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马三保怜悯地看着我。
我咧了咧嘴,满嘴苦涩:“这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马三保轻道:“他是蓝玉唯一的孙子,皇上下旨将蓝玉满门抄斩,燕王怜孩子无辜,命我出手相救,我来晚一步……。”
“等等。”我努力回忆前面的场景:“你的意思,我先你一步带走孩子。”
马三保点点头。
“你就是那个和锦衣卫交手的黑衣人?”我脑子里渐渐清晰起来。
“不错。”马三保缓缓道:“那个锦衣卫就是我们的同门凌冰寒。”
凌冰寒是锦衣卫,他奉皇上旨意捉拿蓝家人,我把孩子带走,他不得不阻止我,马三保奉燕王之命救孩子,那么,那个从后面打晕我,抢走孩子的妖魔又是何许人也?
我开口问道:“你到的时候,我是不是还昏迷不醒?”
马三保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不错,你可知打晕你的是什么人?”
我摇了摇头:“那人从背后把我打晕,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马三保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我:“我在现场发现这个香囊,你可认得?”
我看了一眼,香囊小小的,上面绣着一对并蒂莲。
“不认识。”我诚实地回答。
“看来你是真得全忘了。”马三保的腔调有点怪怪的。
我忍不住了:“这个香囊总不会是我的吧?”
马三保摇摇头:“不是你的,是皇太孙朱允文的心爱之物。”
一阵惊愕过后,我失声叫道:“打晕我的人,是朱允文?”
马三保一叹:“有此可能。”
“他……他为什么这样做?”我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太阳穴胀胀得疼。
马三保神情古怪,看着我不语。
难不成这位皇太孙和我的感情并不好,我们之间也有仇?
“你好好养伤,我会把你的事禀告燕王。”马三保起身走了。
我独自坐在床上,脑子里象开了锅一样,短短一瞬,落海,穿越,孩子,锦衣卫,黑衣人,燕王,皇太孙,一起挤在我的小脑袋里,挤的我喘不过气来。
越想越复杂。
头一阵阵疼,胸口象要炸裂开一样,天旋地转,我很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朦胧中,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抵住我的背,两道暖流通过他的掌心,缓缓不断地涌入我体内,背上的灼痛渐渐减轻,我感到四肢百骸象泡在温泉中一般,说不出的舒服。
良久,他轻轻松开我,扶我躺下,把我的手小心地塞进被子里。
“王爷,她的伤势如何?”马三保尖细的声音。
“幸好没有伤及内腑,我已经为她疏通经脉,将瘀血化去,休养几日便可。”燕王低沉的声音传来。
想不到刚才竟是他在为我疗伤。
“醒了?”燕王的声音。
没法装下去,我缓缓睁开眼,却没有勇气看他的脸。
“本王派人送你回宫。”他站起身。
我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等等,可不可以听我说几句话。”
他僵着身子不动,马三保迅速退出去,无声无息地关上门。
我长叹一声,无限懊悔道:“王爷,小苏从前是不是做过很多对不起您的事?如果是真的,小苏愿意把这条命交给王爷,随便王爷怎么处置。”
他脸色一变,突然唤道:“三保。”
马三保应声而入,悲天悯地的扫了我一眼,拱手:“王爷。”
“备轿,送娘娘回宫。”他拂袖而去。
“王爷,王爷……”任我大声疾呼,他铁了心不回头,对我的背叛,他始终无法释怀呢。
“小苏,走吧。”马三保扶我起来。
到了皇宫,马三保将我交给前来迎接的宫女,见他转身要走,我忍不住唤道:“三保师兄。”
马三保冲我点了点头:“别担心,杨妃娘娘最疼爱你,她会照顾你的。”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我而去。
回过头,宫女向我行礼:“越姑娘。”
好漂亮的女孩儿,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你是谁?”
宫女吃惊不小:“奴婢采红,姑娘,你不认得我了?”
我叹了口气:“不光是你,现在我谁都不认识。因为我失忆了。”
“失忆?”采红樱桃般的小嘴张得大大的,能塞进去一个茶叶蛋。
“小苏,小苏。”
我抬起头,愣愣地望着那个朝我奔过来的男子。
张扬,贵气,邪气,妖气,还有隐隐的霸气,一身合体的紧身长袍衬托出他挺拔修长的身材,再加上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蛋,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想起了那句话:天使般的面孔,魔鬼般的身材……
恍神的一刹那,他已经贴近我的脸,很亲昵地掠起我的长发别到耳后,温柔地说:“小苏,你瘦了。”
我嗅到了暧昧的气息,这位美男……就是从背后打死人不赔命的朱允文?
