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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爱若霍乱

两人飞奔至前面的水亭里,他几乎是用拎的将她拎过去的,她开心地笑道:

“哈!这下真是‘雨声滴碎荷声’了!”

“还笑!要不是你说那句,也许这雨还不能下。”

“谁说的!今天本来就有阵雨,我已经告诉你要呆在家里了,是你非要出来的。再说我要是真有那本事,早就拿水晶球去算命了!”

一阵斜风细雨从四周吹来,阵阵雨点落在湖中树下,滴滴嗒嗒,犹若秋蟹爬沙。康爵拉她坐下,将她搂进怀里,问:

“冷吗?”。

她摇头。他望着密密麻麻的雨,发愁道: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这么下着不是很好吗?”。她笑说,“雨!湖!荷花!”然后指指自己,“还有美人!多浪漫!”

他扑哧一笑:“如果这雨一直不停,你浪漫的下场就是重感冒。”

“不会的!这么浪漫的环境,我怎么可能会感冒呢?!”她用双手环住他的腰,笑着撒娇,“我们就一直在这儿等到雨停,好不好?”

“嗯。”他勉强答应,将她抱得更紧。

两人坐在风中听雨,这会儿的雨声比刚才能缓了许多,声音也随之珠圆玉润起来。此时的荷花湖上泛起一片谜一样的氤氲,笼罩着大片的粉花碧叶,连绵空濛,让原本美丽的景色显得越发神奇。岸边的青柳随风摇动,如忧郁的长发少女,孑立岸边,紧抿朱唇,在寂寥的风中惆怅凄清,而拥抱她浸透她身体的,是雨幔如织,淅淅沥沥。

有很多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到槟榔的胳膊上,甚至还沾着零星雨滴。她情不自禁地身子一抖。她应该是冷的,可她并不想要离去。被他抱在怀里,在他的笼罩下,即使再清冷她也会觉得温暖。蜷缩在他温柔的拥抱里,此刻的她是幸福的,那种强大的喜悦感已满溢于胸,不断向外膨胀,让她忘记一切,包括寒冷。她闭目享受着他在凄风苦雨中给予她的温存,她真想就这样和他一直下去,就这么依偎着,一直依偎下去。她幸福得微微发颤。

“冷了吧?”感受到她发抖的身体,他皱眉说,“还是回去吧,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车。”说着要站起来。

她赶紧拉住他,继续偎在他身上,笑道:“我不冷,我们就这样呆着。阵雨下得很快,一会儿就会停的。”

“我们就这么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你又冷。你那么想坐着,我们还不如到车里去,好不好?”

她不停地摇头,表示反对。

“槟榔,乖乖的,听话!”他蹙眉。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就这么坐着。”她将他抱得更紧,望着湖内的雨荷,“只有你这样抱着我,我才会真正相信你是喜欢我的。每次当只有我们独处时,你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可这种机会少之又少,因为在我们生活的地方,那样是不可以的。”

他怔怔地听着她说的话,心里突然很不舒服。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比起你的标准,我应该是一样都够不上的。我真怕有一天你就那样地走了。我从小就告诉自己,千万不要陷在感情里,我不想为任何一段感情难过,可我想如果你离开我了我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她嘟囔道。

“傻瓜!”他抚模着她的头发,“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我一直不相信自己会爱上谁。”她依旧望着远方,“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但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我知道你以为我只喜欢钱,但现在,除了钱之外我还喜欢你。我比喜欢钱更喜欢你。”

“我可从没那样想过你。”他在她耳边否认,“对我来说,你也是特别的。”

她笑了笑:“我对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和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开心的。即使你不对我说话,只要你抱着我,我也会觉得很浪漫。”她温柔地承接他落在她面颊上的细吻,咯咯笑道:“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犯贱。”

他紧搂住她,笑说:“不会,我很感动。”

她“哧”地笑了,望着湖面:“你看,荷花雾蒙蒙的多好看。”

他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嗯”了一声。

槟榔笑道:“我小时候读过席慕容的一首诗,‘我是一朵盛开的夏荷,多希望你能看现在的我。风霜还不曾来侵蚀,秋雨还未滴落,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我已亭亭,不优,亦不惧。现在,正是最美丽的时刻,重门却已深锁。在芬芳的笑靥之后,谁人知道莲的心事?无缘的你,不是来的太早,就是来的太迟。’”

她低低地吟诵,他默默地倾听,只听她继续说:

“我喜欢这首诗,有种很深的无可奈何,我喜欢无可奈何。”她低低地道,慢慢地,素手爬上他健壮的胸膛,抬头幽幽地注视他,“我不知道,对我来说,你是来得太早还是来得太迟。”

康爵凝望着她似水的眸子,她深黑的瞳仁里仿佛放射出一股浓郁的温柔,温柔中透着犀利,几乎要将他沦陷其中。他的心口泛滥着杂糅在一起的冲动与激动,她低迷的嗓音令他沉沦,萌动的眼神使他迷醉。对他来说,她真的已不再只是一名女子那样简单,现在,她带给他的,是前所未有的,心灵的悸动。

他屈服情感地对她俯下头,离那分外诱人的嘴唇近在咫尺:

“我想,应该不早也不迟。”这是他的回答,低沉而坚定。

旋即他吻住她,吻住那令他近乎痴迷的红唇。他紧紧地抱住她,疯狂地想吻她,他也那样做了,狂狷放浪,传递着他炙热的情感。她沉醉在他怀里,温顺地迎合,极尽柔媚,努力让他将自己越搂越紧,几乎要将她嵌入怀中。

良久,他放开她。她软在他怀里,娇喘微微,双颊嫣红。

“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天你带我来这么美的地方。第一次,和你如此靠近喧嚣以外的地方,可以忘掉好多理不清的事。”她说。

康爵回答:“以后还会有很多次。”

槟榔嫣然一笑,幸福地靠进他的胸膛。她将自己完全置于由他们两人创造出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只有他们,是最完美的。

不过浪漫这东西只能在一段时间内持续,时间久了,现实问题便会被列入考虑范围内。不知过了多久——

“槟榔!”康爵叫着靠在自己肩上昏昏欲睡的她,动动肩头,“槟榔,醒一醒!”

“嗯?”槟榔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干吗?”。

“现在都快晚上了,雨还没停,你不会要我们在这里过夜吧?”

