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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妆素裹天地为之一色,大雪还在纷飞。

奢华的仪丈队几乎染红了半天边,正逶迤出了宫门,往怀王府方向而去。

白雪皑皑里,华盖之下的凤穿牡丹轿辇,暗金纱幔华丽轻扬,坠挂着的晶莹水晶珠帘里轿辇里端坐着一人,透过纱幔和水晶帘,依旧可见那人乌黑的长发下那妖艳的红锦披风和那白雪色的狐边。

玉珠玉翠看着坐在轿辇里的公主,恍然如梦一样的不真实。

就在刚才的宫宴上,皇上亲口对着满朝文臣王公达贵承认了,就算公主是无忧郡主也依然还是大元国最尊贵的中宫公主。

公主的无忧宫也在今天正式解封。

此刻,走在这广阔的宫门外,看着四周匍匐于地的宫人奴才们,两人激动的都想落泪,却又都强忍着,因为公主说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可是,娘娘,您如果在天有灵,是否会安心不再牵挂了?

站在高高的宫阶上,遥望着已经逶迤出了宫门的奢华仪仗队,三皇子元仲生嘴角淡淡的浮出一丝笑容,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不知道坐在那轿辇里的人究竟是真聪明呢还是假聪明?

怀王府中门大开,厚厚积雪上铺着艳红的地毯,直到延伸到台阶之下,艳红与雪白相映,无论是红还是白都那么的耀眼夺目。

小李子领着一众太监侍从都跪在了台阶下迎接着,虽然心里已经知道无忧公主的能耐,可当他看见逶迤而来的奢华仪仗时,他还是呆滞住了。

都说荣极必衰,却从来没有人说过衰极必荣,可无忧公主做到了。

她……创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传说。

“奴才参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监们利索的搬着下轿辇的阶凳放在了轿辇一侧,玉珠玉翠上前掀开幔帘,元无忧走下来。

长发逶迤,红锦披风,绝美面容,清绝如画,她抬头看着怀王府三个大字,微笑着道:“踏进了怀王府的门,本公主就是郡主,无需大礼参拜,都起来吧!”

小李子恭敬低头:“是,郡主请,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步一个台阶,元无忧慢慢的走上去,从无忧宫走到湮冷宫,再从湮冷宫走到这里,她在这个世界已经等候了五年才换来了一个开始。

未来的路,她会一步一个台阶,得到她想要的,头顶青天,自由自在。

怀王府张灯结彩,却依然难以掩饰本质上的清冷和寂廖。

大厅里,怀王半坐在榻上,膝盖上盖着厚厚的锦缎,眯眼看着在一众奴仆们的‘参见郡主’的请安声里从外面一步一步朝他走近的人。

在今天之前,她是他的侄女,在今天之后,她是他的女儿。

二十一岁的他从今天开始有了一个十二岁的女儿!

他也很是好奇,这个无论是心智、谋略、手段都令他震憾的小侄女究竟能给他的生命里带来什么?

或许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不管结果如何,过程已经很值得了。

他很期待有一天他那个冷血无情寡绝强势的九皇兄露出震惊不可思议甚至是悔恨的眼神!

元无忧看着坐在正位上的怀王,在他的目光下,长发倾泻于地,大礼参拜:“无忧拜见父王。”

刹那间,怀王以为自己看见一朵妖艳的黑莲在自己眼前盛开。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混沌青莲毁殒,分成四颗莲子所化而成,其中一颗就是灭世黑莲。

端坐莲台,无物可破!

四颗莲子化为四朵莲:功德金莲、业火红莲、灭世黑莲、净世白莲。

除却业火红莲为冥河教祖所得,功德金莲和净世白莲均为道教众仙鼻祖鸿元老祖所收。

唯有能吸收暴虐毁灭气息的灭世黑莲不知所踪。

怀王低低的笑出声,灭世黑莲……咳……咳咳……不正是天意吗?

“王爷。”小李子见王爷不仅突然笑开了,还咳了起来,焦急的上前替他抚气顺气。

元无忧看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怀王,怀王状态比她想像中还要似乎来的严重一些,但这又如何?她不也曾经无数次的在鬼门关游荡着?

生命,永远比自己想像中要来的顽强和坚韧。

怀王好不容易气顺,挥退小李子,他静静的看着眼前宛如一朵黑莲在他眼前盛开的元无忧,微微一笑:“起来吧,时间仓促,小李子只随便整理了一件厢房出来,你去看看,缺什么需要什么直接吩咐小李子。”

元无忧浅浅一笑:“是,无忧知道了。”

怀王轻咳一声:“小李子,你去吩咐厨房,今天是大年三十,是本王和郡主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该要好生庆贺一下。”

“王爷,奴才已经吩咐下去了。”小李子恭敬道,想了想又道:“王爷,是否需要请公子一起入府过年?”

怀王沉默了片刻后,发话道:“请!”

“是,那奴才扶您回……”

“李公公,父王就将给我来照顾,你去忙吧。”元无忧微笑道。

小李子一愣:“这……”

怀王苍白的面容上有一些疲惫,无力的挥了挥手。

小李子躬身退了下去。

无忧走近替他把膝上下滑的锦缎整理了一下,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侧首托腮看着他。

怀王嘴角轻勾了勾:“无忧在想什么?”

