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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换日线的另一头。

晚上,康爵来到女儿的住处,瑞姨替她开门,说小姐在楼上的客厅里。他就上楼去。

仲夏里天气炎热,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开着,从外面吹进一股不甚清凉的风。康柔坐在客厅中央,面前摆着个画架,音箱里放着重金属音乐,手拿一只画笔,粉色的连衣裙外系着罩衫,胳膊上戴着套袖。不过她并没画画,而是坐在软椅上发呆。她的热狗正在沙发里呼呼大睡,听到脚步声,只是睁眼看了一下,然后又睡了。康柔在发愣,并未觉察外面的声响,直到他敲门,她才回过神,跳起来笑道:

“爸爸!”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康爵问,手按在她肩上没抱她,因为她满身油彩。她也知道,所以没让他抱。

“没有。”她将罩衫套袖全扯下来。

“你在画画吗?”。他走到画布前,扭起脸看那幅画,笑问,“这是什么?狮子吗?”。

“抽象派的狮子。”她认真地回答。

“是吗?”。他讪讪地笑,说实话他从没见过这么难看……不是,是抽象的狮子,梵高大概也画不出这种狮子。

“妈说想怎么画都行,美术是一种心情,一种色彩,一种创造,只要能创造出来,多难看都无所谓。”

“是吗?你妈说的?”康爵心下好笑,苏槟榔什么时候改作美术家了?总用这种歪理来骗小孩。

“嗯。”她点头。

“我给你带了巧克力,你不能吃太多,一天吃一颗。”康爵将一盒巧克力递给她,说,“我跟你妈妈见过面了,她说让我和你谈谈,因为你和她之间最近可能有些不愉快。”

康柔正坐在沙发上吃巧克力,闻言,脸立刻拉下来,不悦之情溢于言表。康爵看她一眼,坐到她身旁,顿了顿,道:

“小柔,你妈和凌叔叔……”

“凌叔叔是你的好朋友对吗?妈说他曾经还是你的大学同学。”女儿打断他,忽然面对着他的脸,现出一种很乖戾的表情,“你们是朋友,可他却抢了你太太,他怎么能这么干?朋友妻不可戏,难道他不知道吗?”。

康爵哑然地望着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只好耐住性子说:“你也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和你妈在一起时,我和你妈已经分手了。小柔,每个正常女人都会希望自己能婚姻幸福,你妈妈她也是个女人,她也同样会这么希望。”

“她想结婚,难道你不能和她结婚吗?她为什么非要去找凌叔叔?”她忿忿地问。

“因为爸爸很失败,伤了妈妈的心。”康爵低声回应女儿,他其实不愿提起这件事。

“难道你们不能重新在一起吗?”。她固执地问。

“不能,她已经不爱爸爸了。”他给她一个干脆的答案,认真地对女儿说,“小柔,两个人在一起的唯一理由就是爱,如果不爱了,无论其他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那些理由也都会成为借口,都会变得不成立。”顿了顿,他接着道,“不过这是爸爸妈妈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无论妈妈和谁在一起,她都会一样爱着你。”

“如果她和凌叔叔结婚,她就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又不是她亲生的,凌叔叔更不会让她来看我。时间越久,她就会越厌烦我,直到有一天,她会和我彻底摆月兑关系。”

“你怎么这么说?”他蹙眉说,“她是你妈妈,没有人比她对你再好了,你这么误会她,她会很伤心的。从你很小的时候她就在照顾你,你知道她给你当妈妈有多么不容易吗?她每天那么忙,却还要按时给你开家长会、来看着你、帮你报名、送你去上培训班,你现在就因为她和凌叔叔在一起,就抹杀了她对你所有的好,你知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你这么说,她会有多伤心?”

康柔没做声,康爵继续道:

“我和你妈妈之间感情的事是你没办法参与和决定的,我和她的分手,所有的责任都在我身上,跟她没关系。她有权利去选择更好的人做丈夫,但这并不表示你就成为她的负担了,也不代表她从此就不爱你了,这是两回事。她应该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相信的人,你不应该怀疑她。”

康柔还是没说话,康爵望着她木然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搂过她单薄的肩膀:

“找个时间去和妈妈好好谈谈吧?”

康柔沉默了片刻,点头。

转眼间到了八月末,七夕节,据说今晚还有很壮观的狮子座流星雨,报纸上、网上铺天盖地地报道着流星雨和中式情人节,让形单影只的人倍感不自在。

槟榔早知道冠玉不会陪她过,所以一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可黄昏时分孟辙开始发神经,不停地照镜子,往头发上喷啫喱水,因为晚上他要和雪庭去约会,过婚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觉得怎么样?”终于,他从镜子前转过来,问她。

“挺好。”她打着哈欠说。

“看看你的样子,没精打采像抽了鸦片似的!”他将双手按在桌子上,近距离地观察着她,“没爱情滋润的女人真可怕,不如你去找个新男朋友吧!”