“嗯。”她睡眼惺忪地笑说,“过夜也没什么,只要你不会在晚上把我推到湖里去就好了。”

“喂!”他推一下她的头,道,“我们走吧。”

“好吧。”她嘻嘻地笑,站起身跺跺脚,说,“我们回去吧,我该回家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车。”他命令。

她拉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没看下这么大雨吗?乖乖等着,我马上就来。”

“不要!”她拖住他,“从今以后,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康爵看着她,槟榔笑道:

“我开个玩笑,看你吓的!”

他立刻在她的额头上戳一下,说:

“我哪害怕了?!还开玩笑,再玩天就要黑了!”

“天早就黑了。”槟榔道,见他无奈地看着自己,就说,“好啦,我和你一起去多方便,直接就可以走。再说你放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吗,这里没人,万一你走了有人来打劫我,那怎么办?”

最后一句倒是提醒了他,他想了想,点头道:

“那好,你要小心点,你的鞋跟太高,别扭伤脚。”

槟榔点头,他把她身上的披肩解下来,盖在她头上,她说:

“这是镂空的,有什么用嘛?!”

“能遮一点是一点。”他拉着她站在石阶上望着外面密实的雨线,说声“走吧”,带她冲入雨帘。

明晃晃的雨珠打在他们身上,在湿漉漉的土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有几点泥溅入槟榔的鱼嘴鞋里,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加上鞋跟又高,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康爵拉着她跑,既怕她崴脚不敢跑太快,又怕她淋雨会生病,最后竟是将她夹起来跑的。她觉得这场景相当滑稽,被他夹住,在雨里禁不住哈哈大笑。终于到车里,两人几乎湿透了,他翻出干毛巾递她:

“快擦擦!”

她接过来一边擦一边说:“送我回家吧。”

“不吃晚饭了?”

“都这时候了,我该回餐厅看看了。”

康爵没说什么,发动引擎开出万荷湖,到半路她才发现他走的路不是回家的路: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这不是回家的路。”

“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你不会是想拐卖我吧?”她怀疑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回答。

槟榔莫名其妙,后来发现他带她去了……一栋别墅。

她只在电视里见过这种类别的房子,还是摄制组用木板搭的,而眼前这个,这个是真的,是实货真价实的,完全够得上金碧辉煌,顶级不掺假的纯豪宅,而且还是独栋的,比雷霆家还要大。上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别野”吗?看着真过瘾!

白色跑车停在水木清华、绿意盎然、带有欧式古典田园风范的大庭院里,一名优雅的绅士撑伞为他们打开车门,让槟榔顿时觉得自己成了欧式贵族。康爵拉着她,噙着自得的笑,问:

“喜欢这儿吗?”。

“这是哪儿?”

“我的度假别墅。”

槟榔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他笑问:

“怎么了?”

槟榔仍盯着他,半秒后,认真作答:“你的度假方式不错,住度假别墅可比住星级酒店听起来要刺激。而且这里地处郊外风景好,周围安静,空气清新。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会让你听起来很贵。”

康爵扑哧一笑,说:“进去吧。”拉她步入室内。

这是一栋二层别墅,复古欧式建筑,不用说,优雅气派、纸醉金迷。一架很漂亮、很有曲线的大理石楼梯直通二楼,顶棚雕花、水晶吊灯、黑色理石地面、罗马柱、窗边的丝织窗帘、家具与象征着主人品味的油画古董,也不用再说,要多动人心魄就有多动人心魄。

“这儿可真漂亮!比雷霆家还要大!我真该好好参观一下!”槟榔相当兴奋地道。

康爵搂住她的肩头,笑说:“等下我会带你参观的,不过还是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会着凉。”他带她上了二楼,来到一间有白色雕花木门的房间。

这是属于男性的卧房,虽华丽,但却冷硬。至于规模,几乎是槟榔现在房间的两倍,真恐怖!

“这里真大!”她说。

“嗯。”他笑看她很兴奋却又努力掩饰的表情。

“很适合捉迷藏。”

“嗯,是个好主意,一会儿我们可以试试。”他笑道。

槟榔笑了笑,提醒:“康爵,我该回家了。”

“不行,你还没陪我吃晚饭。去洗个澡,里面有衣服,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叫人帮你洗,一会儿就会干,不然你会着凉的。”他说着还不及她反对,打开一扇门,把她推进去。

槟榔知道他不想让她走,她也不想走,可她昨晚就没回去……

她轻轻叹气,心想等陪他吃完饭再走也不迟。打开衣橱,里面清一色男装,根本没有适合她的衣服。不过若他的衣橱里真有女人的衣服,他还敢让她进来挑的话,那她一定会杀了他。

他的长裤她根本穿不了,一件她穿着拖地的睡袍勉强合适,可系带的睡袍一旦敞开就真春光乍泄了,只能在里面再套一件白衬衫。

沐浴毕,用吹风吹干头发,她用自己的化妆品上妆,重新将隐形眼镜戴好,这才一边系睡袍带子一边走出来。

康爵已换好衣服,站在卧室外起居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越来越急的雨,听见门响便问:“怎么洗这么久?”回头见她这身打扮,不禁笑了,走过来帮她把长发夹到耳后,笑道:“你的个子可真小。这样很好看。”他低头,在她的脸颊上吻一下,却在她耳边说:“不过我更喜欢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槟榔立刻给了他一拳。

一名帮佣敲门送进两份咖喱饭和果汁,接着到浴室拿出槟榔的湿衣服离开。康爵笑道:

“来,吃饭吧。”带她到窗下的小桌前,为她拉开椅子。

槟榔坐下来,两人开始吃晚饭。

“这房子真漂亮。”她笑道,“连浴室都那么大,我以为我家的浴室就够大了。”

“喜欢吗?”。

“当然喜欢。”她望着头顶的水晶灯,“这么大的房子,难道会有谁不喜欢吗?我连做梦都在想,下辈子一定要变成贵族。”

“那就归你了。”他淡淡地说。

“啊?”她莫名其妙,“什么归我了?”

“这套房子,送给你。”他笑道。

她愕然地望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说:

“你开这种玩笑我会当真的。”

“我是认真的。”

她愣了愣,问:“你不会总说这种话吧?”

