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第三十六章 迷乱魂魄

十月初虽已入秋,但气温依旧很高。下午时艳阳炙烤大地,发出一股腐败的灰尘味。

槟榔从素描班里出来,立刻感受到一股热浪扑来,戴上太阳镜,撑着伞想快步走到树荫下去等出租车。不想刚走下人行道,鞋跟忽然被一处下水井咬住,她细长的高跟鞋跟斜着陷进去。她用力向上拔,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她有些急,奋力向上。左手撑伞右手拎包,脚上还要不断用力,她大汗淋漓。可无论怎么努力,鞋跟就是拔不出来。

这时只听一阵引擎声响起,她回头,只见一辆白色法拉利停在她身后,康爵一身白色网球服从上面下来,戴着一副茶色墨镜。他走到她身边,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问:

“怎么了?”

“你不会看吗?卡住了!”她用力往外拔自己的鞋。

“走路也不看路!怎么会被卡住?”他笑说,见她还没拔出来,居然蹲下,双手握在她的脚腕上。

槟榔觉得很痒,哈哈一笑,急忙挣开他的手。康爵赶紧闪,以为她要踢他:

“你干吗?!”

“你别模我,我怕痒!”

“我帮你把鞋拔出来,你别乱动踢我!”他说完,再次将手握在她的脚腕上,用力向外拔两下,没拔出来。他只好解开她的鞋,把她的鞋月兑下来,然后拿着鞋用力地拔,这下终于拔出来了。

她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见鞋拔出来才松了口气:“谢谢!”

康爵也松了口气,抬头笑看她一眼,然而接下来,他依旧半跪在地上,居然移至她的脚前,拿起她的脚帮她把鞋穿上去,重新系好。当他最开始触碰她的脚时,槟榔下意识地缩回,心里有些惊慌。可他没允许她的拒绝,再次抓回她的脚帮她把鞋穿好。她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脚底逆流而上,直冲中枢神经,使她的脸顿时红到耳朵根。他却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笑问: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上素描课。”她本来不太自在,但见他如此轻松,自己也不好太拘泥,她指指不远处的大厦回答。

“你学素描?学得怎么样?”他笑的时候露出一排很白的牙。

“马马虎虎。”她看着他的牙回答,心里怪怪的,“你去哪儿了,打网球去了?”

“嗯。”他望着她笑,说,“今天很热。”

“是啊。”她随声附和。

“这么热的天去吃点冰的东西吧,我请你吃冰淇淋怎么样?”

“啊?”她没想到他接下来会说这么一句,睁大眼睛急忙道,“不用了,我还得回餐厅呢。”

“不着急。天气这么热,又难得在这里遇见,我怎么也要请你吃点什么。走吧,就在前面,吃完再走。”他相当热情地拉住她,打劫似地开车门直接把她塞进车里,开车就走。

坐在冷气超强的冰淇淋店内,康爵先询问她吃什么,她点了盘三色冰淇淋,他则只要一杯冰饮。

“餐厅的生意怎么样?”他笑问。

“还可以。”

“你们餐厅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我已经听身边很多人说起过要去你们餐厅吃饭,而且口碑不错。”

她只是笑,刮一勺冰淇淋放进嘴里品尝,他看着她问:

“好吃吗?”。

“你想知道也可以点一份尝尝。”她回答。

他“哧”地笑了,又问:“你一边上课一边上班,不累吗?”。

“多学一点是一点,那样才不会变成傻瓜。”

“一周上几次课?”

“两次。”

“学素描?”

“什么都有,跳舞、琴、画画。”

“你还会跳舞?”

“算是吧,已经学两三年了。”

“什么舞?国标舞?”

“肚皮舞。”

“是吗?”。他笑了。

“下一步我会考虑去学国标舞,我一直很想学探戈。”

“想跳探戈?”

“嗯,我觉得探戈很酷。”

“我也这么觉得。”

“飖飖就会跳探戈,她还会跳弗拉明戈和恰恰,我觉得她很酷。”

“跳舞这种事玩时间长了自然就会了。”

“你喜欢跳舞吗?”。

“还可以,说不上喜欢也不觉得讨厌。”

“这些舞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探戈和华尔兹,我一直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在维也纳跳一次华尔兹。”

“维也纳?为什么?”

“维也纳华尔兹,当然应该在维也纳跳一次。其实我也很喜欢恰恰,可我觉得那种舞太难。”

“你喜欢的东西可真多。”

“这也没什么不好,也许没有完成所有喜欢的,但喜欢的越多想学的就越多,想学的越多自然学会的也就越多。”

他笑了笑:“我从没见过你这种女孩,想的很多,做的也很多,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你有时候很现实,有时候很浪漫,有时候也很天真,有时候却……总之我真的从没遇见过你这种女孩。”

“那代表你见过的女孩不够多。”她扬眉。

他莞尔一笑,望着她说:“我觉得你很特别。”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她浅笑,不认为这句话有什么。

“是吗?”。他浓眉一挑,轻声道,“看来你的倾慕者很多啊。”

槟榔抬头望着他,心里忽然因为他的言语感到一阵不自在,然而他却笑意盎然地继续问:

