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第六十六章 隔墙栏杆

苏槟榔已经二十六岁了。

她以康柔母亲的身份去参加家长会,成为班上最年轻最漂亮的妈妈。康柔的老师说康柔很乖很听话,成绩也不错,她很放心。

就在妈妈们与老师进行交谈时,孩子们坐在座位上,小柔在——,这时vince突然从后面捅她:

“小柔,这个星期天我过生日,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吧?”

“你过生日?”小柔眉一扬。

“是啊,你来参加吧,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妈还会做很多点心。夏玥、夏琬已经答应要去了,你也来吧。”

“好吧。”小柔想了想,答应,vince很高兴。

家长会结束后,学校放学,槟榔带小柔去吃饭,又去游乐场玩,晚上回家后让她自己去洗澡,然后哄她睡觉。这时小柔突然问:

“阿姨,你为什么不能当我妈妈?”

槟榔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解释:

“只有你爸爸的妻子才能当你的妈妈。”

“那你为什么不当我爸爸的妻子?”

“这是大人的事,很复杂。阿姨和你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她的问题槟榔自己也回答不出来,只能搪塞。

“可我想让阿姨做我妈妈!”

“其实阿姨或者妈妈只是个称呼而已,”槟榔思考着该怎么对她解释,毕竟对孩子讲解时要客观,不该掺杂自己的感情色彩,“重要的是阿姨喜欢小柔,小柔也喜欢阿姨,不是吗?”。

“那阿姨有一天能当我妈妈吗?”。

“应该会吧。”槟榔微笑道,“好了,把被子盖好,阿姨开始给你讲故事。”说着拿起书籍,开始念。

连她自己心里都是迷糊的,小柔的话又勾起她的一丝忧愁。

康爵的塔扑集团与信富集团的并购意向基本达成,只差签约了,这让他很高兴。

聂赏冬自上次晨跑后就再没出现过,所以他也没换路线。

一日,天色还发青,正当他在路上慢跑时,聂赏冬突然从天而降似的跑到他身边,绿色运动背心勾勒出丰满的身材,两只饱满的ru房在跑动的过程中微微地颤动。

“嗨!”她打招呼。

“好久没看见你了!”他诧异地笑道。

“我最近有点忙,已经加好几天班了。恭喜你啊,听说你对‘信富’的并购要成功了。”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那当然了,我还是有点人脉的,帮点小忙倒没问题。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好了,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合作。”

“还是算了,你现在比从前更有名,我怕我请不动你了。”他开玩笑地道。

“对你,我可以免费。”

“真的假的?”

“我为你做什么都是不需要报酬的。”她认真地回答。

他微怔,望着她。而她则像没事人似的,接着笑说:

“不过关于并购案这件事你至少也该象征性地感谢我一下吧,毕竟我也帮你出过力。”她笑得有些俏皮。

“谢谢你。”他敷衍地笑道。

“光嘴上说说?你该请我吃顿饭,这笔生意你可赚了。”她扬起下巴,笑道,还没等康爵回答,她自己接着又说,“不过我最近没时间,所以先欠着,以后吧,你可别忘。”

“不会。”这算是答应了。康爵并不觉有什么不妥,反正时间又没定,他认为这只是一种敷衍。

聂赏冬自此隔三差五便会来跑步,到最后几乎天天来。有几次康爵也换了长跑路线,可她也换了路线,而且很巧地遇到。于是到最后他也不再费心思换晨跑地点了。她并没有对他特殊表示什么,只是偶尔一些言语中有开玩笑似的挑逗,可这其实不足为奇。对他来说,单调的晨跑中有个伴未尝不可,何况后来槟榔也没再提过不让他和她晨跑。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聂赏冬与他只是故交,即使恋爱过,分手后也可以是朋友,相处一下并无不妥。

这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不能就因为不是单身了,他就只能和男人呆着吧。于是很快,在相处的过程中,他与聂赏冬重逢后的陌生感便被打破了。

下午,槟榔正坐在办公室里查账,门被敲响后,白朗从外面走进来,将一盒精装巧克力放在桌上,笑道:

“送你!”

“你来干吗?!”她无奈地问。

“来追你啊!”他笑答,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你有这种时间,干吗不去你的维纳斯那儿好好表现一下,也许她会突然开窍,动动恻隐之心接受你。”她翻着报表,说。

“你叫她‘维纳斯’?”

“传说中的爱神,不是很符合她的形象嘛。”

“真是善良啊!居然给她取了个这么好听的名字。那她是‘维纳斯’,你就是‘雅典娜’好了,智慧与战争的女神,和你的处境也很相配。爱神与智慧女神的较量,到最后不知道谁会赢。”

“不管谁会赢,你也不用这么频繁地出现在我面前。难道维纳斯要你经常来找我报到吗?”。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

“那么你看过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真无情!难道你对我就一点好感也没有吗?”。

“嗯。”她仔细想了想,回答,“说实话,的确没有。我不喜欢那种会被某个女人耍得团团转的男人。”

“是吗?那如果我说我愿意为你团团转,你会说什么?”

她终于抬起头,托住腮,望着他唇角的笑容,道:

“我会说……我从来不会做那么邪恶的事,不玩弄别人的感情是我的准则。还有,我永远不会接受我无法给予回报的感情,我也不会去拿感情开玩笑。我受不了玩弄感情的人。”

他目不交睫地望着她。顿了顿,她捧起桌上的文件,站起来,接着笑说:

“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你可以走了。”说完,拉开门,离开。

白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哧”地笑了。

晚上。

白朗来访时,聂赏冬正在卧室里哼着歌换衣服,帮佣来报:

“小姐,白先生来了。”

“请他进来。”她扣着耳环愉快地回答,越过卧室来到起居室,白朗给她带来一束绿玫瑰,“你今天怎么来了?”她接过花,问。

“要出去吗?”。

“我要去凌家吃晚饭,干妈已经催我回去好几次了。”

“回去吃个饭就那么高兴吗,还是今天有别的什么人也会去?”他的语气似乎带着嘲讽。

她因为很高兴所以没听出来:“你要去吗?我可以带你去。”

“不用了,我就不打扰你的好心情了。你看起来最近进展得很顺利,表情仿佛是已经听到了教堂的钟声。”

“你听起来像是在讽刺我。你和苏槟榔进展得怎么样?”

