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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建制 第十六章 赣江纪事

崇祯四年除夕,南昌府城码头。

由于担心林纯鸿等人耍花招,辛一根令人将五人绑缚得甚紧,并且还在每人的口中塞了破布,让他们出声不得。林纯鸿等人已经在船里歪了将近一天,只觉得自己的手脚早已不是自己的,浑身麻木,这苦楚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更严重的是,口中塞了破布之后,牙关节就如月兑臼了一般,也变得麻木,林纯鸿直怀疑除掉破布之后,自己的下巴是否还能合拢。船中只留了一个海盗看管,这个海盗心里气极,把今日不能喝酒的责任推到五人身上,连一口水也不给他们喝,更是对他们拳打脚踢,恶声恶气。

但这个海盗对崔玉儿还算客气,要喝水也给,要吃点东西也给,只不过吃完东西和喝水后,还要塞上破布。海盗不知道郑彩会怎么对待这个女人,不敢往死里得罪崔玉儿。崔玉儿趁喝水的时候,哀求了海盗好几次,海盗也没有同意给林纯鸿等人水喝,直把林纯鸿等人渴得嗓子冒烟。

外面的鞭炮声响了整整一天,无时无刻的提醒着林纯鸿今日是除夕。林纯鸿现在觉得自己特别想周凤、想自己的娘,想自己的事业。空气中弥漫着呛鼻子的火药味,让林纯鸿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麾下的火药师傅。在林纯鸿被劫持之前,林纯鸿已经到百里洲看过了这些鞭炮师傅的成果,火药最佳的配比已经找到,燃烧之后渣滓极少,而且林纯鸿也询问了硫黄和火硝的提纯方法,现在火药师傅做得都不错,方法多种多样,各有千秋。

“哎,也不知道小凤儿和娘在做什么,她们不知道有多着急!”林纯鸿心里暗暗的叹道。

两只船就停靠在南昌府码头边,码头上还停了许多船只,只不过都冷冷清清,不像有人的样子。已经入夜了,鞭炮声依然响个不停,崔玉儿见林纯鸿等人痛苦的模样,心里有悔、有恨、有怜惜……更多的是愧疚。忽然,崔玉儿听到一阵船桨划水的声音,她心里有了计较,拼命的“唔……唔……”叫。

海盗听到声音,问道:“要喝水?”

崔玉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实际上她今天借着喝水的机会,放松自己的下巴很多次了,每次都只抿一口,将海盗烦得要死。但即便是只抿一口,她也喝了不少水,她现在就有点尿急。平常她尿急时,海盗将她带至后梢解决,让她羞涩不已。

海盗见崔玉儿点头,骂道:“小猫喝水啊?每次都只舌忝一口,能不能一次多喝点?你这么喝水,要是尿急了老子可不管,只有老子一人在!”海盗虽然口里骂,手里不敢怠慢,端着水,取出崔玉儿口中的破布。崔玉儿马上发出一声尖叫“救命啊”,这尖叫在除夕这个全家团圆的日子里尤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林纯鸿等人听到崔玉儿的尖叫,立时明白过来,纷纷拼命的“唔唔唔”叫。

海盗大惊,拼命按住崔玉儿的头,将破布塞入崔玉儿的口中。但崔玉儿的尖叫到底惊动了路过的人,且听见外面有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在下松江朱之瑜,请问船上为何发出妇人尖叫声?”

这声音犹如天籁之音传入五人的耳朵,可惜五人无法说话,只能发出低沉的唔唔唔声。海盗连忙钻出船舱,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人?老子过年的时候找个暗娼快活快活也要你管?”

朱之瑜颇有胆气,海盗色厉内荏的咆哮并没有吓住他,他高声叫道:“若是暗娼,何来救命之声?你若是行那天地不容之事,赶紧住手,否则在下定不饶你!”

朱之瑜的威胁激怒了海盗,海盗在海上杀人越货,岂能被手无寸铁的书生吓倒?他唰的一声,从腰中拔出朴刀,挥舞着喝道:“你这酸书生好不晓事?难道想试试老子的刀快不快?赶紧给老子滚开,否则让你到水里喂王八!”

海盗的嚣张果然吓住了朱之瑜,朱之瑜寻思着无法与手持利刃的狂徒武斗,只好吩咐艄公泊好船只,马上带着一小童前往南昌府报官。林纯鸿等人听得船只远去,渐渐停止了无谓的挣扎,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海盗见朱之瑜上岸而去,长舒了口气。他钻进船舱,不敢对崔玉儿进行报复,只是露出拳脚,往林纯鸿和周世亮等人身上招呼,只打得自己身疲力竭才罢手。

话说朱之瑜离开码头后,马不停蹄的带着小童去报官。时值除夕,官府的力量大部用于巡防火灾,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值守,再加上朱之瑜也说不清到底是何人施暴,被官府来了个不理不问。朱之瑜无法,亮出了自己松江府贡生的身份,才稍微引起了官府的重视,派了两个衙役随同他到码头边看看。

