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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绿芙蓉

“不行。”裴意摇摇头。

秦姨娘讥讽地一笑。

“你的孩子又不是我害死的,为什么要我偿命,这不合理。”裴意瞄了一眼正要发怒的萧煌宇,慢吞吞地说道。最多也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查一查了。

“不是你又是谁?”秦姨娘先是一愣,随即看了萧煌宇一眼,眼神中有些嘲讽,“你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做的。”不管自己身份如何,肚子里的孩子总还是王爷的血脉,她怎么会当着王爷的面承认自己害死了他的孩子?!

“也对。”裴意手支在椅子上,食指点了点下巴,慢慢思索了起来,谁会脑子不抽筋的去承认这种事情。

秦姨娘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扶着床沿跪坐到了地上,额头抵着大理石地面:“王爷,就算您不在乎婢妾肚子里的孩子,不在乎婢妾,也请你看在丽妃娘娘的份上,给这个孩子一个公道吧!”

砺王府后院的莺莺燕燕大多也是有来头的,有些是官员送的美人,有两位确是宫里送出来的,其中就包括了这位秦姨娘。

丽妃娘娘入宫时间不长,虽然没有诞下皇嗣,但是性格爽快活泼,嘴巴又甜,一直很得萧皇的宠爱,甚至太后娘娘也对她有几分喜爱,在宫中颇有几分地位。

丽妃?裴意若有所思地看了萧煌宇一眼。

“你起来吧。爷会查清楚这件事情。”即使不是丽妃赐下的人,他也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不管他喜不喜欢,那总归是他的孩子。况且,昨晚在秦姨娘从清涧院回去之后,他让管家重新给秦姨娘安排了院子,拨了一批人过去守着。但是不过一晚,居然有人能够这么快得了消息,而且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院子对秦姨娘下手,如果不是内鬼,就是有人安插了内应在他的人里面……

萧煌宇沉思着,抬眼正好对上裴意有几分探究的视线,不由有些尴尬的别开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在高门勋贵后院里再常见不过的事情,总是让他觉得将这些事情摆露在她的面前有些尴尬和丢人。

裴意眯了眯眼睛。半响,懒洋洋地站起来,往外面走去。屋里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既没有奇怪的花草也没有奇怪的气味,那就应该是别的原因引起的流产了,看来还是得先查查昨天拨过来的那些人……只是奇怪,昨天萧煌宇不管是给秦姨娘重新安排院子,还是调动人手,应该都是随意,毫无规律的,那么巧安排的人里面正好有想对这个孩子下手的?而且究竟是怎么动手的?难道是加在了吃食里面……

“王妃,你不应该给婢妾一句交待吗?”

“交待?”裴意思绪被打断,咀嚼着这两个字,侧头看着她,“你越矩了,秦姨娘。”她愿意查,只是怜惜那个还未来得及出事的孩子,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需要跟任何人交待任何事情,尤其是这些毫不相干的人。

秦姨娘穿着雪白的中衣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张嘴还准备说什么,被裴意扬了扬手打断:“你们爷既然答应了要查这件事情,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至于交待,现在你还不够资格,至少等确定是我干的之后,你再来找我要个交待吧。”

“王爷……”秦姨娘哀求地仰首看着萧煌宇,却见他双眼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秦姨娘脸上浮出一抹红晕,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胸口,咬唇看着萧煌宇。

“那个坠子哪里来的?”

秦姨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他看的是自己胸口挂的那个碧色的芙蓉花形的坠子。

听到萧煌宇严肃得甚至有些阴冷的声音,裴意脚下的步子一顿,不由得停下来转身朝那个坠子看去。

秦姨娘先前躺在床上,身上不仅有被子遮住,而且这个坠子这两个月一直是被她贴身戴在最里面的,故而还没有其他人见过。

刚才也是因为她俯身磕头的时候,坠子才从因为消瘦而显得有些宽大的衣服里滑了出来,落到了外面。

秦姨娘见两人都盯着她手里的花型坠子,心里不知怎的升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取下来。”

秦姨娘一边低声应了,一边把双手绕到脖子后面解开绳结。

蓝到发黑的细线绳子,用一种极为少见的木头雕琢而成的碧绿如湖水的芙蓉花坠,配在一起透出一种典雅而庄重的气息。淡淡地花香萦绕在芙蓉花坠的四周,让人神清气爽,煞是好闻。

萧煌宇接过她手里的绿芙蓉坠子,嘴唇死死的抿着,转身就朝外头走去。

秦姨娘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背影,是那个坠子有问题吗?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是那个坠子……

