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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降没有等待唐沁的回答,因为问完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奇蠢无比的问题——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在不知不觉间控制唐沁的心神,即便是媚术无双的媚生驹也做不到。

既然,唐沁这一番话不是在他人的控制或者蛊惑下说出来的,而且,这些话,又不符合她一贯的言辞特点,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了……

于是,沉默片刻后,莫降突然开口问道:“沁姐姐,以上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唐沁闻言,明显的愣了一愣,紧接着深深的看了莫降一眼,而后才说道:“降儿,你的jing醒和敏感,是非常优秀的特质——具备这些特质,是一个人能在乱世有所作为的必备条件——嗯,我很满意。”

说完这段莫名其妙的话,她便再不理会眉头紧皱的莫降,起身便离开了……

舱门打开又闭合,矮桌上油灯的灯火,轻轻的跳了一跳。

“菲儿,你有没有觉得,唐沁今天有些奇怪。”莫降盯着韩菲儿问。

在这样密闭的空间,被自己的心上人这样盯着看,让韩菲儿感到有些不自在,虽然长长的刘海遮挡住了她的窘迫,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别过头去,低声回答道:“没有。”

“唉……”莫降发出一声叹息,而后摆手说道:“罢了,你且回你的船舱去休息,今ri之事,容我再想想……”

“随军大夫说……”

莫降抬手打断了韩菲儿的话,而后说道:“我的伤已经好了,只要不做剧烈运动,伤口便不会破开——倒是你,要抓紧时ri好好休息。”

“没事的。”韩菲儿的声音依然很小,带着几分因恋人的关怀而生出的娇羞,“我之前曾好几次连续几ri不眠不休的照顾你,已经习惯了——我不累。”

“倒不是因为这些。”不解风情的莫降却没有顺着韩菲儿的话讲下去,而是说道:“根据我的推断,几ri到达新会城后,必将有一场恶战——到时候,伤口尚未完全愈合的我,怕是不能直接参战,只能坐镇指挥……到时候,冲锋陷阵的任务,就交给你和胡力,以及那些士兵了!所以,上阵之前,你必须养jing蓄锐……喂,我话没说完,怎么就走了呢……我这可是冒着伤口裂开的危险在给你做战前动员哎……”

是夜,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全部的星辰,整个海面上漆黑一片,在这片纯黑sè的世界里,只有航船两侧悬挂的灯笼,在微弱的海风中,轻轻的摇晃着,那几点昏黄的光,很难为这寒冷的天气,增添一丝凉意。

一个婀娜的身影,悠然出现在甲板之上,其曼妙的身姿,被飞舞的衣带环绕着,遥遥望去,好似下凡的仙女一般。

唐沁刻意控制着自己的步伐,确保自己没一脚都踩在一条条甲板的zhongyāng,尽量避开那些缝隙——要在灯光昏暗的夜里做这些,并不是间容易的事,可唐沁却做到了,而且,整个过程中,她都遥望着远方的海面,并未低头看过脚下……

眼看就要走到甲板的尽头,她却行错了一步,不偏不倚踏中了一条缝隙。

唐沁有些懊恼的跺了跺脚,像是个游戏失败的小女孩发着脾气嘟囔道:“狂夫子,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一个削瘦的黑sè身影,忽然出现。

那个影子稳稳的落在船舷上,尽管船身有些摇晃,但那影子的脚却像是钉在了船舷上,一动也不动。

“世人都道唐沁诡计多端,是个蛇蝎妇人——今ri看来,这都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如女孩般天真烂漫,才是你的本xing啊。”狂夫子洒月兑不羁的声音响起,他并未刻意压低自己的声调,好像并不在意他这独特的声音在这寂寥的海上传播出去。

“嘻嘻。”唐沁这一笑,若是让寻常男人听去,怕是脚都要软掉了,可狂夫子却没受到任何影响,“世人都道狂夫子洒月兑不羁、超然物外——可今ri看来,也不尽然——如那些浪子般用言语挑逗美人儿,才是您的本xing啊。”

“好一副尖牙利嘴。”狂夫子笑道,“不过,你这话却说错了。老夫并非是在调戏于你,只是讲出心中真情实感罢了——见到美的,不去称赞,反而用猥琐的言语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心里却想着更龌龊的行径,那才是居心叵测的登徒子爱做的事。”

“狂夫子的嘴也不笨嘛。”唐沁针锋相对,“不过想想也是,若非如此,怎能说动我,让我做那些违心的事呢?”