“还要吃点别的吗?”。

“不用了。”她讪笑摇头,低头吃冰,心跳却漏掉一拍。

吃完后买单,两人走出冰淇淋店,他提议:

“我送你回餐厅。”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

“我们顺路,我送你,上车吧。”他热情地说,直接把她拉上车。

槟榔只好坐他的车让他送。康爵发动引擎,把车开上马路。她坐在豪华跑车里,呆了一会儿,开始四处看,笑道:

“这车真酷,这是我第一次坐法拉利。”

“是吗?”。他淡笑。

“我这辈子在杂志上认识的第一辆豪华跑车就是法拉利,不过我认识的法拉利全是红的,你这辆是白的。”

“我不喜欢红色,太张扬。”

“这个车标就已经很张扬了。”她咬着嘴唇,笑道,“这车开起来一定很刺激。”

“你想开?”他趁等红灯时看着她,问。

她微怔,赶忙笑道:“我是说以后。我开玩笑的。”

“没关系,我现在就可以借你开开。”

“不用了,”她赶紧拒绝,“开坏了我可赔不起。”

“没关系,坏了算我的。”他马上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打开车门。

“你真让我开?”她诧异地问。

“你开吧。”他大方地说。

她想了想,抿着嘴唇窜下车,坐到驾驶位上。他坐在副驾驶位上望着她,她也望着他,笑道:

“我真开了!”

“你开吧!”

她就脚踩油门,车子立刻弹出去。她极兴奋地一路风驰电掣地把车开回餐厅,眼看餐厅近在咫尺,她笑道:

“你说等下我来个漂移,直接把车停到车位上怎么样?”

“如果你不怕把客人的车撞坏的话,我没意见。”

“你最应该怕的是我把你的车撞坏吧?”她哈哈笑。

“我不怕,只要你高兴就好。”他微笑道。

“你可真会说话!”她纵情地笑起来,将车“嘎”地停在门口,很开心。

“你也没漂移啊!”他说。

“我怕把我的车撞坏了。”她指指车位上停着的自己的车,笑道,“再说我也不会。”

“改天我教你。”

“好啊。”她扬眉说,“谢谢你借我车开,我要进去了。”说罢打开车门下车。

他跟着她下车,对她笑道:“你不觉得我送你回来,你应该站在这里看着我走,然后再进去吗?”。

“是吗?”。她回头看着他,点头笑,“好,那你先走。”

康爵就上车,槟榔对他摇手,他同样回应,然后开车离开。正巧他把车开上马路时,与孟辙错车而过。双方在车上招手打个招呼,孟辙开车上来,下车,问槟榔:

“他送你回来的?”

“是啊。”

“你不是去上素描课了吗?”。

“在大厦楼下碰见他的,他还借我开他的车。”

孟辙看着她,突然伸手搂过她的肩头,笑问:

“alvin他很帅吧?”

“嗯!”她想一想,点头。

“飖飖有没有告诉你,他和康进的关系?”

“说了。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我从上高中起就认识alvin,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是个女人杀手。”

“那又怎么样?”她狐疑地盯住他。

“虽然他是我朋友,可我知道他和康进一样,没有真心,只把女人当成玩物。不要离他太近。”他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压得很低,笑意里含着警告,然后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进去了。

槟榔一头雾水的表情下,心忽然紧张得如擂鼓。

度过晚饭高峰期餐厅才会稍稍安静点。

她坐在办公桌前写关于圣诞节店庆的计划书,孟辙在算账,看看什么时候能把本钱全收回来。这时佟玲敲门进来:

“苏小姐,三号包厢有客人想见你,说是你的朋友。”

“朋友?”槟榔眉微蹙,起身出去。上楼打开三号包厢的门,令她惊讶的是,包厢里居然又坐着唐世臣,“唐先生?”

“苏小姐,请坐。”唐世臣绅士地打个手势,等她坐下,他打量她一番,笑道,“越来越漂亮了。”

他把槟榔夸得直起鸡皮疙瘩,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觉得他来者不善,于是笑问:

“唐先生,找我有事吗?”。

对方微微一笑:“怎么,我找你必须要有事吗?有时候我也只是想看看你。”他给她倒杯红酒。

槟榔的鸡皮疙瘩又起一层,这老头想干吗?

“那个……”她结结巴巴地说,“唐先生,有事您可以直说,像您这么忙的人是不可能没事就是来看我的。再说您上次来,这次也来,说一些让我模不到头脑的话,您肯定是有事吧?”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他看着她笑道,“当然我也有私心,我本人是很喜欢你的,想多看看你。但我这次来也的确是想请你帮我做件事,如果你肯帮我的忙,我还可以付你一笔很高的报酬。”

“什么事?”她客套地笑问。

“我希望你帮我,康进手里有一份东西,是关于我们公司的,对他并没什么大用,可我向他要却不好开口,所以希望你帮我拿到。”

“什么东西?”