“当然不会。我把这套别墅送你,你要吗?”。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要它干吗?光物业费我都付不起。”槟榔回答,不愿他再在这话题上胡扯,好像他是在考验她一样,“你经常住在这儿吗?”。她问。

“偶尔。”他望着她笑答,倒没和她扯下去。

她望向窗外:“雨又下大了。”

“嗯。”他没看窗外地虚应。

她低头吃口饭,然后说:“等下吃完了,我真要回去了。”

“先吃吧,等你的衣服干了再说。”他笑道。

槟榔看着他,这时他从他那份里挑出她最爱的牛腩喂她,她噙笑张嘴接了,没再说别的,继续吃饭。

可饭后他并不放她走,而是执意要带她参观他的别墅。槟榔当然愿意,可现在好像不是时候,但却还是没禁得起他的软磨硬泡,终于答应四处看看。这一看就不想走了。

真棒的房子,比她这辈子见过的所有房子都要棒。两层空间加一层地下室,却有那么大的面积。琴室、画室、茶室一应俱全,甚至后院还有个网球场,康爵是这么告诉她的。这可真够炫的。

“这房子真的很漂亮!”从二楼参观下来,她说。

“我再带你去地下室看看。”他提议。

“康爵,”她站到他面前,道,“我真要回去了。”

“你的衣服还没干呢,再等等。”他硬是拉她到地下室去。

地下室应该算是一个大型娱乐场地,各种想到的想不到的玩乐设备一应俱全,还真是有钱人的享受。墙边立着一张很大的台球桌,而一张舒适的心形大床却摆在大活动室的中央。槟榔问:

“你干吗要在这儿放张床?”

“你躺上去就知道了。”他看着她笑答。

槟榔瞪大眼睛望着他,好几秒都说不出话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康爵忍俊不禁地道,过去歪在那张床上,指指棚顶。

槟榔仰起脖子看,这才发现棚顶上画着精美的壁画。他拍拍床,她便爬上去仰躺着,终于看清天花板上原来画着一整幅很奇特的画,不是一般的抽象,只有一些凌乱暗旧的奇怪色彩与说不清的图案,根本看不出画的内容是什么。她问:

“就是为了看壁画?”

“嗯。”他仰躺着回答,“这样看不比仰头看好,不会太累。”

“这画的是什么?”

“你猜猜。”

“我不知道,我不懂画画,不过看起来像抽象画。”

“是抽象画。”

“画的是什么?”

“天堂。”他含笑回答。

“这哪像天堂?!”她反驳,“分明就是地狱嘛!”

“说得没错。”他自在地笑答,在她脸上亲一口。

槟榔微怔,扭头看着他的侧脸,问:“这不会是你画的吧?”

康爵转头看向她,讶然地笑问:“你怎么知道?”

她望着天花板:“把天堂画成地狱,只有你才会这么有创意。”

他也仰望着天花板,笑道:“觉得怎么样?这是我出的原稿,让人画上去的,我觉得很适合做棚顶壁画。”

“如果你把自己画上去,会更有创意。”

“是个好主意,不过现在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他笑说,翻身用半个身子压住她,“下次我会把你画上去。”

“谢谢,你还是省省吧。”槟榔用力推开他,跳下床说,“我要回家了。”一路直走,被那张很大的台球桌拦住,她拿起桌上的球杆,装模作样地对白球推一杆,球只滚了几步。

康爵跟着她,扑哧笑了。她看他一眼,说:

“这东西好像很难,也许改天你可以教我。”

他拿起球杆笑道:“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可我现在要走了。”她遗憾地说,转身要走。

他却箭步冲上前猛地用身体将她顶在球桌上,她吓一跳,惊呼:

“你干吗?!”

“要我教你还要你挑时候,哪有那么好的事!”他把球杆塞给她。

槟榔看着他,忍俊不禁,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球杆。他从后面抱住她,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双手帮她两手握杆,脸离她的侧脸很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她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心也随之怦怦乱跳。明明已感受过无数次他的气息,然而却还是这么没出息。他在她耳边低声念着桌球的要诀,她努力静下心来听。

“放松!即使是我抱着你,你也没必要发抖!”他含笑在她耳畔轻轻吹气。

“我哪有发抖!”被揭穿她很尴尬,“你教就是了,少罗嗦!”

康爵莞尔一笑,说:“好,我们现在把红球打进洞里去。准备!”他握住她的手将球杆一推,白球咕噜噜直撞红球,“啪”地一声,红球立刻咕噜噜向前,只听“咚”地一声,一杆进洞。

“进啦!”她兴奋地跳起来,“真进啦!你看!”

“嗯,很棒!”他赞扬,“再打下一个。”说着依旧抱住她,弯腰击打一杆,同样一杆进洞。

槟榔更加高兴,说:“让我自己试!”

康爵就放手,看她握住球杆,摆好姿势,有模有样,杆一推,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真就那么有天分,这一杆还真让她进了。

“进了!进了!”她欢快地道,“看见没有,进了!很厉害吧?”

他就笑着挑战:“既然这么厉害,想不想和我比一场?”

“比什么?”她眉一挑。

“你赢了我就送你回去。”

“那要是输了呢?”

“输了好办,输了你就月兑衣服。”他理所当然地说。

“那不公平,我才学,肯定要输的。”

“我可以让你三杆。”

槟榔眼珠子乱转,一心在盘算这买卖合不合算,她问:

“如果我不和你比呢?”

“那你就别想回去。除非我送你,否则这里没车会带你回市区。”

槟榔眉一扬:“你威胁我?”

康爵也学着她扬眉:“算是吧。”

她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吧。但你要让我五杆。”

他回答得倒爽快:“好!”

这倒让槟榔很吃惊,狐疑地望着他:“你不会想耍赖吧?”

“你是不是不敢玩?我可让你五杆呢,这你也不敢?”

“谁不敢了?”她高声说,“玩就玩!把球打到洞里就行了?”

“嗯。”他点头。

“谁先来?”她问。

康爵用笑容来表现自己的风度:“女士优先。”

槟榔就正步走到球桌前,开球。第一局开始,结果输得那叫怎一个“惨”字了得。

他的确让了她五杆,结果她只打进去两个,他还安慰她说打得不错,结果轮到他拿杆时,只听“咚咚咚”几声,剩下的球全部进洞。他笑意盎然,而她,目瞪口呆。

搞什么?!哪有这样的?怎么这么邪门?!