“猜猜看!”

“猜我会什么时候死?”

元无忧轻笑:“那,父王什么时候死呢?”

怀王笑着摇头:“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要很久很久。”

“怕死吗?”漫不经心的声音。

“怕”如若不是怕死辜负了这条命,他又何以如此辛苦的活到今在?

元无忧轻笑:“那想必会活很久很久。”

怀王挑高眉:“为什么?”

“很简单啊,怕死的人才会想要活着。”就如同她曾经那么辛苦的活着就是怕死,所以她才能一次又一次闯过了鬼关门。

“呵……呵呵……咳……呵呵呵……那无忧怕死吗?”

“不怕。”但她怕生不如死。

怀王又笑了,病泱泱的面容上因为笑而散发着一丝光彩,他想的没错,有了她的加入,他的生命从此真的不会再寂廖了。

两人正在谈笑风生,而京城,却因为两人而风云诡谲起来。

大年三十,喜庆的除夕日,大雪纷飞,林府竹亭内石桌上正在煮酒,酒香四溢。

帷幔内,却可见两名人影,除却林唯棠亲自煮酒外,还有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身着白缎袍,漆黑的长发,清绝出尘的脸庞,五官既有着秀美又有着俊美,端坐在那儿,神容恬静,静若处

子,明明给人儒雅宁谧的感觉,却莫名的就是让人不敢直视。

似乎有一种无法说清道明的气场!

正因为他身上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场,他和林唯棠的妩媚妖艳相映,竟然丝毫没有被比下去,反而相得益彰,自有一股气势。

把酒递给他,林唯棠在对面坐了下来,轻品了一小口后,才低低的笑道:“如此有趣的事情,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感兴趣?”

少年起身,负手而立,遥望着被积雪覆盖了的竹林,淡淡道:“没什么兴趣。”

林唯棠慵懒一笑:“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兴趣的是不是,无瑕表弟?不说别的,单单是对元无忧这个名字,无瑕表弟就该要瞧瞧热闹去,难道你不想看看那个跌入了泥里又重新爬上了顶峰改变了自己命运的无忧公主?”

文无瑕回身,如画的眉眼轻轻一挑:“看样子这几年你在这京城呆的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林唯棠笑着把玩着手里的竹笛:“好不容易碰上感兴趣的趣事,当然兴味十足了。”

文无瑕笑的玩味:“既然表哥如此有兴味,我若再推辞岂不是不识抬举?只是,你就这样确定怀王府一定会打开长门?”

“表弟想赌?”林唯棠眉梢一扬,眼底有些戏谑。

文无瑕微微一笑:“我赌不会。”

林唯棠眼底的戏谑淡了一些,但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的明显:“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赌一把,表弟赌什么?”

文无瑕轻笑:“我对上次表哥扮女人记忆犹新,只是翩鸿一惊,看的不够仔细,我想,看上三至五月,应该差不多了。”

林唯棠面色微变,却很快就笑靥如花:“好,我若输了,就再做三个月女人,如果你要是输了,我要璇玑阁。”

面对林唯棠的狮子大开口,文无瑕眼底笑容加深:“原来表哥看中了我的璇玑阁。”

林唯棠淡淡一笑:“一句话,赌还是不赌?”

“表哥如此有兴致,无瑕岂敢败兴!”

……

半坡园,廖青云看着前来告辞的顾凌,眉梢动了动:“顾兄要搬回怀王府。”

顾凌看着窗外的暮色,笑道:“岁寒除夕之晚,实在不便打扰府上了。”

廖青云拎着桌上的酒杯轻转着,笑道:“顾兄看样子一时半会恐怕还回不了远西。”

“是啊,一时半会恐怕回不去了。”

廖青云沉默的盯着手里的酒杯,突然道:“顾兄有没有怀疑过?”

顾凌回头:“怀疑什么?”

廖青云垂眸,笑了笑,却道:“没什么,走吧,我送送顾兄。”心里的怀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又怎么会说服他人?

顾凌神色微敛,心里却有些怔然,下意识里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愿意去面对?

……

“王爷,公子来了。”小李子高兴的对坐在主位上的怀王道,这还是怀王府第一次过年呢,每年这个时候王爷都是躺在床榻上,今年王爷不仅起榻了,而且还有人陪着他一起过年,有顾公子,还有无忧公主。

怀王搁下手里的书,惊讶的发现大厅里已经点亮了灯烛,庭院里已经见到了暮色。

“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酉时一刻了。”王爷这还是第一次在大厅坐这么长时间。

顾凌走进来,看着坐在主位上手执书卷的怀王,目光微闪,上前恭敬行礼:“表哥。”

怀王搁下手里的书卷:“坐,京城的大年并没有远西热闹是不是?”