“是一份标书,一份关于‘紫金苑’的土地竞标书,就存在康进的笔记本电脑里。我希望苏小姐能帮我这个忙,到时候我会付你相应的报酬。只要你现在答应,我已经帮你预定了一套欧陆庄园的二层别墅,只要你同意,明天我就可以让人陪你去办理手续,马上交房。事成之后我还会再追加一笔现金。”

槟榔的心因为他的话早就扑扑直跳,等他说完,笑道:

“唐先生,您这样就不好了,您这是在把我当傻瓜。就算我不懂做生意,我也知道竞标书是什么。您是要我帮您偷‘全景’在那块土地上的竞标书,知道他们的底标就没人和你们竞争了,对吧?”

唐世臣哈哈大笑:“你的确聪明。好吧,算你说对了。我提出的条件你同意吗?一份标书对你来说毫无用处,可你却能因此得到一套别墅和一笔现金,很划算。”

“你们做生意怎么用这种招数?这是偷!”

“这只是为了赚钱而必须要用的一些小伎俩而已。做生意可不只是花钱买卖,有时候必须要用点小手段,因为你要对付的是其他人,只有压倒他们你才能赚钱。这很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

“偷别人东西,这就是做生意?”

“对自己有利,可以获得最大利益,为了这个什么都可以去做,这就是做生意。”唐世臣啜口红酒,笑问,“那么苏小姐,怎么样,同意吗?这对你来说可是一笔好生意。”

“你为什么要找我?”

“康进信任你,而且我知道你有这种能力。听我说,康进在你之后还有很多女人,所以趁现在多存一点钱才是明智的选择。你现在什么也不需要,只需要拿到无数的金钱才是最实际的。你以为你年轻,你就会和他有未来吗?漂亮年轻的女孩比比皆是,钱才是最可靠的,钱才能让你永远不会被抛弃。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只要你把他的标书替我拷贝一份,我就能给你钱和别墅。你和康进在一起那么久,也不过是住在高层住宅里,而我可以给你独栋别墅,有院子有独立车库,应有尽有。别再犹豫了,那份标书对你一文不值,可却能让你赚到一笔不少的钱。你要知道,就算那份标书能让康进赚钱,可那是他的,他一分钱不会给你。在你自己手里的钱才最可靠。你现在不多赚一点,等将来更年轻的代替你,你会毫无保障。况且他在外面有那么多女人,连我都替你不平,你不需要再对他手下留情。当然如果你觉得报酬不够,我们可以再谈,我任你开价。”

“唐先生,开价就不必了,别墅什么的我也不想要,我不缺房子也不缺钱,况且就算我缺钱我也不会去做你让我做的事。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做生意的,也许商场如战场,什么奇怪的招数都不应该奇怪。但对我来讲,就算你说这是正常的,那我也要拒绝:第一,我不喜欢去偷东西;第二,是康进把我带进这个圈子里的,他给了我今天的一切,我不认为就因为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就应该帮你偷他的东西。这和感情无关,这是道义问题,也是道德问题。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在乎他在外面干了什么,所以我没必要报复他。他是个帮助过我的人,所以即使他对我不忠,我也不能用任何手段去破坏他的事。也许你认为我这种做情妇的人都比较道德败坏,但如果我这个情妇很道德败坏的话,那我也不想太败坏了。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康进,商场竞争这种东西不好说,不择手段,也正常。你放心,我是不会破坏你们那种虚伪的、表面上的交情的。这件事我们谁也不要再提,你也不要以为我心口不一,我说的都是心里想的。我不需要时间考虑,原因我说清楚了,我不想道义败坏。如果你要继续竞争,那就再去想想别的办法吧。我想上次你送那艘船给我,就是为了给这次做铺垫。你放心,那艘船我收着呢,不该是我的我不会要,我会在明天让人送到你公司去,请你到时候交代你的人注意查收。这顿饭我会继续给你打八折,以后也欢迎你再次光临,今天的事我们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不好意思,我在上班,还有很多事,先失陪了。”她说完,礼貌地颔首,起身要走。

“苏小姐,”唐世臣坐在椅子上叫住她,望着她微笑,“像你这样的女孩跟着康进多可惜。你这么漂亮,不如跟着我吧,我给你的东西会比康进给你的多得多,而且我可以只有你一个。”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在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他回答。

“是吗?”。她抿了抿嘴唇,“那么我的回答是,和康进在一起别人都觉得我不正常,跟你在一起别人一定会以为我变态,可事实上我还没那么变态。”

唐世臣笑了:“我和康进不一样,我单身,我可以娶你。”

“男人娶女人和男人是不是单身没关系,而是和男人想不想有关系,单身不代表什么。再说就算你想娶我,我也不会嫁给你。我要出去了,有什么吩咐你可以叫服务生。祝你用餐愉快,谢谢惠顾!”她颔首,出去。

唐世臣坐在那里,回味她的话,笑了起来。

槟榔晚上回家,突然想理理自己的财产,便去翻她放在衣橱里的保险柜。她特地为自己买了一个保险柜,里面放着她装零散首饰的首饰箱、定期存款的银行卡、买卖基金的票据、一些黄金和现金。其中她最喜欢的就是首饰箱,成套的首饰都被她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而这个首饰箱里装着她平常要用的一些比较贵的首饰,虽然没银行里的那些贵,但她还是很宝贝,因此非要放在保险柜里。康进为此总嘲笑她,说她小心过头了。

她把首饰箱拿出来放在梳妆台上,一件件地拿出来欣赏,光看着就觉得心情愉悦。

这时卧室门突然被推开,把她吓一跳,赶紧把箱子合上,回头。康进从外面进来,看一眼她的首饰箱,笑道:

“哟,小气鬼又开始半夜数钱了!你的百宝箱发霉了,所以要拿出来晾晾?”