康爵笑道:“月兑衣服吧!”

“不行!哪有这样的?你怎么能一次都打进去?你耍赖!这局不算!再来!”

“愿赌服输,你先把衣服月兑了才能再来!难道你想耍赖?”

“谁耍赖了?!月兑就月兑!”槟榔很服输地将睡袍月兑掉,露出里面垂膝的男式衬衫,“再来!”

“好。”他将球杆递给她,笑说,“你先来。”

“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先来?”槟榔了然地道,“你是不是想趁机耍赖?不行!这次你先来!”

“真要让我先来?”

“嗯!”她重重点头。

“你可别后悔。”

“我才不后悔!”她豪气地道。

于是康爵开球,然而并不怎么样,至少槟榔这样认为,他一个球也没进。她就说,根本不会那么邪门。

轮到她,好不容易连进三球,她乐得开花。高傲地看着他继续,结果——“悲剧”!“悲剧”再次发生!

“咚咚咚咚——”,每一次都像是在敲打她脆弱的心脏,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打光余下的球,然后笑意盎然地望着自己。她瞪住他得意洋洋的表情,突然把球杆一扔:

“我回家了!”转身就跑。

康爵一把拉住她笑道:“你想耍赖吗?”。

槟榔却泥鳅似的从他的指间滑开,笑靥如花:

“我就是耍赖!你能怎么样?你能怎么样?”

他又抓了一下,却又被她躲开。她调皮地笑道:

“抓不着!抓不着!就是抓不着!”她说着,吐舌尖做个鬼脸。

“你最好祈祷今天不要被我抓到!”康爵笑说,拔身而起,朝她扑过来。

槟榔蹬掉高跟鞋,大笑着转身逃开。康爵发足来追,两人在地下室里展开追逐游戏。她本来就是三分钟英雄,被他满屋子追得都快断气了他还是不肯罢休,而且还越追越精神,让她无处可躲,有好几次差点就被抓到了。又一次险险地逃月兑后,她开始绕着柱子跑。

康爵从来没这么玩过,她的大笑大叫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他很开心。眼看她绕着柱子跑不停,他猛地转身折回来,槟榔硬生生地刹车却还是差一点撞上他。她“啊”地一声尖叫,转身想开逃,然而已经来不及,他一个健步上前,从后面一把将她提起,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惹得她又是笑又是叫。

“抓住你了吧!”他扳过她的身子,双手圈住她的腰,笑说。

槟榔勾住他的脖子,嘟着嘴道:“这次不算,我又不熟悉地形,算你赖皮!”她旋即仰起脸:“有种我们再来!”

康爵望着她耍赖皮时的娇俏模样,上翘的唇角,飞扬的眉梢,每一处都是那样地活泼动人,每一处都像是一种刺激的挑逗,挑逗起他心底的火,使之熊熊燃烧。

他突然低头封住她的双唇,毫无预兆地,也不只是单纯的亲吻,唇舌在她的檀口贝齿间狂肆孟浪,再到她的颈窝耳畔,一双大手在她单薄的衣衫上充满占有地游走,用力让她的身体与他贴近,感受着她一层丝缎下充满诱惑的曲线。他衣衫下的肌肉纠结令她迷蒙,他薄唇间的狂热气息让她颤抖。她攀着他的脖颈,明白他的意图,却还是没有抑制住被他压榨出的喘息声。

“我该走了!”她低道,努力忽略他咬住她耳廓时带给她的酥麻。

“我要你留下来陪我!”他喘息着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在那里留下一串串吻痕。

“今天真不行!”

“我要你!”他在她耳边道,灼热的气息让她心神驰荡。她已经失去理智,在被他的热情点燃后,她的心如以往沉沦之前一般地迷醉焦灼。他吻住她的唇,努力取悦她的感官,“留下来!”他用央求的口吻说,继而一把将她抱起,将她压倒在床上。

“给我一个留下的理由。”她抱着他,笑说。即使有心沉沦,也不愿这么快向他的荷尔蒙屈服。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低喃。

“这时候用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她咯咯笑。

他闻言,抬起头与她对视,说:

“没有理由,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非常非常想!”

她望着他,他黑色的瞳眸传递给她的情感颤动着她的心,她仿佛懂得他,又仿佛不太懂,甚至她觉得自己好像对他说的意思有了很美好的希望。但不管是什么,他的话还是如一泓溪流注入她的心窝。他想和她在一起,非常非常想。她谛视他,沉默片刻,突然笑了,道:

“好吧,下不为例!”

康爵也笑了,两行洁白的牙齿很好看。低头,他再次吻住她,这次她回吻了他。欲火立刻袭来,焚烧出一股炽热,怡悦了彼此。这样的夜里,不再孤独,不再空洞,急速的心跳吞噬掉一切,只余缠绵悱恻的呼吸,柔媚婉转,浓密了透明的空气。

窗外,雨打窗棂,寒夜凄凄……

香甜的花香。

半梦半醒间,唇上很痒,馥郁的芬芳使她慢慢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朵盛绽的白玫瑰。目光旋即落在拿花的手,上移,望向坐在床沿拿着花朵逗她的他。

她粲然一笑,接过他手里的花枝放在鼻子上懒洋洋地深嗅,康爵则弯腰到脚边,然后直起身,捧给她一大束盛开的白玫瑰。槟榔惊喜万分,半坐起来接过来。他伸手拢拢她的长发,问:

“睡得好吗?”。

“嗯。”她点头,将头埋在花束里,“这花真漂亮,谢谢。”

“是你最喜欢的白玫瑰。”

槟榔莞尔一笑,这时已彻底苏醒,扭头望向落地窗,却发现自己已身在二楼卧室:

“我怎么在这儿?”她问。

“我怕你不习惯睡在地下室。”

槟榔低下头抿嘴笑,却突然想起来,问:“现在几点了?”伸手去够闹钟一看,立刻叫道:“天啊!已经九点了!”

她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把他吓一跳:“你干吗?!”

“我要去上班!这下可迟到了!”她急道,“你起来也不叫我!”翻身要下床,他却拦住她,顺势用身体将她推倒在床上,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干吗?”。她无奈地问。

“我都不急着上班你急什么?”