“我不是因为没爱情滋润,我是因为为公司呕心沥血却没人给我发奖金,我太郁闷了!”她忽闪着眼睛,对他道。

“少来!你拿着公司将近一半的利润还觉得不够?别太贪心。等你有朝一日成为旗丰银行的老板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恐怕就要把你那份卖给我,回家去当少女乃女乃享清福了。”

“就算有朝一日我成了印钞机,我也不会把我那份卖给你,你想得美!”她冷哼。

忽然,一名男子敲门进来问:“谁是苏槟榔?”

“我是。”槟榔举手。

“有你的花,请签字。”他递给她一大束香水百合。

槟榔微愕,惊喜地接过来签字,跟打了强心剂似的清醒。她迅速翻出卡片,展开,只见上面用熟悉的笔迹写着:

晚上七点,到别墅来。

她的笑容顿时大大的,像花朵一样绽放开来。看看表,已经六点多了,她立刻抓起包对孟辙笑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余音未了,人已像龙卷风似的跑了。

直到她不见踪影,孟辙才明白过来她到底有什么事。

槟榔回家去换衣服,这种重大的日子当然要精心打扮一番。她翻出买来一直都舍不得穿的白色吊带小礼服,将长发松松地绾起,化了个小烟熏,戴上那只舍不得戴的翡翠镯子。

将自己打理妥当,她在镜子前仔细地照照,确定很完美,这才下楼,跳上车开往郊外。

郊外的山上即使在夏天依然清冷。

别墅附近一片安宁,在夜晚甚至有些寂寥。她将车停在门前去按铃,门很快便开了。她开车进去停在小楼前,下车时觉得周围的气氛很怪,环顾四周,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冠玉来迎接她。她纳闷地走上台阶,这时她惊讶地发现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一片奇异的光芒映入眼帘,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室内没开灯,一片漆黑,然而无数的心形蜡烛却摆在大理石地面上,从门前一直通到楼梯,形成一弯绚丽的甬道,一条浪漫的小路。那烛光随着空气里的热浪摇曳,带来一股暗香。

槟榔喜出望外,走进那条红烛圈成的羊肠小径,心中充满对下一步的期待与好奇。她走上大楼梯,高跟鞋敲打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条路蜿蜒迂回,可最后将她引到的地方不是花园而是三楼露台。

透过烛光,在那扇落地玻璃门外,花朵遍地,烛影摇红。她推开门走出去,一张铺着蕾丝桌布的椭圆形餐桌放在围栏边,上面的香水百合娇艳欲滴。瓷器、烛台与放在冰桶里的红酒充满了罗曼蒂克,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音乐声充盈在她的耳畔。站在桌前触碰娇女敕的花朵,她的心里满是喜悦和吃惊。一双大手忽然从她身后将她抱住,并把她提起来。她吓一大跳,挣扎着转身,只见冠玉身穿笔挺的黑西装,俊逸出尘,美若冠玉。她粲然一笑,继而低声嘟囔:

“也不出声,吓我一跳!你不是说你今天很忙,不会回来吗?”。

“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他将挺拔的鼻尖点在她的鼻梁上,小猫似的摩挲着,轻声笑问,“惊喜吗?有没有想我?”他浅啄她红润的嘴唇。

“没有!骗子!”她推开他,她还在因为这个过度又过分的惊喜而不高兴,谁让他当初拒绝得那么干脆,现在又来这一套,分明是在耍她。她背过身去。

“真是的,那多不公平,骗子在纽约时可很想你!”他在她身后说,槟榔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翘。

他笑嘻嘻地从后面圈住她,下巴贴近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喃:

“你今天真漂亮!”

槟榔“哧”地笑了,冠玉看着她笑也笑了,牵着她的手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他从冰桶里拿出红酒打开,倒入玻璃杯:

“1982年的拉菲堡,私人收藏,试试看。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所以请你尝尝我最喜欢的酒。”

“什么特别的日子?”她不解地问。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他笑答,见她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便迅速将话锋转回来,“嗯……今天是七夕情人节,而且会有流星雨,还不特别吗?也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七夕情人节,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一天你是多么地开心,并且在今后的每一天里,你都会比今天更加地开心幸福。”

槟榔嫣然一笑,他的话就像蜜一样渗透进她的心,令她不得不微笑。他向她举杯,于是她举杯碰过去,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啜饮一口酒,一股醇香萦绕口中,葡萄的香气慢慢蒸腾,飘然入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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