“你才是小气鬼!每次回来都像个幽灵一样,你什么时候能知道敲敲门?”

“你又没在屋子里藏人,我敲门干什么?”

她看他一眼,哼着,去把首饰箱收起来,回来问:“哎,你们公司最近在竞标一个叫什么‘紫金苑’的东西吗?”。

“你怎么知道?”他躺在床上看着她,反问。

“听说的。”她钻进被子,“成功了能赚很多钱吗?”。

“嗯。”他侧身看着她,手在被子下隔着她的睡裙摩挲。

“你以后不要总让那些不相干的女人进出你的办公室。”她握住他放在她胸前的手,说。

“为什么?”他笑问,亲吻她的面颊。

“不为什么,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槟榔接受他的亲热,回答,“反正……万一有人生气了去偷你的公司机密卖给别人,然后你又不知道。你不要小瞧女人,最毒妇人心。”

他“哧”地笑了,压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

“你会吗?”。

“我是告诉你让你小心点。”她盯着他回答。

康进只是笑,没说什么,一如既往地碰触着她的纤纤玉体,带给她那些久违的酥麻感……

次日清晨,两人很难得地坐在一起吃早餐。

槟榔准备早餐时他才下楼,健身后洗过澡显得神采奕奕,他站在厨房翻开报纸,问:

“今天上班吗?”。

“嗯。”她把早餐端到他面前,摘掉围裙。

“最近还顺利吗?”。他喝着牛女乃问。

“还好。”她将面包撕成条放进嘴里。

“你的秘密朋友又获奖了!”他看着报纸说,“最佳女歌手、最佳专辑、最佳舞曲,了不起!”

她接过报纸看,他望着她笑问:

“你和她还没联系吗?”。

“我说过你别瞎猜,不是你想的那样。”槟榔淡答,把报纸翻到下一页。

他只是笑:“今天一整天你都在餐厅吗?”。

“应该是吧,干吗?”。

“没事,随便问问。我最近很忙,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会好好陪陪你。”

“嗯。”她看着报纸虚应。

“等下我送你去上班吧?”他提议。

“好。”她答应。

早餐后,康进送她去上班,然后自己走了。结束早会后,槟榔向孟辙套来谷德集团的地址,下午带佟铃出去,开车来到谷德集团的大厦前,向门卫打听谷德集团确实在这里,便叫佟铃把那只包裹好的金船送上楼,以‘全景’的名义交到唐世臣的秘书手里。

不想黄昏时分,她在巡回查看前场时,小静忽然过来把一只袋子递给她,说:

“苏小姐,刚刚一位先生来说这是唐先生让他送给你的。”

槟榔一眼认出那是她装金船的那只袋子,忙问:“人呢?”

“人已经走了。”

槟榔只好接过来,心微乱,拎起袋子来到楼上的空包厢,锁门,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原来她包盒子的包装纸已经没了,露出金贵的红色木盒的本来面目。她打开盒子,那艘金帆船赫然入目,耀眼生花。金船上放着一张字条,她拿起来,上面写着一行字:

这只是单纯的礼物,送给你,为了你的道义。

槟榔有些蒙,这东西又被送回到她手里,她莫名其妙,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小静又来敲门:

“苏小姐,楼下有珠宝公司来给你送货。”

槟榔把船收好,拎出去下楼。一名女子递给她一束白山茶和一只袋子,她签收后,把花和袋子拿回办公室。孟辙正在看计划书,见此情形,笑道:

“哇,这么大一束山茶花,你红杏出墙啦?”

“你才红杏出墙了!”槟榔把花放到一边,从袋子里拿出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条极为精致的钻石项圈。没有卡片,什么也没有,可山茶花便已说明一切。

“眼光不错。”他拿起项圈放在她的脖子边比较,“很配你。”

“行了,别闹!”她把项圈拿回来收起来,走出去给康进打电话,“是你送花给我?”

“你以为是谁送的?”康进笑着反问。

“干吗买花?还送我项链?”

“想送你。喜欢吗?”。

“嗯,很漂亮。”她低声回答,一时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便问,“你在干吗?”。

“我在上班。”

“有饭局吗?”。

“有。”

“那好吧,我没事了,挂电话了。”

“明晚我们一起吃饭吧。”他提出。

“好,明晚再说吧。”她回答,挂断电话。

康进放下电话,坐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紫金苑的竞标书,翻了翻,浅浅一笑……

金凯拉大酒店。

一辆黑色丰田停在门前,门童打开车门,一名中年美妇从车上走下来。尽管象征岁月的皱纹已经刻有几条在她的脸上,但那白皙的肌肤、精致的五官与细腻的妆容令她看起来依然是美丽的。修长的身材仍旧玲珑有致,一袭湖蓝色纯色套裙穿在身上,这使她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可实际上她已年近六旬。