“你那么大的公司一两天也倒不了,我可不行,万一出什么事我不知道那可就糟了!”

“再陪我一天。”他笑着要求。

“不行!”她立刻拒绝,他到底有没有听清她的话?

“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起来!”

槟榔笑着,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根本直不起身子,几次努力都失败了:“喂!你放开!别压着我!你要压死我了!”

“那你留不留下来?”

“不留!”

“真不留?”

“不留!”

她刚说完,冷不防他的双手攻入她的肋下腋间,让她“啊”地一声尖叫,哈哈大笑着扭动身体,连踢带踹地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他不停地搔她的痒,看她狂笑的模样也禁不住笑了,不住地问:

“你陪不陪我?你陪不陪?”

她笑得都快喘不过气了,双颊嫣红,实在受不了,只好点头,用力从笑声中挤出声音:

“好!好!我陪!陪!哈哈哈……”

他终于停住手,笑道:“这还差不多。”站起来,打横抱起她笑软的身子,说:“先去洗个澡吧。”将她抱进浴室。

陪他,顾名思义,在他身边让他看着高兴。

槟榔的任务就是这个。

吃过早饭,她一直陪他窝在卧室里看书,他还教她弹会儿吉他。

今天外面虽然已不下雨了,但空气却很潮湿。天阴得厉害,铺着厚重的深灰色云彩,有风,看来随时准备山雨欲来。

两人都没这么清闲过,他们靠在一起,听音乐看书,偶尔还会吃吃零食。少数的交谈并不觉得别扭,反而很温馨,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已经习惯了彼此一样。

中午,因为太过放松,他们都昏昏欲睡,最后躺在床上一起去见周公了。她偎在他的胸膛里,非常非常地幸福。而他将她软软的身体圈在怀里,也让他感到非常非常地满足。

晚上则自然又是如胶似漆,热情洋溢。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她一觉醒来却不见康爵的踪影,拿过闹钟,已是下午三点。

她从床上爬起来,找遍屋子也没找到他。走出卧室,偌大的别墅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有些可怕。顺着大楼梯下楼,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产生回响,发出很大的“嗒嗒”声,很刺耳。到一楼,刚转过楼梯扶手,一名帮佣迎面撞过来,把她吓一跳。不过还好见到人了,她赶紧问她看没看见康先生。女孩告诉她在地下室走廊右边倒数第二个房间里,但态度很生硬,不太友好。

她顺着路线找过去,推开倒数第二扇门,那是一个很齐全的室内泳池。蓝盈盈的池水里,康爵如鱼雷一样穿梭其中,强大的爆发力使周围水花四溅。他看到她,朝她游来,槟榔便蹲在泳池边看着他。他摘掉泳帽和泳镜扔在一边,笑道:

“你醒了?”

“我昨天怎么没看到这儿还有这么大的游泳池?”她笑问。

“地下室你又没仔细看。”

“室内泳池。”她环顾四周,笑说,“真奢侈!”

康爵笑了笑,突然抓住她的裙摆用力一拉,她毫无防备地身体前倾,直直地跌入冰凉的池水里,幸好被他及时捞起抱在怀里,不然非淹死不可。池水很深,她根本没法触底。

“你干吗?谋杀啊!”她一手捶他,一手却紧搂住他的脖子,生怕他一时心血来潮把她丢下淹死,“我的裙子刚洗好,又弄湿了!”

“其实我更喜欢你穿我的衣服,”他咬着她的耳朵说,有些麻痒,让她的心怦怦直跳,“或者不穿衣服。”

她一把推开他,娇嗔道:“呸!胡说八道!”

他笑了,问:“会游泳吗?”。

“会,会扑腾两下,不过你可别放手。”

“好啊,那你求我,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敢!那样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你看我敢不敢!”他作势松手,她身体一沉,吓坏了,一下子成了树袋熊,把他当成桉树努力攀住,继而狠捶他,“你还真放手!”

康爵大笑,靠着池沿,环住她纤细的腰,让她的身子与他紧紧贴合,感受着她湿透了的裙衫下曼妙玲珑的曲线。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他问。

“快五个月了。”

“你希望我给你什么?”他抛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啊?”

“你从没主动向我要过什么。”

她看着他问:“你想让我要什么?”

他也看着她,笑道:“在第六个月的时候,你可以向我要一件你想要的,我会无条件满足你。衣服、首饰、车、房子,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这可是个好机会。你想要什么?”

她想了想,摇摇头:“我要的你给不起。”

“你想要什么?”他问。

她望着他,认真地回答:“你的心。”

他没想到她会说这个,笑了:“这个我已经给你了。”

她凝视着他,想说什么,终究没说,模模他湿漉漉的发:“那我就没什么想要的了。就是想,我们能走得长一点。”

康爵始终望着她的眼,这时她低头看着他,他却笑了笑,说:

“肯定会的。”

她柔柔地凝睇着他,这时笑了。她的笑容是那么迷人,于是在冰冷的池水里,他低头深吻住她,很快,冰冷变得火热……

过了黄昏时天又开始飘起细雨,阴沉且黑。雨滴淅淅脉脉地敲打着地面和窗棂,夹着颤动的微风。

晚饭后,趁窗外丝雨成幕,两人坐在一楼的后门廊下,对着园内精致的园林景观,听雨赏花,悠悠闲趣。

康爵在古色古香的木桌上摆起上等的紫砂茶具,亲手为她泡制正宗的祁门红茶。他居然对泡茶也很在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加个“也”字,但她在看他泡茶时的确想起了康进,许久之前,她记得他曾教她泡过西湖龙井。只要一想到康进,她就会觉得像要被什么生吞了一样地难受。她用力甩头,不让这种恼人的心理破坏她的心情。

“怎么了?”康爵见她神色有异,把茶递给她,问。

“没什么。”她笑着摇头,低头闻闻茶香,品啜一口。

“觉得怎么样?”

“嗯,很好喝。”她笑答,“祁门红茶以前只是听说,这次是真喝过了。你喜欢喝红茶?”

“嗯。”

“只喜欢茶吗?咖啡呢?”

