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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恐惧的总和

胡安在电梯口停下,他竖起耳朵静心听着四下的动静,在确信近距离内再无生人之后,他两个手指捏住匕首刀尖沿壁而立,随后探手按下向下的按钮静静的等待,电梯响动一阵攀上几个楼层,在他的身边缓缓开启。

胡安斜出刀口对着电梯箱内,蹭亮刀身的反射出狭小空间中一切,但让他吃惊的是,电梯箱内上方的探头连着一根线垂吊在空中,走上前去查看,那垂下的探头也早已断电关闭。

胡安心中疑惑着,稍有些慌乱,他想从电梯中走出来,却还是摇了摇头按下了关门的按钮。他暗自发笑,又自嘲的责怪自己想的未免太多。也许是顽皮的孩子用什么硬物捅的?或是坏了很久维修不力?总之管它什么缘故,倒也省了他一番事,不用再担心留下飞刀的印迹进而打草惊蛇,而且这疑神疑鬼的又到底在怕个什么?

他用匕首割断探头上的电线,拿到眼前看了看,把它随意的扔在角落里,他按下一楼的按钮,拿刀的右手手指向上一番,那柄匕首就又消失不见。

胡安这会可不想从十六楼再这么一层一层的走着下去,貌似安全的举动实际上就可能会碰上更多的不定因素,作为一个相貌特征相对明显的杀手来说,留下任何目击者都会给今后的职业带来不确定的风险,哪怕是远隔重洋遥遥万里,一张被无意中摄取的照片或口述的素描人像恐怕都会坏了日后的大事。

当然消除这种威胁的正常方法一般就是灭口,你需要干掉除了目标之外的一大票人,就比方说这会电梯停下进来个不相干的闲人,如果本着安全的立场,那就必须要除之而后快。当然来此的大事还未做下,就犯不着真的为此而凭空犯险,而午后炎炎烈日,昏昏睡的时点里,又有多少几率会真有个倒霉蛋,碰上这趟数十秒即将至底的死亡电梯呢?

耳朵中完全没有预兆的叮的一响,电梯随后出人意料的停在了十楼,胡安只觉得心头一紧,手肘间的那柄匕首猛然一跳,已近乎是本能的握在掌中,梯门打开,却又是空无一人,是有人误按了按钮?那该死的顽劣的孩子到底在哪儿?

胡安正想伸头查看,却不想梯外有一道人影突然窜进箱内来,他眯眼急速辨认,一看到那人的长相,就不由自主的吸一口凉气,脑子里翁然作响,如醍醐灌顶的明白了自己神经质一整天的真相。

他手中的刀子在接下来的一秒间,已经将将刺到那美国人的胸口,电光火石之际,他的判断不可谓不正确,反应也不可谓不快,而那手经过几百万次的练习,已经几乎成为他生命一部分的刺杀,也如往常一样,既准又狠。

但那人的手掌掌缘却早已在胸前等着他,只是有力的在他的腕间一敲,就让他的刺击无功而返。但胡安刀子却还在手中,他突逢大险,多年潜心磨砺,遇事冷静的心智在此时终于发挥出来,手腕被这一击敲的酸麻,手指却无异样,于是他改变手形,那把刀子被他拨动着在手指间突然无声无息的一转,紧接着在那美国人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口。

美国人‘咦’了一声,右手手臂已电掣而出,紧紧的抓住了胡安持刀的手腕,随即左手屈臂成肘,重重的撞击在胡安的小月复上。口沫飞溅中,胡安手中的匕首却还能变换方向,由他灵活的手指引着向美国人的手臂扎过去。那人也是反应奇速,猛然间丢开手腕向后一退,同时勾脚向上,就在这电梯的狭小空间里做了一个向后翻腾的动作,在他稳稳落地后,胡安手中的匕首已经被踢的飞出,深深的扎在电梯的棚顶上。