她款款地走进酒店里,不理身后年轻的女秘书拎着行李去办理入住,径直来到电梯前,上去,一路来到酒店里的紫韵阁,对领位员悦耳地开口:

“我找雷震。”

“是,太太,请跟我来。”领位员将她带到里面的一间包房前,打开门,请她进去。

雷震正坐在里面,背后的大窗倒映出外面绚丽的都市夜景。太太走进去,侍者拉开椅子,她坐下来。雷震吩咐:

“等要点菜时我会叫你。”

“是,雷先生。”侍者立刻出去,带上门。

“对不起,路上堵车堵得厉害。”太太摘下太阳镜,轻声道歉。

雷震无奈地叹口气:“我不是说等我和小雷先说好,然后你再来吗?你这样在机场才通知我一声,你怎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我实在等不了了,我想也许当面请他原谅会更好。那样避而不见等着让你来劝他,让你左右为难,对你也不公平。”她低着头说。

“祁馨,小雷现在已经不是四岁了,他是不会给你好脸色的。依我说你还是先回去,等我和他说好了你再来。”

“我知道他不会轻易原谅我,我当初那样伤害你们,作为妈妈,我从没有尽过做母亲的义务。不仅如此,我还狠心地抛弃他。”祁馨咬咬嘴唇,“我不配做一个母亲。无论他怎样对我,我都不会说什么的。只是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想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总是记得他四岁之前的模样,我总是想总是想,可有时会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快二十九岁了。”她说到这里,两行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哪怕他不原谅我,哪怕他对我不理不睬,我都不在乎。”她接过雷震递来的纸巾拭泪,“二十五年来,我一直在想他的模样。”她忽然很激动地一把抓住前夫的手,“大雷,求求你让我和他见一面吧!求求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他,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就算我说我后悔也没用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受着心理的折磨!我真的很想我的儿子,我真的很想从前那些快乐的日子!这么些年我的心里一直很不好过!你就让我见小雷一面吧!只要一面就行!只要一面!”

雷震望着她按在自己手上的手,而那张挂满泪珠的脸即使是经过风霜的摧残,却依旧有着年轻女子所没有的美丽。这个女人,他的前妻,是他儿子的母亲,他一生中最爱也曾是最恨的女人。她曾经给他最刻骨铭心的爱,也带给他最刻骨铭心的恨。可二十五年过去了,一切都冷淡下来,只剩下对心灵平静的希冀与渴望。

“好了,不要再哭了。这些话你都说了很多遍了,我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就不安慰你了。我实话告诉你,小雷非常非常恨你,他到现在玩世不恭、不肯结婚、不肯和好女孩谈恋爱,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当然,我也有责任,我没本事把他妈妈留在他身边。不过事到如今,谁对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对你和小雷见面没意见,我也不希望他背负一辈子的心理包袱。但让他重新承认你,这是个很艰难的过程。他不会轻易认你的。而我除了帮你劝劝他之外,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这样吧,我明天约他吃午饭,事先我不告诉他,到时候你和他见一面吧。”他挣开她的手,靠在椅子上叹气,“行了,别哭了。刚下飞机,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吧。酒店订在这儿了?”

“嗯。”祁馨收起眼泪,微微点头,“我住在4012号。”

“嗯,行了,先吃饭吧,明天再说。”雷震模模头顶,叫来侍者,吸了口气,道,“好久没回来吃饭了吧?点几道你从前爱吃的,你爱吃螃蟹。”他对侍者说,“以螃蟹为主,拼个蟹宴,要有鱼子酱蟹肉炒饭。再加个汤吧,百合莲子煲鹌鹑。”他吩咐,侍者应声去上菜。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祁馨望着他,轻叹道。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儿子的妈。”雷震淡淡地说,喝口茶。

次日中午,雷霆莫名其妙地被父亲拉到酒店,说要一起吃饭:

“爸,改天再吃不行吗?我已经约了彭董。”

“不是让秘书改约了嘛。”雷震坐在车上,有点心神不宁。

“可今天要谈的事很重要,这样推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谁还不行有点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雷霆斜睨父亲,狐疑地问。

“什么……什么有什么事?!”雷震瞪着他。

“我觉得你今天不大对劲。”

“我哪儿不对劲了?你就别再乱问了!”雷震模模脑壳。

汽车停在酒店前,父子俩下车上楼,被领位带到一处包厢前,打开门让二人进去。

雷霆微笑着走进去,祁馨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脸上的笑霎时凝住了,而她的眼里则蓄满泪水。

雷霆像被雷劈了似的呆站在那里几秒,脑子一片空白地看着久违了二十五年的母亲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所有的思考能力都丧失了。祁馨的泪水越蓄越多,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儿子,她既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她恍恍惚惚的。直到眼泪完全模糊双眼,她终于踉跄着走过来想模模儿子。就在这时,雷霆一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转身就要往外走。雷震赶紧堵住门口劝道:

“儿子,你先坐下来,咱们好好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雷霆的表情就像是受伤的年轻野兽一样在发狂,他瞪着自己的父亲,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大声咆哮着,“是你叫她来的吗?是你叫她来的吗?”。

“小雷!”祁馨泪流满面,她的手终于触到儿子的衣襟,这令她的内心更觉凄苦,“小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她抓住他的手臂大哭道,“可是这么多年,我真的很想你,我真的每一天都在想你!小雷,妈对不起你!”她重复地说着这几句话,已泣不成声。

雷霆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差点没让她摔倒:“你别演戏了!你现在演戏给谁看?想我?对不起我?留着跟二十五年前的你说吧!你回来干什么?你到底回来干什么?你以为你哭着和我说几声对不起……不是,你哭着和我说对不起你想干什么?让我原谅你?你不需要我原谅你,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想见我?你凭什么想见我?你凭什么想走就走,想见就见,你以为你是谁?!”