“我很少喝咖啡。”

她一怔:“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只是喜好而已。”他笑答,喝口茶。

她笑笑,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好像有些过,便低头喝茶。他问:

“从前经常喝茶吗?”。

“喝过花茶。”她回答,“也喝过几次龙井。”

“不错嘛,那改天再试试武夷岩茶和四川蒙顶。”

“听起来你对茶好像很有研究。”

“我爷爷还在世时,闲下来总喜欢坐在院子里泡一壶茶,那些泡茶技巧都是他教给我的。”

对了,这是家族遗传。

“听起来你爷爷是个挺伟大的人。”

“嗯。”他放下茶杯,望向廊外雾蒙蒙的天,“他是镇上最有名的医生,人们都很尊重他。在他那个年代,要做到那样很难。”

槟榔点头:“那个年代想出国都很困难,在国外生活就更难了,他一定很厉害。”

“他什么都会,闲下来还会在院子里做家具,什么东西坏了他都会修。我住在那里时,只要不出诊,他就会带我和spike到小镇尽头的海边去钓鱼。我们经常去钓鱼,那片海很蓝。”

“真有那么蓝吗?”。

“当然很蓝。”

“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地方。”

“嗯。”他笑说,“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都是在那里度过的,我想等我以后退休了,就到那里去种种花钓钓鱼,安度余生。”

槟榔扑哧一笑:“你会种花吗?”。

“现学也来得及。”

“我真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魔力能让你那么怀念那里?”

“你自己是找不到的,有时间我带你去看。以前那栋房子还在,那里有棵很大的榕树,上面还有树屋。”

“听起来不错。小镇生活,应该会很清静。”

康爵只是笑,望望门廊外,笑道:“雨停了。”

槟榔也望望外面,啜茶,这才对他说:“一会儿我该回去了。”

“急什么?你就那么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

“不是,我今晚必须要回去,本来早上就该走,结果赖到现在,不能再晚了。”

他握住她的手,正色说:

“明天我也该上班了,明早我会直接送你去上班,好不好?”

“康爵,真不行,我……”

“最后一晚。”他打断她说,“我想再和你多呆一会儿。”

他的语调很真,让她无法说“不”,她也想和他呆在一起,忘记时间,忘记一切。她喜欢他,喜欢他的味道、他的声音、他的身体,喜欢他的一切,她总想和他在一起。他凝视着她的眼神打破了她为自己设置的安全屏障,他大概已经开始让她不顾一切起来。她变成了一个酒徒,今朝有酒今朝醉。虽然偶尔想到冒险的后果她会感到不安,但眼前的快活已赶走一切,也高于一切。她自己跳入了能给她提供短暂幸福感的万丈深渊。

“可以吗?”。他问,声音低沉,似在询问,也或许已经决定。

槟榔望着他,轻轻点头。康爵莞尔一笑,笑得一向很迷人。他拉起她的手,在她光滑的手背上亲吻一下。

她到底还是留了下来,只因为他总能令她神魂颠倒。

康爵倒也说话算话,次日上午,他果然载她离开那栋度假别墅。令槟榔好笑的是,真正走时她居然还有些舍不得。两人回到市区,她要求先回他家换衣服。三天三夜的疯狂,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记不计其数,这让她很慌张。她不敢让他的车到她家楼下去停着,所以只能去他家。他答应了。

换了件银色衬衫搭配白色长裤,外系白色七分袖短外套,脖子上系一条同色丝巾,淡妆素抹,长发垂肩,将全身能盖住的地方几乎都盖住了,至于热不热也不管了。

康爵用车一直把她送到餐厅后面的那条街,停车时还说:

“我再送送你吧,停远点就是了,干吗非要隔一条街?”

槟榔却没回答,只是笑道:“我走了。”要开车门。

他却一把拉住她,她问:

“干吗?”。

他指指自己的脸,她有些拘谨地笑道:

“让人看见!”

“谁能看见?隔着街,你连车篷都不让我开,你又不是麦当娜,亲我一下还能上国际版?”

“你怎么这么啰嗦?!”她只好勾勾手指。

康爵将脸颊凑过来,槟榔探身刚要在他的脸上亲一口,他突然转过头亲吻她的唇,把她吓一跳。

他哈哈笑,像只偷腥得逞的猫。

她又好笑又难为情,给了他一下子,说:“我走了。”匆匆下车往前去,走至地下通道前还回头看一眼。

康爵已敞开车篷,见她回头便冲她招手。正在摇手,结果交警上前让他开走,说此处不能停车。他一面让交警帮他通融一下,一面还在向她摆手。她大笑着,扭头进了地下通道。

餐厅还没正式营业,槟榔心情愉悦地坐在办公室里。不久,门被推开,孟辙从外面进来,一见她便说:

“你还认得路,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她看看表,笑道:“你迟到了五分钟。”

“可你迟到了四十八小时。”他坐在桌上,说。

“我不在不是挺好嘛,没人跟你啰嗦烦你。”

“昨天你没来,康进过来找你了。”

槟榔的心“咯噔”一声,笑容一僵,脸刷地白了。这是她最怕的情况,他去北京出差她才敢疯玩,怎么,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你出去了。”孟辙自顾自地说,“他又问我你出去是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他又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知道。因为我要是说知道,他肯定会留下来等你。我让他打你手机,他说你手机关机。后来他走了,我给你打电话,你的确关机。”

槟榔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孟辙观察着她的脸,问:

“虽然我不该问,但你说你休假,却不是和康进在一起。”

“我就是休假也不用非得和他在一起,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空间吗?”。她回答。

“但你无故失踪却不告诉他,会让他以为你红杏出墙了。”

“红杏出墙?!”她的笑容一僵,抬头望着他,笑问,“你怎么会这么想?!红杏出墙?!”她嗤笑一声。

“我怎么想无关紧要,关键是康进怎么想。”他笑道,“看得出来他昨天的表情不太高兴,或者可以说是很生气。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搪塞的理由,或者干脆趁这次直接甩了他。还有另一件事,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两天和谁在一起,但是我给你一个忠告,如果对方知道你现在的这种感情状况,却还对此很满意,并没有要你做出选择的话,那他八成不是钱骗子就是感情骗子。真正的爱就算不是占有欲,但至少也应该要求专一,如果连要求都没要求……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说完,拍拍她的肩,出去了。

