人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她知道从她进宫开始,萧皇就一直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她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萧皇马上就能够让她从宫里头消失。可她怎么会愿意,她为了这一天跟着青楼的老鸨学习伺候人的本事,千方百计地进宫,心心念念的都是为自己的族人报仇,她怎么甘心就这么被他看穿。

她忍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那一刻,结果都被这个女人给破坏了!

“安静!安静!”狱卒穿过长长的夹道,大步冲了进来,手中的长鞭呼啸着朝丽妃甩了过去,抽在围栏上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丽妃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她被带到牢中就被拖去了刑事,两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把她丢在了一块铁板上,铁板上有很多尖锐的小突起,细如牛毛,十分锋利,她不肯滚动,便有两个人拉着她在铁板上来回拖曳……

看到狱卒身上的衣服,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女人,不自禁地缩到了墙角抖动起来。

狱卒看着她的样子啐了一口,倒也没有再继续追究。上头有人交代过,让他好好的看守,他知道这两个女人都是有来头的,所以把她们带到了牢里头最好的两个单独的牢房,而不是随意的丢进别的地方。

就看她们两的样子,如果被丢进那些公共牢房,他可以打包票,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会被折磨得没个人形了。

不过,很明显这两个人也是有区别的。旁边显然是将上面哪位大人得罪狠了,一进来就被动了刑,另外一个反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从头到尾吭都没吭一声。这些跟他都没有关系,南萧对犯罪的女子较为宽容,因为涉及名节,一般女子除非犯了谋逆或者杀夫这种重罪,轻易不会被关押在监牢里,这两个人能不能出去还是未知,他要整还是要玩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的。狱卒冷哼了一声,甩了甩鞭子又走开了。

丽妃被他这一吓倒是老实了起来,也不敢再疯疯癫癫地乱吼乱叫,只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如果不是偶尔传来细微的动静,裴意几乎都要以为她就那么缩成一团死掉了。

萧煌宇恐怕被宫里的人拖住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来不了。

萧皇太过自信,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丽妃冷不丁地捅上一刀。

外面的禁卫军听到动静很快冲了进来,愕然地看着御书房里乱糟糟的一切。丽妃被回过神来的吴公公一脚踹飞撞在柱子上,嘴里都咳出血来了却还在有几分疯癫尖叫着“砺王妃刺杀陛下”,吴公公惊怒之下摆出了圣旨,将她和丽妃都关到了京兆狱中。

这种情况根本无法遮掩此事,那道原本没什么力度的圣旨,此时却成了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大刀。不管萧皇是谁伤的,总之那唯一的圣旨上被点名的是她……

萧皇要是死了,事情就更麻烦了……她现在还顶着砺王妃的身份,萧皇的死势必会连累到萧煌宇。萧皇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

裴意皱着眉头,细细的思考着最坏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办法……直到此刻静下心来思考,她才明白地看清萧皇的打算。

萧皇不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甚至不是一个好父亲,可他是个合格的帝王。萧煌宇是他属意的继承人,即使萧皇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却还是在尽力的为他扫平一切有可能的威胁。萧煌宇对他百般不敬,但他在这场局中还是给萧煌宇留了全身而退的后路。

从窗口照射进来的微弱光线,那光线将栏杆的影子投影在地上,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影子越来越短,越来越暗,最终消失。等到月光照进来,裴意终于想清楚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脚步声,一步步如同踩踏在人的心口,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钥匙插进钥孔,链条碰撞,铜锁发出咔哒一声,牢门被打开了:“出来!我们主子要见你!”

丽妃猛然抬头,看到凶神恶煞的狱卒站在隔壁的牢门旁边,眼里闪过一道幸灾乐祸的光芒。随即她又努力的缩了缩身子,生怕自己被看到一般,极力的减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是谁要见她?

她们被关在最里面最隐蔽的牢房,裴意跟着狱卒走过长长的夹道,两侧是囚室,门上全都垂着沉重的铁锁,上面有斑斑锈迹,有些甚至有陈年的血迹,看起来十分可怖。因为光线阴暗,每隔五步都会高高挂着铜制的烛台,上面点燃着蜡烛。他们走过的时候,有人大声喊冤,有人拼命啼哭,还有人用力捶打着牢门或者墙壁,甚至不断有人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听起来叫人毛骨悚然。

狱卒满脸麻木,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着。他们穿过处罚犯人的刑房,狱卒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刑房内摆满了刑具,另一个行刑官正在把一串红木棍套在女犯人的手指缝间,绳子收紧,受刑的女人便发出了阵阵凄厉的惨叫,行刑官大叫:“收紧!收紧!”

“走吧。”裴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淡淡地说道。

大胡子狱卒一直在仔细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通常女人看到这种场景不是又哭又叫吗?为什么对方的眼睛里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害怕,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场景罢了。

“你可知道这是哪里?”直到离开了刑房,他才开口说道。

“京兆狱,关押犯人的地方。”裴意淡淡地道。

“你知道就好,这里的犯人,十有**都是进来了再也出不去的。”

“你这不是在带我出去吗?”

狱卒脚下步子停下,转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裴意,眼睛里闪烁着兴味的光芒。半响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狱卒?”

“不知道。”裴意干脆地回道,“我只知道你背后的主子不是萧家人。”

“为何?”

“牢房的位置那么隐蔽,就算要说点什么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你主子特意把我带出来,不就是想避开丽妃,又不愿意让人怀疑吗?”

狱卒神色微微一动,却没有说话。

裴意缓缓说道:“不说现在萧皇还未清醒,就算他醒来要见我,也用不着这么偷偷模模。至于萧家其他的人……”萧家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在御书房真正发生过什么,此时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来处置她,丝毫不会落人话柄。

要避开萧家人,又有本事可以不动声色的从京兆狱中把人带出来的……

裴意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了成算。

“倒是小看你了。”没有否认她的话,狱卒也不再假装,只哼了一声,“你这次惹的麻烦可不小,我是好心才提醒你,好好想想一会儿要怎么交代吧。”

裴意微微一笑。

整个监狱的环境都十分昏暗,狱卒特意点起了一盏油灯引路,穿过重重黑暗,推开门白日般的光线从门后钻出来落到脸上的时候,裴意抬手遮住了太过刺眼的光芒。

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在京兆狱中,只是这件屋子比起之前见到的那些实在太不一样,不仅没有半点让人作呕的腐烂的味道,空气中反而充满了书香气息。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墨香,靠墙放着的几个高大的架子上摆满了书籍,屋内陈设古朴但是难掩奢华,站在书桌边的人正在提笔写字,直到他将手里的毛笔放了下来,不紧不慢接过身边的人递过来的热帕子擦干净了手,才低沉地开口:“你惹了这么大的祸,可有以死谢罪的觉悟?”

------题外话------

叶亦宣你媳妇儿又碰到变态了,你在哪里啊啊啊啊啊,怎么就出不来了啊啊啊啊!

抓头发!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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