“我爱上她了。”他干脆地回答。

她脸色微变,望着他,嗤笑:

“如果真是那样,你的品位也不怎么样!”

“恰恰相反,我觉得她比你可爱。”

“什么?!”她勃然大怒。

“她比你坦率,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说得坦白,虽然二十六岁却很成熟。可你都三十一了,有时候却还幼稚得像个小女孩。”

“你说什么,randy?!”她怒道。

他挥手示意她冷静:“苏小姐问我是不是你让我追她的。”

“什么?!”她更吃惊。

“吃惊吗?我也很吃惊。如果不是有人告诉她,那就说明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或者是一种奇特的洞察力。”

“她不可能知道!”

“那就是有洞察力喽。那位苏小姐可不只是个像你说的……呃……不要脸的拜金女那么简单。如果alvin真爱上她,我还真佩服他的眼光,因为他能在一个很渺小的女人身上看到她的无限光芒。你真认为他们分手,alvin就会和你在一起吗?你其实也觉得苏槟榔是与众不同的,所以才会把她当情敌看,对吧?”

“你说够了没?!”

“事实上我说完了,现在正准备走。”他起身,笑道,“祝你晚餐愉快!”

聂赏冬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一股不祥涌上心头。

白色跑车里。

“我们不能吃晚饭了,”康爵打电话给槟榔,“冠玉他妈临时请我去凌家吃晚饭,我得去。”

“哦,没关系,那你去吧。”槟榔理解地说。

“那你记得自己好好吃饭,我晚点再打给你。”

“好。”槟榔回答,电话便被挂断。

现在,临时爽约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这种情形从第一年结束时就已经开始,现在只是在变本加厉。这也许就是熟悉以后的结果,谁知道呢?槟榔仰头叹口气,却觉得胸口郁闷难当。

凌家大宅就在雷家附近,法拉利驶入森森庭院,在一栋复古建筑前停下。帮佣将他让入其中,凌家人向来对他很热情。今天凌家的人基本都在,凌冠玉、凌水伊、郑天凝、还有唐恺恩。凌太太很喜欢康爵,把他当成自己儿子一样。连凌权也下楼来迎接,然后问家人:

“sasha去哪儿了?”

康爵微怔,就在这时,高跟鞋的清脆声音响起,只见聂赏冬从流线型的大楼梯上走下来,一袭哑金色吊带裙衬托着白皙的皮肤,卷发松松地挽在脑后,一对亮金色大耳环在耳朵上随着她的动作摇啊摇,婀娜的曲线,美妙的腿形,犹如性感的女神。

“你来啦!”她奔到他身前,笑得喜气洋洋又腼腆。

唐恺恩往她身上一撞,打趣:“打扮得这么漂亮,为了他吗?”。

“别胡说!”聂赏冬低笑,却用眼睛扫康爵一眼。

康爵避开她的目光,她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心里有些不自在。

这时凌权叫众人入席,冠玉就将康爵推走了。唐恺恩与聂赏冬走在最后,低声笑问:

“是你叫凌伯母把他请来的吧?”

“我可没有!”

“得了,我妈都说了!怎么,你现在想和他复合?”凌水伊问。

“别乱想,”聂赏冬一本正经地道,“我和他只是朋友,不管你们信不信。”

“我才不信!”唐恺恩嗤笑,连凌水伊也一百个不信。

晚餐很丰盛,初时男人们都三句话不离本行地在餐桌上谈生意,他们对这种事很感兴趣。聂赏冬并没插嘴,她被安排在康爵身边,静静地坐在那里用餐,就像那些在男人堆里以默默无闻表现端庄的女眷一样,只是偶尔在有趣的地方才插句嘴。

最后还是在凌太太代表女人制止他们再谈公事后,男人们才笑笑收敛起来,转到家务事上。

“对了,alvin,”凌太太突然开口,“下周五是sasha的生日,你知道吗?”。

“哦?是吗?”。

“她三十一了。”凌冠玉笑道。

“冠玉!”聂赏冬低声警告,接着对康爵笑说,“我们打算去海边的别墅开派对,玩通宵,你也来参加吧。”

“我未必有时间。”

“不过是一晚上而已,这点时间都没有?”她笑道,“来嘛,这可是我过生日!”

康爵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现在有点后悔接受凌家的邀请。餐桌上的人都在看着他,聂赏冬满眼希望地望着他,于是他只好说:

“好吧,我抽空看看。”

“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她嫣然一笑,道,“尝尝这个,很好吃。”给他夹菜,目光落上他的衣襟,突然伸手为他平整一下衣领。

康爵狐疑地看着她,聂赏冬笑得阳光灿烂。

晚餐后,众人在客厅交谈一阵,康爵便起身告辞。冠玉说要送他出去,两人就走出厅堂,站在门廊上。冠玉问:

“你会去参加sasha的生日派对吗?”。

“看看再说吧。”

“如果你去参加,那么她邀请那么多人其实就是为了要请你。”

这时聂赏冬从里面摇摇地跑出来,手里提着盒子。冠玉见状,拍拍康爵的肩进去了。她把盒子递给康爵,笑道:

“这是干妈要我拿给你的点心。我生日宴你会来吧?”

“sasha,”康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问,“你男朋友还好吗?今天怎么没把他带来?”