槟榔觉得脑子像被什么东西击打过一样,她并没多想孟辙的后半段话,她只记住了康进已经知道了她好几天夜不归宿的事实。她咬住手指,心慌意乱,大脑一片混沌。她开始后悔听从了康爵的建议,和他胡混那么久。现在人生中最大的一次风波正在不久后等着她,她却想不出要怎么办。这么棘手的事情她从未遇到过,一旦处理不好,她知道,一旦处理不好,也许未来都会被改写。她一定要想出一个完善的解决办法,要慎重再慎重,决不能任性妄为、不顾后果。

她知道,消除怀疑最好的方式就是说谎与争吵。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也许说谎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她也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或许结束才是唯一应该做的。可是一想到这个,她的心里就会发怵。她清楚地知道,她并没有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去结束这一切,尤其是现在发生了这么突如其来的情况,她除了害怕就只有紧张了。她没有理智地去结束这一切的能力。

有时她觉得自己相当荒唐,有时却又放纵自己的荒唐。她明明是在自取灭亡,却还满心欢喜。这种生活比死亡还要可怕,比堕落还要恐怖。长此以往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怎么样。

可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能怎么办呢?

也许,真的,要么和康爵结束,要么跟康进分手。

平静永远是暴风雨的前兆。

午夜回家,她站在家门口,拉拉丝巾盖住脖子,深吸了口气。

客厅的灯开着,康进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从来不看电视,这是很反常的现象。

听见门响,他回头望着她,脸像被冰冻一般地生硬,没有表情。他看她的眼神如被寒霜袭过,冷酷得没一丝温度。

“你回来啦!”槟榔先开口说,努力让自己笑得正常,“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让她的心忽地提到嗓子眼,他周身饱胀的愠怒令她害怕。他紧盯着她秀丽的脸蛋,问:

“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昨晚在我妈家。怎么,你昨晚回来了?”

“前天晚上你去哪儿了?”他仍盯住她,追问。

“我从大前天晚上就去看我妈了,你不在家,所以我回去住一段时间。怎么了,你什么意思?”

“你手机为什么不开机?”

“手机没电了,我没带充电器,不行吗?”。她看着他,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你连续三个晚上夜不归宿,你说你去你妈家,你去干什么?”

“你真奇怪!我去干什么?我好久没回去了,我妈不太舒服,我回去看看她都不行吗?”。

“你妈哪里不舒服?”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瞪着他,“你这样问,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骗你吗?”。

“苏槟榔,你最好不要对我说谎,我不是傻瓜!连续两天三夜不回来的理由是你去看你妈,你手机不开的理由是手机没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家又没住在国外,你妈又没怎么样,难道你连回来给手机充电的时间都没有?如果照你说的,你没上班是去照顾你妈了,那你应该和孟辙说一声才对,为什么连他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如果你有时间上班,难道你却连给手机充电的时间都没有?你最好说实话!”

槟榔被他一连串的质问弄得头昏脑涨,顿时语塞,无从反驳。但她没表露出来,她用哭笑不得的眼神看着他,好笑地道: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就是不愿意给手机充电,我就是想安静地呆两天不行吗?你的意思好像是我在对你说谎,你的意思是我背着你红杏出墙了?”

他看着她:“你没有吗?”。

她立刻敛起笑,冷冷地瞪了他两秒,说:

“你简直不可理喻!”她气冲冲地上楼去。

他这下彻底发火了,跟着她大声质问:

“是我不可理喻,还是你心里有鬼?!”

“没想到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她一边往上走,一边说,“凡事都要讲证据,如果只因为夜不归宿,就能判定是夜里爬墙的话,那你不知道已经爬过多少次了!”

“我现在是在问你!你没权利质问我!”他怒道。

她倏地转过身瞪着他,火冒三丈。

“没错!我是没权利质问你!我是你买来的!我就是古代大宅门里被买来的小妾!”她说,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对着他嚷道,“那我也告诉你,小妾只负责和你上床,你也没权利去质问她,因为她只是负责给你当工具。如果你不满意,你尽可以休了她,反正外面的女人有的是!”她说完,走进房间,重重地摔上门。

“你居然还敢对我摔门!”他“嘭”地推门进来,高声道,“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和我谈分手?”

她走到他面前,仰起脸,一字一顿地说:

“康进,你给我听好了,你问我去哪儿了我已经告诉你了,信不信由你!如果你非要怀疑我,那想怎么办随便你!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两个人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就真的没办法了!还有,我最后再说一遍,就算是宅门的丫环也能出入自由,如果你想时刻都把我关在家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还不如去养条狗比较容易!”

康进气得脸色铁青,厉声道:“苏槟榔,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只要你让我不满意,我随时有能力收回这一切,让你滚回你的贫民窟去继续当你的陪酒小姐!”

槟榔将手包重重往床上一摔,站在他面前,扬起脸瞪了他三秒,唇角微扬,狠狠地说:“随便你!我不在乎!听见了吗?这次回去我不陪酒,我直接去做应召,薪水会是从前的一倍!不过到现在为止,你站着的还是我的房间,所以,现在,请你给我出去,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说罢,唇角一收,满面冰冷,大步向浴室走去。

康进怒不可遏,见她离去,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拉入怀中,捧起她的脸强吻下去。槟榔拼命挣扎,大声叫嚷:

“你放开我!你这算什么?!”

他狂怒地紧抓着她白色外套的衣襟,厉声道:“我要你完全忠于我,你听懂了吗?你是我的女人,我要你完全的忠诚!”

他将她按在床上,用力撕开她的外套,排扣扑簌簌地掉落。这是她预料中的,即使心里不愿意这样做,她现在也非做不可。她顺利地将他勾住,伸手关掉灯,因为怕他看到她身上被其他人留下的吻痕。

“为什么关灯?”他突然从她身上抬起头,问得机警。

她没回答,奋力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死死地按住他:

“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就别碰我!”