“小雷,事情都过去了,她是你妈妈!”雷震在一旁劝道。

“妈妈?”雷霆的嘴角浮上了嗜血狼般的冷笑,“她也配叫这两个字!”他冷冷地对祁馨道,“妈妈?我爸没和你说对吧,那么现在我亲口来告诉你,我妈早在我四岁那年就已经死了!你什么也不是!”他说完,怒气冲冲地闯出门去。

“小雷!小雷!”雷震想要追出去,可前妻已经悲伤地哭倒在地,他只好蹲下来安慰,“好了好了,他在说气话。我说过不会太顺利,时间久了就好了。”

祁馨抓着他的胳膊,只是哭只是哭,一句话说不出来。

雷霆一路快步冲出酒店,上了出租车。坐在车上,刚刚的场景与童年时痛苦的画面交织在一起,缠绕在他的脑子里,让他一团乱。他咬着手指节,眼圈发红。曾经那些不堪的记忆再次从心底深处被拔出来,年少时的那些恐慌再次像蛇一样地纠缠着他。喉结上的硬块很难消除掉,他觉得难受而愤怒。

他来到飖飖的服装店,迅速奔上楼,冷酷的表情与生硬的步子一路上吓坏了不少人,伊美也不敢拦。他直接推开门,把正在画稿的飖飖吓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她惊讶地看着他红红的眼睛和铁青的脸,问。

雷霆没说话,月兑掉外套,愤怒地摔在沙发上,重重地坐下,双手抱头,看起来很悲伤。她不解地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到底怎么了?”

他沉默一阵,低声道:“她来了!”

“谁?”

“能有谁?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她的话刚出口就明白了,诧异地望着他,问,“你妈来了?”

“她不是我妈!”他大声嚷道。

飖飖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等他平静下来,她轻声问:

“那……她想怎么样?”

“谁知道她想怎么样?!”他冷笑,“她说她对不起我。她以为她说声对不起,一切就都好了?她以为她说对不起,我就会高高兴兴地对她说声‘没关系’?哈!真是可笑!”

飖飖没言语。雷霆坐在她身旁,目光四处游离,所有的回忆依旧在他的脑子里打转,沉重得令他难以承受。他咬咬嘴唇,感觉到那些忧伤的过往就像是一堆精灵在向不同的方向同时撕扯他的心,他痛彻心肺,虽然努力装作平静,可表情上偶尔还是会流露出痛苦的痕迹。他的眼睛通红,像只大兔子。

飖飖望着他,心里叹口气。过一会儿,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模模他的头发,顺势将他抱在怀里给他一点安慰。他停顿了两秒,伸手搂住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裙子上。他没哭,两人也没说话,就那么呆着,呆了好久。

雷霆一夜未归。

翌日上午,例会结束后,雷震才有机会叫住儿子:

“儿子,我们谈谈。”

“如果是为了那件事,没什么好谈的。”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妈妈!”

“这是你说的,是她说的,我可没承认过!你不要看她演戏演得那么真就同情她,你最好告诉她,让她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现在过得很好,你让她少来打扰我!”雷霆愤愤地说完,摔门而去。

雷震长叹口气,模模秃顶。

十月十九号是孟辙二十九岁的生日,槟榔打算去商场买份不贵又好的礼物。她在男店里徘徊,最后停在香水专柜前。

“换牌子,开始改用男士香水了?”一个熟悉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把她吓一跳,急忙回过头,只见康爵就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在这儿?”她粲然笑问,十分惊喜。

“这话应该我问你,这里是男店,你想用男士香水吗?”。他笑着拿起她盯着看的香水瓶,“还是想送给某个人?”说这话时,他开始盯着她,笑容很奇怪。

“孟辙今天过生日,我得买礼物给他,上次他都送我了。”她拿回香水瓶,“你来买衣服?”

“嗯。”他笑起来。

“买了这么多!”她看着他手里的袋子。

“这只是几件,其他的我让他们送货上门。”

“是吗?真是物以类聚,你们这群人居然都这么喜欢买衣服。穿得美美的,好出去对雌孔雀开屏吗?”。她抿嘴笑问,回头对导购说,“我要这瓶。”

导购帮她把香水包好,她刷了卡,然而一回头,只见康爵正很近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叫道:

“你干吗?!”

“我就是想看看你。雌孔雀都是很难看的,可你这只雌孔雀还挺漂亮。”他盯着她的脸孔说。

她“哧”地笑了:“神经病!我要走了!”

“我也要走,我们一起走。”他笑道,跟她出了店门,见她打开车锁,就说,“我没开车,你送我一段吧?”