我登登登连退三步,打死人不赔命,外加迷死人不赔命,这种男人就算貌似天仙,我也不敢招惹,有多远踹多远去。
他宝石般耀眼的眸子里掠过一抹黯然,声音骤然低沉下来:“小苏,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卑鄙,从背后下黑手,打死我都不原谅你。
深呼吸,我挤出一脸媚笑,嗲声嗲气道:“允文啊,人家受了伤,您都不来看人家,好坏哦。”
咦,美男的表情怎么变得这么怪异,就象被人捏住了嘴巴,一付痛却叫不出来的郁闷样子。
腰上被人轻轻捅了捅,我回头,采红低低道:“他是宁王。”
宁王?当今十七皇子,越流苏的表哥?
“小苏,想不到你真得失忆了。”美男眼里泛出一抹心疼。
燕王府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这位美男不简单。
我搔搔头,开始傻笑:“表哥,你长得真俊,我还以为是我的允文呢,对不起啊。”
美男低头俯视我,嘴角泛起惑人的笑:“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想起来。”
“那就谢谢表哥了。”我朝他抛了个媚眼,扭头冲采红说话:“采红,是允文美还是他美?”
那丫头脸色苍白,无语望苍天。
“小苏,看来你病得不轻。”宁王皱起眉头,伸手模了模我的额头。
我躲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表哥,我没病,以后没事不要乱模,我是有夫之妇。”
宁王顿时满脸黑线,粉红色的嘴角一阵抽搐。
抛下他,我自顾自离去,边走边冲采红问:“允文怎么不来接我,他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可怜的采红头上开始冒汗,结结巴巴地说:“……姑娘,皇太孙跟皇上在御书房议事,奴婢先……先带您见杨妃娘娘。”
遐想的空儿,一个雍容华贵的绝色妇人迎面朝我扑来,张开大大的怀抱。
我吓得闪身躲开,她扑了个空,险些摔倒在地,身后的宫女眼疾手快搀住她。
我立在一旁,心想:这又是个什么角色。
绝色妇人停住脚,又是诧异,又是伤心道:“小苏,你这是怎么了?”
采红在身后狠狠捅我一下,战战兢兢跪下道:“回淑妃娘娘,越姑娘失忆了。”
原来她就是杨妃,我立刻把冷脸换成笑脸,哭着扑到她怀里:“呜,姨母,可见着您了。”
“小苏,我可怜的孩子,怎么得了这种怪病。”杨妃把我搂在怀里,眼泪叭嗒嗒地往下掉。
“皇太孙殿下驾到。”
我从杨妃怀里慢慢转过头,哼,卑鄙无耻的家伙,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下三烂的货色。
看清那个向我走来的人,我呆住了。
一个简单的发冠扣住满头乌发,胸口绘着浅墨色细长团花纹,面如皎月,眉若柳叶,一弯红唇,一身祥和之气,富贵而不骄,高雅而不傲世,潇洒飘逸,气质月兑俗。
我愣愣地望着他。
采红捅捅我:“这位就是皇太孙殿下。”
手里没有帕子,我挥了挥衣袖,笔直地扑向他:“允文,终于见到你了。呜……。”
他似乎被我的突然举动吓到了,不躲不闪,居然让我抱了个满怀。
就象抱着一轴卷起的宣纸水墨画,他衣上飘着淡淡的墨香。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短短的几秒,他动了一下,推开我,那一刹那,我瞄到他眼里掠过的一抹厌恶。
哼,你讨厌我,我更讨厌你。
眨眨眼,挤出两滴眼泪,我抽抽噎噎道:“允文,你好狠心,人家病得那么重,你都不说一句安慰话。”
朱允文满脸尴尬,皱眉不语,我一转身,顺势扑到杨妃怀里:“姨母,你要给小苏作主。”
杨妃开口了:“允文,小苏是皇上指给你的人,你不应如此慢待她。”
朱允文勉强应道:“娘娘,您不知道她瞒着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抬起泪糊糊的眼睛,满脸无辜:“允文,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是不是香囊绣得不精致,还是不会侍候您?”
说话间,我手里亮出那个落在林子里的香囊,在他眼前晃啊晃。
朱允文变了脸色,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香囊,冷冷道:“这香囊你何时拿回去的?”
不对,有点怪,为什么他说我拿回去?难道这香囊的原主人本是我?
“怎么,皇太孙不记得香囊丢在哪里吗?”。我故意道。
朱允文清秀逼人的脸庞顿时布满黑线,沉默片刻,他一伸手扣住我的手腕,冲杨妃道:“淑妃娘娘,允文有几句话问小苏,先告辞了。”
杨妃微微颔首:“也好,有什么误会,当面解释清楚,比闷在心里强得多。”
他死命拽着我离开所有人。
在一个小水池旁,他松开我,脸涨得通红,怒气冲冲地:“说,你昨晚去做了什么?”