康进沉默了两秒,旋即压住她。她的胴体在他的身体下扭曲着,像个的妖精。他开始亲吻她,于是她也挑逗着吻了他。他在半推半就中被无尽地诱惑着,并很快在引诱中反客为主。

她知道,她已顺利攻克了他的怀疑……

冰冷的黑屋子,她夺命狂奔,喘息声与心跳声交织在一起,高跟鞋悦耳的脆响在此刻竟变成催命的乐章。

突然,她脚腕一歪,重重地摔在地上。她连滚带爬,然而身体虚软得怎么也站不起来。她心里干着急,慌张地望向身后,一个狰狞的面孔映入眼帘,她的心提到最高点。

无声无语,杀手手起刀落,白花花的利刃捅进她的身体,抽出来时变得血红。一连捅上二十几刀,她看到自己鲜红的血如泉水般不断涌出,染红了她的白色纱裙。她的心怕到极点,她开始哭,想大声辩解,张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夺眶而出的泪水与流出的血一样滚烫,她倒在血泊之中,听到杀人者畅快的大笑。

恍惚间,一个人来到她身边,蹲在她面前。她努力挣扎着朝他伸出手,心中的爱恋促使她如同见到救命草一般,她奋力地想抓紧他。他终于握住她血淋淋的手,正当她感到温暖与安详之际,他却突然一把抓起她的下巴,毫不怜惜地掰开她的嘴,将苦苦的液体灌进去。她心里想挣扎,然而却一动不能动地任他摆布。她瞪着惊恐的眼睛想哀求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泪水又一次流下来,她的心碎片满地。

槟榔猛地睁开眼,黑暗中,大汗淋漓。

她转过头,康进睡得正熟。她回过神望向天花板,睡意全无,从床上起来,拿过旁边的睡袍披上,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悄悄下楼。汉堡一路跟着她,讨好地摇晃尾巴。她将它抱在怀里抚模,刚刚和康进吵架时它被吓坏了。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没挂帘的落地窗反射出城市深夜里的景致,灯火通明,却还是比入夜时分暗了许多。

她坐在沙发上,双目炯炯,却还是不太适应突然的失眠,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被消耗着。她仰头叹了口气。

康进刚刚对她说,他随时都有能力收回她的一切,让她滚回她的贫民窟去继续当她的陪酒小姐。这话已经让她顾不得伤心受到侮辱,她相信他绝对能做得到,只要他想,他不止会让她滚回贫民窟去做陪酒小姐,甚至会让她的境遇比应召女郎还不如。她完全相信他可以,因为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小蚂蚁。

她不敢再向他提分手,至少最近不敢。她虽洒月兑,但说是说,她真不想去当应召女郎,她也明白在贫民世界里的苦楚。

是她将自己推入到如此尴尬的境地,放着好好的情妇不当,安生的锦衣玉食不享,跑去追求什么爱情。结果呢?她沦陷在她情夫的儿子那曼妙却虚幻的魅力情网,主张没有结局没有未来,只注重现在。

她承认自己是白痴,她不是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有多么荒唐,她只是不愿去想。这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婊子,而且是个缺心眼又没脑子的婊子。

她一阵烦躁,身上微微有些发热。她点燃了康飖送她的水烟袋,霎时腾起缕缕烟雾,混杂着温和的水果香……

次日起床时康进早走了,并好长时间没再召见她。她则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每天除了上下班,偶尔去看看母亲外,哪里也不敢去。

康爵则一如既往地和她玩失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那么忙,自从那次从别墅回来后便杳无音讯,除了她与康进吵架后不久的一天早上,他打电话来说想和她一起吃午饭,她因怕康进知道所以拒绝了。约会取消,他的音讯便又如石沉大海,从她的世界里再也追踪不到。

有时候她想这样下去就算康爵在外面有十个像她一样的白痴女人她也不会知道,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做不到就这样抽身而退。一想到让她离开,让康爵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的全身就会像被烈火焚过一样难受。她为自己感到悲哀,精明如她,居然在现实的情感世界里又成了可以被随时临幸的那一个,却还手足无措。

转眼之间,时已入秋。

一天早晨,她刚要出门,快递公司送来一份邮件。

她签收完好奇地拆开,心想谁会闲着没事给她寄邮件,可当她拆开后,看上面的内容时,却惊呆了——

里面是一份全权委托协议。康爵那天不是开玩笑,他真的要将他的那套度假别墅送给她,内附一张卡片,上面竟写着“半周年纪念快乐”七个大字。

槟榔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觉得他分明是在开玩笑,那是一栋别墅,不是一堆积木,就那么轻易地送给她,天知道他们在一起才不过六个月,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做出这种决定?除非他疯了,再不然就是他在耍她,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想试探她什么。

她立刻给康爵打电话,接他手机的却是steven,告诉她康爵现在人在国外,而且刚出去,他会帮她留口信,等康爵回来再给她回。她只好挂机,然后足足等了一个月,也没等到她应得的回话。

不忙时她抽空去看母亲,苏母正在家打毛衣。

“你这是要干吗?”。槟榔啃着苹果问。

“没什么事,想给你打件毛衣。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

“下次再来先打电话,我好把汤先炖上。你得好好补补才行,都瘦成一把骨头了。”

“我哪瘦了?!再说现在又不是冬天,你织毛衣干吗?”。

“那还不快,现在都秋天了,一转眼天就凉了。闲着也是闲着,早晚都要预备着。工作忙吗?”。

“还好。”

“最近有和康爵见面吗?”。苏母问出重点。

“你又想说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有了好的就要好好把握,这是一种运气。”

“也许是一种灾难。”她想了想,叹道。

“反正不管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尊重,不要伤害别人,也不要伤害自己。”

她看向母亲,过了一会儿,说:

“不可能,既然在一起,最终的结果总是要有一方受伤的。”

苏母想了一想,道:“那还是别让自己受伤吧。”

槟榔没做声。她想无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受伤的总会是她吧,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已经选择上了一条飞蛾扑火的道路,结局大概也只有自取灭亡这一种了。

“今天要住这儿吗?”。苏母见她兀自出神,便问。

“不了,一会儿还要回去上班。”

“这时候还没下班?”

“哪能这么早?要一直等到餐厅关门呢。”

“天天这么累,你也不告诉我你住哪儿,我都不能去看你。”

“我来不就好了,那边太远不好找。”槟榔回答,看母亲手里熟练的针线,忽然心血来潮,“哎,妈,你教我织毛衣吧?”

“学这干吗?我是没事闲的,你又没闲着。”

“我想学。不然你教我织条围巾也好。”

“你去买一条不就完了,价钱也差不多。”

“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买的和织的都差不多。”

“感觉不一样!”槟榔反驳。

苏母看她一眼,想了想,说:

“行,学就学吧,会总比不会强。”说着将手里的针线给她。

槟榔很欢喜,接过来,开始学她最不擅长的针织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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