此时的电梯门早已按流程缓缓关闭,正顺着吊缆向一楼进发,胡安丢了匕首并不慌乱,他挥拳击向那年轻人的面部,左掌一翻,就又多出一把匕首。

年轻人此时鼻中似乎轻哼了一声,似是在发笑,他挥臂隔开胡安持刀的手臂,右拳再次重重的击打在对方的月复部,而胡安这次终于抗不住,他只觉的手臂的力量被月复部的剧痛全盘吸走了一般,他手掌再也握不住那匕首,当的跌落,双手撑地,跪着只是干呕,却啥也呕不出。

美国人这会儿居然还是带着那份爽朗的笑,他道:“巴尔德斯先生,我早说过这一切并不是巧合。”随即笑容一收,突然伸掌在胡安的颈后一敲,把他直接击晕了过去。

两人的交手快的简直异乎寻常,兔起鹘落之际即已飞快的分出胜负,而此时的电梯仍在缓缓向下,那年轻人飞快的按下二楼的按钮,电梯随后停住,一切都似算的精准无匹。他拔下箱顶的匕首收在怀中,用蜷成一团的胡安的腿卡住电梯,又从杂物间里拿出一具准备好的折叠轮椅展开,并轻松的扛着胡安稳坐进去。

美国人调整呼吸,并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微汗,他推着轮椅从电梯下到一楼,脸上顿时带上了焦急的表情,并推着胡安至小区东大门处。

“天啦,这样夏天可真令人难以忍受,你们瞧……”美国人指着轮椅上的胡安,做出夸张的手势对东大门的保安们说道。

“天晓得我的朋友到底吃坏了什么。”他伸出衣袖擦了擦胡安嘴角呕吐物。

“可能是中暑了吧?”一个保安看着老外说的一口不算难懂的中文,顿时心存好感,赶忙友好的提醒道。

“中暑?一个哥伦比亚人?不不,我说的是食物,必须送他去医院。”美国人神色忧虑的推着轮椅出了东大门,在保安的帮助下,很快的拦到了一辆出租车,随即飞快的向东而去。

……

平江市郊北相,西门子能源的大型基建二期项目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着,离此数里的一处无人地带视野开阔,空荡荡的诺大空间里只有一幢原属于南翔化纤厂的破旧建筑。在本世纪八十年代末化纤厂最好的年景,这里是装满物材的聚酯半成品仓库,而今早已废弃多年,逐渐消失在每一张新版地图的标注之中。

因为化纤厂整体被西门子收购,离此最近的厂区宿舍也已于年前人去楼空,此处长久无人光顾,已是长草萋萋一片萧瑟,而此时此刻在那片败墙破瓦的仓库之中,似有微弱的响动声传出。建筑的门外,停着一辆半旧的灰白色面包车,车轮在碎石泥泞的门前压出一片印记,却似是是刚来不久,荒废多年的仓库竟在这个灰蒙蒙的仲夏之夜被重新开启,而这回其内发生的事,委实能让最大胆的心脏也收缩抽搐,让人不敢置信在这片平凡的大地上,竟也能出现只在恐怖小说里才能出现的恐怖场景。

仓库外一片旷野茫茫,四周无遮无挡可以望的很远,此刻的地平线下正隐隐泛着血色的光,似乎在预示着在这个夜晚的疯狂,一阵夜风突起,吹的仓库外的长草须子在空中飘飘扬扬,而就在这时,仓库里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胡安.巴尔德斯终于苏醒了。

漆黑肮脏的仓库内部,只有天棚上损坏的几片石棉瓦的屋顶透进一抹天光,胡安.巴尔德斯感到浑身酸痛不堪,他不得不从口中吐出一团凝成胶状的血沫,并奋力骨节作响的扭动着脖子才算顺过气来,他此时身无寸缕,坐在一块锈蚀斑斑的角铁拼成的座椅之上,两只手臂被缚在身后,双脚也被绳索牢牢捆住。

胡安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身前正在忙前忙后的美国人,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只见他正把地面上的碎砖硬石轻轻的整在一边,又在被绑的粽子一样的胡安面前铺起一大块厚厚塑料膜,在他的身后有一张锈到不行的金属货台,上面也同样铺上了塑料膜,摆着各式各样规格不一的手术用具。