我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我失忆了。”
“失忆?”他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把那个香囊拿到我眼前晃啊晃:“这个香囊是怎么回事?”
“昨晚捡的,在一个小树林子里,三保说,这个香囊是你的,所以我物归原主。”我很诚实地回答。
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似乎强忍着什么:“你又去见他?”
我迷惑状:“你指的他是谁?”
他瞪着我,一付就快气昏过去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允文,你在吃醋。”我笑得满脸灿烂。
他铁青着脸,沉下眸子,似乎气得不想跟我说话。
我无聊地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斜瞅着他:“允文,你要问的我已经说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没有看我,看着手里的香囊,眼里透出一抹无以名状的忧伤。
我忍不住问:“允文,这个香囊是谁送给你的?”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柔和起来:“是从前的小苏送给我的。”
我开心地笑了:“允文,想不到你这么喜欢我的礼物,下次我再给你绣一个,好不好?”
他抬起头正视我:“不必了。”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从前的小苏已经死了。”他的声音冷冷的,象冰。
我愣愣地看着他转过身,匆匆离去。
风吹来,我闻到了一股悲伤的味道。
窗前的树叶被风一吹,扑啦啦地往下落,我托着腮,望着采红娇小的身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采红。”我唤道。
采红回过头:“姑娘什么事?”
“我和允文,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
“当然了,姑娘和皇太孙打小儿就在一起,还有十七皇子,你们几个常在一起玩儿,就象那个什么什么……。”
“青梅竹马。”
“姑娘说得对,就是青梅竹马。”采红喜滋滋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睁大眼睛看着那丫头。
“奴婢听淑妃娘娘说的,娘娘还说,本想把你许给宁王,谁知皇上下旨,把你指给了皇太孙。”采红说完,慌忙吐了吐舌头道:“奴婢瞎说的,姑娘千万别放心上。”
我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说了也没关系。你说是不是?”
采红松了口气:“姑娘说得是,这事大家都知道。”
我站起身:“我要出宫。”
采红讶道:“出宫,为什么?”
“我有急事要出去,采红,你帮帮我。”我急匆匆地说。
采红忙道:“姑娘,你忘了,你有皇上御赐的令牌,可以随时出入宫禁。”
“是吗?”。我大喜,“令牌在哪?”
“这里。”采红从柜子里取出一块椭圆形木牌子,上面刻着几个字:大内越流苏。
夜色下的蓝府大门紧闭,门上贴着锦衣卫的封条。
我绕着黑漆漆的蓝府转了一圈,果然在后门外几百米处发现一个大水塘,正是我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沿着水塘一直往前走,我到了那处林子,找到了我昏倒的地方,采红提着灯笼为我照亮,草地倒伏了一片,地上还依稀有留下的脚印。
“小苏。”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慢慢转身,看着他:“你猜到我会来?”
他并不否认:“是。”
我微微一笑:“你有没有猜到我为什么来?”
他也笑了:“我没猜到,是王爷猜到的,他说你不会信我的一面之词,一定会亲自过来看个究竟。”
原来是朱棣?我哼了一声:“为什么骗我?”
他叹了口气:“我无法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失忆。”
我仰起脸:“他也无法确定?”
“是。”他点了点头。
“所以你故意误导我,让我以为从背后打晕我的人是朱允文,你又故意提起我背叛燕王的往事,试探我的反应。”
他默认了。
我深吸一口气:“好,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个打晕我的人是谁?孩子是怎么回事?燕王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这些问题,他没有答案。”另一个人从林子里面踱出来,手里提着一盏灯笼,长长的绣春刀垂在他腰上,那块和我相似的令牌和一块淡红色的玉佩悬在一起。
“凌冰霜?你来干什么?”我退后一步,看过太多有关锦衣卫的电影,他们个个冷血嗜杀,无情无义。
凌冰霜冰冷的眸子里掠过一抹黯然:“小苏,我们是同门,我不会伤害你。”
“你们锦衣卫也讲人情吗?”。我忍不住讥道。
凌冰霜沉默不语。
身旁的采红忽然啊的一声倒下。
再看马三保的手还没来得及缩回去。
“你干什么?”我吓坏了,难道……他们要杀人灭口……我靠,我可不想死在一个宦官手里……
我张开嘴大叫:“救……。”
没叫出声音,我的嘴被凌冰霜死死地捂住,他把我打横抱起,我挣扎了两下,腰上被人一点,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