顾凌垂眸道:“确实不如远西。”

“在本王看来,大年和平常日子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又是一年结束,一年新的开始罢了。”

顾凌抬头,深看了怀王一眼道:“表哥一个人独居,自然不会感觉到热闹,现在……现在有了无忧郡主相伴,自然不会再寂廖了。”

怀王笑了笑:“这倒也是,突然觉得府里似乎有了些人气了。”

“表哥,请恕顾凌冒昧,顾凌实在是想不透姑母为什么要这样做?”如若怕表哥寂廖,姑母完全可以奏请皇上为表哥娶妃纳妾。

怀王脸上的笑容淡隐下去。

顾凌垂眸继续道:“我知道姑母不出宫是迫不得已,可是也没有必要把先帝所赐金牌拱手相让给……”

怀王淡淡的打断了顾凌的话:“顾凌,从今天开始,无忧是本王的女儿。”

顾凌怔了片刻后才低低的道:“顾凌失言了。”有些事情一试探就出来了,也容不得他不去面对了。

大厅里的灯全都掌上了,庭院里的暮色也越来越浓郁了。

小申子走进大厅请示道:“王爷,厨房的饭菜都已经好了,是否开席?”

“小李子,你去请郡主。”

“无忧来迟了吗?”从庭院外传来轻轻柔柔的声音。

顾凌抬头,心,突然漏跳了几拍,怔怔的看着踏着暮色微笑而来的人,浅红色绣金凤长袍迤地而来,三千青丝依旧披散着,只是有些湿润,湿润秀发的朦胧与她本身具备的绝美融合在一起,让人觉得如梦如幻。

怀王看着她,淡淡出声:“怎么不等发干再出来,外面寒气重。”

元无忧朝他走近,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回答的他的话,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顾凌:“嗯,本来想等完全干透了再出来的,只是看着天色不早了,怕父王一个人在这里等久了。”

怀王看着她打量的目光,微微一笑:“他是顾凌,父王的表弟,按辈份,你该叫表叔。”

顾凌微微一愣,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个慵懒的支着下额托着腮的人,强压着想伸手抚住心口的冲动,只觉得有一种不确定感,眼前看到的人真是他今天在宫宴上看到的那个人吗?

在宫中,他看到是一个有些冷清冷性却聪明绝顶一身风华傲骨的公主,可此刻,看到的却是一个恬静宁和漫不经心如不解世事的小姑娘?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他怎么也无法将她与他想像中的那个心狠手辣杀人于无形的幕后之人联系在一起。

无忧回过头去看着怀王,微笑着道:“有一个只大九岁的父王也没什么,反正不叫父王,我也得喊十王叔,只是这位顾公子,就算不需要直接喴他表叔,我都有一种吃亏的感觉,怎么办?”

怀王轻咳一声,漠然的眼睛里染上一丝笑意:“那无忧想怎么办?”

无忧目光扫向顾凌,认真的问道:“顾公子以为呢?”

顾凌淡淡一笑:“郡主说笑了,郡主直呼顾凌名字就好。”都已经直呼顾公子了还天真的问他的意见?这样的一个纯真暖透的小姑娘绝不可能是冷血无情之人,他想他和青云可能真是草木皆兵变的疑神疑鬼起来了。

怀王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时突然生出期待,将这样一个绝世祸害放出世,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也是为人父的骄傲。

……

圣阳宫,御书房,庆帝执棋子凝神聚思,施济走进内殿,身后跟着两名风尘仆仆的两人,一位中年男子一位年轻少年,两人都低着头,看不清楚面容。

“末将参见皇上。”

庆帝随意的挥挥手,两人起身恭敬的站立在一旁。

庆帝拧眉凝思许久,手里的棋子都一直在徘徊。

“小羽以为下一步该如何走?”庆帝突然道。

年轻少年头也不抬的恭敬道:“臣以为不宜再攻,以守为攻才更万无一失。”

庆帝盯着棋局:“以守为攻确实比主动进攻得益,只是以守为攻会不会养虎为患了。”

年轻少年垂首再道:“臣以为敌方恰恰是想引动皇上方风声鹤唳之错觉,其实只不过是空城计。”

庆帝手里的棋子重回搁了回去,这才抬头看向两人:“那以你之见,此敌如何?”

年轻少年这才抬起头来,五官平和,却有一双美丽却冷酷的眼睛,因为这双眼,而让人不寒而粟,不悚而寒。

“臣认为,此敌精于谋略,善攻人心,最重要的是此人对皇上了解的十分透澈,显然是有备而来。”

庆帝嘴角暗勾:“小羽有信心和此人过招吗?”

年轻少年眼睛一亮:“臣有信心,请皇上下旨。”

“下去吧,就留在京城。”

“是,臣告退。”

书房内,只剩下庆帝和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看着退下去的年轻少年,这才抬头看向庆帝:“皇上要将小羽留在京城?”

庆帝案桌前坐下来,案桌上霍然是军事图:“边关暂时安稳,小羽留在京城亦无防。”他一直怀疑先皇还留有一份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交给他,只是这么多年来,那人一直不显水不显山,他就是想要追查也无从下手,现在既然此人已经出手了,就算东西拿不回来了他也要毁了它方甘心。

“末将明白。”皇上竟然将坐镇边关要塞的小羽给调了回来,看来皇上很重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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