胡安.巴尔德斯的全身衣裤杂物被整齐放在桌子的一角,那张他一直随身携带,作为额外津贴的五十万美元支票,被显眼的摆在衣物的最上方,旁边并排放着几把匕首,那是胡安用来杀人和防身的武器,而他们将从此失去主人。

美国人穿着透明塑料膜裁剪成的大褂,衣摆一直垂在地面上,他穿着胶鞋,手臂上罩着厚厚的黑色橡皮手套,头上戴着宽大帽檐的塑料头套。在他小心铺完地板上的塑料站起身来后,看见胡安那绝望的眼神,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很抱歉必须用这种令人作呕的方式结束,相信我,巴尔德斯先生,对此我并不喜欢,此举完全是迫于无奈,我确实无能为力,但我想能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你一定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不是么?”美国人道。

“但我想你这么做并不能完全抹去痕迹,我们还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胡安.巴尔德斯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却仍在试图保持冷静。

他这样的言语却并没有让对方予以回应,美国人走到桌台前,手指在塑料布上的器具上轻轻抹了一遍,他挑了一把骨锯放在眼前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又拿起一柄擦的发亮的手术刀,眯着眼睛对着胡安的方向比了比,他皱了皱眉头,放下手术刀,转而走到胡安的衣物前,拿起他的其中一把匕首,掂了掂重量,轻轻的抛起,又稳稳的接住,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种工作我做的不算多,完全谈不上专业,所以我想次序是绝不能搞错的,你的刀子看起来很适合用在最初的流程上,也符合他跟随你多年的真正用意,我们应该会有一个好的开始。”他拿着刀子径直走向胡安。

“等等,这样并不公平,我想…我想……”胡安.巴尔德斯开始神色惊慌。

“不公平?你真的觉得不公平么?我让你尽量发挥出你的能耐,你的刀子用的还行,但巴尔德斯先生,跟你说句实话,空手搏击可并不是我的强项,用我最不擅长的技艺对付你的绝活,呃……你所认为的绝活,我认为这样做已经足够公平。”

胡安圆不敢置信的圆睁着眼睛,但看到面前这个美国人神色完全不似作假,也就再也说不出什么。

“杀手里昂是吧?这是部多害人的片子啊……”美国人突然有些笑得乐不可支。

“十多年前在底特律可不就有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家伙,拿着刀子练啊练啊,终于在密歇根本地闯出了点名堂,说到他,我真的很奇怪你们这些电影爱好者为什么都挂着同一幅脸,这实在是有趣的厉害。”

“他后来怎么样了?”胡安.巴尔德斯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还能问别人的死活,也许他是想由对方的命运而知道自己的真正结局,一切场景器具都摆的明晃晃的,但临到终结,他却和所有正常的疑似受害者们一样,不敢深想,无从接受。

也许再礼貌点,也许保持安静,也许天间可怜的提到什么让对方发了善心……

美国人笑道:“别误会,我跟他毫无瓜葛,只是听说他最后因为失手被抓进了监狱,他们把前面的案子翻出来给他直接判了个无期,但在里头没撑过两年就上吊死了,据说是因为成天被仇家帮派轮流爆菊,心理落差太大,监狱里自然不能私藏武器,而没有了刀子,你们却又能做什么呢?”

他叹了口气,把手上的刀子又掂了掂,走近胡安用刀尖指着他的肋下,看起来就要动手。

“等等……等等……我还没明白,你必须让我死个明白,你是谁!你是谁!”巴尔德斯抛开了长久的伪装,他满脸惊惧,褶皱的面皮上,汗水如注,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却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死在这样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家伙的手上。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么?那你就还没有仔细想。我早先记得跟你说过,我们见过面,我们见过不是么?不然你认为我这是在干么?为了好玩么?当然我必须承认我乐在其中,但作为一个专业人士,你显然能理解我必须这么做不是么?”

瞧着巴尔德斯仍然浑浊不解的眼神,美国人叹口气道:“六年前哈瓦那云雀酒店,那个咖啡交易年会,想起来了么?”他脸上满是笑意道:“卡利家族干的什么狗屁勾当,突发奇想组织的什么世界职业杀手联谊会,你坐在第二排右首边,我最后还给你签了名的记得么?”