“啊?哦,他今天有事。他是律师,也很忙的。”

“是吗?”。他微微一笑。

“反正我过生日,到时候你一定要来。我们朋友一场,我开派对你怎么也该来赏个脸。”她笑道。

“我得走了。”康爵说。

“好,开车小心。”聂赏冬道,抻长脖子看他开车走了。

康爵已经答应人家,所以不想去大概也要去了。只是冠玉那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心里不大舒服。

难得的周日却并不意味着休息。

槟榔来到书店,本来算是一种消遣,可却是来赶论文的。她需要很多新资料,只好坐在书城的咖啡馆里,点一杯咖啡,书本铺满桌。头发扎在脑后,戴着黑框眼镜,埋首于令她昏天黑地的专业书里。她也不想这样,可不写作业就不能毕业。

忽然,一个阴影罩住她,让她愣愣地抬头。冠玉温和地笑道:

“苏小姐,这么巧。”

“哟,凌先生。”槟榔有些措手不及。

“我可以坐在这儿吗?因为已经没位子了。”他礼貌地问。

槟榔环顾四周,果然小小的店里已被喝咖啡的占满了。她连忙将书全收到自己这边。冠玉就坐在她对面,笑问:

“你这是……在写论文?”

“哦,对,要交一篇论文。”槟榔手忙脚乱,觉得自己该客套一下,就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没事就会来这儿,来看看书。”他扬扬手里的书。

“恐怖小说?”她看着血腥的封面问。

“不是,是灵异小说。”

“你总喜欢看这种小说,难怪那么会讲鬼故事。”

“我可以再给你讲一个。”他笑着逗她。

“不用了!谢谢!”她摆着手笑道,低头继续她的工作。

冠玉莞尔一笑,也低头看书。两人都很安静,喝咖啡各做各做的事,仿佛周围的一切不存在,只是在自己的空间里专心致志。他偶尔抬眼,拿起桌上的咖啡喝,却总能注意到她挺拔的身姿与镜片下专注的眼神。不久,她的手机振动响起,再次吸引他的视线。槟榔仍一手握笔,用左手接电话,回应着:

“我是苏槟榔。哦,于老板,我知道,我知道现在的东西都涨,可你的价涨得也太高了。我们合作这么久我也算是你的老主顾,你这么不讲情面让我也很为难。老实说我开的是餐厅,如果菜单涨价客人也很难接受。我当然知道你也很困难,但我也很困难,我们老板肯定不会接受这次的价格调整,因为这的确会给我们餐厅带来麻烦。他说他已经和你们那里的另一家谈过,虽然价格也不低,但比你那里供货要便宜,他说能便宜一点是一点。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我们毕竟合作这么久,我对你还是比较信任的。我们互相都很信任,我也不太希望换别家供应食材,所以我一直在争取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建议,希望你能考虑一下。现在做生意的确很艰难,可越是这种时候大家越该互相帮忙理解。当然如果于老板实在为难,作为老主顾我们也不能勉强你,因为这个价格实在太高了。嗯!别呀!于老板,你还让我退步?说实话我这儿都已经触底了,如果你再这样我真要去辞职了。哎呀!嗯!这我得和老板商量一下,这我做不了主!我真做不了主!那好吧,看在于老板的面子上,那就这样!好!就这个价!谢谢你,于老板!哪里!当然!我们肯定会合作愉快!好,再见!”

她旋即挂断电话,拨通另一个号码,手还在本子上抄写:

“小玲,是我,告诉孟先生供货商的事已经谈好了。对,然后再通知可安和陶然,要他们注意看货的质量。价钱吗?当然是我要的。然后再告诉孟先生,现在可以根据当初的决定调整菜单涨价了。好,那就这样吧。”她说完,放下电话,一抬头,却发现冠玉正盯着自己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解地笑问,“你看我干什么?”

“你在餐厅负责管什么?”他好奇地问。

“以前主要是管服务生,现在是管各个分店的经理。”

“那就是行政管理了。孟辙管什么?”

“他管财务,钱的事都是他管。当然还管我。”

“你还负责和供货商谈判?”

“孟辙他不愿意去,他认为他不应该去谈和菜有关的事情,所以只好我去谈。”

冠玉点头笑笑,槟榔见他没话了,就低头继续自己的事。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冠玉看着她,过会儿虽然将目光缩回书后,但心思却不在书上。他觉得她很特别,努力的样子实在很迷人。他刚刚在外面看到她坐在桌前用功的样子,专注认真的姿态很有魅力。而她一边接电话伶牙俐齿地侃价一边写报告的十足女强人姿态,居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的冷硬与强势,她在工作时的样子带给人的仍是一种柔与刚的结合,一种如磁铁般具有吸引力的矛盾体。他从没见过这么奇特的年轻女孩,也从没见过这么另类的情妇,无论身边的哪个女性都没有她这么特别。他突然对她好奇起来。

黄昏时分,槟榔终于赶完冗长的论文,浑身酸痛,肩膀像被蚂蚁啃过一样又麻又酸。冠玉放下书也浑身疼,转了转酸涩的脖颈,问:

“写完了?”

“嗯!”槟榔笑说,“我要回家了。真是的,这里的咖啡不是无限续杯,结果喝了这么多。”招店员结账。

冠玉笑笑,道:“我请好了。”

“不用了!”她赶紧说。跟他又不熟。

“没关系,认识这么久,只是几杯咖啡而已。”

“真的不用!”她连忙制止,付了自己那份钱,开始收拾东西。

他被拒绝,有些伤自尊,看着她,突然顺嘴说出一个提议:

“都五点了,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啊?不用了!”和他吃饭好像不太好,他们也没那么熟。

“你晚上另外有约吗?”。

“那倒没有。”

“既然你不让我请你喝咖啡,那就让我请你吃晚饭吧。我保证我请客。反正你也没事,其实我也没事,所以一个人挺无聊的,正好一起吃饭。我们去吃印度菜怎么样?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印度餐馆,你去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对你餐厅有帮助的灵感。而我呢,也算是谢谢你上次开车送我一程。虽然过去很久了,但一直没机会谢你。”

“你干吗要和我吃饭?那么没行情,没有美女肯陪你吗?”。她觉得他努力劝说的样子很好笑。

“难道你不是美女吗?”。他笑着反问,槟榔“哧”地笑了,他就说,“走吧,那家餐厅真的很不错。”