这一折腾便是半个时辰,到了码头边,只见水上一片黑暗,并无任何异常声响,朱之瑜暗暗叫苦:难道来得迟了?那尴尬之人已经走了?衙役冒着寒气在除夕夜随同朱之瑜到码头,早就不耐烦了,当下更是焦躁,不停的埋怨朱之瑜莽撞。朱之瑜不理他们,细心的找寻刚才那只船。一时大喜,那船居然还在。朱之瑜忙吩咐两位衙役:“两位公差稍待,待小生前去查探一番。”说完,便独自一人悄悄的模上船去,揭开了船舱的卷帘。这朱之瑜也算大胆,明知海盗手里有刀,还只身探虎穴,更是丝毫不惧刚才的海盗可能已经看清了他的面容。

这一看不打紧,只吓出他一身冷汗。船舱里有两名凶神恶煞般的汉子看管着绑缚着的五人,五人中果然有一女子。原来辛一根到底不放心一个人看管五人,便派两名海盗回来,替换一下刚才的那人。这两名海盗根本不知道朱之瑜是谁。见有人查看,连忙站起,拔出朴刀,喝道:“你是谁?干什么的?”说完,便要揉身上前抓获朱之瑜。

朱之瑜连退几步,说道:“小生除夕酒水过量,一时不察,走错了船只,还请两位见谅!”说完便跳上岸,径直而去。两个海盗面面相觑,到底不敢在南昌府放肆,任由朱之瑜离去。但朱之瑜的话语听在林纯鸿五人耳中,心中瞬间燃起了获救的希望,无不喜形于色。

朱之瑜看到两名肥胖的衙役,叹了口气,说道:“船里有五人被绑缚着,赶紧通知衙门,增派人手,解救他们!”衙役不敢怠慢,一人迅速回衙门召集人手。朱之瑜等三人留在暗处,悄悄盯着船只,监视他们的异动。

两名海盗对朱之瑜的行动起了疑心,商量片刻,留下一人,另一人去给辛一根通风报讯。辛一根一听大惊,立即命属下停止寻欢作乐,回返码头。

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辛一根便听到了吵杂声,他大急,不由自主率着众人加快了脚步。到了码头,定睛一看,发现衙门的捕快正准备上船,而自己的属下则挺刀站立在船头,满脸惶急之色。辛一根大喊:“慢着!”

他的叫声惊动了捕快,捕头越众而出,抱拳问道:“请问阁下是谁?何以船中绑缚着五人?”辛一根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公文,展示给捕头看,说道:“我是海上千总辛一根,归海上游击郑芝龙所管,奉游击大人之命,抓获了巨盗刘香的眼线,现在返回泉州府。”

捕头一听,本不欲生事,对辛一根的话信了八成,就要命令捕快撤回。朱之瑜一见大急,喊道:“船里还绑着一女子!”

辛一根转头瞅了朱之瑜一眼,目光如电,让朱之瑜暗自心寒。他轻蔑的说道:“想来这位书生不知刘香之奸诈狡猾,素来喜用风尘女子刺探官府消息!”

朱之瑜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道:“公差别听他胡说,那里面根本不像探子,倒像我大明的官兵,为了妥当起见,还请公差入船看一眼便知。

朱之瑜的话让海盗们恼怒不已:哪里来的穷措大,直和我们纠缠不已?他们纷纷喝骂:“老子们奉游击之命行事,倒要你来管?信不信老子连你和公差一起杀掉?”捕头听了,暗怒,便要带着捕快上船查看。辛一根见无法阻挡,便将捕头拉到一边,背对着大家,说道:“游击大人命在下保守机密,深恐被刘香得知,误了朝廷的大事,还请公差见谅。”说完,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入捕头的手中。捕头用手颠了颠,这银锭也有将近十两,大喜,放入袖中,转身对公差说道:“游击大人的机密事,我们不便查探,走,我们回衙门!”

说完,带着捕快头也不回的离去。朱之瑜甚为气恼,但看着辛一根等人瞅他的眼神似乎冒出火来,不得已,带着小童随捕快而去。

船里的林纯鸿等人对外面的事情听得一清而楚,他们从狂喜中一下子跌到谷底,尤其是崔玉儿,眼泪也止不住流下来。林纯鸿虽然对这次获救的期望甚大,见事不成,倒也坦然面对。他将朱之瑜深深的印入脑海中,这个书生胆识与智慧过人,有朝一日能重获自由,定要好好结交。

辛一根钻进船舱,狠狠的瞪着他们,威胁道:“再敢玩花招,老子就要杀人了,不要以为老子不敢杀你们!”

说完,又吩咐群盗:“赶紧开船,那个穷措大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情,娘的,还是在安平舒服,这娘的算什么事?”

两只船冲破夜幕,往赣州而去,只留下一道道波纹,在南昌码头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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