“强尼.洛克菲勒!给我签名的是世界排名第一的职业杀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跟他相比,你连提鞋也不配!”胡安几乎是吼叫道。

“不要给表面的假象给蒙蔽了,你要学的虽然还多的很……当然现在学什么也没用了。”美国人摘下手套,用手指在鼻梁和额头上分别捏了一下,揭下两张假皮来,如此一来面貌就与之前大不相同,只见他鬓角花白,眼角纹积皱,眼形和鼻子都有了变化,他眼眶深邃,神色冷峻,岁数看上去也已着实不小。

“你是强尼,你居然会是那个强尼……”胡安惊呼出声。

“等等……你能在这儿,在平江,你是那个好雨雇佣的保镖么?你可是一个杀手!”胡安觉得自己终于想到了什么。

“别误会,我没改行去做什么保镖,只是简单的和你弄重了目标而已,你瞧,蛋糕只有一枚,如果两只仓鼠都要吃,一只就必须死去,这是个浅显到不行的道理。”

“他……他怎么能同时雇佣两个人去干一件工作?我早该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胡安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那你还是错了,同一个目标,不同的雇主,从某种角度来说,你是我的竞争对手,而最后的结果很遗憾,你输了,我想情况就是这样。”

“但你不想知道我的雇主是谁么?我可以把他的资料找来给你,还有,我有钱,很多钱,而比起桌子上的那张支票,它们可以很正经的买下更多东西,我都给你,全部。”

“为了什么?”强尼.洛克菲勒眯着眼睛看着胡安。

“我想活……我要活下去。”胡安.巴尔德斯想了想,结结巴巴终于道。

“活下去?作为一个用前半生积蓄财富换得苟且的杀手?那么今后会怎样?意志消沉从此一蹶不振,靠酒精和大麻聊以度日,沉浸在过去的并不光彩的幻境中无从自拔,去做一个糊水泥的建筑工人么?还是成为那些靠飞刀表演的街头卖艺人?”强尼.洛克菲勒斜眼冷冷的看着他。

“还是省省吧,巴尔德斯,带着你的荣耀而去,像一个真正的杀手,虽然你从来不是……”

“但我的那个雇主,你不想知道他是谁么?”胡安.巴尔德斯如今已是语无伦次。

“我只在乎我的目标,研究他们,知晓他们的一切,就像我知道你的一切一样,至于谁希望谁死,我才不管,那是老天爷的管辖范畴。”强尼.洛克菲勒重新戴好手套,他捏着刀子用手指数着胡安的肋骨。

“废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我想我们可以正式开始了。”

“等等……”胡安的脸扭曲着大叫,但那柄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匕首已经扎进他的皮肉,锋利的刀刃毫无阻塞的进入他的体内,像是划开了薄薄的一层纸。

“啊~~~~”胡安嘶声长呼,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打死我,先打死我!”他疯狂的叫喊道。

但他身前的这名屠夫却突然寡言无语显得毫无反应,强尼.洛克菲勒垂下头上的塑胶护罩,有条不紊的开始执行着一系列步骤,胡安的鲜血溅射在他的面罩上,并发出杀猪般的喊叫,他却不为所动。

平安北相原南翔化纤厂的废弃仓库里,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戮正在徐徐拉开帷幕,胡安的嘶喊声响彻整座废屋并延至外间的旷野,这个年轻时代毫无建树,又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刻意扭转性格,磨练出坚强意志的中年男子此时像个孩子一样哭喊着,哀求着,他泪眼汪汪,祈求对方能给他一个痛快的了断,而后者却充耳不闻的从未停下手头的动作……

嘶呼声逐渐愈来愈弱,十几分钟后终于杳然而去,杀手胡安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并且无踪可循。空旷无人的北相荒原中似乎还在回响着刚刚那悲恸的哀嚎,而四下风声漫漫,长草摇动,又随即恢复了长年寂寥的原状,似乎这一切都是一场血污淋漓的噩梦,没有开始,也从没有结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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