槟榔笑了笑,没办法再拒绝。

她觉得凌冠玉是个很优秀的人,优雅、高贵、还不傲慢,真是个绝种的好公子哥。

那家印度餐厅一看就很高级,槟榔站在门口就感觉到了。冠玉很绅士地在前为她引路,两人走向领位员,已经有两人站在他们前面,这时她心里“咯噔”一声,脚步放慢下来。前面的人听见声音回头,是康进和一名比魏云裳更妖的女子,贴在他身上跟没骨头的软面条似的,年纪约在二十四五岁。

槟榔的心冷下来,脸也冷下来。

康进的脸比她更冷。

冠玉则对自己因心血来潮而连续两次撞枪口感到分外难堪。

槟榔看看那名女子,又看看康进,眼神冰冷,转身漠然地离开。冠玉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瞅着康进,却下意识地跟着槟榔出去。两人走出大门,他紧赶上她,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里。”

“没关系。”她粲笑,“我不想吃印度菜,我们去吃别的吧。”

“好。”冠玉答应,却在观察她的脸色。

他们前往附近的西餐厅简单地吃点东西,槟榔没说话,冠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直到甜品端上来,她打破沉寂,笑道:

“这是我最喜欢的点心。”

他笑了笑,犹豫一下,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她吃着甜点,扬眉。

“你到底为什么会和康进在一起?”

“为了钱。”他的问题很搞笑,槟榔回答。她的直率令冠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表情让她笑得开怀,“怎么,你害怕了吗?”。

“啊?”害怕什么?

“因为我是拜金主义,所以你后悔请我吃饭了?”她笑意更深。

“没有!怎么会?!”冠玉忙用笑容打消她的多心,“我只是觉得好奇,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是物质很强的人。”

“我们不是一类人,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无论我的原因是什么,你都不会真正明白。”她微笑。

“可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不会不高兴吗?”。

“你说的那种事是他太太该做的,我不是他太太,并且很快或者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他没明白她的意思,顿了顿,说:“他是不会娶你的。”

槟榔扑哧一笑:“我说的你还是没懂,我和他之间不涉及未来,当然也没有未来。”

“你是说你从不希望和他结婚?”

“我又不会嫁给一个只有钱却没有责任感的男人。”她觉得他的问题更加搞笑。

“那你和他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为了钱,我说过了。”

他被她绕得有些乱。她还在轻松地吃东西,笑道:

“你不用试着去了解这种事,你根本了解不了。”

“是因为你的心其实是在其他人身上吗?”。冠玉突然问。

槟榔一阵惊讶,反问:“你怎么会这么问?”

“不好意思,其实我不该问你这些让你不高兴。”他忙为自己的失礼道歉,“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奇怪,我没别的意思。”

“我没不高兴。我只是,我说了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况且你还是男的,你不可能会了解我的想法,你永远理解不了。”

“我和你在一起,会不会给你惹麻烦?”他担心地问。

“没什么,我问心无愧。”她笑道。

“可他不会那么想。”

“那是他的问题。”槟榔笑说,顿了顿,放下餐巾道,“呃,我该走了,我得回餐厅去。”

“哦!好!”冠玉赶紧道,结账。

两人走出餐厅,槟榔对他笑说:

“今天谢谢你请我,改天来我店里,我给你免单。”

“你那里不是不给人免单吗?”。他笑问。

“我可以为你破一次例来谢谢你请客。我先走了。”她笑道,说着上车,对他友好地摇摇手,来去如风。

冠玉望着那红色的车影消失在夜色里,内心迷蒙。

又一场生日会。

槟榔不知道聂赏冬都三十一了还有什么好过的,可她偏偏要过,还非要找自己出席。槟榔说她不去,她非要她去,并且在见她拒绝得很坚决后,居然在生日当天上午来到槟榔的餐厅非要拉她去敷脸,还让化妆师将两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亲近得好像槟榔是她的闺蜜一样。槟榔哭笑不得,被她强行带走,居然还被拉在她身边迎客。她实在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这简直太搞笑了!

来宾不多,只有几个陌生的,其他人都很熟悉。

白朗最先来,只是对槟榔颔首,并没和她说话,把礼物交给聂赏冬,就与别人打招呼去了。随后不久,冠玉和康爵一起前来。

槟榔看见康爵的到来心里很不自在,虽然她猜到他会来,但一想到今天如果她不在,他们就会单独会面,她就更不高兴。康爵见到她也愣住了,有些不自然地将礼物交给聂赏冬,对槟榔讪笑:

“你怎么也来了?”

这话让她更火大,他的意思好像是他不想看到她,因为她会误了他的好事一样。倒是聂赏冬一把挽住她的胳膊,替她抢答:

“槟榔是我的朋友,我的生日她当然要来。”

这话让槟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雷霆和孟辙没来吗?”。冠玉问。

“雷霆出差了,孟辙说他临时有事,不知道有什么事,反正都没空,他们都不来了。”聂赏冬回答。

宴会上倒没有蛋糕,因为未婚女子插三十一根蜡烛实在不好看,因此只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些精致的吃食。说是舞会,开场舞自然由聂赏冬跳,而在那时她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伸给康爵。康爵不好在生日这天忤她的意,只好顺从地携她到大厅中央。早知道他们跳舞跳得好,可没想到会跳得那么精彩,一曲西班牙探戈仿佛是设计好的,配合得天衣无缝,而且眼神极其暧昧。康爵真的很喜欢跳舞,在这时槟榔又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在舞池中与同品级的舞伴跳舞对他来说是种享受,那眼神有点眉飞色舞。她看着很刺心。

舞蹈博得满堂彩,并且意犹未尽还要跳,下面的舞曲是慢舞。槟榔躲在角落里的吧台前注视着这一切,啜饮鸡尾酒。

“好久不见了!”白朗端着杯,靠在她身边,笑道。

槟榔没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舞池,惹得白朗说:

“你的脸可以榨出十斤醋来!”

