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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三节 谁堪逝川上,日暮不归魂

舒娥心中大是惊奇,不知道妙元要做什么。请使用访问本站。举步再要往前走,却听见妙元尖声说道:“你……是你!怎么是你!你站住!”

舒娥想起在皇宫时曾亲眼见到妙元发疯的情景,当日她将自己错认成了害死清江的人时,看见自己脸上也是这样的表情。舒娥不敢再走,只得站住。

突然间一道异常明亮的闪电划破天际,只听得妙元身后的琴弦“铮”的一声响,妙元惊慌地转过头去,大声叫道:“清江,快走……”

然而几乎也就是在同时的一瞬间,舒娥觉得妙元身后似乎有寒光一闪,原来是澜川从琴底下抽出了一柄七寸长短匕首,抵在了刚刚回过头来的妙元的咽喉。

闪电似熊熊大火,照得天地之间亮的通彻。

舒娥又看见了澜川藏着匕首的琴,白色的电光之下,唯有这把琴的琴身,还是乌沉沉地毫无起色。

琴似焦尾,人胜蔡邕。

烧桐以爨,烈火有声。知为良木,裁而为琴。其尾犹焦,果有美声。

焦尾,焦尾,其尾焦黑,故称焦尾。

白衣【注】族,清江。和夷【注】族,澜川。

这两个人如今在妙元的眼中,已经分不清楚是谁,相互重叠,亦幻亦真。

随即而来的滚雷轰轰隆隆,震动天际。

妙元忽然看见一柄匕首直指咽喉,惊慌之下,竟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舒娥的一颗心吓得怦然,似乎是眼睛一花,就在千钧一发的一刹那间,澜川的手微微往回一缩,没有伤到妙元,只是端端地对在妙元的颈上。

大雨终于降了下来。

在剧烈的电闪雷鸣之后。

来不及思考,也没有余裕思考,舒娥在匕首划过眼前的那一刻,对着澜川喊道:“澜川,不是妙元害了清江。”

澜川似乎听到了舒娥的话,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弹琴的时候脸上那种邪魅的笑意,此刻却已经全然隐没,眼神中是让舒娥看不懂的复杂情结。

舒娥心中的念头如电般闪过,对着怔在地上不知所措的七弦大声喝道:“去关住门,不许放一个人进来。”

妙元尚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只听到舒娥说“关门”,看见七弦飞步跑去,大声喊道:“不要……”一边却是伸手抓向了澜川的手中的匕首,声音里带着三分惊慌,却是有着七分的惊喜:“清江,你……太好了,你有刀,快给我,我帮你斩断你身上的链子。”

澜川的眼中露出了异样的神色,手中的匕首却不由得向后回收。

妙元似乎全然没有感觉到刀刃割入手掌的疼痛,只是连连说道:“清江,快给我,我放你逃走。”

舒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说什么好,然而眼光落到了妙元的手上时,却是忍不住惊呼:“妙元,你的手……”

澜川的脸色在看见妙元握着匕首的双手流出殷虹的血液的时候,变得惊动而苍白。妙元似乎没有听到舒娥的话,只是看着一脸着急想要靠近的舒娥,忽然用力一挣,竟从澜川手中夺下了匕首。

然而,就在妙元试图握住刀柄的时候,白刃入手的那种疼痛,夺去了她双手的力量。“当”的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看着从一双白玉般的纤手之上汩汩流出鲜血,舒娥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妙元一把抓住了落在澜川脚边的匕首,举起染血的白刃,用力向着舒娥挥去,一面喊道:“清江,你快走。”

澜川的脚边,是方才匕首掉落的地方。

回廊不过半丈宽窄,除了顶部有瓦,左右两边都是矮矮的栏杆。瓢泼的大雨挟着风势,肆意地往回廊里飘洒。

匕首落在地上,被漂进来的雨水打湿,匕首上沾染着的血迹,洇在地面积着的浅浅的雨水之中,蜿蜒,蔓延。

澜川看着脚边淡淡的血迹,心中只是一片混乱。

澜川,不是妙元害了清江。

清江,你……太好了,你有刀,快给我,我帮你斩断你身上的链子。

清江,快给我,我放你逃走。

清江,你快走。

耳中反反复复、来来去去,只有这两个声音,只有这几句话。然而这几句话,变成了贯穿事情始终始末的脉络,仿佛一片绿色的叶子对着阳关,可以看到清晰的脉络。只留下片片空白,等着他去想象,去填补。

然而,真相就在眼前,澜川却偏偏没有力气去复原。因为自从准备要拿出匕首的那一刻,心便是痛的。

“住手!”耳边一声清脆的低喝。

澜川也就是这样片刻的犹豫出神,眼前的情景却又发生了变化。

一把带血的匕首直直地抵在舒娥的心口。

刀尖上的血因为混合了方才沾上的雨水,变得色浅而稀薄,用刀锋流到了刀尖,再沾到舒娥淡青色的衣襟上。

澜川想要上前,却看见舒娥正看向他,极轻极轻地摇了摇头。

澜川知道舒娥不让他靠近,却不明白舒娥有何深意。只是他深知舒娥的聪明,依着舒娥的意思止步。

也就是在这时,澜川才看见虽然妙元手中拿着匕首,却不是她将刀尖对着舒娥的胸口。而是舒娥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牢牢握住了妙元的手腕,使得匕首止步不前。想来舒娥一时间不会有危险。

然而旁边却有一个人从雨中冲到了回廊边上,大叫:“把刀放下!夫人……”

舒娥眉心微蹙,想不到七弦竟会在这个时候跑了过来,生怕妙元再次受了惊吓。只是心中终究还是十分感激。正想着怎样让七弦离开,却听见妙元大声说道:“小卫子,你快救了你家官人走!你快就他走……火已经烧起来了,快走!”

七弦陡然同一个陌生女子口中听到“小卫子”这三个字,一时怔在当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妙元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声音也已经开始嘶哑,一双手因为受了刀伤而不住地颤抖,却还是死命地握着匕首。

舒娥知道妙元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但是看到她哀戚的神情,想起她跌跌撞撞的脚步,心下一横,手上加了劲紧紧握住妙元的手腕,咬了咬牙,厉声说道:“他的手脚都栓了铁链,哪能轻易说走就走!”

【注】白衣:摆夷族。摆夷,清初至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前,对傣族的他称。傣族历来自称“傣”,新中国建立后,按照傣族人民的意愿,正式定名为“傣族”。汉文史籍已有关于傣族的记载。汉代称“滇越”、“掸”,唐、宋称“金齿”、“黑齿”、“白衣”,元、明、清则称作“白夷”、“摆夷”、“百夷”。

【注】和夷:和夷族。即今日的哈尼族,宋朝时称和夷或者和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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