“好。”她爽快地答应,两人上车,她问,“你去哪儿?”

“我回公司,就在上次那家意大利面馆附近。”

“知道了。”她发动引擎,把车开上大路。

“听听音乐吧,你都听什么cd?”他开始翻她的cd盒,却翻出大把班得瑞的cd,“这么多班得瑞,你喜欢听班得瑞?”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车里也有。看来我们两个一样奇怪,在跑车里听这么轻柔的音乐。”

“我也有摇滚乐,我也喜欢摇滚。”

他在她的cd盒里果然也发现了各种流行乐和古典乐,笑道:

“双重性格!”说着,把班得瑞的cd放进cd机。

“什么?”她不解地问。

“我说你是双重性格。流行与古典,柔和与动感,互相矛盾的两种你却都喜欢。你有着两种不同的性格,一种表面性格,一种潜在性格,不一定什么时候你的哪种性格就会冒出来.”

“我是双重性格没错,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好。”她听着流泻出的柔和音乐,说,“你也是两种性格,你的外表和内心也不一样。外表越张狂,心里越脆弱。你那么强硬,成天不按套路出牌,吊儿郎当,放荡不羁,可以一个劲儿地向前冲,对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就好像是在用这些来掩盖你内心深处容易受伤的敏感。”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他看着她,有点不高兴。

“我不是在了解你,我只是在试图对你进行心理分析,这是我的爱好。”

“你的爱好是给别人乱做心理分析?”

“是啊,我的终极人生理想是去拿下一个心理学位,所以现在我必须要拿身边的人来做实验,以培养自己的洞察力。”

“心理学?”

“嗯,也许在进坟墓之前我会去美国留学,说不定哪天我就会被斯坦福录取。”

“斯坦福?”

“没什么不可能的,反正我的底线是在进坟墓之前,大概还有四五十年呢。”

“是没什么不可能。那还有呢?除了抽雪茄、纹身、蹦极、参加国际慈善组织、去巴黎纽约各住一年、周游世界,你还想干什么?”

“你记得还真清楚!”

“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最想做的?”

“嗯。你想做的事那么多,那总有一件你最想做的吧?不是第一件要做的事,而是最想做的事。”

“你真想知道?”她笑着看他。

“嗯。”他点头。

“那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我?”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是啊,每个人都应该有最想做的吧。”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告诉我你最想做什么吗?”。

“会。”

“我……”他想了想,笑道,“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尝试着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很好的理想。”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他忍不住问。

“正常人的生活,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嘛。听起来,你是属于那种对孤独和寒冷有着极度的忍耐力,但骨子里却还是很向往温暖的那种人。“

他望着她,然后一声嗤笑,问:“那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下次告诉你。”她抿嘴笑道。

“你说话不算话!你说我说完你就会说的!”他抗议。

“我说我会告诉你,可没说什么时候会告诉你。”她理直气壮。

“你这不算!你这就是玩赖,你在耍我!”

“放心,我不会食言的,下次一定会告诉你。”

“下次是什么时候?”

“这个当然由我决定,在我高兴的时候。”她高傲地看他一眼,笑说。他忍俊不禁,扑哧一笑。

她将他送到他公司所在的大厦,车停在楼下。他拿着自己的东西下车,笑问:

“要不要上楼喝杯咖啡?”

“不用,我要回去了,拜拜!”

“哎!”他叫住她,问,“下次见面时,你会告诉我,你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她粲然一笑,没回答,只是说:

“我走了。”说罢脚踩油门,跑车如红霞一样开走了。

康爵望着她远去的车影,笑意很深。

槟榔下午走后孟辙也出去了,跑到外面跟狐朋狗友一起去按摩、吃饭、顺便再玩一场,八点钟才拒绝朋友出去唱歌的建议,开车回餐厅。这是和槟榔约好的,按周轮值在餐厅坐镇,这周刚好轮到他。

晚饭是在三环以外吃的,所以这时候这条大路上车流不大,可以让他尽情地开快车,虽然他自认为已经开得很慢了。跑车抢黄灯直冲向路对面,没想到路太宽,就在快要冲过去时,灯已经变了,车子刚好重重地撞在一辆刚启动的蓝色宝马上,听声音撞得很惨。他赶紧跳下车,对方车的司机也跟着下来,居然是个四十几岁的女司机,先查看车,继而很抓狂地叫道:

“先生,你是怎么开车的?把我们的车撞成这样,我家小姐赶时间,这样会迟到的!”

孟辙被她的样子弄蒙了,这时车后门被打开,一身套裙的简如从上面下来,大叫:

“孟二少,怎么是你?”

“简如!”孟辙也很吃惊,继而心里一动。她在,那么车里的自然就是梁雪庭了。

“你把我们的车撞坏了,我们要赶着去录节目!”简如也很抓狂,“这下会迟到的!”

“对不起!对不起!”孟辙连连道歉,丝毫不像从前那死不认错的嚣张模样,“我也赶时间所以开太快,我会赔偿你们的。梁小姐在车上吗?她没事吧?”