“你什么意思?”她瞪着他。

“你心里清楚。”他笑道,同样望着舞池里的两个人,“他们两个很相配吧,郎才女貌,都喜欢跳舞、打网球、听歌剧。”

“那又怎么样?”

“你嫉妒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如我请你跳个舞吧,舞会上女人靠边站会显得很没行情。”

“谢谢你的施舍,好意我心领了。”

白朗哈哈笑:“嫌我没诚意吗?”。他放下酒杯,站到她面前,弯下腰说:“苏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不能!”她冷眼看着他,回答。

“真伤人自尊心!”

“如果你想站在这儿,最好别说话,因为我对你没什么好感!”槟榔警告。

“那你可以走,不用非得站在这儿。”

“这里是我的位置,你不懂先来后到吗?”。

“那我不说话就是了。”白朗笑嘻嘻地说,啜着酒也望向舞池,安静了半秒之后,再次聒噪起来,“你猜sasha能不能追上alvin?他们复合的几率有多少?”

“如果你参与的话,基本上为零。”

“你对自己就这么有自信?那我更喜欢你了。和我跳支舞吧,然后我们可以出去兜风,再好好聊聊。”

“白朗,”她蹙眉看着他,“你到底对我了解多少?”

“很多。你名义上是一个男人的情妇,实际上就不知道属于几个男人了。不过我不在乎,我这人很开通。”白朗干脆地笑答,望着她微微变色的脸,握住她搭在吧台上的手。

槟榔盯着他,手握拳,尖尖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他的皮肤里,逼迫他放手。他笑道:

“真狠!我喜欢有狠劲的女孩。是对我来时没理你的报复吗?”。

“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看起来很像流氓?你这样的人当律师是为了利于犯罪吧?”槟榔笑问。

“我会把这话当成一种赞美。”白朗哈哈笑。

她望着他孟浪的笑,突然问:

“对了,你会英文,那你知不知道‘i’mafool’是什么意思?”

话题转得太快,白朗没反应过来,随口回答:

“我是傻瓜。”刚说出口,才回过味,看向她。

槟榔满意地一笑,端起酒杯说:“失陪了。”转身离去。

白朗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居然着了她的道!

槟榔坐在沙发上,今天来的人显然都是来跳舞的,大家玩得都很高兴。她啜着酒,只有她自己很无聊,而康爵绝对不会寂寞,虽然不跳舞了,却被聂赏冬和她的女伴们围个水泄不通。

“这酒很烈的,少喝一点,不然会醉。”冠玉坐到她身边提醒。

“你怎么不去跳舞?”槟榔笑问。

“那你和我跳个舞吧?”他笑说。

“别开玩笑!”

“怎么是开玩笑?满场的女人,我只认识你一个。”

“不会吧!”

“是真的。你要不要和我跳支舞?”

“还是算了,我不怎么会跳舞。”

“没关系,我也不会。”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槟榔只是笑,冠玉接着问:

“你不吃点东西吗?sasha很挑剔,她的派对上都是好吃的。”

“是吗?”。

“你想吃东西吗?我可以帮你拿。”他殷勤地说。

“不用,谢谢,我不想吃。”

正说着,康爵从人堆里走过来,看着两人的眼神硬硬的。聂赏冬跟在后面,却在走近时抢上来,走到槟榔面前,笑道:

“你们怎么坐在这儿?今天气氛这么好,要好好玩。槟榔,去跳舞吧,本来就是舞会,你坐在这里多没行情。和alvin跳支舞吧?”

“我有点累,你们去吧。”槟榔回答,聂赏冬那施舍的语气令她反感,难道要靠她聂赏冬才会有人邀请她跳舞吗?

冠玉见气氛有些僵,便说:“sasha,我们跳支舞吧?”

“好啊。”聂赏冬一口答应,像是很体贴或者很识趣似的,反正走了,留下两人独处。

康爵坐到槟榔身边,见她别着头,过了一会儿,问:

“你今天来这儿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又不是我要来,是她硬拉我来的,我有什么办法?!”

“她为什么硬拉着你来?”他本是随口问一句。

“我怎么知道?!”槟榔却冷笑,“也许是让我来看看你们跳舞时有多么眉飞色舞!”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蹙眉问。

“没意思!”

“你又怎么了?”她的态度让他有些恼火,“难道我和她跳个舞也值得你这么嫉妒吗?”。

“嫉妒?”槟榔恼羞成怒,冷笑,“嫉妒你们?真可笑!”

“你不是嫉妒,那你现在板着一张脸干什么?”

槟榔被气得哑了口,盯着他,火气不住地往上撞却说不出话来,闷了半晌,才道: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现在别和我说话!”

这句话更让康爵感到窝火,刚要说话,白朗突然走到两人面前,对槟榔礼貌地邀约:

“苏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槟榔看着他伸出的手,脑子还在气得嗡嗡作响,就把手递给他,与他步入舞池。康爵没想到她会这样,无明火开始在胸腔里乱烧。

“你们吵架了?”白朗笑问。

“你能不能不说话?!”槟榔瞪着他。

“当然可以。”他沉默了三秒,然后说,“你知道吗,其实女性懂得在感情上跳槽一点也不可耻,关键是要选好对象。”

“你什么意思?!”

“有些男人天生靠不住。”

“就像你?”

“不不不,我是那种只要是我喜欢的女人和我在一起,我就会对她永远负责到底的类型。可有些男人即使脑子里想对一个女人负责,但在行为上他却做不出来。”

“为什么?”

“这就叫浪子,小姑娘,和浪子打交道你会输得很惨。”

“我不想再听你这些自以为是的废话。”

“那我就不说了。你的舞跳得很好。”

“谢谢。”她没好气地说。

“哪个男人教你的?”

“这和你有关系吗?”。她瞪着他,问。

“还真酷!”他笑道,“我更喜欢你了!”