大戟木。裴意心中暗暗叹了一声,大戟木的香味入血行散,也难怪屋内一点异常都没有,秦姨娘却会流产。想来昨夜她来清涧院,而后流产,时间上只是个巧合。大戟木的香味虽然会让妇人小产,但是偶尔一两次并不会有什么不适,甚至还是于身体大有益处的。秦姨娘因为这种香味流产,那戴着这个坠子必定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大戟木原本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在八年前盛产大戟木的勒塔山被一把大火烧了之后,几乎就已经绝迹。虽然大戟木并非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是这么少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内院姨娘的身上?若是她没记错,秦姨娘的家世背景应该是干干净净的,普通的书香之家,父母皆是忠厚善良之人,最后都因为疫病过世。

要说这种家庭会因为开罪某些人,乃至十年后还会用这种阴私的手段报复在秦姨娘身上,裴意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可若是针对的不是秦姨娘,而是她月复中的孩子……不,应该说是萧煌宇的孩子,那幕后这个人的这步棋埋藏得真是有够长远的。

看秦姨娘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这坠子极有可能是熟识的人给的,关系应该还相当不错。

只是,裴意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瘫软在地上的秦姨娘,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这般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吧。

“不,不会的……”秦姨娘喃喃地说道,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怎么会是她呢,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秦姨娘恶狠狠地盯着站在她面前的裴意,“一定是你昨晚用了什么办法害得我的孩子死掉,还栽赃到那个坠子上头……”

栽赃?裴意无奈的摇摇头,想象力太过丰富的人有时真的很可怕。

裴意转身朝门口走去,扬声道:“来人!伺候秦姨娘好好的休息。”

“是你,是你,是你,一定是你!”秦姨娘的双掌重重的,一下又一下的拍在冰冷的地面上,“不会是她的……”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害死了她的孩子,那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变成了笑话?那她牺牲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看着裴意就要走出内室,秦姨娘抬头尖声叫道:“站住!你这个凶手!”

裴意打帘子的手一顿,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有胆量为了你的孩子跟我叫板,却没有勇气为了那个孩子接受摆在面前的结果吗。”

“进去伺候。”看着站在外间面面相觑,却不敢上前的侍女,裴意吩咐道。身后的屋子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侍女小声的劝解声,还有断断续续隐忍的呜咽声。

裴意刚走出院门,就看到不远处步履匆匆的两人,反而停下了脚步,等那两人走近。

……

……

萧煌宇进了书房,手里的绿芙蓉重重的拍在书桌上,“影一,叫她今晚来见我。”

虽然心中觉得这个命令有些奇怪,影一还是迅速的应了一声,闪身消失在书房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

萧天雅停下步子,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单手负在身后,淡然立在那里等着她的女子。这般的容貌,这般的风姿,怎么会不得四皇兄的喜欢?这个疑问只是在萧天雅脑中一闪而过,来不及多想就被身后婢女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大胆,见了公主胆敢不行大礼!”

“下去。”出声的却是站在前头的萧天雅,她微微侧头喝道。

“公主……”灵儿有些不放心的唤了一声,她可是记得刚刚这个女人不知道在公主耳边说了些什么,公主一路上精神恍惚,面上甚至偶尔有些惶恐。如此以来,她又怎么放心公主单独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呢,但毕竟身为下人不过多的置喙主子的话,最后还是不甘地应了一声,低头退了下去,转身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裴意一眼。

裴意跟她的眼神对上,深邃淡然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就像看见了院子里随处可见的花草一样,没有一点点因为她的冒犯而生出的怒气。但是灵儿却蓦然被她看得一个激灵,快速的低下头退到了十几尺开外的地方,随时等着萧天雅的吩咐。

“婢女无状,还请皇嫂原谅天雅管教无方。”萧天雅说完,恭恭敬敬地对着裴意行了个晚辈礼。

裴意名头上还是南萧国的一等亲王妃,莫说本是萧天雅的嫂子,就冲着这个身份,便是不给萧天雅行礼也没有人能说出个不是来。毕竟亲王妃冠上的是萧家的姓,而公主不管身份多高,总归以后是要嫁人,随了夫姓的,以后生的子嗣也不再姓萧。何况皇子还有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亲王妃以后可能是太子妃或者皇后,身份贵不可言。故而一般的公主并不敢在王妃面前拿大。

