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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悟空修心(二)

玄奘赶紧推开小白龙,笑道:“想到哪儿去了!你先把我变回去再说——”

小白龙讪讪地缩回手,红着脸念了几句咒语,玄奘一下变回了真身。

跪在下面的屈支国人一片哗然。

玄奘摆手道:“大家安静。其实我是从大唐来的和尚,法名玄奘,人称唐三藏。我是奉唐王之命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因路过贵地,见突厥人蛮横无礼,便教训了他们一下。‘炭猴’只是我的一个化身而已。我本是如来佛祖座下的二弟子金蝉子转世,出身高贵,使命神圣,本领通天。你们今后要拜,就不要拜炭猴大神了,就拜如来佛祖和我吧!”

屈支国人一听,对他愈发崇拜和敬畏,一时之间叩头声、赞颂声、念佛声此起彼伏。

小白龙只听得目瞪口呆。“你……没想到啊,都说那猴子脸皮厚,我看你比他脸皮厚多了……”

玄奘横了他一眼,继续他的演讲:“贫僧历尽艰辛才走到这里,一路上降妖除魔,斗败了野猴精、野猪精、狐狸精、老虎精、蜘蛛精、蛤蟆精、老鼠精、毒蛇精,还有两条恶龙,其中的惊险困难,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等我取经回来,佛经流传到这里,你们千万要好好珍惜,用心研读,才不枉了我这一番辛苦啊!”

众人被感动得涕泗交流,纷纷叩拜,表示记住三藏法师的话了。

小白龙在玄奘耳边笑道:“你这么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居然抢徒弟的功劳,还自吹自擂,瞎编乱造,我简直不知道你是真的这么卑鄙无耻下流还是装的了!”

玄奘转过头看了看他,笑容宛如冰雪中的桃花,温柔而又清冷:“真的。”

之后,玄奘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把他斗败各种妖精的故事详略得当、重点突出地讲了一遍:“……野猪精要吃我的肉,我说:‘虽然你要吃我的肉,但我仍然爱你,我爱所有的生命!’为了证明我的博爱和慈悲,我大义凛然,割肉奉送。野猪精被我的伟大牺牲精神所感召,主动放下了武器……所以,你们也要学会爱别人,而不是互相厌憎啊……”

小白龙道:“你是不是打算一路都这么吹下去?”

玄奘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说累了,向听众介绍道:“下面,由我的徒弟小白来给大家接着讲。”

小白龙窘了半天,清了清嗓子,堆出笑来讲道:“在流沙河,有一条修炼了五百年的恶龙和一条九头毒蛇精,他们狼狈为奸、贪财、沆瀣一气、为祸一方……后来,恶龙遇到玄奘法师,竟立刻受了感化,自愿成为他的坐骑;毒蛇跟了他们三天三夜,才求得入门为徒,为师父提鞋、倒尿盆的资格……”小白龙转身掩口道:“我能不能吐会儿先?”

玄奘笑着作了结语:“我徒弟身体不适,今天的演说就到这里。大家切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所有的灾祸和瘟疫都会渐渐离你远去……”

玄奘正说着,忽见八戒和沙僧急匆匆赶回来了。

玄奘问道:“悟空好了没有?”

八戒焦急道:“猴哥情况恐怕是不好了,一直到现在还没醒,身体都变凉了!”

玄奘很快稳了稳心神,笑道:“不可能!他一定是故意装死吓唬我们的。走,我去看看。”

“好,我带你走。”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从沙僧眼角滑过。

“等等”,小白龙叫道,可是沙僧他们速度太快,以小白龙目前的法力,根本追赶不及。

……

玄奘发现降落地点又是天山。在他们面前有一个洞府,门口站两个骷髅兵,洞口上方刻着“白骨洞”三个白森森的大字,字形亦如骷髅。

玄奘没有回头,对着洞门说道:“我早知道尸魔的元神不灭,便不会真正死去。悟空只打了你的肉身,最多能让你消停一两天而已。不过你们要抓便抓,实在不必骗我说悟空死了。”

雪豹精道:“怎么,你还会心痛么?不过我们没有骗你,孙猴子确实是死了。本来我们是先去找他的,可惜迟了一步,那猴子尸体早已僵硬,猪八戒正在那儿哭丧呢,还骂你薄情寡义,把自己的徒弟给整死了。沙僧也说你太过无情,竟迟迟不去看一眼。”

白骨精道:“孙悟空这么早就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看来我的仇只好在你身上报了。”

玄奘只怔怔的,不说话,身上仿佛突然笼罩了一层寒冰,把浑身散发着的活气都凝结了起来。

“你到底听见我说什么没有?”白骨精看他那神气,似乎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不禁怒火中烧。

玄奘回过神来,冷冷道:“行。这是我应得的,随你处置。”

白骨精把玄奘揪进洞府内层,一把掼在地上。“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把我害成这样,可知道这些年我是如何过来的!”

玄奘道:“在仇恨中过日子,想必你过得很不容易。但是师尊已经给了我们处罚,难道你的气还不能平么?”

白骨精冷笑道:“你们欠我两条命,你被天火烧死,算是已经还了一条,可孙悟空那条命并没有还我!何况我做事,向来是有仇必报,别人欠我一分,我便要他还十分!”