她在他脚上狠踩了一下,他“哎哟”一声,叫道:

“你踩我?!”

“谁让你胡说八道?!”

“没关系,即使你把我的脚踩肿了也没关系,只要你可以和我跳整晚。”他笑眯眯地说。

“半晚还差不多,整晚太久了。”她心下好笑。

“好吧,那就半晚,反正早晚有一天你会把整晚都给我。”

“火星撞地球那天我会考虑看看。”她冷笑,他却笑得灿然。

他们果然跳了很久,而康爵则带着强烈的妒火与聂赏冬呆整晚。聂赏冬的酒量不好,今天多喝了一点,双颊就如芙蓉花一般迷人。她对康爵笑道:

“这里太吵我头晕,我们到楼梯上去站一会儿清静一下吧。”

康爵答应,两人悄悄上楼,站在楼梯的大缓步台上,面对着通往后门的走廊,凭栏而望。聂赏冬咯咯地笑,说:

“我好久没办生日会了,都忘了是什么感觉了。我还记得我们从前在纽约时经常举办和参加这样的派对,那时几乎有玩不停的舞会。还记得吗,我们从前总被评为‘最佳拍档’,只要我们一出场,剩下的全都要靠边站。”

康爵笑了笑,聂赏冬接着叹道:

“没想到一转眼都十几年了!”

“是啊!”他感叹。

“我真怀念那个时候,还是那时候快乐。”她有些落寞地笑道,“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谈人生理想,你告诉我你要在三十岁时当上富翁,你做到了。我说我要做个高级律师,我也做到了。可是现在却没什么意思了。”她叹了口气,停了停,继续说,“我还记得你从前喜欢用巧克力女乃兑麦片,而且居然喜欢吃泡面。我去给你打扫房间时,扔了你的泡面,你还对我发了一通火。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去露营时,我们半夜里偷偷溜出帐篷去看星星,那时候我们还曾约定要一起去巴黎旅行,你还记得吗?你还答应会顺便带我去巴伐利亚看天鹅堡。可是后来你一样也没做到。”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低声说。

“真的过去了吗?”。她回头望着他,依恋之情闪烁在眼眶里。

“我们下去吧。”他没有回答,而是不自然地说,转身先走了。

聂赏冬望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缓缓地跟着他下楼。

槟榔就坐在这个缓步台之下的沙发上,她本来是在休息,因为跳舞跳得脚很疼。这里没人,是最好的小憩场所。

“怎么坐在这儿?”不久,一个人影将她罩住,冠玉把一只装食物的盘子递给她,坐在她身边笑道,“吃点东西吧。”

“谢谢。”她接过来,觉得他人真好,便想拜托他,“那个……等下结束后,你能送我回家吗?因为是聂小姐用她的车带我来的,所以我没开车。”她不想让康爵送她,更不愿求聂赏冬借她车开。

“好!没问题!”冠玉满口答应。

槟榔刚想吃东西,于是他们一起听到上面的对话。舞会的最佳拍档、畅谈人生理想、露营看星星、巴黎、天鹅堡。她的胃已被他们的话题刺激得连一条缝都不剩全关闭了,她的脸刷白,脑子嗡嗡作响。露营!去巴黎!那都是他和她做过的,结果那竟然是他与另一个女人的约定,她的心里像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当听到聂赏冬哀怨地说他没有履行承诺时,她再也受不了了,把盘子放在茶几上,转身就走。

她回到前厅,从前门走到花园里去透气。她靠在建筑的墙壁上,神情沮丧。过去的力量也许是不可忽视的,她现在明白了,因为过去的、尤其是美好的记忆总会残存在心里,只要一被勾起便无法忽视。那两人认识十几年,加在一起统共算起,她还不确定是多久。而今过去的来寻找回忆的根源,那现在的她又该算什么?她算什么呢?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康爵焦急地找出来,问,“也不说一声就出来了,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担心?哼!”槟榔冷笑一声。

“你还没消气?”

槟榔不想跟他啰嗦,转身要走。他伸手拉住她,她回身,用力甩开他的手。康爵便愠怒道:

“你这是怎么了?你还有完没完?我不过是和她跳个舞,你至于这样吗?你和randy跳一晚上我也没说什么!”

“我和他问心无愧!”

“难道我就问心有愧吗?”。

“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这是什么话?”他生气地问,“你是不是酒喝多了,乱发脾气?我到底哪儿惹你了,让你用这种态度来对我!”

“你没惹我,是我自己犯贱!”槟榔对他大怒道,“犯贱到兴致勃勃地和你去露营!去看星星!结果那些都是你从前和别人做过的!去巴黎?去天鹅堡?你为什么没满足她?听她的语气多怀念!也许她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带她去天鹅堡!”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震惊地问。

“下次说悄悄话时记得到屋子里去说,别站在楼梯上,小心楼下也许正坐着人!”她冷冷地道,转身要走。

康爵赶紧拉回她:“就算我们说了那些话,又能怎么样?我从没对你隐瞒过我和她的过去,那些都是以前的事,那时我还不认识你。你这是在乱发脾气,因为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我是在乱发脾气又怎样?我就是不高兴看到你和她眉来眼去!就是不高兴你们躲在一起窃窃私语!我就是在意,我没办法不在意!只要你和她在一起,我的心就难受,难受得快要发疯了!”

“你别这么任性好不好?我和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认识十几年了,难道连做个朋友都不可以吗?难道就因为我们在一起,我就没有和其他异性相处的自由了吗?你这样分明就是想控制我!你就是想操纵我!”

槟榔的太阳穴“怦怦”往外撞,胸口沉闷得快要昏过去了。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冷声道:

“自由?朋友?真可笑!好啊!那就随便你好啦!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干涉你,也不会再在乎你,你想干什么请自便吧!我绝不妨碍你的自由,行了吗?!”