“她没事。她说不用你赔了,我们各修各的吧。”简如拍着脑门,“韩姐,小姐让你把车开一边去,别在这里当路障。”

司机韩姐答应,赶紧将车停到路边。孟辙见状,也把自己的车靠边,可他没走,而是小心地询问简如:

“我能和梁小姐说句话吗?”。

简如看他一眼:“我去帮你问问。她刚下飞机,都睡着了,却被你吓醒了,这会儿也许脾气不太好。”说着走到车边,与车里人说几句话,然后对孟辙招手。

孟辙连忙走过去,脚步轻快地来到车窗前,车窗已被摇开,露出雪庭那张精雕细琢却毫无表情的脸。

“你有事吗?”。她平淡地问。

“对不起梁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撞坏你的车我很抱歉,我会照价赔偿你,希望你别往心里去。”他赔着笑,生怕美人会生气。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赔也无所谓。只是你这种把马路当成是你家后院的行为可不怎么样,虽然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但我希望你以后还是别当马路杀手,拿别人的命当儿戏。”她冷淡地说完,把车窗合上。

孟辙愣愣地呆站在原地,他很不解,这女人似乎很讨厌他。他看简如一眼,对方觉得气氛不太好,便嘿嘿笑道:

“她太累了。”

这像是解释。可她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他想不通。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宝马开过来停在路边,简如打开车门说:

“雪庭,车来了!”

雪庭下车,时髦的黑色连衣裙裹住玲珑的身段。她看孟辙一眼,是没想到他还没走。后面黑色轿车的司机与韩姐交接,韩姐为雪庭打开后座车门,这时她看他一眼,开口:

“开车小心点,路上的树和人都没招你。”她说完便上车离开。

她的语气又低又沉,就像是密布的黑云。孟辙明显地感觉到她对他的排斥,这是从未有过的。一个女人居然如此厌恶他,这让他感到挫败、疑惑和受伤,以至于他忘了生气。

尽管人家不用他修车,可他还是帮人赔了。回到餐厅,槟榔正在上网,见他回来,便把礼物送到他面前,笑道:

“生日快乐!”

“谢谢。”他沮丧地接过来。

“你怎么了?看起来像被人欺负了。”她说第二句时笑了。

他看她一眼,想了想,说:“麻雀,我问你件事。”

“好啊。”

“一个男的认识一个女的,他们见过好几次,这个男的一直对那个女孩很友好,可他却觉得那个女孩非常讨厌他。”

“你不会认为所有女性都应该喜欢你吧?”

“我不是说我!”他连忙澄清,“我问你,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特别冷淡,为什么?”

“说明她不喜欢他。”

“可就连普通朋友的那种,比如说你和一个对你很友好的男人见面,只是朋友的那种。他和你说话,难道你会一点好声气没有?”

“她很没礼貌吗?”。

“那倒不是,她只是……我说不好,很有礼貌,可从语气到表情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总会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排斥。”

“那她只对一个男人这样,还是对所有男人都这样?”

“她好像对所有男人都这样。听说她对女人很友好,可对身边的男人都很排斥。”

“那说明她不喜欢男人。”

“她是同性恋?!”他震惊地问。

“那也不一定。有些女人或是从失败恋情,或是从家庭经历里受过一些情感伤害,这些过去会使她们对男人产生不信任、讨厌甚至是恐惧,她们会把伤害过她的男人代表所有男人,从而厌恶整个男性团体,就像厌恶粘在地上的口香糖一样,但不等于是同性恋。”

“嗯,有道理!”他思来想去,点点头。

“你遇到讨厌你的新女朋友了?”她露出八卦的微笑。

“不是!”他当即否认。

她笑道:“看来你终于遇到一个看见你不会马上喊‘芝麻开门’的那种女人了,这是个好兆头!”

孟辙没理她,也没说话。

金凯拉酒店。

雷震来到4012号房间,按门铃。祁馨很快来开门将他迎进去,她的眼睛红肿。

“我给你倒杯水。”她有点忙乱地说。

“不用了,你坐吧。”

祁馨坐下来,低着头。她穿着黑裙子,越发显得脸色憔悴。

“我和小雷谈过了,”两人沉默了半晌,他先开口,叹道,“他的反应非常激烈,所以我也没办法……”

“我明白。这么多年,他有理由恨我。你也有理由恨我,我当年鬼迷心窍。”

“别再说这个了。”雷震仰天叹气,像是在回忆往事,“那段时间我也有责任,那些日子我们之间的确很糟,我对你不太好。”

“那是因为公司的事你心烦,我知道。不管怎么样,我不该在那种时候离开你。我年轻气盛,是我的错!你把孩子养得很好,这么多年,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她说最后一句时终于望向他的脸。

雷震看了她一阵,避开她的目光,说:“算了,都过去了。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功的,短时间内小雷不会再见你,所以你就先回去吧。这边我会帮你劝他,我来想办法。你呆在这儿等着也没用,逼他太紧只会让他心烦。他虽然这么大了,可有时候还像个小孩子,太敏感,一赌气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祁馨沉默了半晌,点头说:“好吧,听你的。”

“我帮你把机票订好,你就先回去吧,我们电话联系。”

“好。”她答应,望着他,真诚地道,“谢谢你。”

“算了。”他淡淡地说,别过头去。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加入书签