白骨精又拿出一道符来:“上次没有灭了你的元神,看这次谁还敢拦我?如果孙悟空的魂魄知道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哈哈哈!”

“等等”,玄奘道,“你说悟空的魂魄,我倒想起来了,悟空又不是凡人,纵然新魂易散,法力也会变弱,他却不可能被黑白无常之类的阴差所制,怎么魂魄全然不见?”

雪豹精一听,叫道:“白姐姐,我们上当了!那猴子肯定是装死呢!”

……

玄奘和雪豹精推测得没错,悟空的确是装死。

本想逗逗玄奘的,不料他迟迟没来,悟空便索性元神出窍,在一旁看八戒抚尸哭丧玩儿。及至小白龙来报信,说玄奘不知被谁给骗走了,悟空才突然诈尸,跳起来直奔天山而去。

悟空知道尸魔没那么容易死,因此心里一猜便知是谁所为。果不其然,等他找到白骨洞的时候,发现对方早已紧闭大门。

悟空先打死了两个站岗的骷髅兵,又打碎了洞门,两排骷髅兵立刻蜂拥而来。

悟空发现这些骷髅兵都是白骨精的傀儡,他们根本不怕死,打仗时全不避让,而且最难对付的一点是,被打碎了也会很快重新凝聚成形,反扑过来。这很让人头疼:就算你力大无比,也总有疲劳的时候,可他们却永不知疲倦。

悟空渐渐打得焦躁起来,正在想招儿,恰好八戒等人先后赶到了。悟空一棒子扫倒一片,跳出圈外道:“交给你们了。”

悟空隐身进到洞府内层,只见玄奘一人正坐在凳子上微笑。

悟空连忙现了身,上前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道:“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玄奘笑着摇头,模模悟空的脑袋:“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玩呢。怎么样?修心的滋味如何?挨打的时候在想什么?”

悟空道:“我发现‘嗔心’果然是害人的东西。他们因为‘嗔心’变得凶恶,所以我不能生气,我要是生气就和他们一样了。”

玄奘显得有些欣喜:“还悟到什么没有?”

悟空笑了笑:“人会生气,是因为别人侵犯了他的利益,或者做了违反他意愿的事,如果他不太把自己当回事,自然就不会生气了。”

玄奘紧追着问道:“不太把自己当回事是什么意思?”

悟空仰天道:“四大皆空。”

玄奘大喜过望:“想不到你悟性这么好!看来我不必为你的将来担心了!”

悟空抱过玄奘,在他耳边亲了亲:“骗你的。我能忍住不发作的原因只有一个:我不想向如来磕头认输。”

玄奘身体僵了一下,冷笑道:“好,很好。虽然并不是没有动嗔心,但不管怎么说,到现在为止你也算是忍住了。”

玄奘说完,一只手在悟空背上轻轻一拍,悟空忽然感到脊梁正中一阵刺痛,好像千万根银针钻进了他的身体。悟空惊讶万分,想抬手模模,竟完全不能动弹。

玄奘把他丢在地上,重回凳子上坐下。

白骨精和雪豹精大笑着现身。

玄奘向悟空低头道:“很抱歉,白骨夫人说只要我给你贴上那道符,就可以放我走。我别无选择。”

悟空软倒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豹精倒有些鄙夷的神色:“没想到传说中的高僧竟是这等货色。”

玄奘没答腔,只是站起身来,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白骨精一眼,然后快速向洞口走去。

“等一下。”

玄奘一怔,停住。

白骨精又道:“听闻菩提子定力高深,我今日倒想一试。”

玄奘道:“菩提子早已不存在了,我是金蝉子转世。”

白骨精冷笑道:“随便你是谁,我只是好奇,你的定力究竟有多高。如果你能观我一舞而一心不乱,我便可以手下留情,让孙悟空死得痛快点。”

说完,她示意雪豹精打鼓伴奏,自己摇身一变,手拿翡翠酒杯,一身红装妩媚妖娆,开始扭动腰肢,边舞边唱道:

“美人即白骨,白骨即美人。韶华如梦无与共,红颜开谢却为谁。天与地的距离,生与死的牵累。且将那蚀心的酒,痛心的碎,刻骨的恨,痴缠的醉,与寂寞燃烧,化成绝艳的美!”

白骨精本就艳绝天下,此时刻意迷惑玄奘,那魅力就更增添了几倍。

玄奘叹道:“早闻当年阿修罗女一舞动君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骨精娇喘微微,倒在玄奘怀中,一双似醉非醉的眼睛看着他,那副神态,即便全天下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不为过。

“我的床上功夫比这好百倍。你要不要试试?”

玄奘本欲拒绝,忽然瞥见地上的悟空微微动了一动,一双眼紧盯着他,便立刻现出迷恋的神色来,抬手轻抚白骨精的长发,微笑道:“果真?”

白骨精在玄奘耳边吹气如兰,媚笑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玄奘刚要开口说话,忽见白骨精像花束一样被人从怀里抽了出去,并且甩了两下,一把扔到地上。

悟空像天神一样巍然屹立,两眼冒火,将闪电般扑过来的雪豹精一棒子打翻,俯对仍旧坐着不动的玄奘怒目而视:“小玄子,你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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