“你这是什么话?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暴怒。

槟榔狠狠地瞪了他好一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转身气冲冲地奔进去,找到冠玉,对他说:

“不好意思凌先生,你现在能送我回家吗?我有点不舒服。”

冠玉一口答应。槟榔也没和聂赏冬打招呼,走时刚好遇见康爵从外面进来,她理也没理他走得飞快。冠玉本来想和他说一声,可脚下却随着惯性滑走了。

康爵见槟榔和冠玉走了,雷霆万钧。

冠玉将槟榔送回家,一路上死气沉沉谁也没说话。槟榔觉得很伤心,想起刚刚康爵说过的话,眼圈不知红了多少次。

到达家门口,许久后她才回过神,对冠玉强笑道:

“谢谢你送我,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本来也想回来。”

“那我上去了。”她说,打开车门,下车。

冠玉望着她瘦弱的背,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很想安慰她,就说:

“苏小姐!”

槟榔回头,可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闷了半晌,道:

“晚上想太多事不好,你脸色很差,回去早点睡吧。”

“谢谢。”槟榔感激地说,让他从她脸上就能清晰地看出她的感激之情。她落寞地转身上楼。

像冠玉说的,她什么也没想,回家喝点酒,借着酒劲睡了。她不愿再想什么,一路想就已经被那些话气炸了,她不想被活活气死。

于是接下来,他们又开始谁也不理谁。

与槟榔的冷战期间,对康爵来说,聂赏冬一下子变得可爱起来。他们偶尔能在晨跑时碰面,她总是很温和,不像槟榔那样咄咄逼人。她也很聪明,但不轻易显露。她很顺着他的意思与他说话,换句话说她很会讨他的喜欢,这让他心里很舒坦。

一次跑步结束后,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聂赏冬抖着衣领说:

“好累啊,今天有点热!”

“是啊。”康爵笑了一下。

“马上要到周末了,星期六你有事吗,我们去骑马怎么样?”

“星期六我有事。”

“什么事?”

“哦,我要去打网球。”

“打网球?真的吗?那带我去吧,我打网球也很厉害。”

“这我知道。”他温和地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星期六你来接我。”

“可是……”

“怎么,你不愿意?”她娇气地问,“你怕会输给我吗?”。

“你哪次赢过我?!”康爵好笑地说。

“我现在很厉害的。还是你怕和我在一起女朋友会不高兴?”

“不会,打个球而已。”冷战期,他才不管她会不会高兴!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打网球,比赛,谁输了谁请客,怎么样?”

“好,那你肯定请定了!”

“那可不一定!”聂赏冬扬眉一笑,又说,“还有,等下你还要再请我去吃热狗。”

“成天吃你不腻吗?”。

“和你在一起,吃什么都不会腻。”聂赏冬撒娇地笑道。

康爵扑哧一笑,没说什么,却心情愉快。

星期六。golden&green。

槟榔正在给门前的花坛浇水,一辆绿色悍马突然停在她身边,白朗从上面下来,笑道:

“嗨,雅典娜!”

“你又来干什么?!”

“我路过,顺便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你和alvin和好了吗?”。

“和好?!”

“上次你们在sasha的生日宴上不是吵架了嘛。”

“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他笑嘻嘻地说,问,“和好了吗?”。

“这个不关你的事!”

“那就是没和好了。alvin还真是个差劲的男人啊,明明还没和你和好,就敢在星期六和sasha去打网球。”他凑近她,轻声笑道,“这么薄情寡义的男人,干脆甩了他,和我在一起吧?”

“你其实就是想告诉我,他今天和聂赏冬去打网球了,对吧?”她冷冷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根本就没躲。

“也许吧。”他直起身子,笑问,“你生气吗?”。

“不知道。”她回答,想了想,道,“大概我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不过聂赏冬两面三刀的功力还真是让人佩服,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做得一点痕迹都不留。”她说着,转身继续浇花。

“那当然了,上高中时她是戏剧社的。”

她闻言,扑哧一笑,问:“你经常这样讽刺她吗?”。

“嗯……”他想了想,笑答,“我不记得了。”

“你真的很喜欢聂赏冬,对吧?”她笑问。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反问。

“因为你说你‘不记得’的时候,语气很落寞。我觉得如果聂赏冬真的聪明的话,比起康爵,她应该选择你。现实世界不是童话,还是应该找一个适合结婚过日子的人。迷恋是虚无缥缈的。”

“sasha是不可能放弃alvin的,她已经爱了他十几年了。对她来说,alvin就是全世界最完美的男人。”他敛起笑,低声说。

“我不认为聂赏冬完全了解了康爵,她的迷恋大部分都来自于对于表象的痴迷。其实康爵的心里有一个很大的阴暗面,这个阴暗面总是会让他对他自身的一切改变产生出不安、恐惧和逃避。他其实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勇敢,对于一切未知的变化,他的自我保护意识都会让他躲开所谓的危险,或者是畏缩不前。也许其他方面他很优秀,但是在感情上,他就是一个发育迟缓儿。”

他站在她背后望着她,望了好一阵,说:

“你真的很了解他。”

“我不了解他。”她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只是在瞎猜。”

话音刚落,康飖的跑车“嘎”地停在门口,她跳下来,笑说:

“槟榔!我们去看电影吧?!咦?randy也在,又来给sasha当间谍吗?”。

白朗笑了笑,没回答,对槟榔道:“我走了。”转身离开。

“他来干吗?”。康飖问。

“不知道。”槟榔回答,问,“你刚才说什么电影?”

“哦。本年度最经典的苦情大戏,《爱情魔法》,听说很好看,里面全是俊男美女,我们也去看吧?!”

“好啊。”槟榔爽快地答应,进室内拿包,和她走了。

一部超苦情的电影,简直就是虐心。女主角执着地恋着男主角近十年,才终于换回男主角深情地一瞥。即使是两人结婚后,所过的生活也因为男主角的冰山性格而五味杂陈。看完电影后,槟榔和康飖都觉得筋疲力尽的。坐在餐厅里切着牛排,槟榔叹了口气,说:

“什么鬼电影啊?!看得我的心都累!”