先前萧天雅想落裴意的面子,也是看在她不受宠一事上,后来她在马车上胡思乱想着,也想到眼前这个女子,怎么看也不像不得四皇兄喜欢的,然后她又蓦然想起来,所谓的丑陋不堪,不受宠被禁还是从她推测出来的,还有意无意地误导了其他的人,脸上不由火辣辣的烧起来。

“公主不必多礼。”裴意淡淡地说了一声,“公主特意从天宝斋追到此处,不知道有何要事。”

说起天宝斋,萧天雅又腾出一股红晕,“刚刚是天雅不懂事,还请皇嫂原谅天雅。”

裴意的眼神从她身后的一丛绿藤上转动着落到了她的身上,见她恭敬地微低着头,耳朵尖上都有些泛红,看起来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宫里的人,演技段位高到连脸红都可以自由的收放?

萧天雅低头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不由得抬起头来:“皇嫂可是介意刚才的事情?”

裴意摇了摇头,答非所问地道,“你的眼睛若不是近身把脉,是看不出不妥的。”知道她是因为自己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才会追到这里来,如此恭敬的道歉行礼,裴意便直接挑明了这件事情。

萧天雅闻言松了一口气。她的身体从小到大都是同一个大夫看顾的,她并不担心那个大夫会把这件事儿说出去。所以刚才乍然听到裴意提起这件事,才会惶恐不安,怕的就是外人能看出她的眼疾。

她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不管她的母妃有多么受宠,等她出了阁,怕也轻易照拂不到她了。若是还没开始议亲她有眼疾的事情就弄得人尽皆知,那她的亲事就很难说下来了。南萧身份高的待嫁女子不止她一个,没有人会在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会选择她这个身体并不康健的公主。

而且这件事情,母妃一直瞒着父皇,若是被父皇知道了,还不知道如何震怒,往大了说,这也是欺君了。

所以萧天雅甚至都没有考虑要封了裴意的口,因为她惊恐的是她如何得知这个消息,是否其他人也能看出来,她能够封了一个人的口,总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吧。

听到她这么说,萧天雅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跟弦松了下来,随后又是一愣。

“你与童太医认识?”既然明面上看不出来,她是如何知道的?难道真的是童太医走漏了消息?

裴意瞄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道:“原来你的脉案都是童太医保管啊。”

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的说漏了嘴,反而又落了个把柄在人家手上,萧天雅脸上涨红起来。

“你伤的是左眼吧,应该只是看东西模糊,并没有完全失明。所以你看东西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侧头眯着左眼。”要不是她跟自己抢簪子,离得太近,自己又不怵她的身份才会发现这个细微的习惯动作。

特别是当时自己说起地上的黑玉簪子时,她这个动作更是明显。

萧天雅没想到自己练习了多年,还是因为眼睛的问题,在动作上落了痕迹,心里有些茫然和酸楚。她的母妃只是一直提醒她,要注意这些问题,莫要被外头的人看出来的,却从来没有发现过她这个小动作。

是了,她的母妃所有的目光和关注都放在了父皇身上,偶尔被她闹得受不了了,才会看她两眼,哄上一哄。

她年纪渐长,也因为眼伤,不似小时候那般活泼,母妃就更加不在意她的这些琐事了。

罢了罢了,不想了,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好歹也不是被外人看了出来……

萧天雅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只她一人站在绿蔓下头,先头跟自己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

萧天雅连忙转头四处寻找,却只瞥见前面回廊转角处一抹飞起的淡紫色衣角。

“公主,这人也太过无礼了,居然一声不吭的就自己走了。”见裴意已经走远,侯在不远处的灵儿走了过来,开口抱怨道。

萧天雅皱眉低声教训道:“她是砺王妃,是本宫的皇嫂。你说话也规矩一些。若是以后在宫中你还说这种话,不小心被人抓住话柄,就算你是自小伺候我的贴身宫女,我也未必能救得了你!”

灵儿被她说得呐呐不能言语,只得急忙福了福身,“是,奴婢谨遵公主教诲。”公主一向对这个王妃嗤之以鼻,就说今儿个出门的时候,公主还因赏花宴的事情,对这个砺王妃颇有意见。刚刚砺王妃在天宝斋又让公主丢了大人,这会儿公主竟然态度变了这么多,竟然说出了皇嫂这个词。

萧天雅自是不知道灵儿此时心里的疑惑的,她愣了一会儿,突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们走吧。”好像这个四嫂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她看着很是顺眼。

“回宫。”她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改掉这个破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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