闻听此言,狂夫子便收敛了笑意说道:“老夫托付你所做之事,都是为了降儿着想,只是这个时候,老夫不便出面,万不得已才找唐姑娘帮忙。”

“这等腌臜事,都让他人代劳——狂夫子自然可落得个洒月兑不羁,超然于世的名声——您真是做的一手好买卖啊。”显然,狂夫子让唐沁去办的事,确实违背了唐沁的本心,也正因为如此,她至今还无法释怀。

“这个世上,其实没有什么事是肮脏的,也没有什么事是干净的,关键只在于做事之人的心。”狂夫子回应道:“这件事若由老夫去办,一样可以办的光明磊落……”

“好了好了。”唐沁似乎对狂夫子没什么好感,她摆摆手说道:“您就别在这里自夸了,这些话,本姑娘不想听——至于你交待给本姑娘的事,本姑娘已经办了。不过,由于降儿心思缜密,而且jing惕xing又高,你交待的话,我并没有全部转述……不知这样,算不算是有负夫子重托呢?”

“当然不算。”狂夫子显然并不在意这些细节,“既然降儿已经心生怀疑,那么话说的越多,露出的破绽也就会越多。而且,降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多事上,一点就透,我相信,他定然能明白你的用意和苦心。”

“不不不。”唐沁急忙说道:“这并非是本姑娘的良苦用心,而是您老的良苦用心。”

狂夫子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既然唐姑娘不屑于与老夫为伍,又看不上老夫的作为,那么多说无益——就此别过。”话不投机,拂袖而去,如此,倒也符合狂夫子的风格。

“夫子要走,直接走便是,何必告知小女子呢?”唐沁冷声说道:“不过,夫子走之前,小女子却有一句话要问。”

“有话请讲。”

“小女子心有一事不明。”唐沁开门见山道:“狂夫子既然要助降儿夺取天下,既然要将降儿培养成乱世枭雄,为何之前要传那封亲笔书信给降儿呢?为何要在信中威胁降儿,说他会命丧乱世,并且劝降儿抽身事外呢?”

“老夫写那封信的用意么……”狂夫子沉吟片刻道:“一来,老夫是想试探降儿志向是否坚定,是否会因为畏惧死亡而选择放弃;二来,老夫也确实想用这一封信,断了降儿和韩菲儿之间的情愫,乱世之中,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悲剧已经太多太多,老夫并不希望这种悲剧,发生在降儿的身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降儿的反应,让你失望了?”唐沁问。

狂夫子摇头道:“失望倒谈不上,只是降儿的反应,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降儿心思活泛,奇计百出,多有出人意料的惊人之举——细细思之,降儿的反应,也便是情理之中了。”说着,狂夫子站在船舷上转身一跃,便消失在黑sè的夜幕之中……

“如果降儿真要和菲儿儿女情长的话,您不会棒打鸳鸯?”唐沁猛地追了过去,冲着无边的黑幕大喊。

“这个自然是不会的——老夫不是那种煞风景的人。”远远的,飘来狂夫子的声音……

“希望,夫子您言而有信。”唐沁说着,缓缓转身,走下了甲板……

甲板上寂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身影,从角落的yin影中慢步踱了出来,这个人,正是莫降。

“师父,您不是总对徒儿说,凡是都要遵照本心,切不可违心行事么?那么,您所做的这一切,又是真的出于您的本心么……”

翌ri。

莫降一大早就出现在了甲板上。

这一次,胡力没有再集合全部的将士迎接他,只是带了几个亲兵,跟在莫降的身后,听莫降的吩咐。

可一直等到临近晌午,莫降也没有什么“吩咐”,他只是在甲板上逛来逛去,不时眺望远方,不时止步沉思,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胡力就跟在他的身后……

经历昨ri之事,胡力也不敢再多话,尽管因为昨ri的事,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和莫降之间已经有了隔阂,但他却想:这种隔阂,恐怕就是主公和臣下之间的距离,若是没有了这种距离,那么又怎会有主公和臣下的区别呢?

所以,胡力也只能接受这种隔阂的存在,小心的跟在莫降身后,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扰乱了莫降的思路。

莫降忽然站住了,而且转过身来,沉声说道:“胡力,集合全军!”

“喏!”胡力下意识的答应,愣了一愣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么?”

“我本以为,为了阻止我们回家,某些人只是堵住了我们的家门,把我们挡在家门之外,可现在看来,他们是要阻住我们回家的归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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