“说的就是啊!”康飖托着腮,叹道,“一个女人居然能单恋一个男人单恋那么久,一颗心被伤了成千上万次竟然还能坚强地愈合,真是不简单啊!我好佩服她!”

“那种男人,虽然很优秀,但性格那么冷漠,换了是我,我绝对绝对受不了。既没有关心,说话还喜欢冷嘲热讽,在一起那么久,表达感情的次数居然屈指可数。女主角付出了那么多,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心、无视和嘲笑,世界上真有那么能忍的女人吗?就为了听那个男人隔了好几年才说一次的‘我爱你’,竟然那么呕心沥血、尽心尽力、勇往直前。”

“我猜也许会有那种女人,不过估计是个超人。”

“看得我好难受啊!那么谦卑的爱,真是贱得可以!”

“咦?!”康飖忽然发出一声,眼望着槟榔背后的方向。

“怎么了?!”槟榔疑惑地问,下意识回头看过去,顿时血压急速下降,她居然看到聂赏冬和康爵从外面说笑着走进来。

“星期六,他们两个在一起干吗?!”

康飖的话无疑是在打击她脆弱的神经,她忽然感觉一阵崩溃:

“我发现其实我也贱得可以!”她望着那两个人,说。

“槟榔?!”在走近时,康爵终于发现了她们,下意识地低呼出来,神情有些呆滞。其实他是和聂赏冬打完网球,过来吃饭的。

槟榔呆呆地望着他们两秒,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凉,就拎起提包对康飖道:

“飖飖,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看也没看康爵。

“哎?!”聂赏冬问,“她今天是怎么了?”

“刚看过一部女主角贱得可以的电影,所以她觉得很忧伤。”康飖望着康爵,笑答。

“sasha,”一直望着槟榔背影的康爵忽然开口,“那个,我突然有点事,先走了。你自己吃吧。”说罢,匆匆离去。

“啊呀!”康飖看着康爵离去,对聂赏冬笑道,“真可惜!这次又失败了呢!看来你吸引男人的功力还是很差劲啊!”

聂赏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康飖微微一笑,掏出手机,拨通号码,道:

“雷霆,我在凯悦大酒店的西餐厅,过来陪我吃饭。”说罢,挂断电话。

槟榔慢悠悠地乘电梯下楼,走出酒店大门,双手提着手袋站在门廊下,望着渐暗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只听背后喊了一声“槟榔”,康爵从里面快步走出来。

她回过头,表情呆板地望着她,没说话。他走过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噏动了一下嘴唇,道:

“那个……我和sasha只是……”

他还没说完,又见聂赏冬从里面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忽地在他们面前停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槟……槟榔……你别误会!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和alvin有工作上的事要谈,所以才和他一起吃饭的!你千万别误会他!如果因为我而让你们之间产生了不愉快,我会很不安!所以你千万别误会!我和alvin真的只是有事情要谈!”

康爵有些诧异地望着忙于解释的聂赏冬,槟榔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些感动。她又望向那个表里不一且迷人的小骗子,接着再次将目光落在了看着自己的康爵身上,浅浅一笑,道:

“我刚刚和飖飖去看电影了,一部很好的电影,聂赏冬也去看看吧,现在正在上映。讲的是一个很笨的女人爱上了一个优秀得一塌糊涂的男人,刚开始是单恋,后来经过五年的热情攻势,经历了成千上万次的伤心和被无视,还有冷嘲热讽之后,那个男的终于被感动,然后娶了她。可是结婚之后,男主角的冷漠性格又让女人吃了不少苦,包括总是被说‘很笨’、冷漠和不屑一顾。还有啊,怀孕七个月时,那个男的因为工作忙,居然让妻子一个人晚上回家,结果那个女的因为孕妇高血压晕倒在了回家的路上。虽然结局还算不错,很圆满的结局,两个人没离婚,孩子也有了。不过看过之后,还是让我觉得很难过。而且我突然发现……”

她望着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康爵和聂赏冬,微笑说:

“其实那个女主角的某一部分和我挺像的,和聂赏冬也挺像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她问聂赏冬。

“是什么?”聂赏冬问。

“就是……”她凑到聂赏冬耳边,低声笑答,“都贱得可以。”

聂赏冬有一秒钟地怔愣。槟榔已经站直身体,微微一笑。

“槟榔,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康爵担心地问。

话音刚落,只见一辆超炫的跑车“嘎”地停在酒店门口,雷霆春风得意地从上面下来,诧异地问:

“哎?你们怎么都在这儿?alvin,难道你请她们俩一起吃饭?”他指指槟榔和聂赏冬。

“你来这儿干吗?”。槟榔问。

“飖飖约我吃饭。”

“是吗?这么快就来啦?”

“哦,我就在附近,所以就过来了。”他忽然觉得气氛很古怪。

“是吗?”。她望着天空,幽幽地叹道,“随叫随到,看来飖飖真的很幸福啊!”说完,头也没回地上了早已停在旁边的车。

康爵一把拉住她合上的车门,对她说:

“我送你吧!”

“不必了。”她根本没看他,轻轻地回答,“我没事,所以你今天可以无视我。”说完,脚踩油门,开走了。

“alvin,”雷霆在康爵背后,看着他怔怔地望着槟榔的车影,严肃地开口。

康爵回过头来望着他,他叹了口气,说:

“你呀,现在这样有点过分了。”说完,转身进去了。

康爵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移开目光望向门廊上的柱子。聂赏冬担心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问:

“alvin,你没事吧?”

他没回答,只是望着地面,抿了抿嘴唇。

槟榔将车开离了很远,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广场前,停在道边。这时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有猫爪子在使劲挠似的,既烦躁又闷得发慌。她忽然伏在方向盘上,无声地流起眼泪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究竟是为了那部倒霉的电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乱得难受,这种难受只能通过眼泪来排解,于是她哭得更厉害。

这一夜,康爵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不知道现在这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却懒得去做任何行动。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